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结发长生(二)
乐正鲤他们到达大厅电梯的时候刚好和台长碰上,对方低头翻着资料,脸上神色有些凝重,抬头一见是乐正鲤二人,他将资料交到助理手中,扶了扶眼镜道:“这次拍摄,务必要以你们的人身安全为第一位。”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小殷你多照看着点。”
殷冉遗沉默地点了点头,乐正鲤则试探着问道:“台长,那个荒村里……不会真有什么吧?”
台长朝着他笑了笑,“我也没去过,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这可就得看你们拍出来的带子里有没有装什么东西了。”
闲话说过,几人也不多耽搁直奔会议室,这一推门进去乐正鲤就愣了一下,除开外景组的几人以及制片人华国飞之外,会议桌旁还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肤色较黑身材壮实,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不过那人眉宇之间却带着一丝愁色,交握放在桌上的双手正不断轻轻敲击桌面。
经介绍众人得知,这人就是这次荒村之旅的领队人,名叫孙向迪,目前他是还没有做过任何有关那次荒村的噩梦的人之一,但同伴的遭遇让他感到惶恐,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
台长也没多说别的,只让孙向迪先介绍一下那次事件的过程,但这显然是一次令人神经紧绷到几乎崩溃的经历,让这个壮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后怕,他将脸埋在双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字,现在回想起来,连那村子是怎么出现的好像都透着几分古怪……那天本来是在山河镇登山的,一开始是小秋……啊,也就是我们一位女队员发现山谷中似乎有建筑群,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明清年代的老式房屋,但是地图和导航上却根本找不到山中有什么村落的记载,当时指北针又忽然失灵,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去看看,说不定还可以借宿一晚,没想到,竟然是那么一个邪门的地方!”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捏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面上却还算镇定,他又能在一帮经验丰富的驴友当中脱颖而出被选为领队,想来心理素质也应该是比较过硬。
那他们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才能让这样一个汉子都露出恐惧的神色?乐正鲤以前看书时倒是常常读到过这种桥段,《聊斋志异》中比比皆是,山中狐妖女鬼化出幻境诱哄迷途的路人书生,或是吞其元阳或是与其交欢;这种当时不害人,之后却图人性命的事情,乐正鲤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放在会议桌下面的右手慢慢伸到殷冉遗大腿边戳了对方一下,以目光询问道:你以前遇上过没有?
殷冉遗抬手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指,微微摇了摇头,他倒是多少能猜到一点那照片的事情,大约正是如台长方才所言“这可就得看你们拍出来的带子里有没有装什么东西了”,这群人在山中拍下了荒村照片,却无意间将那地方的怨灵冤魂给一同摄下,拘在了薄薄一张相片里,怨灵作祟,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只是这些怨灵能扰人心神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夺人性命,这多少让殷冉遗有些意外。
孙向迪的讲述和之前乐正鲤所看的头条新闻相差无几,只是当事人的直观描述比修缮之后的文字所给人带来的冲击力要大得多,一些文中略过的描述也被孙向迪还原,那位在昨天去世的驴友其实在荒村中就已经表现出了不正常,他当晚扎营的时候就曾私下告诉孙向迪,说自己看到了一些不正常的东西,孙向迪当时以为是他精神紧张过度,只大概安抚了几句,没想到回来之后,第一个去世的就是他。
夏铭一边听他讲一边翻看他们带过来的照片,此刻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抱歉,打断一下,你说你们在那座村子里没有见到任何人?”
孙向迪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夏铭有些疑惑地把照片摊在桌上,“你们当时难道不觉得这村子干净得过分了吗?”
孙向迪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桌面摊开的照片,神色猛地一变,“不可能……那地方冷锅冷灶,显然是久无人居的……”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似乎自己都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怀疑。
乐正鲤刚才看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有一丝违和感,此刻被夏铭点出,立刻发觉了这违和感从何而来,这些照片上的村落建筑乡路的确是十分干净,在一张入村的石板路上,甚至看不到几片落叶杂草,就仿佛刚刚才有人仔细清理过一样,但若依孙向迪所言,他们几乎走遍了整个村子,没有看到一丝人影,甚至连鸡犬一类家畜都没见到一根毛,又怎么可能有人来清扫?
此刻在座的人心中都是微微一惊,这荒村中到底是真的有鬼,还是有人布下的局?
但无论原因如何,此刻已经有人因此丧命却是毋庸置疑的,孙向迪重重叹了口气,“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网上说的那样……回来之后就有人开始做恶梦,直到昨天……”提到队友的去世,他面上也不免带了几分哀戚,他们作为徒步旅行的驴友,以前也曾经去过深山老林,这种极富刺激性的活动其实对于人身安全也是一种挑战,在旅游过程中发生意外也是难免的事情,只是这一次,队友却并非死在奔向大自然的旅途中,而是死于一张看起来诡异得有些可笑的照片,实在令人有些感到难以接受。
第156章 结发长生(三)
孙向迪本人以前是不相信神鬼之说的,他一直认为值得敬畏的应该是大自然而非那些虚空捏造出来的形象,但这次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以前被自己视为笑谈的东西,尤其是那位死去的队友,明明是躺在病床上自然死亡的,肺腔却有大量积水泥沙,全身浮肿,其死亡特征几乎与溺水而亡无异,这一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再加上几位高烧不退的队友,如今同去的驴友们几乎全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孙向迪心中也渐渐开始泛起了嘀咕,难道真有鬼魅作祟?
乐正鲤看着手头的资料也有些发愁,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十分有限,只知道那荒村是在一处大山之中,但除开驴友们的照片之外,再没有任何能搜寻到那座荒村的证明,甚至连地图上都找不到这么一处存在,网上还有不少河南本地的网友出面辟谣,说他们在当地土生土长几十年,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深山荒村”,这起事件只不过是一场炒作而已。
台长并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过多评论,只是交代清楚说摄制组这次会和孙向迪同行再去探寻一次那座“荒村”,他一再强调的只有一点——
务必平安归来。
卫一泓立刻朝着坐在旁边的乐正鲤偷偷比了个“有鬼”的手势,乐正鲤低头见他双手十指舞动跟抽筋了似的,立刻便低头掩去眼底笑意,不过心中倒对这个说法颇为赞同,台长这么说还不如不说呢,都这么强调安全问题了,那这回行动是一定安全不了的,只是不知道那荒村的出现有没有什么时间规律,要是一行人奔过去扑了个空那就不太好了,到时候交出去的稿子也只能说是他们在山中误食毒蘑菇产生幻觉了。
夏铭也在一旁摸着下巴道:“但是孙哥也说了,当时他们在山中指北针是失灵了的,要在河南一带深山中找一座杳无人烟的村庄恐怕还是有些难度啊。”
孙向迪也点头表示认可,他们当时原本就是无意中发现的荒村,第二天走得又匆忙,因为不少队员受到惊吓的缘故,众人走时几乎都没留意周围环境,加之他也在圈子里打听过,没有听说过其他人在那里误入什么深山荒村的传闻,所以要再次找到那荒村只怕并非易事。
台长看起来对此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到时候郭先生会和你们一起去。”
摄制组几人都知道郭玄是殷冉遗的师父,如今台长话音未落,几人便在心底笃定——这次的事情,十成十的有什么超脱人力控制范围的东西掺杂其中,一个殷冉遗还不够,还要加上他师父……只怕这事情还棘手得紧。
殷冉遗和乐正鲤闻言也颇感意外,郭玄并未和他们说起过这件事情,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安排?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其中原委。
郭玄来得很快,他进门时手中还拿着一张地图,因为其他人都认识,台长便只简单给孙向迪介绍了一下,郭玄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便走上前把地图铺开在会议桌上,那是一张纯手绘的地图,上面山河树木等等不一而足,殷冉遗只一眼便看出是自家师父的手笔,便听郭玄伸出手指在纸上点了点,“那座荒村,应当是封门村,就在此处。”
封门村?
其余人都是相视一愣,这是个什么村子,从来都说是“封门绝户”,这封门村……听起来也未免太不吉利了些。
郭玄环视众人一圈,点了点头说道:“村名正是取其‘封门绝户’之意。”
话音未落,孙向迪略带紧张地开口问道:“可我们当时在地图上并未找到相关的村落……能够确定是这座封门村吗?”
郭玄看他一眼,“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份地图也不是今天的,而是明清改朝换代之际,距今也有三百多年了。”
不待众人发问,他又伸手指着地图道:“你们来看。”
他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三处,这三处都被他以红笔事先圈点出来,恰好在图上构成一个正三角形的形状,而三角形正中心一点,正好是封门村所在的位置。
旁人看不懂这三角形用意何为,殷冉遗却是看得明明白,这地势分明是三庙镇邪!
所谓三庙镇邪,乃是一种专门镇压鬼煞的方法,若是村宅中有什么一时收服不了的厉鬼阴煞,便只能靠排成“品”字形的三座庙镇压,这封门村又是四周环山,如此一来便成了一个三才四象困阴锁龙局,可将鬼煞封锁其中逃脱不得。
只有一点,那就是三座镇压的寺庙必须保存齐全,如果寺庙全部损毁,那这镇邪之地便立刻倒转化作养尸之地,这养尸之地最为凶恶,埋葬在此的尸体会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而继续生长,若是机缘巧合还能转活尸化为僵;更甚至连生活在那地方的活人也会受其影响,多病多灾不说,还短命难活。
他们之前拿到手上的地图资料并未标注寺庙分布,如今几百年过去,这三座寺庙多半是已经不在了,那些拍照的驴友只怕正是拍到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才招致这一场灾祸。
殷冉遗脸色微沉,看了一眼身旁正兴致勃勃想要去研究地图的乐正鲤,以乐正鲤的体质,若那封门村真有什么鬼煞,只怕去了第一个被盯上的就是他,当下抬头看了郭玄一眼,却不料后者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做了个口型道:“莫急。”显然是还有后话要与他二人单独说。
第157章 结发长生(四)
既然知道了封门村的确存在,那么就能由那张地图顺藤摸瓜地找回去,只是想起这次不过几张照片就能夺了人性命,一方面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吓自己,但另一方面众人也到底不敢掉以轻心,听说特别科已经遣人去把所有照片留档带走,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照片被带走了,那夺命的厄运会不会也被一同带走?
不过在没有切实见到封门村,探明其中虚实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还只是空谈,众人议定行程,只待筹备得当便立刻出发,毕竟还有几位驴友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也许他们早去一天就能为人多带来一分生机,他们也不可能耽搁太多时间。
这个会前后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结束之后郭玄同殷冉遗等人一同下楼,殷冉遗心中记挂那封门村妖邪布局,几次想要开口问他师父,只是见他师父没有开口的意思,因此几番欲言又止,只能眼巴巴地把自己师父看着,一旁的乐正鲤看得莫名其妙,殷冉遗素来是话少得跟哑巴似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想说话了?
他心中奇怪,忍不住也跟着去望郭玄,后者冷不丁一转头,对上的就是两个青年人灼灼的目光,他以手掩口咳了一声,颇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何事?”
乐正鲤转头看向殷冉遗,以目光示意:问你呢。
此刻三人已经出了广电大楼,正走在人行道上,殷冉遗见身侧也少有来人,便开口问道:“师父,封门村里困着的是什么东西?”
郭玄摇了摇头:“那山里是何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前几日收到消息后只是去找了些地图定出封门村的位置,并未去过实地,可是你们两个,这一趟却是非去不可。”
殷冉遗原以为自己师父会说那山中瘴气于乐正鲤而言并无过多损害,却不料竟听到这么一个回答,当下他和乐正鲤二人就是一愣,乐正鲤也不免奇道:“我们俩听都没听过这座封门村,难不成这其中还和我们有什么关联?”
“不但和你们有关,还有很大的关系。”
眼看着已近晌午,三人便寻了个餐馆,要了个较为偏僻的小包间进去坐着,直到这时,郭玄才慢慢将自己梳理出的情况告诉两人,只是这事情要说起来那可就得“想当年”了,其中颇多繁琐细节,实在是简简单单几句话难以描述清楚的。
郭玄当年走脚时途径荒山,无意中发现前些年在此落脚的一个小小山洞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他当时只觉奇怪,这深山中人迹罕至,便是山里猎户也不会跑到这里打猎休息;他原本也只是把这里当做暂时休息的地方,所以倒也没有提起多大兴趣,孰料没过多久便看见一个小小孩童从山洞外走进来,那小孩儿身上裹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宽大衣物,一张小脸也是沾着不少污迹,见有外人,对方便谨慎地站在不远处打量郭玄,一双黝黑的双瞳带着冰凉的寒意和防备。
郭玄常年走脚,倒是头一次对着个小孩儿有了兴趣,他招呼那孩子坐下,后者却一语不发,只是坐在外边干草堆上小心翼翼地吃几个野果,但小孩子到底年幼体弱,他虽是一直防备着郭玄,身体上的疲倦却无法抵抗,郭玄见那小孩子睡熟了,便走过去想看看那孩子是何来历,但对方的警觉性显然超出郭玄的预料,他不过靠近了几步,那小孩子便骤然翻身坐起,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下意识地摆出攻击姿态,郭玄一眼便看出那小孩儿右手食指指尖看似无意的滑动是在描摹符文,竟是隐隐露出了摆下大阵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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