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尘子沉默片刻,点点头道:“知道了,去吧。”
他的眼眸微不可见的沉了沉。
若这人真是高人,那么便罢了,若是他还带着其他的心思,自己自然有一千种法子收拾他!
“师父,大师伯回来了。”童子在门口道。
殿门应声而开。
一名蓝色道服的中年道长推门而入,眉宇间尽是和善,比之逸尘子更加慈眉善目。
“我方才感觉到有人在窥探禁制,可是有什么不妥?”那人进门便道。
逸尘子闻言,便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番,然后问道:“师兄,你觉得此人可信么?”
他师兄顿了顿,听到凝元丹时也有些心动,便道:“静观其变吧!”
两人一拍即合,也不做他算。
第4章 假意真情
夜色正浓。
窗外月明星稀,地上的白雪分明。
白翊推门走出,腰间别着一把不甚起眼的长剑。
他走过的雪地上,没有留下半点脚印。
方才逸尘子师兄二人被皇帝急召入宫,此刻寝殿内并无人,他原本打算多留几日以待观察的,不料却恰逢这般好时机,也不犹豫,打算去白天神识所探测到的地方去看一看。
道观里值夜的道人并不会去逸尘子二人的寝殿附近,因为这是个禁地。
也因如此,白翊的行动比他的想象中更加顺利。
穿过廊腰缦回的长廊,白翊顺着记忆走过去,最后进了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他们师兄弟二人谁的住处。
只是房间里除了装潢华丽些,并无旁的特别。
白翊四下观察了一番,最后把目光落在墙壁上的一副丹青上。
图上所画的不过是青松白鹤,但却与房间的格局格格不入。
细细查看良久,白翊微微挑眉。
这看上去果真像是掩藏了什么秘密,但是却是个掩饰的十分巧妙的陷阱,他相信自己只要一触动了这个陷阱,身在皇宫内的两名老道立刻就会有所感知。
这种欲盖弥彰的味道越发显得这房间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白翊再一细看,就在那张小叶紫檀的大床头,正在散发着肉眼无法分辨的微弱豪光。
若非白翊是天灵之体,对一切灵气皆能感悟,怕是也不能发现此中关窍。
他看了片刻,发现这里不过是个简单的小禁制,便试着将灵气输送进去,那座看似沉重的大床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移开,露出床底下一个黝黑且深不见底的洞口,粗糙的石阶一阶一阶的蜿蜒向下,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人下意识的想要避开。
白翊没有犹豫,拾阶而下,他已经是筑基后期,即便是没有光源,也能行动自如。越往下走,这种刺骨的寒意便越是明显。
白翊微微皱眉,正准备运功抵御寒意,孰知底下的寒意却突然转变成灼热。
他运极目力往下看去,石阶约莫还有几百米深,便不待走下去,只御剑往下,片刻即止。
这里似乎已经到了山的底部!
不过,他也知道了这忽冷忽热的气温变化的缘故,在山洞底下,居然还有一个五行困仙阵。
白翊不由好奇,这两个道士绝对是有什么猫腻,否则平白无故挖出这么深的山洞做什么?
此阵虽然布置并不繁琐,难为的是需要极为庞大的灵气,以此让天地五行皆为阵法所用,风雨雷电水火皆是酷刑,阵法中若是有人,必将受到攻击,便是神仙也难以挣脱。
不过这个阵法规模小一些,且并不是为了困住人,似乎更像是一个威慑。白翊与他师父走南闯北,这点儿阵法并不在话下,轻易的就能突破了。
忽然,黑暗中传来了一点金铁交击的清脆的声音。
白翊转头,这才发现在这个方圆不足三米的山洞角落,还有一个人。
那人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衣袍破旧,衣不蔽体,四肢却全部被坚实的玄铁锁链所缚住,铁链并不长,所以那人的活动范围也不大。
白翊伸出手指,一簇掌中火腾地出现在他的手心,顿时,这片暗室被一片暖洋洋的光芒充斥。
同时白翊也更加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子,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比他要找的李煜宸小一些。
白翊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小孩子,他不明白那两个道士抓一个小孩子干什么?
不过,这也不该是他关心的问题,白翊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那孩子看到有人过来,眼底却透出一阵阵怨毒的神色,同时喉咙里发出一阵警告的咆哮,似乎是在恐吓敌人,一举一动竟然丝毫不同人类,反与野兽一致。
看到白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孩子又朝着呲牙,想要扑过去又被铁链紧紧拉着,如此反复三四次,却并没有歇了,反而是更加愤怒如疯兽,狂怒的咬着自己手上的铁链。
就在白翊担心那小孩子会把自己的牙齿磕掉时,却突然顿住了,目光死死的钉在那个小孩子左边眼睑下。
虽然那张小脸被一片污渍掩盖,看不清模样。但是那粒殷虹的朱砂痣白翊却怎么也不会忘记。
记得还是他七岁时,白妃抱着出生不久的三皇子回家省亲,襁褓中的孩子他也看过一眼,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眼角下的朱砂痣也是分明,那双黑黑的大眼睛在看到他时笑眯眯的弯起来,叫人心都化了。
白翊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怎么可能?
那边的孩子还在兀自和手上的铁链奋斗,牙齿磕在玄铁链子上,不但丝毫没有坏,反而是发出清脆的响声。
白翊有些颤抖的握住拳头,看着真正的李煜宸,忽然眉头一蹙,他感应到有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看来是来不及把李煜宸带走了。
白翊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煜宸,转头就离开了山洞,把一切复原好后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来人不待白翊开门就推门而入,正好看到白翊在院子里饮茶赏月,看到有人进来,秀美的脸上微微带了一丝不耐:“何事?”
那人是逸尘子身边的一名弟子,地位不低,因此逸尘子诸事并不避讳他,他也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其实是一位前辈高人。
方才他得了师尊的话要他来看看这人是不是还在房间里,如今看来,那桌上的茶水正袅袅的升腾起热烟,想来是没有出过房间了,便有些尴尬的扯了个笑脸,道:“前辈,我是来看看前辈有无什么吩咐的,唐突了还请前辈原谅则个。”
白翊挥挥手,什么也没说。
门口那人却只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卷起来,瞬间就被丢到外面的雪地上,把地上的积雪砸出一个坑来。
那人也不敢吭气,只得灰溜溜的去回禀他的师父去了。
白翊听得脚步远去,才暗中松了口气,方才回房间取了茶盏,直接到院子里以真火煮开积雪煮茶,那人推门进来的时候茶还未热,不过在他转身以后才有热气,好歹算是应付过去了。
“师兄,我就说是你多疑了吧!这位前辈怎么可能和皇家那边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事儿我们做的隐秘,就算任谁,也不可能突破本门的禁制,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下去的。如今为了试探前辈,招惹的他不快,反而不妙。”听了自己徒弟的回话,逸尘子苦口婆心道。
他的师兄青云子沉默片刻,道:“那个人。。事关重大,不得不防。如今既然前辈不快,明日我再去赔罪就是。”
逸尘子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他也不是不明白自己手上是个多么烫手的山芋,麻烦什么的,尽量避开也就是了。
奈何凝元丹的诱惑实在是大了些,门派里的内门弟子也只有地位非常高的才能得到,他这样的外门弟子拼死拼活也是无望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为自己打算,以后若是一直停留在筑基期,也不过一二百年就会死去,这可不是他苦修道术希望的后果。
翌日一大早,逸尘子师兄二人就来叩门。
白翊昨日也是一夜无眠,在院子里坐到了天明。如今见两人进来,也懒得故作精神的与二人起招呼,只是不耐的瞥了两人一眼。
两人也知道自己昨日的事做的不厚道,前辈不愉也属正常,逸尘子便正要道歉,白翊就打断了他。
“你们二人来了正好,本座也懒得在此多做逗留,甚是无趣,告辞了。”白翊漫不经心的看了两人一眼,就要起身离开。
“前辈留步!”逸尘子热切的出声挽留道,“我与师兄都是大唐国师,昨日已经命各州府县衙的人去找前辈的故人了,前辈只要多留几日,定然能够等到您的故人。”
白翊故作犹豫,片刻后叹道:“也罢,我与他经年未见,也是想念,便再盘亘几日。这里两株凝元草,你们自己去炼丹也是一样的。”
打一棒子给颗甜枣的道理白翊还是明白的。
两人果然欣喜若狂,捧着白翊递过来的两颗仙草如获至宝,又再三感谢不提。
当白翊提出自己要下山去逛逛的时候,两人也不再多疑,只是命人奉上大把金银供白翊使用。白翊也不推辞,收下了就独自下山去了。
两人这回确实是放下心了,这凝元草修真界虽然有,但是已不多见,除了几个大门派的仙园里,唯一有的就只有传说中昆仑山上的天玄剑门一派了。
至于那个门派。。算了吧,两人想到此处,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就算那个门派目前只剩下门主和门主的徒弟两人,也是其他门派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白翊就是天玄剑门目前唯一的弟子。。
两人得了宝贝仙草,忙不迭的去了丹房准备炼丹,并且派人守住山门口,吩咐不许放人进来,就算是皇帝相请也要托词两人在闭关。
白翊走在长安大街上,心里有些感慨。
虽已经到了长安几日,如今才真正得见它的繁华。
昨日下过的雪已经被清扫一空,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虽然还有几分寒意,但是往来的客商行人一点也不见少。
不时还可以瞧见几张金发碧眼的生面孔,高鼻深目,虽然怪异也好看的紧。
临近年关,这城里过年的气氛也逐渐的浓厚起来,白翊独自走在热闹的人群里,清冷的眼眸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他已经习惯了昆仑山常年冰雪,万里不见人烟的凄清寂寞,陡然置身于这热闹凡尘很有些不适应。
穿过朱雀大街,白翊在皇城门口停下来。
“什么人?”门口的禁卫军见到白翊,喝问道。
白翊想了想,掏出之前白妃递给他的腰牌,道:“我有这个,可以进去么?”
禁卫军接过腰牌一看:“是白妃娘娘宫里的人?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他旁边的人倒是恍然,拉着他的胳膊低声道:“前些时候教头不是说过么?白费娘娘重病,向陛下求了个恩典,允许她娘家弟弟入宫见面,陛下格外开恩,应了娘娘的要求。这应该就是他的弟弟了。”
“原来是国舅。恕属下无礼,国舅爷请。”那名禁卫打量了白翊一眼,似乎觉得白翊与白妃果然相貌相似,立刻把腰牌交还给白翊道。
白翊走进门,还可以听见身后另外一位禁卫军在教训他:“你真是不通透,白妃如今失势,皇后娘娘与她关系并不亲厚,你何必如此?”
那人回答:“先前白妃待人宽厚,我也曾受过娘娘恩泽,且宫里的事,谁能说得准?白妃膝下有位皇子依靠,谨小慎微些总是错不了。”
她旁边的人倒是笑了:“你这人倒是精明,八面玲珑。”
白翊也无心再去听,直接循着记忆找到了白妃的寝殿凤鸣宫。
凤鸣宫外的积雪还未清扫,想来不是宫人惫懒便是有人授意。白妃却也不计较,竟然还吩咐人温了酒水,在院子里拢了炭炉赏雪弹琴。
她的琴声甚是清雅,如凤鸣九天,悠扬婉转,又仿若是天上仙乐飘洒人间。
昔年白妃与武王结缘,也是因为她惊为天人的美貌与才情。
如今她虽然久病不起,琴艺却未生疏,服用白翊的丹药后苍白的面色也有了红润,恍然又是那位艳绝天下宠冠后宫的白妃娘娘。
白翊进门时,白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并未察觉,倒是她身边的一名清丽宫女发现了白翊的存在,便无声的对他行了个礼。
一曲琴音未完,又有人循着琴声进了凤鸣宫。
那人年逾三十,面目英俊,身姿挺拔,身上一袭明黄色龙袍彰显着他尊贵无匹的身份。
这八千里河山的主人,天下万名的君主,大唐的皇帝李天熙。
皇帝双目不错眼的看着白妃,今日的白妃未施脂粉,却别有一番清雅高洁的美丽。
一曲终了,白妃抬眸,似乎才惊觉院子里有人,先是抿唇看了皇帝一眼,才匆匆起身行礼:“陛下,臣妾不知陛下驾到,还望陛下恕罪。”
声音如玉珠落玉盘,清雅温润,那匆匆的一瞥,眼神里却饱含太多的委屈与思念,缠绵和幽怨,直直的望进了皇帝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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