“冥定！”步愉心恨恨的咬牙，“粱衡文，你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的指甲已经渗到肉里，鲜血慢慢顺着指尖滑了下来，越流越多，在地板上汇成了一个扭曲恐怖的图形。
怨咒。
以命换命的绝命咒。
“你这么恨我？”冥定挑眉，他停了一下，“哦，你喜欢医生。”
步愉心没有回答，她的眼珠已被一片血红覆盖，唇色发黑，全身皮肤却白的异常，青色血管如纹路一样凸显出来，使她整个人都变得诡异邪恶。
“唉……你这么做有什么用呢。”冥定只是动了动手指，就从里屋飞出两把尖刀极快速的插/进步愉心的脖颈，她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这么直挺挺的躺下了。
“七百年的实力悬殊太大了。”
冥定走进屋子，从步愉心的怀中掏出卷轴，也不打开，就这么在手中转了起来。
他进入客厅，被步愉心和医生威胁的倒霉蛋缩在桌子底下，听见声音也不敢出去看，只把自己的体积缩的更小一点。
“你叫什么？”冥定突然把脸伸到他的旁边。
“！！！”倒霉蛋被惊得几乎失语，他听不见冥定的声音，只看见一个人头距他越来越近，最后受不了，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冥定撇撇嘴道：“没用。”
他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他沉静的注视着前方，良久，才拿着倒霉蛋的手机拨打了公会的电话。
“转接罗素，就说冥定找她。“电话很快转到了罗素那里。
“我完成了任务。”冥定说：“不过步愉心死了。”
“把她的尸体带回来。”罗素回答一向简洁。
“恩，有个问题，我被一个普通人看到了，要杀了他吗？”
那边停了几秒，“把他记忆消除就行。”
“我不会。”冥定说。
罗素道：“那你把地址给我，一会我派个成员过去帮忙。”
“好，我不在这等了，你让你的成员过来，我把密宗和步愉心的尸体都放在这，让他们给你送回去。”
“你不回来？”罗素迟疑道：“那边……出了事？”
“私事。”
他这么说，罗素也无法问什么，“要多久的假期？”
“到你再次需要我帮忙为止。”
“……可以。”
电话挂断，冥定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他显得很疲惫，双眼放空，嘴巴微张，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突然他的眼珠转了转，在某一点上停留几秒，随后就站起来，利落的隐去身形，从房子正门出去。
杀掉医生与步愉心是突然想做的事，心中无可抑制的涌起杀意，他无法控制就顺其自然，不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他心想：我大概是恶人。
天生的恶人。
他走后，步愉心的身体动了动，两把刀插/在她的脖子上，在最后一刻，她从怨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将身体侧开了一点，使刀没有插/到致命的地方，侥幸活了下来，而活下来的代价就是她每动一下就痛的要死。
但这种痛在她二十年的人生中不算什么，她受过十几次的致命伤，有一次差点把心脏都捅穿，但她还是活了下来，也只有她活了下来。
步愉心艰难的伸出一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门外爬去，‘医生……医生……’
她已不能说话，双眼也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模糊，身体慢慢的往前移动，疼痛感也似乎远去，步愉心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她很有可能撑不了十分钟。
但那又能怎么样？
医生已经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父亲年轻时是很厉害的捉鬼大能，但随着年龄增长力量越来越弱，反而是她这个女儿开始崭露头角，夺得天才之名，从小开始，她的记忆里除了被父亲打骂就是出入各种危险场所，父亲想要她死，母亲微薄的保护根本起不了作用，她口口声声说爱，结果换来的是更深的伤害，步愉心不懂，如果母亲真的要爱她，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要跟那种人渣生活二十几年？
想杀了父亲的心从懂事起就没停过。
她学习并使用禁咒，因为钱财而多次透支生命，她本来就没有多少年可以活，每多活一日都像是偷来的，这些日子和医生在一起简直跟做梦一样。
她应该开心。
只是……
为什么不甘心？
她为什么会喜欢医生？
不知道。
她不知道。
或许是从电梯里初遇，或许是再遇时双眼对视的一瞬间。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人与鬼。
她已经看厌了的故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只觉得嘲讽的可笑。她并未说出自己的喜欢，甚至连一点感情都不敢表露，她也想过，等她几年后死掉，可以和医生在阴间做上几年的鬼夫妻。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可笑，可笑。
步愉心已没有了力气。
她的手指再也使不上力气，她好困，身上好累，疲惫不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她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意识，仿佛听见虚空中幽幽的长叹。
“你怎么老是把自己惹得这么狼狈？”
郝瑞……
☆、第 50 章
“你给我滚！”一女声高声骂道，“你这老东西怎么还有脸跟过来！我让你滚你没听见！”
“我……我躲起来好不好？”一男声略显尴尬的安慰她，“你不要生气了。”
“我气你妈！”女人气的胸腔剧烈运动，她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打扮的略显暴露，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容颜，只听声音尖利，好不刺耳，“我日，冥冥我告诉你，你再跟我走一步你信不信我把你腿给打断？”
冥冥扯了扯嘴角，“腿断了，你是不是就让我跟着了？”
女人停下，在大街上气的跺脚，崩溃的大喊：“嗷嗷嗷嗷嗷嗷！”
“我为什么就跟你说不明白！我饿！我饿！我要吃东西，我已经饿了五天了！五天了大哥！你饶了我让我吃一口吧！”
“鸣桑……”冥冥也不忍心看她这样，犹豫半晌道：“要不，你吃我的肉吧？”
“啊呸！就你个老男人！我这几个月就光吃你的肉了，又臭又馊！妈的，我都死了还不能吃顿好的，我就吃个小鬼，反正都是要害人的东西，与其让他投胎不如让我吃了，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陈鸣桑都要哭了。
她好饿，真的好饿。
腹中空空，饥寒交迫，偏偏有个不识好歹的男人挡住了她的路。
好恨，好恨。
陈鸣桑暴躁的露出狰狞表情，身后怨气陡增，黑色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围，冥冥看了下范围，他可以制住，心下稍安，这几个月来成果颇丰，已经磨掉陈鸣桑不少怨恨，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帮她完成心愿，送去地府了。
冥冥手指微动，在陈鸣桑扑过来之前，将‘定’字刻在她的额头上，此时未到深夜，路灯闪烁，偶尔还有路过的野猫，仅仅是往这边瞟一眼就立刻尖叫着逃跑。黑色浓郁如同墨汁般的怨气被他挡在了一个圆里，大概半个小时后，陈鸣桑身上的怨气消退，冥冥松了口气，抹去她额头上的古字。
“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陈鸣桑一改刚才的暴虐，冲他歉意一笑，“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
冥冥摇头，“还没做。”
陈鸣桑也松了口气，“那就好。”她看着冥冥，“谢谢你拦住了她。”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冥冥跟她说话很轻松，也没有刚才的百般忍让，他找了个花坛边坐下，抬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恩。”陈鸣桑乖乖应下，随着这一声，她恐怖扭曲的五官慢慢平复，露出原本清丽可爱的样貌。将长发挽在脑后，陈鸣桑柔柔的问道：“冥冥，这次比上次的时间短了一点？”
冥冥道：“短了一刻钟，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脱离厉鬼的身份了。”
陈鸣桑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
冥冥也不确定，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不用成厉鬼就这么开心？”
陈鸣桑重重的点头，“当然了，我不是厉鬼后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再也不伤人了！怎么可能不开心！”
冥冥看着她，立刻想到还在公会的某个熊孩子，两相对比，心里一阵柔软，感慨道：“好孩子……”
“嘻嘻。”陈鸣桑仰着脸，咧开嘴笑了起来。“冥冥，你人真好，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醒不过来，一直在做错事了。”
冥冥没有答话，他抬手揉了揉陈鸣桑的头发，“还饿吗？”
陈鸣桑揉揉肚子，撇了撇嘴，“饿，我好饿。”
冥冥跳下花坛，“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陈鸣桑一听，也跟着跳下花坛，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我想吃檀香。”
“有——”冥冥拖长了音。
“熏香？”
“有——”
“龙延香？”
“有——”
“哈哈，冥冥，你好有钱啊！”陈鸣桑跟在他身后，掩嘴偷笑，“我开玩笑的，线香就可以了。”
好女孩……
冥冥在心里对她的好感又上了一点。
知道礼数，懂得进退，善良温和，这个女孩在冥冥眼中已趋近完美。
冥冥带着陈鸣桑拐进一家香烛店，店主趴在桌上正打着瞌睡，他也没吵醒他，径自上柜台抽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你去拿自己想吃的东西吧。”
“好的。”陈鸣桑已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逛了，她很快选好了自己要吃的香，冥冥一看，果然是最便宜的线香，他点点头，拿下这里最贵的一种檀香，放进袖中，把两样东西都写在了纸上。
“钱……钱够吗？”
陈鸣桑忐忑的看着冥冥，她还记得上次冥冥说过存款已经不多了的事，“要不……我还是不吃了，也、也不是很饿……”
她咽了咽口水。
冥冥好笑的摇摇头，“我已经写信向我的朋友借了许多钱，你不用为吃的担心。”
“这不好吧？”陈鸣桑不安的绞着手指，“不吃也没什么的，只是要问别人借，这，这有点……太……”
她生前就不喜欢依靠别人，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没有钱就去打工，不能打工就捡些破烂去卖，就这样养成了她万事靠自己的性格。
同时也造就了她的人生悲剧。
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没有可与之相倾诉的人，很容易就走极端。
冥冥安抚她说：“你不要在意，我这个朋友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去花他的那些钱了，我写信给他，他还很高兴能帮到我，寄过来的钱比我开口借的多了五倍。”
陈鸣桑目瞪口呆：“…………”
好土豪……
他们选好东西要离开。
店主这时醒了，懒懒的打了个呵欠，道：“慢走啊。”
冥冥冲他微笑点头，陈鸣桑则落后一点，羞涩的抿了抿嘴唇笑笑。
这家店是专门为了应对馋鬼们的口腹之欲而设的‘夜间餐馆’。
一般来说人来祭拜自己死去的亲友会上香烧纸献花，因为鬼是吃香的，尤其是亲近之人带着无尽哀思所烧的香对鬼来说是绝顶美味。但人不是每天都来，所以鬼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好香。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地府专门抽调一些鬼怪来做这夜间餐馆的生意，每个城市都有，就看店主愿意把门面开在哪。
陈鸣桑之前从不知道这家店的存在，要不是跟着冥冥，她或许会一错再错下去。
她仰头看着冥冥，对方英俊帅气，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是位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只可惜，他并不是人。
“冥冥，你借的钱要还吗？”陈鸣桑直勾勾的盯着冥冥点燃的檀香，“好、好像很好吃。”
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再看到冥冥把想递过来的时候，她摇头摇的更厉害了，“不用，不用……我还不起……”
她父母双亡，从小被叔叔一家养大，九年义务上完，叔叔本来想让她出去打工，奈何她成绩实在太好，班主任亲自过来游说，又有奖学金做担保，她自己又勤工俭学，才能上完高中，不过这也没用，她大学就死了。
鲁莽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而她的叔叔，在她死后除了出钱把她埋了就再也没管过她，导致她手上没有一分钱，不然也不至于饿的生出另一种人格去吃别的鬼。
不过这也看出她本性纯良，宁可吃鬼，也不愿意伤人。（鬼的口感和人肉的口感差太多了）
陈鸣桑羞愧的捏着自己衣角，“你已经帮我够多了，这个太贵了……”
冥冥把香□□土里，“你要是不吃就浪费了哎，实在过意不去先记着，等你有钱了再还。”
陈鸣桑的眼睛已经快粘到上面去了，她重重的点头，凑过去，小心谨慎的去吃每一口香。冥冥其实不太饿，但看陈鸣桑吃的实在太香了，没忍住，点了线香，也开始吃起来。
冥定顺着追踪术找到冥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冥冥带着陶醉的表情在吃香，而他身后有个女鬼，趴在地上在吃土……
吃土？？？
冥定一时被震住，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轻声问：“爸，你又缺钱了？”
冥冥一下被呛住，他闷声咳了两下，劣质线香的味道刺鼻难闻，冥定后退一步，避开这股味道，问道：“香烛店在哪？”
冥冥指着一个方向。
他到了香烛店，店主没有睡觉，上下打量着冥定，问道：“新来的？”
冥定点点头。“最贵最好吃的香在哪？”
店主从柜台抽出张纸，让冥定写名，“右上角第三个格。你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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