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
他曾经那么相信陈禹，他们还一起烧烤过，陈禹还热心地提供给他住宿的地方……
之后的抓捕路辰没有再参与，他只是从同事那里听说，一切都很平静。
陈禹没有逃跑也没有挣扎，而是抬起双臂伸向警察——“你们终于来了”。
☆、27.陈禹
审讯的时候，陈禹态度一直很好，没有抗拒的将一切都交代了。
路辰坐在一边旁听，只觉得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所以，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错，赵庆是该杀的？”吴宇反复翻动着资料，仔细斟酌着用词。虽然他早已历经过太多类似的大案，但是，看到这样冷血的凶手，他还是一时没法平静下来。
“呵呵，对啊，他无恶不作，是真的该死。”一字一句，认认真真。
气的吴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
“哦，对了，”陈禹扭头看向了路辰，“路警官，既然你也在负责这个案件，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嗯？”路辰瞪大了双眼，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路警官，你之前是不是处理过一个案件，里面的受害人叫李大峰？”
“对。”
“还有唐荣。”
“嗯？”
“都是我做的。”
“你做的？”路辰有些懵，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陈禹到底想说什么。
“李大峰是在公路上由于转弯车速过快，意外冲出边界掉下悬崖的吧？其实这一切都是我提前安排好的，我在那天之前就悄悄对他车子的刹车系统做了手脚。那天，他本身是准备去交易毒品的，我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在他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警察发现了他贩毒的事了，让他赶紧逃离本市。”
“然后呢？”
“然后他吓破了胆，电话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当时就改往国道202方向跑了。后来，我就一直开车跟在他后面，估计他差不多快到转弯处的时候，我给他打了电话，然后告诉了他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等会儿再一起告诉你吧。”
“所以你就在后面追他的车，然后他突然刹车失灵，没刹住车就冲到了悬崖下面死了？”
“对。”陈禹淡定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一丝的得意。
“那唐荣呢？”路辰赶紧追问。
“唐荣，其实也很简单啊。我就在他家属院里跟他老婆大概打听了一下他的生活习惯，那天也挺凑巧的，我给院里的一户送水，他刚好也在，我就顺手递给了他一瓶加了□□的水，没想到他贪小便宜就接下了。”
“就这样？”
“就这样啊。”
“那他媳妇儿不知道？她没有参与？”
“她那么傻，当然不知道。这些与她无关，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路警官，你们这个案件可以结案了。”
“好……”路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话可说。他知道了真相，可是，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那这个赵庆呢？你到底跟他有多大的仇？”吴宇插嘴问道。
“吴警官，这个事其实就有些说来话长了。我讲故事可能会比较无聊，你们大概会听睡着的。”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你说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该死，只让他断气当然是远远不够的，”说倒这里，陈禹咬牙切齿的。在路辰看来，再也找不到那个让他熟悉的陈禹了，“只有分尸，将他剁成一块一块的，才能让我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你以为你很正义吗？你这样就是正义吗？”路辰忍不住插嘴——此刻的陈禹不止是一个万恶的罪犯，更是一个打碎了路辰最单纯信任的恶魔。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个看上去善良的人，在人后竟然这么的可怖。
“路辰，我问你，如果一个烂人他害死了你的亲人，法律拿他毫无办法，无法判他死刑，我该怎么办？他不该死吗？谁能让他死？只有我。”
“你到底是怎么杀他的？能具体说说吗？”吴宇凑近了些许，想要更近距离地观察陈禹的表情变化。
“你们之前应该也了解过吧，赵庆这个人在私生活方面很放荡。”
“所以？”
所以……
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了，而陈禹所有复仇的源泉，都因为一个男人——他的亲哥陈天。
陈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他的父母自小离婚，陈禹和哥哥是跟着爸爸长大的。他的亲爸是个赌鬼，平日基本都在外面浪荡，不管他和哥哥死活。
所以事实上来说，陈禹其实是被长他六岁的陈天养大的。
他和陈天也可以算是相依为命。
哥哥对于陈禹来说有着很不一样的意义，他不仅是哥哥，更多的，是陈禹的精神支柱。
直到赵庆打破了这一切的平衡——陈禹自小一直就有一个梦想，在大学毕业之后跟陈天一起开一家不大的便利店。两个人做着小本生意，会有些闲钱，但也不会太忙，或者开家咖啡店或者奶茶店也好。
可惜，陈天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他弟弟的建议，而是跟着赵庆一起合作入股了他的酒吧。
陈禹为此跟陈天吵过很多次。
在陈禹的眼里，酒吧说到底总归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而且总要晚归，毕竟还是不□□全。
可惜，陈天却根本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因为在陈天看来，酒吧赚钱多来钱快，他需要趁年轻攒很多很多钱。
然后才有资本陪陈禹做很多任性的事。
这之后，一切看似很平静，可是日子渐渐过着，却越来越不对劲了。陈禹发现陈天的精神状态似乎越来越糟糕，多方面打探了一下，他才发现了一个他并不愿意接受的悲剧事实——陈天似乎是吸毒了。
陈禹愤怒地想要杀人……
自吸毒之后，陈天对于陈禹的态度也明显变了许多，他对陈禹不再像以往那般细心呵护，整个人变得特别容易暴躁，总跟陈禹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吵架。
而陈禹毕竟是爱陈天的，所以他将一切都忍了下来，包括陈天将大部分的钱财都拿去挥霍，他只能日日祈祷陈天能从这被下了蛊一般的状态里逃离出来。
却没想到，陈天却越陷越深了。
直到有天，陈天突然从高空坠落离世，让陈禹脑中最后的一根筋终于还是没忍住崩溃了。
那段日子，陈禹哭到几乎哭不出来了。他差不多花了一个多月都还没有走出这段阴影，整日精神恍惚。
后来，偶然一个机会，他却从酒吧的一名服务员口中听说了一个真相。陈天的去世并不是因为不小心意外从顶楼跌落而摔死的，这一切其实都是有预谋的——从一开始就是赵庆引诱陈天吸毒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赵天彻底栓死在这个酒吧里，陈天才容易被他控制。而那天，陈天之所以会从高空坠落，也全是因为赵庆逼迫他还钱，陈天一步步惊恐地退后却没有注意脚下，就此像一朵花一样飘零，彻底失去了生命。
在陈禹看来，赵庆是罪魁祸首，他不仅害死了陈天，更毁了他所有的生活希望。
陈禹从那天开始彻底疯了，他憎恨赵庆到骨髓里。而除了赵庆之外，还有很多罪恶的帮凶——孙俊，李大峰，唐荣。
陈禹对他们憎恶之情已突破天际，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那你到底是具体怎么杀死赵庆的？”
“我准备了很久很久。很早之前他就对我表达过感兴趣的暗示，我当然一直拒绝。后来，我想我既然要杀了他，当然要先获取他的信任，于是我就答应了他几回。我背叛了自己，我跟他上了床……杀死他的那天，我先到公共电话亭里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后来就开车带他到了我哥送给我的那套房子里，我们□□，我对他假意表现出迷恋。在临近□□的时候，我用小刀捅死了他。然后，我又拿之前准备好的大刀将他剁成了一段一段。说实话，他真的太沉了，我只能把他分装到了两个袋子里，然后扔到了废旧工厂那边。我小时候跟我哥就是在那附近玩大的，我对那边很熟悉。就是这样，我其实早都准备好了等你们来抓我，死亡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陈禹面无表情地讲述着这么一段故事，碎尸在他口中就好像是杀了一只螃蟹一样简单。
路辰莫名想哭，面前的这个男人让他觉得越来越陌生。
他只觉得悲凉。
“对了，孙俊那次的爆炸案不会也跟你有关吧？”路辰突然想起这事，他实在对爆炸案好奇，因为这事真的有太多的巧合。
陈禹摇了摇头：“这当然与我无关，我只杀那些罪恶该死的人，我不会去害无辜的人。当时我看到新闻也觉得很可惜，像孙俊这样的烂人竟然都能躲过一劫，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也是从这之后，我才坚定了自己动手的决心。”
再之后，陈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似疯不疯的。
所有的审讯基本也都得到了答案，也是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路警官，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就要快点跟他说，别等着哪天来不及了，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是陈禹最后跟他说的话。
陈禹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话，路辰并不是很明白，但是这句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对他来说，虽然最后李延之也并没有接受自己，但是，试过了，也算是无悔了。
这天下午，他跟着组里其他几个同事再到陈禹家搜寻最后的线索。
虽然陈禹已经承认了他的犯罪过程，但是一些必要的取证还是需要的。在法律面前，物证永远是大于口供。
他们在厕所的水管后面找到血迹，收集起来以供之后检测的证据。
路辰走到了卧室里，他好奇地拉开了那个突兀的床头柜，里面放着一本日记。
受好奇心的驱使，路辰打开了它，虽然也许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但是，路辰还是没忍住翻开了。
第一页上面就是大大的一行字“给我最爱的哥哥”。
再往下看，日记的内容时间从六七年前直到最近——
前两天你问我，毕业了之后要做什么，我说想跟你一起你开一个小小的便利店，结果你还嫌我没出息。
可是我就是想跟你一起。
大学的时候，我被你弄到外地去读书，学业很忙，总是不能见到面。我趁着周末跑回南沧来看你，你还嫌我幼稚，说这样会耽误学习。你都不知道，为了省出这么几天来看你，我已经连续熬了几天的夜去完成作业和课程设计。
可是，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的，要不你又要为我担心了，说我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我只觉得，只要有你就好了，只要能见到你，跟你在一起就好，其他的我都不怎么在乎。
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之前你逼我去找的工作我应该也会推了，虽然复试都过了，同学都说挺可惜的。可是这个工作又不在南沧，没有你，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有半年就能回去了，还有半年就能跟你一直在一起了。小的时候，我们就说要一起开一家便利店，没想到现在就快实现了，突然就觉得人生没有什么遗憾了。
曾经受过再多的苦，只要你给我一点点的甜，我就满足了。
今天跟你吵架了，其实我本身不想跟你吵的，但是你非说我要是真来你的便利店工作，你就要换一个工作了。
你难道就真的这么讨厌跟我在一起吗？
虽然你总说男人应该志向远大，应该把目标放得更长远一点，可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没必要把每个人都塑造的那么伟大。
我的心里只有你，永远都只有你一个。我很难想象，未来的生活如果没有你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今天又盯着你的照片看了好久，最后还没忍住撸了出来。你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我变态，不过我是真的没忍住，这不怪我……你一笑，我就ying了……
等回去了之后，我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的时候，我就会跟你表白。反正我是不会让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靠近你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哥哥。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
为什么我刚回来干了两个人月你就真的换工作了？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好的？
是，它虽然赚的比较多，差不多是便利店两个月的工资，但是说到底就是个酒吧，晚上工作生物钟被打乱了就不说，那个地方的风气是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你那个合伙人看着让我也挺不舒服的，他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看，看的我挺不舒服的。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我真怕你被他带坏，可你却总说你比我大，让我不要操心你那么多，这些事你自己都明白。
可是我是真的担心你，最近心里乱乱的，满满的都是你。
我也不想吵架不想让你不开心，可是最近这些事情我真的没法再忍了。
我不想让你走上那条路。
其实我们现在开便利店的收入也都足够了，不懂你一直在纠结什么，很苦恼。
我就知道，到最后我也没法劝得动你，你还是去那边了，我跟你撒娇你也不理我了。
大概真的是年龄大了的关系吧，我记得小的时候我跟你闹，你就马上抱住我说哥哥抱抱你，小禹不哭。窝在你怀里，就觉得特别的温暖。
从小到大家里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情况，你就像我的大树一样，每天给我遮风挡雨，我所有习得的爱都是源自于你那里。我现在也长大了，也想照顾你了，可是你总当我是一个小孩子，总当我什么都不懂。
可是我就是这么爱你。
你最近刚去酒吧那边，工作好像很忙的样子，跟你见面的机会都少了。我也想晚上去酒吧找你，你却说那边乱，还不让我去。
可是你看，你都知道乱了，为什么还要去那边工作？我真的不懂。
便利店夜班的店员还没有招到，等招到了，我就让他顶上这个班了，然后去那边看看你。不管你理不理我，反正只要看着你我就安心了。
我越来越觉得那个赵庆不是个好人了，跟你说他偷摸我屁股，你还说我想多了。再多说几句，你就说兄弟都随随便便的，哪有我这么狭义地想东想西。
是啊，他是你兄弟，就比不上我这么一个弟弟吗？
可是我这么一不高兴了，你就会买东西哄我，让我又没有办法再生气了。
你现在确实赚的越来越多了，可是钱拿得越多，我就越来越不心安，总觉得这种日子就好像偷来的一样。过了这么久，我仍旧觉得，开一个小便利店是最简单最踏实的一条赚钱途径。
可是你跟我却不是一个想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得过且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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