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羞愧,立刻道,“是,属下遵命!”
在厮杀过程中顾长白忽然感到身体一阵滚烫,随手撕开衣衫,耀目的光芒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他的胸口。
腾龙形状凭空显现,张叔瞪大眼睛,立刻道,“真命天子在此,尔等贼人,谁敢造次!”
血色浸染了大地,厮杀怒吼跨过山川。
自地底深层冒出的火焰已经熄灭,师无名睁开眼睛,五爪腾龙烙印在他胸口,嘴边张狂的笑意未消,怒吼一声,“任江流!!!”
泱泱天下,狼烟再起。
万丈红尘,由谁定焉?
☆、南楚
淅淅沥沥的小雨整整下了一天,围绕着孤屋的湖水似乎比以往更高一寸,男子看着周围弥漫着的雾气,轻叹一声,转身走回室内。
………………
………………
大夏掌控中原国土五百余年,于明德帝昭和期间,政权陨落。
身负王印之人乍现天下,玉山谷异军突起,没人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多兵将,大夏王朝惊慌之下死守半月,最后无能抵御,遂与武林结成连盟。
继吸收天行教之后,武林盟再与大夏糅合,以王印为信,联合作战一年零三个月,顾长白彻底掌控大夏,改国号为顾夏。
新王继位,战火却未熄灭。数万将士还在连城血战。
大夏末年,玉山谷号称南楚,亲自为战争拉开序幕。
顾夏元年,南楚铁骑势如破竹,火速占领了青城山以南的领土,将大夏分割成两半。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这气势披靡的时候,不知南楚为何暂停整军,舍弃顾夏,掉头攻向楚燕。
此举一出,天下哗然。楚燕皇帝震怒,立即下开战令。两方打的火热。正在胶着之期师无名身份乍然曝光,原来他是楚燕遗孤,原名梁京墨。
消息得到证实,楚燕以元老世家为首,出现倒戈现象。此举无疑动摇民心,形成楚燕溃败的最初端倪。
顾夏二年,楚燕皇帝御驾亲征,被梁京墨当场斩首,战起两年,南楚已经占据楚燕的大半疆土。顾夏得到喘息,趁梁京墨重心留在楚燕之时突然挥兵,打得驻守青城山的南楚大军一个措手不及,眨眼间收复七座城池,大获全胜。
顾夏三年,三方征战使天下动荡,且弥蠢蠢欲动。
局势更乱。
顾夏四年,人疲马倦。
且弥对楚燕发动进攻,三月后,楚燕彻底灭亡。且弥对南楚虎视眈眈。
战况有变,南楚随即与顾夏签订了和平条约,专心与且弥对峙。
且弥欲再进攻,然而远渡而来的船只大半在海中覆灭,别人说那是因为他太贪心,遭了天罚。
且弥受损严重,暂缓进攻。
至此,进入冷战期,再三个月,双方签订停战条约,约定十年之内互不侵犯。
最终,战火消弭,天下太平。
然而这太平,又能保持多久?
大夏化为顾夏,国力增强,领土少了五分之二。
且弥渡海而来,占据楚燕半壁江山,却孤立无援。
玉山谷打下大夏的二分土地,另外占据楚燕的大半江山,两者合二为一,成就了南楚。
少了这么多土地,顾夏能够甘愿?
而南楚,且弥的野心,可否仅止于此?
和平,仅仅是个表象。
战争还未走远。
秋末了,天气有些阴冷。
一身戎装的女子大摇大摆的在皇宫内横冲直撞,她生了一副美人长相,表情却带着不该属于美人的忧愁,举手投足英姿飒爽,唯独眼神冷酷无情。
见她就这么进来,有人想要喝止,立即眼尖的被人拦住,赔笑的对那女子弯了弯腰行礼,待她离开之后立刻狠狠瞪了那个不识好歹的拦路人一眼,道,“这位你也敢拦?不怕死吗。”
那人不解,讨好的道,“是我不懂事,我错了……可是干哥哥,这位是谁啊?竟然这么放肆?腰间的兵器都没解就进宫了,若她是心怀不轨之人,该如何是好?”
干哥哥撇了撇嘴,表情严肃下来,“可不敢乱说,此人是当今陛下亲封的长公主,陛下的妹子,身份金贵着呢。“
那人讶异的道,“看她那身装扮,公主还要上战场?”
干哥哥道,“没有,没有,哪能真的上战场啊。就是闲着无聊,代替陛下去军营中巡视一圈,很多人跟着,很安全。”说完,他发觉自己的话不太尊重,连忙闭上了嘴。
那人摇了摇头,还是不解,心中嘀咕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军营那种鬼地方干什么,大人物的心思他当真不懂。
………………
四年了。
萧紫茵看着外边一天未曾断绝的细雨,发出一声轻叹,脚步也走的慢了一些。
她的叹息包含着很多内容,像是在说父亲已经死四年了,大夏已经亡四年了,或者,那个人……已经四年音讯全无。
别人都说他死了,可萧紫茵不信,虽然她夜夜做着那个任江流躺在血泊的梦,但是她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去。
心中固然如此相信,有些话萧紫茵是万万不敢询问梁京墨的,她怕那人会回答一声死了,或者回答没死。
死了,代表他再一次死在他的手上。
再一次。
没死,那这些年他人在哪?
这个每每提前这个念头都让她冷汗直流,不敢细想。
而且……她想问的不止这一件,还有父亲的性命。
诸事种种,如果不问出口,那终究还有猜测的余地,一旦将这话问出,迎接来的恐怕是她承受不了的后果。
因此,整整四年,她留在玉山谷,没有见大哥,只守着父亲的坟墓和任江流的衣冠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直到三个月前梁京墨给她传信,让她帮忙去看看军营,拿着那封信,萧紫茵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下来。她一路走,一路打听任江流这个人,可是没人见过,自从四年前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萧紫茵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凄惶,父亲死了,她很清楚,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做到了正面直视这件事。但是任江流不一样,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渺无踪迹,生死不知,让人如何不牵挂?如何能遗忘?
如今,已经第四年了。
萧紫茵眼中掉落一滴泪,她站在红廊夹道怔怔看着外边外边景色,雨下了一天,周围似乎弥漫了一层水雾,空气黏稠的让人觉得呼吸都无法保持顺畅。
她觉得这种滋味非常不好受,刚想继续前行,忽然觉得水的对面似乎有一个人。
是谁?
萧紫茵蹙眉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身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同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自己这第一次进宫,恐怕走错地方了。
于是晒然一叹,再次抬起头。
此时水雾散去了一点,站在水对面的那个缥缈人影轻轻晃动,似要转身离开,萧紫茵忽然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
那是……
那人是?
她想凑近看的更清楚一点,但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再看之时对面哪有什么人?
那只是小小一座孤屋,周围环绕着湖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萧紫茵看着环绕着木质圆柱的白纱,迷惑的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她试探一般小声叫着,“任江流……”
没有回声。
本来已经平淡的难过突然蜂拥而至,萧紫茵手扶着额头,脸上湿润的不知是雨是泪,她自言自语的低声呢喃,“发什么疯呢……真是疯了……”
大粒的眼泪砸在回廊的地方,她却片刻都不肯停留,转身沿着走来的方向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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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只是轻轻碰到,门便无声的开了。
他走入门内,抬眼看去,室内比刚刚自己出来的时候多出了一人。那人转身看到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睛泛着潾潾波光。
那光像是温柔,又像冷酷,他总是分不清。
“出去透透气?”
那人问,他点了点头。
不过短短几步路,仿佛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光裸的脚踏上血一样的地毯,慢腾腾又出奇优雅的走到毫无遮挡的宽阔大床,那人握住他的手腕,阻挡他接下来的动作,笑道,“药好了。”
他看见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摆在矮桌之上,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床,轻轻一叹,到底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取过来慢慢饮下。
那人见他喝完,见怪不怪的露出赞许的神色,仿佛就差说出一句‘真乖’。
他心中烦闷,小挟啧’了声,随即放松紧绷的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似要倒在地上。
那人楼住他的肩膀,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更带着仿佛是他做错事了的无奈,道,“让你服软就这么难吗?跟我说一句话也不肯。真是倔强。”他将人扶到床上,忧伤的说,“累了就说出来,难受了就叫我,嫌药苦下次可以熬的甜一点。觉得寂寞了,我让人来陪你,在屋子里闷,出去走走也无妨。你究竟在想什么?跟我说,好吗?”
他看了他一会儿,终究妥协一般的道,“……京墨,不要理我。”
梁京墨不为所动,支起手臂瞅着他,视线从脸颊滑到满是痕迹的颈窝,拿起他的手,轻轻磨蹭着他手腕被啃咬出来的吻痕。笑道,“倒是忘了一件事,今日有个顶重要的人回宫了,阿江,你想见她吗?”
这二人正是师无名和任江流。
距离当初那件事已经过去四年之久,那时在玉山谷之中发生的一切都成为秘密,真正结果外人无从得知。
他们之间只流传着一个传说,话说天下乱时,前武林盟主顾长白身负王印而来,长剑扫平战乱,起死回生,登基为王。
死的人又活过来?这不就成了神仙了吗?因此顾夏人民对顾长白深信不疑,对他登基更无异议,这件事在百姓之口,着实透着一股众望所归的意味。
相对来说,师无名这边倒是更简单一点,甚至不需要什么传说,在他登基之前跟随已久的属下就建立起坚固的防线。他们将国都建立在原楚燕地界,离开故土百年之久,得以再次回归,大军开拔那一天,欢呼声几乎传遍九霄。
那时任江流也在,他静静听着那些声音,心想你们有什么可开心的?你们是要回家了,可是我的家人呢?
那时他心态不正常,像是憋在了死胡同,怎么也转不过来弯。
对于临死之前师无名说的那一切,他从来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后立即死了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活了过来。
练骨丹护身,红花溢养血,众生釀存气。
他没有想过,本以为是对方为了拖延他的时间随便找来的东西,竟然成了他救命之物。
这些东西让他撑过了最危险的时刻,最后等阵法散去,莫雪芝用借了莫家未来三百年的灵力,将他的魂魄一丝一缕拽了回来,硬生生将他留在了这个世间。
可是他已心如死灰,这条命留下又有何用?
知道了这样不堪的过往,他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任江流眼中流露一点悲意,梁京墨见他不言不语,按压着他手腕的力气越发加大,汗水自额上溢出,任江流呻吟一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谁……放、放手……”
梁京墨依言行事,躺在床上将他搂在怀里抱着,笑着道,“你真不知道是谁?”
自从醒来之后任江流的身体就不大好了,手脚和身上的伤都是师无名自己造成,他下手向来有分寸,看起来严重,到底不至于完全医治不了。只是没人料到那阵法之间的行气需要通过他身体转换,极冷和万丈炙热的碰撞,想来那滋味,定然美妙难言。
可惜当时他专注于师无名所说的话,比起心中的痛苦,身上的反而算不得什么。
而且……
哪怕到了最后,他仍旧摆了他一道,梁京墨这个皇帝,到底当的名不正言不顺,再想像计划那般恣意妄为,就没那么容易。
梁京墨看着那人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心中腾的冒起一股火气,压了半晌,才摇头叹息,“离别数年,我以为你一定有想念的人,你当真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任江流似乎已经被他念的心烦,抿唇道,“不知。”
梁京墨笑了笑,“好吧,现在三国停战,为了表达诚意,我们都应该做一些事,你说对吗?且弥提议联姻,你觉得如何?”
联……姻?
任江流呼吸一顿,那是谁联姻呢?若让梁京墨娶妻还好,只是听他的意思,恐怕不是这样。
他想到萧紫茵。
梁京墨终于看令自己满意的景色,心情愉快的笑了出来,忽然岔开话题,“最近事情太多,都忘了和你道谢。小谢竹,上次那个铁索连江的计策妙极,那一役,不过短短数天就且弥十万大军尽数葬身海底。这场战争能这么快结束,多亏你了。”
听见那个称呼,任江流的心情更乱,垂下眼睛,一字字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原本盖在腰间的手忽然抬了起来,任江流感觉身上一凉,皱了皱眉没有动。他以为梁京墨要走了,这个人近些年变得更加喜怒无常,这样正说着话突然要走,也不是一次两次。
可是这次却不是他预料的那样,对方修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道,“我在向你说谢啊,计策成功之后,我忽然想起从前你在落银河曾经所表达过对于这个世界制度的不满,虽然你当时只是在跟顾花君开玩笑,但所说的话却不是信手拈来。心态这般广阔,也不知道师尊一天到晚都在教你什么。”
任江流听他提起一念,便不再说话。
那人微微一笑,转而捻起他一缕头发把玩,道,“对了,你知道我刚刚说的是谁了吗?”
任江流心中颤了颤,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梁京墨起身,“本就是你思念故人,才特意勉强她进宫一趟。且弥欲意联姻这件是真的,我考虑到从今之后就难见面了,才特地让她进宫……”
他看着任江流波澜不惊的脸色,笑了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知?”
任江流背过身,咬牙道,“不知。”
梁京墨眼神一黯,俯身凑在他耳边,柔声道,“既然说不知道,那进屋之前,你看见的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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