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泽忙着整理传到自己邮箱里的文件，没有理会他怎么样。
这间办公室处在顶楼，隔音极佳，不过在电脑失控时，洛清泽还是听到了外头传进来的混乱的呼喊声，没过多久又随着电脑恢复正常慢慢静了下去。
不过财务部那层就有点远了，超出了他能听得到的范围，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淡定地留在这里了。
“你以为不让我打电话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洛清泽终于重新编写好文件内容，又按下发送键后，沈颂终于开了口，“杨进和我一样拥有最高权限，碰到这种情况，他不需要请示我，自己就可以做决定。九星毁了，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包括你，谁都别想毫发无伤地离开。”
洛清泽挑了挑眉，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并企图从中读出点端倪来。
可惜他失败了，沈颂脸上眼底，剩下的都是蒙了一层灰的凶狠癫狂。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整栋大楼忽然震颤了一下。
洛清泽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别急，这只是为了吸引大家注意的前奏而已，”沈颂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椅子后，看上去好像在跳着什么蹩脚的舞步一样，“真正迷人的旋律，还在后头呢。”
洛清泽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更加强烈的震颤感传来，伴随着隐约的爆炸声。
洛清泽奔到落地窗边向外看去，就见街上的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回头怒视沈颂，“那样的经历，你还想再来一次么？”
沈颂摊手，“我无所谓啊，不过你猜你疼爱的滕冉会不会也像我们那样好命还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
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洛清泽骂了一句不太好听的话，快步向门口走去。
几乎是同时，沈颂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用他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奔到办公室的角落里，捡起被洛清泽丢在那里的手机，并且在旁边的书柜上拍了两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洛清泽才想起自己一时担心，倒把他给忘了，等到再回头看，沈颂已经消失在了裂开一条缝的书柜后头。
老狐狸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没忘了给自己留后路。算了，洛清泽想，剩下的事可以交给警方处理，当下最重要的是滕冉他们的安全。
不再想沈颂可能会逃到哪里去，洛清泽飞一样地冲出他的办公室，只希望能快点找到滕冉。
财务部地处二十几层，沿着安全通道一路过关斩将往下跑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机开路，乔熙断后，尚祈和滕冉在中间，光是看楼梯都看得头晕。
“这边这边！”耿莉菲的声音像噩梦一样一直在背后纠缠，“你们还不抓紧！”
她话音刚落，上头就又跑下来一小队身强体壮的男子，这次不是保安打扮了，都穿着一身黑西装，看起来更吓人了些。
司机一脚把下边堵截的人踹了下去，回头冲几个人道：“还有三四层了，再加把劲！”
“赵大哥，我是低估你了，”乔熙虽然能打，个头到底比那些人小了一大截，折腾了这么半天已经累得直气喘，“你的战斗力简直爆表啊！”
尚祈抹了把头上的汗，“是啊，这么高的楼梯我往下走都嫌累，你居然从下边跑上来。”
“所以你们回去都把健身提上日程吧。”司机到下边看了眼，暂时没人堵过来，又上去帮乔熙应对那群打手。
滕冉扶着栏杆一步两级台阶地往下迈，“你真地只是个司机么？”
司机肩头动了下，还是那套老说辞，“半路改行。”
耿莉菲在上头眼见着几个人又要跑了，急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抓不住这几个，真是废物！让他们跑了你们都担不起责任，动作还不麻利些！”
站在最后的男人半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平淡，却让耿莉菲半个字也不敢再多说，她觉得那眼神……好像不把生命当作一回事一样。
然后她就看到，男人的手向后腰伸去，随着他的动作掀起的西装外套下，露出了……
耿莉菲当场腿软，抱着栏杆坐在了楼梯上。
大楼忽然震颤了一下，伴随着巨大的爆破声。
所有人的动作都随之停了一下。
男人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收回了手，对还在与司机和乔熙僵持的伙伴们道：“撤！”
他们就像来时那样，又利落地走了。
“怎么回事？”滕冉问道。
“是爆炸么？”乔熙也迷茫。
司机在后头推了滕冉一把，“别管那么多，快走！”
他话音刚落，爆破声就接连传出，而且越来越近。墙体上开始有尘土簌簌而落，裂痕就在他们眼前出现，那声音听在耳中简直恐怖。
“走！”尚祈拉着滕冉的手臂就要往下跑。
“啊——”耿莉菲的尖叫声忽然从上边传来，继而是轰的一声，大面墙体脱落，就砸在她的脚边。
尚祈脚步顿住，攥了攥拳头。
“还愣着干什么！”司机已经从后头赶了上来，为他们开路。
尚祈咬了咬牙，把滕冉往他的方向一推，“你们先走！”说着转身又奔了上去。
“尚助理！”滕冉和乔熙齐齐喊出来。
地面颤得越来越厉害，人都要站不稳了，司机以更多人的性命为主，只得暂时放弃了尚祈，一手拉着一个就向下狂奔。
尚祈奔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将耿莉菲背了起来，以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沿着楼梯一路向下。
他身后，碎石不断地砸下来。
耿莉菲在他背上趴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回过神，“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抓紧我。”尚祈嘱咐了这一句，就放开她，扶着栏杆试图走得更稳些，“这就是你那个缺德老板干出来的事，这么大一幢楼倒下去，不知道要伤及多少无辜民众，他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嫌多。如果这次我们两个命大逃出去了，你以后可不要在为他卖命了，知道么？”
☆、分别
好不容易从一片混乱中跑到一楼大厅，却发现这里几乎变成了战场。
废砖落石遍地都是，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狼藉，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两伙人在打斗，看起来真是不要命了。
“快走，到外面去，离这里越远越好！”司机推着滕冉和乔熙，一边说一边朝大门处看了一眼，看到那个让人坚定的身影时立即来了精神，“江少！”
江东晗闻声看过来，见几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有气无力的样子，亲自过来将人接出去，对司机道：“你带着人快速离开，警察马上就要过来了。”
“是。”司机答应一声，拽着滕冉就要往停车的地方去。
“等一下！”滕冉认出了江东晗的声音，“你是接我电话的那个人是吧？你有见过清泽么？”
江东晗摇了摇头。
滕冉的心就像被人揪起来一样难受，慌乱地到口袋里去摸手机，按电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先走，我会找到他。”江东晗给司机使了个眼色。
滕冉被拉也不肯走，一个劲儿地挣扎，“不行，我不走，除非我看到清泽！还有尚助理，他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地下又开始传来爆炸声，这次他们离得近，感觉耳朵都快要被刺穿了。
大块的墙体落下来，脚下的地面看上去马上就要坍塌，可电话那一端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你现在必须走了，不要让我打晕你。”江东晗那不严肃也带着三分冷的语气此时差不多可以冻人了。
乔熙也帮忙拉着滕冉，眼睛有些湿，“冉冉哥，我们走吧。”他也担心洛清泽和尚祈，可是他的任务是保护滕冉，他不可以让洛清泽失望。
滕冉咬着下唇，以这种方式拼命压制上涌的泪意。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走乔熙就不会走，为了不连累乔熙，他只好妥协地跟着司机准备离开，可脚步还是忍不住拖得一慢再慢。
“行了，收队！”江东晗一声令下，大厅里争斗的人中有一半迅速撤了回来，不等滕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就从各个方向迅速地消失了。
剩下那一半人愣了愣，而后看到被人拖着往外走的滕冉，都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上方突然传来喀的一声响。
江东晗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微变，豹一样冲到滕冉身边，将人扛起来就奔了出去。
司机也反应极快地背起乔熙跟在他身后闪了出去。
坚固的大楼终于经受不住深埋在地底的炸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整个塌了下来。
直到冲到路对面江东晗才把人放下，推了一把，“走。”
“清泽……”滕冉脸色发白地看着漫天滚起的烟尘，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江东晗眉头紧皱，“这里也不安全，你们必须马上离开。”
乔熙也有些呆了，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街道上堵着长长的车龙，人们的惊叫声四起，远处响起的警笛声丝毫起不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只是为每个人的心里都莫名地添了几分暴躁。
烟尘里忽然掠出一道影子，速度快得几乎让人难以用肉眼分辨，但滕冉还是觉得，那身影熟悉无比。
“清泽！”他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洛清泽两个起落已经来到近前，几人这才看清楚他左右手各提着一个人。
耿莉菲满脸都是灰土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已经变成了泥，头发乱糟糟，裙子也划破了几处，高跟鞋早不知道哪里去了，看上去狼狈无比。好在精神还算不错，只是不停地抽噎着，也不说话，似乎是被吓到了。
尚祈则是双目紧闭，早已失去知觉，背上血淋淋一片，颇为骇人。
司机傻呆呆地看着天神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洛清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开始产生幻觉了。
饶是江东晗这种风里来雨里去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到这样的洛清泽，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洛清泽丢下耿莉菲，让乔熙架着尚祈，“你们先走。”
“清泽，”滕冉抓住洛清泽的手臂，快速地检查了他一遍，确认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一起走。”
看到他毫发无损，洛清泽心头大石也落了下来，对他微微笑了笑，“我还有点事，听话。”
“可是……”
洛清泽拍拍他的背，“我没抓到白嵩宇，被他逃了，你在这里他可能会对你不利，先离开再说。尚祈被钢筋划伤了，我草草帮他止了血，具体情况怎么样还不清楚，你们先送他去医院。”
滕冉回头看了眼昏迷的尚祈，想到了在家里等着的林安，不敢再耽搁，“那好，你也要快点回来，白嵩宇抓不到没关系，现在有证据了，交给警方就好了。”
“我会的。”洛清泽点头。
他没有告诉滕冉，他不走，并不是因为要抓沈颂。
警察已经过来了，这边闹出这么大乱子，滕士康应该也听到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咖啡厅里等着自己。滕冉放心不下，打算快点跑过去看看。
“冉冉！”他转身的那一刻，洛清泽却又叫住他。
“怎么了？”滕冉回头。
洛清泽上前一步，突然用力将他拥进怀里，仿佛带着某种诀别的意味一样。
滕冉疑惑，“清泽？”
洛清泽静静抱了他一会儿，缓缓放开他，在他额角上轻轻落下一吻，“好好照顾自己。”
旁边还有好几个人看着，滕冉的脸一下子红了，“你……真是……我先走了！”说着帮乔熙一起架起尚祈，快步离开了。
洛清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移不开视线。
江东晗酝酿了好半天，还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最终只能叹了口气道：“洛哥，你是人类么？”
洛清泽把视线从滕冉消失的方向收回来，笑道：“生理结构上来讲，应该算吧。”
“那……”
“你就当没看到吧。”
江东晗：“……”观众可不止我一个。
当然，街上那些目睹了洛清泽从差不多废弃了的大厦里“飞”出来的人只为此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惊讶后，就为了自己保命而各自奔逃了。
大楼一层层塌下来，最终就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幸好没有发生倾倒，并未伤及太多左邻右舍和街上行人。
只是九星那么多的员工，只怕跑出来的没有几个吧。
江东晗沉淀了下自己的情绪，见洛清泽并没有去寻找白嵩宇的意思，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斩草除根？”
“不用，”洛清泽表情轻松了些，“这是一起太重大的案件了，警方不会放过他，他逃不了多久的。而且对他那种人来说，让他身败名裂，会比要他的命更让他难以忍受。”
江东晗道：“不怕他会报仇？”
“所以还想请你帮个忙，在他落网之前，保护冉冉他们的安全。”洛清泽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还有，斩草除根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江东晗无奈笑了下，“我知道了。”
“走吧，还得劳你送我一程。”
江东晗知道他和尚祈开来的车已经在九星的停车场里废了，带路往他们站的这幢楼下的停车场走去，“反正都是要回家，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不是要回家，”洛清泽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是去一个朋友那里。”
江东晗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愿多说，便也没再问下去。
跑到咖啡厅门前，滕冉叫住司机，把尚祈的手臂架在他肩头，“你们先去车里等我，我去找个人。”
“找谁？”司机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现在情况很乱，你不要乱走，更不可以单独行动。”
“是啊冉冉哥，”乔熙也道，“尚助理看上去伤得不轻，我们得快点送他去医院。”
滕冉甩开司机的手，“我马上就出来！”
“喂……”司机看着他跑进咖啡厅，转头看向乔熙。
“那就等一下吧……”乔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有些着急。
咖啡厅里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店员站在窗边往九星的方向看，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
滕冉找了一圈，没看到滕士康，问了店员，店员纷纷表示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滕冉焦急地拿出手机给滕士康打电话，前两通都是无人接听，到第三通的时候，手机却已经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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