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寂竟然觉得有点儿同情景萧了。
“刚刚为什么拦着我?”
沈珏撇了撇嘴,“你要是把他打死了,师父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话虽然说的不咋的,但凌寂的心情却莫名的好了点,不大有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以后少和景萧来往。”
“嗯嗯嗯。”沈珏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随即又喜笑颜开的挂在凌寂身上,“你不生气了吧?”
凌寂没说话,低下头去狠狠的亲了他一下,触到他嘴里不甚明显的血腥味时,又转而变得温柔起来,细细的吮吸舔噬,在他的口腔里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味道。
☆、云纾之死
本来是该好好惩罚惩罚他的,可是昨一日晚上做的太狠,凌寂到底是没舍得再折腾他,只是在他腿上发泄了一次,便放过了他。
沈珏也累了,没一会儿便呼呼的睡着了,还打起了细小的呼噜,听着旁边这熟悉的声音,凌寂闭着眼睛,也渐渐的有了睡意。
半梦半醒间,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即使是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这声音也显得轻微的很,难以让人注意到。
凌寂却猛的睁开了眼,这气息,带着沉重的腐朽味道,还含着一点腥气,和那天他们在拍卖会上见到的那个死去的侍女鲜血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这味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凌寂眉间微蹙,看了沈珏一眼,他睡的正香,时不时的还砸吧一下嘴,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凌寂小心的将自己被沈珏当做枕头的手臂慢慢的抽了出来,披上衣服循着那一丝几不可闻的味道追了出去。
想了想又简单的在门口布了一个禁制,虽然是在师门里,沈珏正睡着,还是小心些好。
凌寂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夜色里,床上本该熟睡的人却陡然睁开了一双眼,眼睛里清凌凌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沈珏翻身下床,走到凌寂布下的禁制前面,微微顿了顿,便径直走了出去。
凌寂如今已经是化神期,他布下的禁制,即使是修为比他高深之人,也绝不可能抬手之间便可化解。
问题是凌寂布下的却是单向的禁制,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却可以随时出去。
沈珏毫无阻碍的通过了禁制,丝毫没有停顿的朝着凌寂消失的反方向而去,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把长剑,正是凌寂闭关时亲手为他锻造的那一把,在夜色中泛着凛凛的寒光。
沈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和平日里的乖巧明丽截然不同,显得十分肃然,而带着三分诡异,似暗夜里飘荡着准备择人而噬的鬼魅。
沈珏悄无声息的飘进一个院子之中,院中一人正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似乎是在等人的模样,听见声响转过身来,见到他的时候一张白净斯文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沈师弟,怎么是你?”
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便会发现,这正是掌门天璇子最宠爱的小徒弟,云纾。
沈珏僵硬的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笑,然而脸上的其他地方却又一点表情也没有,显得无比诡异,“云师兄。”
云纾显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反而略带关切的走上前来,“沈师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正当他走到沈珏近前的时候,一道玉符却猛的向他拍来,七七四十九道鬼龙幡瞬间将他包围起来,破布一样黑漆漆的幡旗上萦绕着森森鬼气,如千万只厉鬼一起尖叫吟唱,生生钻入人的脑子里,几乎要把人逼疯。
云纾大惊失色,迅速的拔出剑来想要阻挡,然后双手双足都仿佛被这鬼龙幡禁锢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云纾斯文的脸上带着强压下去的惊恐,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珏,“你是魔修?”
声音却被吞没在不停盘旋的鬼龙幡里,森森鬼气中只隐约见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沈珏勾了勾嘴角,已经是那样僵硬诡异的笑容,“云师兄,我这就送你上路。”
沈珏莹白的手腕轻轻一挥,鬼龙幡立刻加速的飞旋起来,凄厉的鬼叫声更加嘈杂尖锐,被困在其中的云纾表情扭曲痛苦,七窍中渐渐流出乌黑的血液来。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几乎整个诀云门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这声音是从云纾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片刻之间,大家已经迅速的陆续赶了过来。
云纾的院子就在天璇子的院子旁边,几乎是云纾的惨叫声一响起,天璇子就已经飞快的赶了过来。
天璇子没有孩子,云纾是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和他亲生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听见徒弟这样凄惨的叫声,天璇子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自己的小徒弟躺在一堆乌黑的血泊之中,五官扭曲变形,浑身的衣物破破烂烂,散发着浓重的一股腥臭味,可以想见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见到这样的场面,即使是一贯淡定沉着的天璇子,也差点没气的晕过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缓过神来,堪堪站稳身子,霎时之间便像是老了好几十岁一样。
一身红衣的沈珏就这么提着剑站在云纾的尸体旁边,剑上还沾着乌黑的血液,面色苍白,仿佛失了魂一般。
众人也已经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看见这样残忍可怖的一幅画面,忍不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刑律堂的秦长老一贯是个暴戾的脾气,见此情状第一个冲了上来,死死的盯着沈珏,“沈珏,是你杀了云纾!”
沈珏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脸色惨白的倒退了两步,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染血的那柄长剑,“不,不是我……”
秦毅一向厌恶魔修至极,闻言双目暴睁,“还说不是你,你现在手里还攥着剑,剑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我,不是我……”沈珏却像失了魂似的,只重复着这两句话。
他的确是害怕到了极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以为他已经摆脱了前世的噩梦,怎么会又回到了原点?
前世就是这样,他提着剑,站在已经死去的云纾旁边,剑上还沾着云纾未干的血,明明不是他,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拼命的想要辩解,却辩无可辩,这地方只有他和云纾两个人,他说不清他为何而来,说不清云纾到底是怎么死的,秦毅又在他身上发现了魔修的痕迹,云纾也是死在魔修的鬼龙幡之下。
所有人都认定是他杀了云纾,即使是师父,也并非全心相信着他,他被关进刑律堂之中,费了丹田,受了无数的刑罚,那段时间,他恨不得他们直接杀了他,也好过这样暗无天日无穷无尽的痛苦。
后来还是师父强硬的保了他一命,将他逐出师门,否则的话他早已死在那冰冷漆黑的刑律堂之中了。
难道他终究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吗?
四周乱糟糟的,众人怀疑戒备的眼光落在他身上,他看见秦毅和掌门的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是在问他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听不清。
脑子里嗡嗡的响着,曾经受过的痛苦,丹田被毁时那种锥心刺骨的疼仿佛又被加诸在他身上,沈珏只能下意识的重复着,“不是我,我没有杀他。”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珏。”
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在这一堆乱糟糟的声音里显得格外清晰,清晰到,好像在沈珏的心口开了一个洞似的。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他害怕,在师兄的眼睛里也看见和所有人一样的怀疑和戒备,他害怕看见师兄眼中的厌恶。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怕是,真的再也支撑不住了。
☆、守护
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他的手,因为闭着眼睛的原因,感官就显得格外清晰,这是一双很修长好看的手,皮肤细腻,虎口和指节处却有常年握剑留下的一层薄薄的细茧。
这双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沈珏有些愣愣的睁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冽,修长的身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峨的山。
沈珏突然觉得有点儿想哭。
他听见他冷冽似冰霜的声音在这浓黑如墨的夜色中响起,清凌凌的,“云纾不会是小珏杀的,他不会做这种事。”
秦毅的表情有点儿扭曲,似暴怒又似有点儿阴阳怪气,“知人知面不知心。”
凌寂的声音很冷静,不带一点儿情绪,“我和小珏朝夕相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他有什么理由要杀死云纾,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魔修杀人还需要理由吗,如果云纾师侄不是他所杀,那他身上怎么会有魔修的气息,我们赶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的剑上还沾着云纾的血!”秦毅吹胡子瞪眼的,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
凌寂的声音还是一样的不紧不慢,却更多出了一分冷意,“魔修杀人的确不需要理由,那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魔修刻意设下的圈套呢?”
“我夜里是听见了窗外的动静,感觉到蹊跷才追出去的,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为了将我引开,好将这一切都推到沈珏身上。”
凌寂说到这里声音更冷了,他不该将熟睡的沈珏一个人丢下的,没想到却中了他人的圈套。
“那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沈珏的同伙,把你引开是为了给沈珏创造杀人的机会呢?”
“小珏五岁就入门,如果他真是魔修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点破绽都不露出?”
“那不是更说明了他心机深沉,居心叵测吗?”秦毅步步紧逼,丝毫不让,“更何况今日之事可不是我一个人看见了,在场的这么多弟子可都看见了。”
“如果这事真是小珏所做,他又怎么可能提着剑站在原地等着你们这么多人来抓他!”
“未必是他不想跑,而是跑不掉,听见云纾的叫声,我们便赶过来了,掌门师兄的院子离这里最近,赶到这里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哪里有机会逃跑。”
“更何况如果真凶另有其人的话,在这短短的时间,他又怎么可能逃过大家这么多双眼睛?”
这局的确环环相扣,让人辩无可变,可是听着师兄全力为他开脱辩护的声音,沈珏焦躁的心却竟然慢慢的镇定下来。
这辈子有个人肯这样护着他,不问缘由的站在他身前保护他,他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沈师兄,不知道你这么晚了,跑到云师兄的院子里来,是有什么事呢?”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不知事的柔弱天真,像是真的迷惑的样子,沈珏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不正是好久不见的小白花苏郁吗。
这种情形下沈珏也懒得搭理他,将眼睛转向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天璇子,“掌门,我的确没有杀害云纾师兄。”
“但是我也确实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这地方了,旁边是云师兄的尸体,手里还提着把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更怀疑了。
他的确是可以编造一个不存在的更加合理的理由,但是一旦被拆穿的话,就更加落实了他的罪名,与其这样,倒还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你可不要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你这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了吗?”秦毅冷笑了一声。
“不是,我没有杀人。”沈珏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坦荡荡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
秦毅愣了愣,转向一边的天璇子,“掌门……”
沈珏的目光却扫过一直站在一旁却没有出声的景萧,眼底闪过一丝怀疑,白天刚见过景萧,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这真的会是巧合吗?
可是如果是他的话,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凌寂突然暗暗的捏了一下沈珏的掌心,一个字也没有,沈珏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叫他不要害怕。
沈珏忍不住笑了一声,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
正僵持间,曲穆带着他的三个徒弟也赶来了,显然是听到了风声之后匆匆赶来的,连衣服带子都还没完全系好,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小胖子师弟一下子直直的扎进了沈珏的怀里,叶倾和叶舒两人也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沈珏觉得这件可怕的阴谋好像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曲穆吹胡子瞪眼的挤开了秦毅,“我就知道是你在欺负我徒弟。”
秦毅气得脸都涨红了,“你怎么不问问你们家徒弟做了什么好事?”
曲穆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人是我徒弟杀的,你亲眼看见了吗,就在这大呼小叫胡言乱语。”
秦毅被他的胡搅蛮缠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曲师叔对沈师兄可真好。”一个略带着羡慕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时候却显得格外清晰。
曲穆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师叔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你师父是怎么教导你的?”
刚刚你两个徒弟都快跟秦师叔打起来了你怎么不说,苏郁气得不行,却只是暗暗的咬住了下唇,没再吱声。
“曲穆。”一直没说话的天璇子却突然开了口,“不管怎么说,沈珏的确是嫌疑最大。”
曲穆没有出声,默然静立着,他可以胡搅蛮缠的驳斥秦毅的话,却确实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秦毅见曲穆蔫儿了,立刻道,“掌门把人交给我刑律堂处置吧。”
沈珏微不可查的抖了抖,那样的经历,他实在害怕再受第二遍。
凌寂感觉到了,一句不行已经脱口而出,“如今真相还尚未明朗,将小珏交给刑律堂岂不是定了他的罪,何况那地方出来的人,命也去了半条。”
秦毅冷哼了一声,“这样真相还尚未明朗,还要怎么样才算明朗?”不顾凌寂就要上来抓人。
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削去了他的半幅衣袖,若不是他闪得快,只怕胳膊也要废了,饶是秦毅,也差点吓出了一身冷汗。
凌寂手里握着剑,冷冷的看着他,一点情绪也没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秦毅竟然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又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口。
他的修为比凌寂还要高上一阶呢,竟然被一个子侄辈的人吓住了,可是刚刚凌寂那眼神,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
凌寂却没再看他,而是转向一边的天璇子鞠了个躬,“掌门,不如就将小珏交给我看管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情愿和他一起接受惩罚。”
是商量甚至恳求的语气,可是却让人觉得,要是不答应他的话,说不定他下一秒就会拔出剑来,和在场众人拼个你死我活。
秦毅还想再说什么,却竟然没能开口,天璇子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罢了,就随你去吧。”
倒不是害怕凌寂,凌寂虽然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但比上他的修为却还是差得远了。
只是修真界中未来的事无可预料,凌寂天资卓绝,将来高过他一头也未可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太过驳了他的面子。
他也不想弄得这门中腥风血雨,况且现在这时候,他也实在是没心情管这些事了。
天璇子默默的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云纾的身上,一挥手将他带走,一贯健壮的诀云掌门,在这一刻竟有了踽踽老去之态。
☆、梦
“回去吧,这件事师父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的。”曲穆有点心疼的摸了摸沈珏的脑袋,小徒弟一向都很乖巧,没想到却会遇上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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