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可是真的体现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材新鲜,做工精湛,无论是鲍参翅肚还是豆腐白菜,都做得精致而鲜美,而且每道菜的份量很小,大约四人一人两口就解决了,颇有回味无穷之感,四个人要了八个招牌菜,四份鱼唇捞饭四份椰汁雪蛤官燕捞,最后也都差不多解决掉了。
崔亦棠问两人:“味道还行吗?看你们今天逛得也不是很尽兴,那可要吃尽兴了啊。”
君顾连忙道谢:“今天无论是玩还是吃都很好,真是太麻烦崔先生了!”
崔亦棠笑道:“还不是因为慕之挑剔,我也难做啊。”
陈慕之挑眉:“我哪挑了?”
崔亦棠晃着杯底的红酒,悠悠道:“你还不挑?当初上学的时候,一起吃饭最难伺候的总是你,看见西餐就皱眉,害得那家法国料理的主厨追着你问到底哪不好。出去旅行也是,一路坐车里睡觉,连自己去了哪都不知道。”
陈慕之不服气地辩白道:“那你怎么不说,我还番茄鸡蛋面一吃吃了一个月,好几次出去玩不还是我开车载你们帮着拿行李,野营露宿的时候帮着点篝火搭帐篷!”
崔亦棠瞥他一眼,细长的双眼在镜片后面眯起来,不屑道:“那因为面是温祺煮的,野营是温祺组织的。”
陈慕之被他呛得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清了清嗓子,看着君顾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有点疑惑,又渐渐深沉,陈慕之脑中的弦绷紧了,立马没好气道:“哪跟哪啊,我其实真不挑,你问君顾,他做的菜,我吃着觉得比这私房菜都香!”
君顾被点名,有些不好意思地叹气道:“你别瞎说,我做的也不好,哪能跟这里的相比啊,你要是吃上一个月,估计也就该腻了。”
陈慕之表示不服:“哼,我鸡蛋西红柿面一吃还能吃一个月呢,你做的饭,我吃一辈子都不为过吧。”
君顾听到这,筷子都有点拿不稳了,脸一阵红一阵白。
崔亦棠哭笑不得地瞪陈慕之道:“陈慕之,你够了,含蓄点。”
晚上快睡觉之前君顾洗完澡坐在床边擦头发,手机就响了起来,有新的短信提醒。君顾拿起手机来看,是唐鉴发来的:
“哥,新年快乐,今天是大年初一了,我不在家,你照顾好自己。”
君顾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回复唐鉴,就见又跳出了一条新信息。
“……哥,昨天年夜饭上,刘卉他哥不知怎么就谈起了我买那套旧房子的事情,我告诉他们房子暂时租住给你了,刘卉非要过完年去房子那看一下,顺便拜访你,你介意吗?”
君顾手指僵在屏幕上,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正在发呆,身后突然蹭上来一个人,拿过他手里的毛巾,一边帮他擦着头发,一边埋怨:“发什么呆啊,擦完了拿吹风机吹干,头发湿着睡不好。”
君顾赶紧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柜上,回头看陈慕之,陈慕之已经拿了电吹风要帮他吹头发,陈慕之修长的手指贴着他的发顶,君顾觉得身上心里都痒痒的。
君顾偏头的时候,陈慕之也恰好凑过来,一瞬之间对方的呼吸就拂在自己脸上,陈慕之笑了,一边拨弄着君顾的头发吹干,一边将下巴放在君顾肩膀上磨蹭。
君顾脊背都僵硬了起来,拳头攥的紧紧的,陈慕之温热的胸膛靠着他,身上清新的气味萦绕在周围,他越习惯越沉溺于陈慕之的温柔和蛊惑里,就越觉得像是被捕获的猎物一样无法脱身,根本无力挣扎,可是越是如此,他也越感到一种恐慌和罪恶,好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根本不该属于他。
他觉得他快窒息了,君顾闭着眼睛,突然想到,他孤绝寂寞了二十多年,环顾四周尽是冷漠与敷衍,可是如果,如果他一开始,遇到的人是陈慕之,那该多好。
陈慕之像是黑暗里升起来的一颗启明星,亮的不真实,近乎稍纵即逝,陈慕之对他的每一点好,都让他感到了无以为报地愧疚,他实在是没办法,他根本和陈慕之不是同样的人,秦沐川也好,崔亦棠也好,还有崔亦棠口中一个莫名其妙的温祺也好,他实在不应该和自己纠缠不清,这对他并无半点好处。
君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想,陈慕之还是不怎么成熟,他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对粗茶淡饭感兴趣了,但是任谁都不会对粗茶淡饭有一辈子的兴趣,等到他得偿所愿,他才会发现,想象和实物根本不符,他是鬼迷心窍上当受骗了。
而君顾只要想到陈慕之有一天会对他变得冷淡、鄙弃、不屑,那感觉,简直和锥心刺骨没什么区别了。虽然他遭受过太多的得冷眼和鄙夷,甚至一度承受唐鉴的欺骗和敷衍,可是,如果是陈慕之,就不行。
陈慕之不行。
他连想都不敢想,有一天陈慕之也会对他弃如敝履,那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感情究竟是为什么,但是,真的只有陈慕之,来自于陈慕之的嫌恶和冷漠,他想想都觉得无力承受。
陈慕之吹完了头发,看着君顾僵硬地坐着,陈慕之干脆大手一揽,把人拦腰搂着移到了床里,揉了揉君顾刚吹过以后柔软蓬松的头发,陈慕之嘴角上翘,左边露出一个漂亮的梨涡,他眯眼看着君顾道:“快睡吧,今天在外边玩了一整天,也累了,明天多睡一会儿,亦棠说下午再来接我们。”
君顾看看陈慕之,眨了下眼睛,低声道:“嗯,你也快睡吧。”
☆、今生要等的人
第二天两人都将近中午才醒,前天买的肉和菜还剩下一些,君顾又做了一顿饭,两个人吃过收拾完以后,已经两点多,崔亦棠刚好到了。
崔亦棠带他们租了一艘画舫顺江而下,画舫空间很大,三人绰绰有余,船头船尾各有一个船夫,画舫两边的帘子卷起来,虽然呼呼往里灌风,但是空气清新,江面景色开阔,让人心旷神怡。
船家预备了烫的温热的酒,五点多还在沿岸停了一会儿为他们预备了晚饭端了进来,菜式精致餐具古雅,船头的小音箱回放着一首旋律悠扬柔情婉转的歌,顺流而下,左右回顾,夕阳西下,天际余晖绚烂,桨板之下水声凌凌,潮平两岸阔,颇有秋水长天,煮酒烹鲜,滔滔长江载歌行的意境。
崔亦棠边给两人斟酒边说:“现在是冬天,江山景色再好也冷的慌,多喝点酒暖暖身子。”
画舫顶子两米有余,站起来欣赏江景视野更佳,三人吃过饭后,崔亦棠站起身来摆弄一架相机,陈慕之见了笑道:“现在还有功夫玩这个?上学的时候扛着leica满世界跑,我免费当你多年模特,你手里到底有我多少照片?”
崔亦棠调好相机,坐在画舫栏杆边拍了一张试手,回头看陈慕之的时候笑道:“多着呢,洗出来可以挂满五面墙了。就等你哪天一举成名,好拿出来拍卖。”
崔亦棠拍了一会儿,拿着相机去了船头,君顾坐在窗边打量着江面景色,这倒不同于江南古朴小镇,越入夜感觉便越鲜明,两岸高楼大厦灯火辉煌,因为距离远,皆像是游离的火光和斑点,眼前如同点燃了一片富丽堂皇的长明灯。
陈慕之靠在画舫预备的软座里,闭着眼睛呼吸江面清新的空气,君顾转头,只见陈慕之眉目清俊唇带笑意,好似真的从古画里拓下来一般英气潇洒。君顾小声问:“在干什么?”
陈慕之睁开眼,指了指那个小音箱道:“在听歌。”
君顾也仔细听了起来,那悠扬而婉转的腔调在入夜时分唱着:
“雨落小镇窗棂听风声
檐下的灯摇晃着在问
村外牌坊是谁的轮回声
是谁用情如此的认真
夜已深沉 渡船头水深
拱桥月下倒映你的人
你在异乡如风筝我系紧了绳
牵挂我们牵挂红尘
谁在等门
等谁进门”
夜深人静,身临其境,歌声不免有一种感染力,好像他们这样坐在船舶之上的游子,路过明月,路过拱桥,路过凌凌水波,虽然孤独,但是远方却真的像是有一个在等待他们归来的爱人,凭栏而望,望穿秋水。
歌声唱到“谁在等门,等谁进门”一句,陈慕之突然偏头,搂着君顾的后脑,四目相对,陈慕之笑叹道:“我也在等啊。”
君顾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红的低下了头,都不敢再看陈慕之的眼睛,陈慕之抬了他的下巴,不容拒绝地看着他,口吻微妙,俯身贴着他耳朵道:“我在等你进我陈家的门呢。”
歌恰好唱到结尾,最后一句:“我语带单纯,你微笑着默认,说我是你今生要等的人。”尾音悠扬,回味悠长,这一句好像在画舫内不停徘徊,激荡,久久不能散去。
君顾心中一抖,陈慕之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在他脸上,他感觉整个身子都软了。
就在两人的脸都快近到蹭上的时候,突然“咔嚓”一声!陈慕之愣了一下,僵硬地回过头,看清以后几乎是恶狠狠磨着牙看着举着相机的崔亦棠,头顶都要气到冒烟,这是什么仇这么怨!坏人好事真是天打雷劈!
崔亦棠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靠在画舫里一根木桩上,摆弄着手中的相机,对着陈慕之摇了一下头,点头道:“你可以看看,效果不错。”
陈慕之恼羞成怒,悲愤道:“我说你一表人才的能不能别做这种偷拍的勾当,敢不敢正直一点?”
崔亦棠摊手道:“我这不叫偷拍,我是比较善于捕捉生活中美的事物。”
在陈慕之还想气急败坏谴责他之前,崔亦棠坦荡荡地摇头笑道:“行了,这是夸你呢。”
陈慕之还能泰然自若地和崔亦棠逗嘴,君顾已经尴尬地不能自己,陈慕之搂着君顾的肩膀,君顾一转身挣脱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们先聊,我去船头看看……”
出了船舱,君顾才有种能透过气来的感觉。刚刚陈慕之凑过来那一瞬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像是心跳都停止了一样,现在反映过来,却是心跳快的有种要跃出胸膛的样子了。君顾吹了许久的两凉风,才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
船也返回码头了,陈慕之和崔亦棠从船舱出来,天气有些冷,崔亦棠去停车场取车,陈慕之趁机从君顾后面窜上去,从后抱住君顾,握着他的手呵气取暖,君顾对于陈慕之这样黏黏糊糊小孩儿一样的举动真是头疼不已,可是挣扎半天都没挣脱,只好随他去了,还好码头上人少,天也黑,不然被人看到该有多尴尬。
。”
☆、S市的幸福森活
在S市玩了几天,越到后面陈慕之越发犯懒,加上年假结束后不少上班族恢复工作,整座城市都萦绕了一种忙碌繁乱的气氛,后面的行程就拉得很松散,陈慕之懒得出去奔波,天天拉着君顾赖在酒店泡温泉看表演,完全没有旅行的压力和忙乱,休闲得彻头彻尾。
最后连崔亦棠都开始上班,陈慕之还赖在S市,大有把自己B市的医院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的样子。说实话,陈慕之还真挺想什么都不管了,就这么绑了君顾找个陌生又安逸的城市过小日子去,纵然陈慕之也有过恃才傲物拯救苍生的雄心壮志,可是人就是这么不理智的生物,一到了为情所困的时候心窄地都放不进别的了。
君顾也很无奈,在S市呆了快半个月了,他从没外出过这么久,心里总有点不踏实。而且前几天唐鉴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唐鉴就发了短信,说是已经带了刘卉去过君顾暂住的地方,没有见到君顾人,还以为是君顾为了避嫌暂时搬出去了,特意告诉君顾刘卉已经走了,让他可以搬回来了。
这几天和陈慕之在一起的日子,他整个人就像是飘着的,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经常觉得自己会忘了过去和未来,现在这样安逸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回过神来也会明白,尤其是看到唐鉴发来的短信,又在现实里清醒过来,他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永远过着这样的日子,他和陈慕之总有一天回去,各自面对自己的人生,在S市的一切,过去了,也就像场迷离的美梦吧,三五不时翻出来看看,就够了。
崔亦棠工作的医院院方慕名陈慕之已久,通过崔亦棠约见了陈慕之,在星级酒店胡吃海喝大摆了一通宴席来显示医院的气派,然后又死活拽着陈慕之参观医院建设,大有将挖陆宸墙角进行到底不死不休不依不挠的勇气。
好不容易客套了半天从院方包围圈里突袭出来,陈慕之一般劫后余生一样靠着君顾大喘气,一边抬眼对崔亦棠道:“你小子学坏了啊,太阴险了,谁让你跟吴德明说我来了?这家伙想挖我多时了,前两月还一天三封邮件,去过B市一趟被我拒了,这回见着活的了更是丧心病狂啊,真招架不住。”
崔亦棠温文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了精明的笑容,扶了扶眼镜道:“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者说了,这家医院成了于民国初年,到如今积累的声誉和名望在业内首屈一指,最核心的科室又是你最有建树的心脑血管外科,吴院长拜读过多次你发表在国际期刊上的论文,佩服的双眼放光,想挖你的心思如狼似虎。除了不能把院长位置让给你,条件你随意开。”
陈慕之直起身子,摇头道:“说实话,吴院长的心意我领了,你帮我和他说,这事……算了吧。”
崔亦棠摇头,叹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你的才能,就算是吴院长也只知一星半点,而你跟的那个陆宸,他是个商人,他搞房地产搞餐饮娱乐,他对医学一无所知,对你的医院的建树和发展也毫不在意,你却死心塌地为他卖命,你这是在埋没自己。”
陈慕之摊手苦笑道:“你以为我还在乎这些?要是真在乎这些,我根本不会回中国。”
崔亦棠看他的目光有些失望,他叹气道:“你知道吗?去年Harvard校友会,你又没有回去,Dr.Kielland很失落,他说你还是个孩子,现在是离家出走,等你想明白了,你会知道哪里最适合你,你会回去。”
陈慕之低了头,谢朗(kielland)博士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kielland是他读硕博时候的导师,美国医学界巨擘,这些年他们偶有联系,谢朗一直在试图劝服他回美国,为此谢朗承担了国际上几个重大项目,都是陈慕之最感兴趣和擅长的领域,然后谢朗博士再信誓旦旦又贱兮兮地同他说:“回美国,我们师徒并肩作战,不回,你在中国永远得不到这样的机会,永远不能在你最爱的领域里挑起大梁。”
陈慕之叹了口气,又摆了摆手道:“这种事,难说得很,总之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没什么想试图改变的,以后的事,以后说吧。”
崔亦棠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瞪了陈慕之一眼,也不想再多说,挥手道:“上车。”
崔亦棠开车载着陈慕之和君顾去自己的公寓做客,崔亦棠的房子在距离他工作医院不远处的一个繁华而整洁的商圈,绿化带做的很不错。
崔亦棠住十二楼,一个人住一间90㎡的两居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十分漂亮,屋子装修得简约典雅,家具是地中海风情,楼层采光很好,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和漂浮的纱帘斜射进来,给略显静谧端庄的屋子添上了几分柔软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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