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解释道：“过了前面那一带就能到杭州了。”
不过到达启水镇时，就已是傍晚了。
这座小镇规模不算大，但却是离杭州城最近的城镇了。走进去正好就有间客栈，他们便暂住了下来。
苏玖连虽然因为近日忙着处理奏折而睡眠不足，但昨晚好好休息了之后就恢复了精神。反倒是萧子弦，愣是在发了一天的呆，再加上前两日也是没怎么睡好，他现在眼皮都有千斤之重。
他们住的客栈还有个挺文艺的名字，叫闲客居。
萧子弦平日里也有阅过书法大家的名作，甚爱练习书法。这牌匾上的柳体，写的真是好看。
点菜时，萧子弦便问：“小二哥，你们客栈的牌匾是谁提的字？”
这小二哥一拍手，道：“公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杭州谁不知道我们闲客居啊？那牌匾上的字，可是我们江南最有名的书生柳念白先生给写的，挂在那儿有三年多啦，来的客人没有谁不夸奖柳先生的。”
萧子弦点头：“下笔均匀，笔画坚韧，是难得好字。”
“是吧？嘿嘿，就连我这没读几年书的人都觉得好看的紧呢。”这小二哥说起话来还挺自豪的。
萧子弦点点头。
小二哥走后，萧子弦就感觉身旁的那双眼睛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盯着他看，于是转过头去问：“我，有说错什么吗？”
苏玖连挑眉：“我的字不如牌上那字好看？”
“呃，我没说过这句话。”
“你字面下的意思我听出来了。”
“……”
萧子弦无奈，自己字面上的意思他怎么就没注意？
不过苏玖连也擅长多种书法，平日里写的最多的，便是雅俗共赏的行书。
“行书与柳体各有千秋，刚才的只是个人意见。”
“那究竟哪个好看？”
知道他不得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就说道：“行书好看。”
这话倒是不违心的，萧子弦确实是挺喜欢他写的行书。疏密得体，浓淡相融，很符合一代君王的风格。
苏玖连微微挑起嘴角，没再问下去。
旁桌的叶双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搞得叶一有些哭笑不得，道：“都两天了还在生气？大不了下次你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了，这总行了吧？”
叶双哼哼了两声：“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怕影响到你心情？你看你知道后不就一直黑着脸不说话？”
叶双泄气的趴在桌上鼓起嘴巴。
叶一摸摸他的脑袋：“得了，不都是过去的一点小事儿，还惦记着做什么？”
这时正好上菜了，叶一继续道：“都是你爱吃的。”
果然，饿了快一天的叶双立马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个炸香丸子。生气什么的，估计已经不会了。
上菜的小二哥瞅着萧子弦肩上那好看的青灵，就问：“客官，这鹦鹉还真听您话啊。”
苏烨笑着说：“那个不是鹦鹉啦，是翎雀。”
青灵听后叫了一声，像是极为不满，心说鹦鹉是个什么东西？它有我好看？
“翎雀？我听过金丝雀和喜鹊，没听过有什么翎雀的啊。”
萧子弦解释道：“只是我家乡的一种鸟类罢了。”
小二哥很识相的没再问，只道：“这翎雀的尾巴挺好看的。”
赶了一天路的众人腹中也早就空空如也了，这一餐饭吃的着实是香。
江南之地温暖灵动，即便是到了夜晚也是极为繁华的，继续着白昼时的盛况。
苏烨站在二楼房间的窗户前，打开之后就见到不远处有个大湖，街上也是人来人往，热闹连连。
苏烨单凭看着就觉得挺想去玩的，求着他爹带他出去转两圈。
苏玖连也想好好看看这江南夜景，自是不反对。
萧子弦本有困意想早先回房睡觉，但见苏烨两眼期待的看着自己，他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就同意了。
而叶一和叶双自是要跟在他们身边的。
于是，五人出门游夜市去了。
街上的百姓形形□□，有长有幼，店铺档子也都一一开着，一点儿也不输给白天集市的时候。
萧子弦也被这股热闹劲给感染了，精神好了些。
不远处的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有几艘画舫徐徐而行。湖边上也有人在放水灯，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
苏烨拉拉苏玖连的袖子，道：“爹爹，我们也去游湖吧？”
苏烨骑过马，做过马车，倒是很少坐船。现在这么一看，怪想去体验体验的。
苏玖连点头，旁边的叶一连忙去租了一条画舫。
上船后，萧子弦抱着苏烨站在窗前，看着岸边的景色。
苏烨扒拉着窗子往湖面上看，嘴里还笑着说：“老师，湖里面有金鲤鱼呢。”
萧子弦也看了一眼，船下有数条鲤鱼跟着，估计是那画舫的老板为了讨好客人，特意让人在船边抹了些饵料，把这些鱼引来的。
苏玖连走过来，道：“烨儿，莫要把头探的太外。”
苏烨乖乖把头伸回来，然后就去画舫里头玩啦。
苏玖连见萧子弦眼里还有难掩的倦意，就道：“白天马车颠簸的你睡不着？”
萧子弦摇摇头：“不会，只是那会儿没有睡意。”
“画肪上有房间，去歇会儿？”
萧子弦点头，小睡半个时辰什么的也挺不错。
苏玖连拉着他往房间走去。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萧子弦揉揉眉毛，他只是舟车劳顿有些疲倦，腿又没断，还可以走的。
苏玖连回过头来应了句：“我是怕你走路绊着。”
“……”
苏玖连转过头去，嘴角忍不住弯起笑意。
叶一和叶双则是坐在船顶上守夜。
叶双转过头去看他哥，就像小时候那样戳戳他的腮帮子，道：“明天我想吃乳盐花生，好久没吃啦。京城都没有卖的。”
叶一听到他这么说，笑了。“行，明天买给你。”
“那是必须的。”
正巧这时湖岸上有几个小孩提着明灯走过，因为后面还有大人跟着，所以跑的挺快。
叶双朝那个方向扁扁嘴，再回头时，他哥居然不见了。
叶双赶忙往船下看，还是没见这个人影。正当他迷惑的时候，他哥有一股烟似的冒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上哪儿去了？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叶双不满，他最不喜欢这样了。
叶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腿上，道：“我做盏灯笼给你。”
叶双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凑过去，道：“你刚才就是买这玩意儿去了？”
“嗯。”
最后做出来的灯笼发出来的光是青色的，上面还画了些图案，提起来很是好看。
“呐，给你。”
叶双拿过来左看右看，觉得挺顺眼的，就道：“我都以为你忘记怎么做山灯了。”
山灯是他们家乡的一种别式灯笼，专门给晚上上山的人用，很耐燃，可以用上好几个夜晚。
叶一和叶双小时候孤苦伶仃，居无定所。夜晚没地方睡觉，他们便只能呆在山上的一座破庙了。那是山里野兽多，出去拾柴特别不安全，幸好叶一学会了做山灯，才不至于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这外面是山灯的模样，但里面没有松脂油。等下次我找着了再给你重新做过。”
叶一还是像从前一样摸摸他的头。
叶双则是点头笑着说好。
苏烨还是忍不住趴到窗外看湖里的鲤鱼，但他这次确实没再把头探出去了，而是搬了张凳子来垫着。
青灵站在他肩上，它是被萧子弦派来看着苏烨的。
小娃子看着窗外不禁感慨了一声：“江南的夜色真美啊，比皇宫里的还要好看呢。你说是不是啊，青灵？”
青灵啄啄羽毛，吱叫了几声算是回答。
“小孩，你肩上那只鸟挺好看的啊。”
苏烨抬起头，这才发现有条画舫就在不远处，对过去有个穿淡紫衣服的人也趴在窗上，还跟苏烨招招手。
苏烨眨眨眼，他现在有两个念头。一：他爹交代过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二：对面那个哥哥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呀，应该可以跟他说几句的吧？
对面那人见他只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就道：“小孩，你还是哑巴不成？”
苏烨道：“才不是呢！我三岁就会讲话啦！”
紫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小孩真逗，三岁那会儿估计你才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呢，又怎么会记得你在那时候就会说话的啦？”
“当然是我爹告诉我的。”
紫衣人看了一下对面，然后踮起脚尖，一个轻跃，就跳到了苏烨的画舫里。
“哇，你武功好厉害。”苏烨拍了拍手。
紫衣人一挑眉：“那是！怎么说我也是堂堂的紫衣教主呢。小孩，刚才那只鸟呢？哪儿去了？”
苏烨看了看自己肩上，道：“青灵应该去找老师了。”
“哟，那玩意儿叫青灵啊？什么品种的鸟类？赶明儿我也去买一只来。”
“这里可没有卖的，青灵是老师家乡的翎雀哦。”
紫衣人还想再问什么，不巧窗外居然有人在喊：“啊！有人投河了！”
苏烨好奇的跑到窗边：“刚才是不是有人再喊啊？”
紫衣人抱起他，两人一同往湖中心那艘画舫看去。
船顶上的叶一和叶双也站了起来。
叶双惊奇道：“还有人在夜里跳河的？而且还是在画舫上。”
叶一无奈扶额，他弟完全忽略了重点。
“我们都不会水，想救人也就不了了。哥，你去通知主子，我在这儿守着。”
叶一点头：“那你小心点。”
“好。”
说着叶一就跃到了船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改为中午12点左右^_^~~
☆、【第六章】跳湖
苏玖连听到吵闹声之后，萧子弦才刚睡下不久，为了不打扰到他，苏玖连点了他的睡穴。
青灵站在他肩上，它没出一声，也怕吵到了自家主人。
门外，叶一敲了敲门。
苏玖连起身出去，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叶一答道：“有艘画舫里的人，投河自尽了。”
苏玖连皱眉：“人救上来没有？”
“湖心的□□，没人敢贸然下河。不过现在画舫的几个人都去报官了。”
“把画舫开回岸上去吧！”
“是。”
等画舫回到湖岸时，苏玖连才解开了萧子弦的睡穴。
萧子弦说过他自己一向浅眠，这话倒是不假的，听到外面的声响之后也就睁开了眼睛。
萧子弦问：“出什么事了？”
苏玖连也就简单的给他说了一遍。
萧子弦听后道：“那我们出去看看。”
苏玖连点点头。
青灵适时跑到萧子弦肩上，唧唧叫了几声。
萧子弦转头看了它一眼，没说话。
两人出了画舫才发现，岸上已经排满了百姓，官差也到了，正在指挥秩序和派船去湖心救人呢。
看来这里的地方官办事还挺有速度，萧子弦心想。
苏烨从画舫上跑了出来，叶一和叶双跟在他后面。
岸上的人群议论纷纷，叶一身旁那几个人就在议论着。
“听说投河那位是烟悦楼刚推出的花魁，啧啧。”
“你们说那花魁是不是不想毁了清白之身才想不开的啊？”
“你傻啊？她不就是出卖色相的吗？还留什么清白？你俩真是。”
“也对，一个风尘女子，哪能那么想不开？”
“昨儿个拍价那会儿可叫一个激烈，把这花魁拍走的是那五谷行的方老板是吧？人家那才叫做倒霉呢，花了一万两银子，愣是没尝到一口，啧，这买卖，真是只赔不赚啊。”
简单的几句话，那其中的故事也就猜出个大概来了。
官差虽已去救人，但这地方县令却是姗姗来迟。与他一道的，还有个穿着体面，魁梧壮实的中年男子，估计就是刚才那些人口中的方老板吧！
出去救人的官差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可是船上却是空空如也。
“大人，湖心太深，已经救不上来了，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
县令听后不怒，只道：“人事已尽，救不回也是她的命。你们几个去疏通一下人群，明日再贴张告示，这几日不要再有人雇船游湖，等尸体浮上来再说。”
“是。”
“慢着！”看不惯这种伪面官员的叶双道：“你身为一方县令，居然不以百姓为本，三言两语就了事，若是那投河的人另有冤情怎么办？你这根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叶一连忙拉住他，示意——主子还没说话，你先别惹事。
萧子弦也是看不惯这些的，就道：“这里虽不是公堂，但本朝律法早有规定，但凡涉及人命案件，须以人命为大，即便是逝者家属不以告案，地方官也至少要仔细审议，检明尸体，还死者真正的清白。”
县令冷哼了一声：“一个青楼女子，何以有真正的清白？”
叶双回了他一句：“有本事你们这些当官的只吃饭喝酒别拿皇家俸禄去嫖啊！”
“噗。”
此言一出四周百姓立马笑了出来，就那县令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非常的千变万化。
苏玖连皱眉：“即便那人出身风尘，你也不可这般草草结事。”
县令见他们面生，但又觉得他们身上有股荣华之气，心下也知不是大官就是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公子，不好得罪。便道：“你们的话也不无道理。这样吧，若是周围的人觉得有必要勘察此事的，本官明日就开审，如何？”
县令这话一说出口，看热闹的那些百姓马上就散开了，该回家的回家，该找人的人找人，片刻也不再停留。
县令得意的一笑，一个烟花女子，不会有谁愿意趟这趟浑水的。
“既然如此，几位公子也请回吧！”
“荒唐！朝廷命宫不按律法办事，你可知是何罪？”
苏玖连那股王者之势又显露了出来，着实让这县令打了个冷颤，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指着叶双道：“刚才这位公子可是说本官不以人为本，如此本官便询问这周围百姓的意见，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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