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赶紧住手!你这是逼我说谎!我们心平气和的谈,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唐奕天对着电脑嘶吼。
男人按下按键,楚篱瞬间平静下来,只是鼻子出血,沿着嘴角挂下来,努力睁了下眼睛,嘴唇动了下,没发出声音。
“楚篱”
他听到唐奕天在喊他,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担忧与愤怒,想安慰他几句,可是嗓子干涸得冒烟,一张嘴就疼,发出的声音是嘶哑带血的,所以总终选择沉默,对着他笑了笑。
“唐奕天,叙完旧了,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男人挡在镜头前,正好把背后的人完全挡在画面外。
“你让我见见他。现在这样我没法谈。”唐奕天双手抱头,把表情掩在手掌之下,“我脑子里乱得很,你至少让我确认他平安无事,……现在这样,我真没法谈,……你让我见他,不管那些对你们来说是有用,还是没用的,我都会一丝不落的告诉你们,只要你让我见他。”
“你现在没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但我可以给你一句话,只要你的信息对我们有用,我们就会放他回去。而且还会给他一个清清白白身份,洗脱杀人犯的嫌疑。”黑衣男人语调始终冷淡,“我给你两个小时回忆,有关近一年来楚霁云让你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统统记录下来,事无巨细,不得有漏。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视频自动关闭,随即打开一个word文档。
唐奕天头疼欲裂,他脑里全是楚篱疲惫不堪混着血迹的脸朝他展露的那个淡淡的笑容,而且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根本不知道从哪说起,桩桩件件,一步步迫不得已地往前走着,被困在一张巨大的网中,回忆起来,甜的疼的苦的涩的,唐奕天只觉得心疼。
半个多小时后,唐奕天只零零散散的打了几十个字。
视频窗口突然弹出,唐奕天手顿了顿,只见黑衣男子端坐在一办公室,“你这种回忆法,怕是没人能看懂的。”
唐奕天不答,他读书那会脑子拎清时作文都是扯后腿,现在这情形更是乱作一团。
“我来帮你补充和丰满它。”男人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绕有兴趣的看着,“首先,你提到拆桥时,老头子让你找一件东西,让你找什么”
唐奕天:“老头子没说,我也没找到。”
黑衣男人:“过程。”
唐奕天:“那天正好台风,我和楚篱进到桥下的地道,里面除了一种长着人脸一样的虫和蛹外,没有其它东西,但这之前发现过一具女尸,我一直觉得老头子让我找的东西很有可能在尸体里,后来等我想到时,尸体被人动过了,我们迟了一步。”
男人在纸上写着,然后从手边一堆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打开,拿出一张照片,“是这虫吗”
唐奕天点头,“是。”
男人放回照片,接着问道,“谁最有可能动过那具尸体”
唐奕天犹豫了下。
对方抬头盯着他。
唐奕天下定决心,如实回答,“甘清。”
“不是她。”男人低下头重新记录,“甘清是我们的人,虽然是编制外的。”
唐奕天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想给甜甜再招去任何麻烦。
“除了甘清,还有谁嫌疑最高”
唐奕天想了想,“老爷子。”
“唐奕天,你别跟我故布疑阵。”男人有点不耐烦了。
“我说的全是实话,老爷子消失的时间实在太巧了,正好是我们下到地道一无所获后消失的,我那时一直怀疑是甘清,但你说不可能是她,就只有刘苫自己了。”
“刘苫”对方敏感地抓住这个名字。
唐奕天看出对方的疑惑,意识到对方可能不知道楚老子一直是刘苫假扮的,便道,“楚霁云与刘苫,你认识哪个”
“把话说清楚。”
唐奕天也不吊他胃口,“我们所知道的楚霁去一直都是刘苫假扮的,刘苫是上个世纪初楚家的管家。”
男人难得露出愤怒的表情,“这老狐狸,我就知道他有事藏着掖着,原来还有这么一茬!”一边骂人一边起身离开镜头打电话,两分钟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唐奕天,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你一辈子也休想再见到那个人。”
“骗你这些我有什么好处,我不会做无谓的事。”
男人低头准备记录。
但唐奕天沉默了,男人抬起头,示意他继续。
唐奕天在纠结要不要说出自己和楚篱发生关系那一段,下意识他想回避,但甘清是他们的人,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了,隐瞒只会让人起疑,所以他尽量言简意赅的带了过去,还好对方也不深究,之后村里发生的事,唐奕天也在筛选,毕竟死了那么多人。
“我们所掌握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如果你说谎和隐瞒,后果你知道的。”对方再一次放下笔,眼神如尖刀般凛冽,“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那个村里死了那么多人,要追究起来,你们两个都没活路,但你想过没,为什么这事没上新闻,为什么你们能全身而退没警察找上门。”
唐奕天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你不用惊讶,我们一直在你们身边,并处理了你们遗留的所有麻烦,虽然会错过某些细节,但掌舵的一直是我们,刘苫只是意外。所以,我要你详细的回忆,特别是最后的那个晚上。动作,对话,场景,你能想起的一切。”
话说到这份上,唐奕天也就不再避讳了,但凡知道的一切全都坦坦白白地毫无保留。
到谈话结束,已经过去了6个多小时,临了,对方笑着问,“请你吃晚饭”
“你让我喘口气吧。”唐奕天神情疲惫,“什么时候放人”
“三个小时后,你到三桥那里接人。”
唐奕天从交警大队出来,在路边的小饭店对付了一顿,就到三桥去等了,在车里坐了十来分钟,人就闲不住了,下车靠在车身上,一直望向国道来往的车辆,猜测哪辆上载着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运河上的西北风跟刀片刮过似的,唐奕天双手在脸上狠狠搓了几下,竖起衣领看时间,离他下车不过过去了12分钟,距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唐奕天坐回车里,开着车窗。
上桥的车辆其实很少,一般都在下面的国道上,越到约定时间,唐奕天越是害怕,如果那人骗他该怎么办他们不打算放人怎么办
唐奕天在车边来回踱步,看着偶尔从身边飞过的车辆,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终于离约定时间过去五分钟时,一辆吉普停在了他身边,唐奕天站着傻愣着。
车门缓缓打开,跳下一民警,然后见楚篱探出身,唐奕天一跨步上前,挤开小民警,只见楚篱微皱着眉,唐奕天轻声问道,“疼”
楚篱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唐奕天手臂一倦,直接把人抱了下来。
“你轻点,他在禁闭室的椅子上坐了将近五天,全身部件都僵硬着。”小民警在旁边道,“人交你了,我们走了。”
唐奕天应了一声,“赶紧走。”
小民警跳上车,调头回去了。
唐奕天把人固定在车身与自己之间,细细打量。
楚篱明显来时淋过浴,血迹被清洗了,手上戴铁链子的地方缠着绑带,眼睛明亮,与他对视。
唐奕天被他眼睛里的光彩看着炫目,只觉得窒息,把头靠在他肩上,“以后,我一分钟都不离开你。”
“上厕所呢”楚篱问道,声音嘶哑,感觉声带像龟裂着被太阳烤得冒烟的大地,如果是在电话,唐奕天估计会辨不清是何人。
“我在门口给你站岗。”唐奕天答。
楚篱笑了下。
唐奕天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到他胸腔起伏,这时才有抱着这人的真实感。
☆、画魂(一)
楚篱睡了足足六天后终于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唐奕天合衣躺在身边的被面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膀。楚篱看他睡得沉,便轻轻挪开他手臂,悄悄起身去洗漱。正当他在刷牙时,房间内传来一阵响声,卫生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楚篱一口泡沫地抬起头,含糊地问道,“着急麻慌地干嘛呢”
唐奕天一脸惊恐,看到人后脸色才缓和下来,长抒一口气。刚才他不过眯了下眼,醒来时人就不见了,当时唐奕天抬眼扫了一下房间,就懵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就要疯掉了,恐惧,无助,一股脑地在他心里炸开。正当他要发狂的时候,听到卫生间传来水声,打开门,果然,楚篱真就在里面。
“把你一嘴的泡沫吐了。”唐奕天跟个恶霸似的说道。
楚篱灌了几口水,咕咕几声后吐掉,用毛巾擦干净后问,“怎么了”
楚篱话刚问完,唐奕天就一把抓过他领子,把人压在洗濑台,嘴唇就贴了上去,没有深入,只要在他唇边辗转了许久,贴着唇啃咬,楚篱不自觉地张开嘴。
“你这是勾引我”唐奕天沉声问。环着他腰的手也开始往下移。
楚篱顿时紧张起来,身体一下就僵硬了。回了句,“我饿了。”
唐奕天没一丝犹豫,立马松开人,“走,吃饭去。”转身就进卧室打开衣柜找衣服,“今天挺冷的,冷下五、六度了。”
唐奕天故意扯开话题,不是他不想跟楚篱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只是他还不能确定楚篱对自己的感情有几分,不敢冒然行动。
楚篱失忆了,那二十几年的感情也付之东流消失殆尽,现在,他愿意重新开始,唐奕天就会给他时间。
楚篱埋下一棵种子,他会花尽心力去浇灌让它茁壮成长。
俩人到了一家以前常去的火锅店,点了足够六、七人吃的菜,等汤开的时候,唐奕天给花撷芳打了个电话,先是说楚篱醒了,让他别担心,然后问他吃没吃晚饭,方便的话就过来。
花撷芳年底事特多,不单要照常扫街还有不少书面工作,就推了没过来。
俩人边吃边聊,唐奕天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想起楚篱沉睡时老刀来的电话,上回那个自杀的小姑娘的母亲生了个女儿,也一并说了。
楚篱一直低头吃着菜,听唐奕天这么一说猛抬起头,“生了个女儿”
“嗯,老刀给我传了照片。”唐奕天打开手机,翻出照片给楚篱看。
一个干瘦巴巴的小婴儿,眉心却是一点朱砂,天生的红痣,特别惹眼。
楚篱眼睛含着笑,拿过唐奕天手机传到自己手机上,存了起来。
“别人生孩子你开心成这样又不是你当爹。”唐奕天一边涮着羊肉一边说,涮了几下,就往楚篱碗里夹,楚篱不挑食,但从小偏爱肉食,虽然看着精瘦,却是一顿饭不吃肉肚子就不管饱。
楚篱笑而不答。——那点红痣,是他亲手点上去。
这时清蒸的大闸蟹端了上来,唐奕天不涮羊肉转而去剥蟹,挑出雄蟹的蟹膏倒上几滴泡着姜粒的陈醋,然后给面前的人递过去。楚篱心情大好,一口吞进肚里,也放下筷子去剥蟹。
对于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唐奕天比谁都清楚。
正吃着,唐奕天往楚篱碗里夹着菜,眼睛看到大门进来一人影。
来人正是老刀。楚篱刚一醒,他就大摇大摆走到俩人面前,唐奕天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也跟老爷子背后那些人是一伙的,是他们安插在楚篱身边的眼线之一
“哟,吃晚饭呢,我一个人,拼桌可以不”老刀也不等人回答就已经在边上的空位坐了下来。一边还喊服务加碗筷。
唐奕天对他有抵触,但也没办法,“你在我们身边装窃听器了吧。”
老刀哈哈大笑,“是啊,晚上在床上那啥的时候,你们声音轻点。”
真那啥了,老子才不怕被人听。唐奕天心里想,关键是什么都没发生,这才是让他郁闷的。
老刀这人豪爽,不拘小节,三人吃个饭也算融洽。楚篱还问了小芊母亲跟孩子的近况。老刀一一回了,“上回真多亏你了,不然她母亲估计也撑不到小孩出生了。”
“遇到这种事,谁都会受不了。”
“她挺感激你的,那母亲一直说是他们的小芊回来了,一家三口又齐全了,对你千恩万谢的。”老刀说着,放下筷子倒酒。
酒过半巡,老刀就有点大舌头,唐奕天抓着酒瓶不让他再倒,这人酒量不行,喝半瓶黄酒就脸红脖子粗的,还话唠,真怕他发酒疯闹事。
“至于嘛,不就喝你点酒……”老刀翻着眼皮斜眼看人。
“你酒量这么差,一喝还上头,脸红得跟红烧的猪头似的,开车来的还是走路”唐奕天问,“如果开车,交警一准会拦你。”
“不怕。我跟你们一起走。”老刀打着嗝,呲呲的呼着气,酒壮怂人胆,就把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小少爷,你还接活吗”
楚篱犹豫了下,不是很明白他说的“活”指的是什么。
唐奕天看他眼神,便解释道,“就像上回你解决小芊那样的,有妖有怪,超自然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你愿意就接,不愿意就算了。”
“怎么能就算了,老天给你这种超人的能力,就是让你用在正道助人的,你不用,浪费了,那是会遭天谴的。”老刀对唐奕天的说辞极为不满。
唐奕天还想说什么,楚篱先开了口,“我接。”
唐奕天对楚篱的答案是有心理准备的,楚篱就是这样的人,看着清冷拒人千里,其实心热,乐于帮助人。
老刀哈哈乐着,搂着楚篱肩膀摇晃,“小少爷,你真是……让我怎么说好呢,反正让人是越看越喜欢,这脾气,这利落的个性,还有这无可挑剔的长相……真真是极品。”
楚篱推了下把半个肩膀都压在他身上的老刀,“你今天来,是有活儿让我接吧”
“对对,就是我们市里的那个季书记。身上长了一圈蛇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明天有空就过去看看吧。”老刀突然口齿清晰地说着,“回去我传你地址。”
这人也太会装了,他一中间牵桥搭线,什么事都不用做,却会抽掉雇主七成的赏金,他手下一批为他卖命的人,包括楚篱,只能拿到三成。
吃完饭,唐奕天先把老刀送回家,然后又到王薇薇那儿把南瓜接回,楚篱出事那几天,他实在没心情搭理那狗,就让薇薇帮养着,薇薇看着面前俩人,心有感慨,“还好你们俩生不出个儿子来,不然哪天我还得帮你带孩子。”
楚篱被这话烧得脸红,唐奕天倒是满不在乎。
王薇薇偶尔会嘴上损他们几句,但心眼好,就是人家常说的刀子嘴豆腐心,唐奕天想着今年年终奖一定要给他包个大红包。
南瓜长大了一圈,看见楚篱就扑了过来,俩前爪子搭在他腰上。张着嘴呼呲呼呲地拼命摇尾巴。
楚篱把狗领进后座,自己坐在它边上,心里着实喜欢这金毛。
唐奕天开着车,问楚篱要回哪,是回楚家还是他上回租的那地方
楚篱坐在后座,懒懒地答,“你租的那地方吧,那里停车方便些。”
楚宅在景区,车子开不进去。
唐奕天心里暖暖的,一脚油门直奔那幢农民拆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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