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锋寒再次将他扶了起来:“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她?”
那日沙天堡被灭,雪莲就已经伤得不轻,后来被毕玄打中,又在雪地里埋了这么久,她能撑到见着跋锋寒,已属不易了。
秦筝站在女子的旁边,紧闭的眼眸,没有起伏的胸膛,恍惚间,秦筝像是听到她当日羞怯怯地喊他“秦筝哥哥”。
秦筝安安静静地看着寨里的人将她葬下,眼底溢起的酸涩,却被他硬是忍了回去。
除了神仙姐姐,雪莲是第一个温柔对他的人,也是他在这里,第一个真正认识的人,在这个不知是不是真实的大唐。
跋锋寒慷慨地送了秦筝一匹马,秦筝拍了拍马儿说:“你真可怜,被你家主子给弃了。”
马儿甩了甩尾巴。
秦筝又道:“你在这里好歹还能吃穿不愁。”
这马啥时要穿了?牵马的人一脸茫然。
秦筝却顺口一说:“跟了我,哪天我没得吃了,说不定就把你砍了吃了。”
马头凑近他,猛地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子热气,撞在他的脸上。秦筝被糊了一脸,牵马的人忍俊不禁。
秦筝像死尸一样地趴在马背上,勉强朝跋锋寒摆了摆手:“老跋,后会有期。”
牵马人笑着捂住了肚子,跋锋寒抽搐着嘴角,冷冷地抛下一句:“你若伤没好,还可以多留几日。”
“好嘞!”
秦筝登时精神焕发地跳下马来,喜滋滋地拍了拍马,小声道:“老兄,咱两的命都保住啦!”
秦筝在寨子里死皮赖脸地呆了好几日,有吃有喝,除了没有女人。不过秦筝自认为,反正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女人了,也不差这一丢丢的时间。
每天寨子里的人都能够见到他满面春光地从众人面前经过,挥手说:“诸位好,诸位辛苦了。”
众马贼几时见过这样的人,个个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像秦筝这般没心没肺,是要闹哪样?
于是一个一个地向跋锋寒告状,说是秦筝再要是这样,会影响他们马贼应有的士气。
跋锋寒反问:“做贼有何士气?”
旁人把刀一拔:“狠劲。”
跋锋寒点点头:“有理。”
众人乐。
没有电,每天只靠那几微薄的烛光,这里的夜晚比以前要暗了许多。秦筝像是不要钱似的点了好几盏油灯,然后自己脱了上衣,站在铜镜前,前后左右地照着,发现身上的淤青居然还非常顽固地粘着自己,轻轻一按,还有些痛得咬牙切齿。
毕玄!毕玄!
秦筝呲着牙,咒他:“该死的,让你下回吃方便面没调料包!”
哎!这里没有方便面!
秦筝又呲了呲牙,“让你上厕所没手纸!”
呃!这里好像用的是厕筹!
秦筝低吼了一声:“擦,老子咒你被跋锋寒的剑刺死刺死刺死!刺刺刺……呃!”
“你找我?”跋锋寒推开门道。
“咚!”
一面铜镜砰得砸向跋锋寒,跟着是秦筝的咆哮:“老子说过了,进屋要敲门!”慌慌张张地把衣服草草地遮住自己,他这会儿还半裸着呢!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给看光啦!
天知道,他迄今为止,还是个纯情干净的程序猿呢!
跋锋寒无奈,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这整个寨子都是我的。”
“寨子是你的,老子不是你的!”秦筝吼得语无伦次。
跋锋寒挑眉,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停顿了会儿,悠然开口:“嗯,也可以是。”
秦筝猛地打了个冷战,背着他穿上衣服,这会儿已经全然顾不得整个白花花的后背都让人瞧去了。
跋锋寒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你打算在这里赖到什么时候?”
秦筝眨巴着眼,苦哈哈地问:“你要赶我走?”
跋锋寒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秦筝:“为什么?”
跋锋寒:“我寨里不养闲人。”
秦筝拍桌站起:“我!我……我可以打工!”
“打工?”
“唔,就是我可以替你们干活,只要管我三顿吃的就成的。”秦筝还默默地拖了一句,“而且我吃得不多……”
“这倒是,还算挺好养的。”
秦筝每回吃多少饭,底下的人拼了命往跋锋寒那里汇报,说他不劳而获,不做事,还这么能吃。
秦筝要是知道自己每天只吃他们的三分之一,还被他们说成这样,他……他一定要把另外三分之二补回来,再加三分之二,撑死也要名副其实。
秦筝重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咳咳咳地说:“很好养,很好养。”
跋锋寒说:“那明天和我出去。”
“去干吗?”
“不是你说你要打工抵债么?”
“啊?打……什么工?”
跋锋寒忽然弯了弯嘴角:“马贼还能打什么工?”说完,转身走出房门,“对了,再提醒你下,这整个寨子都是我的。”
秦筝哭喊着“没有人权”,摔进了被子,嘟嘟囔囔着:“这被子是我的……我的……”
天光未明,秦筝还沉睡在甜美的梦里,满满当当的一桌菜,菠萝咕咾肉蚝油牛肉芙蓉蟹炸乳鸽沙拉蛋酥皮蛤蜊汤木瓜银耳羹……
秦筝刚要下筷。
当当当!
盘盘碟碟全都碎了。
敲门声变成喊声,秦筝木然地从床上跳起,顶着一头的起床气,吧唧了下嘴巴,淡而无味。
为什么是做梦啊!
秦筝又翻身卷入了被子,只要一口,尝完他马上起来。
然而,在之后的梦,那些牛啊猪啊蟹啊,通通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一张人脸。
跋锋寒!
“要不你现在就和我们出发,要不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寨子。”
秦筝一脸委屈地望着他:“我好歹也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啊,你恩将仇报,雪莲不会放过你的,哼!”
跋锋寒义正言辞:“所以我已经让你白吃白住了这么久了。”
“……”
秦筝的心立时碎成了渣渣。
千里的黄沙,仿佛没有尽头,数百人的马队,在这茫茫大漠上,却是显得渺小,如蝼蚁般前行。
头顶的太阳越升越高,变得越来越热,秦筝瞧了瞧左右,发现那些人戴了斗笠,浑身包裹进长长的袍子中,再瞅了眼自己,露着两只胳膊,是他出发前,非要把两只袖子剪掉的。这会儿,阳光直接晒在皮肤上,简直跟烤个猪蹄似的。
秦筝琢磨着,如果这时在再撒上把孜然和葱花,嗯,差不多就能出炉了。他还配合着抬起了猪蹄,不,抬起了手臂闻了一闻。
嗯……
这滋味好酸爽……
忽然,一方硕大的黑影猛地朝他头上罩下。
“啊!”秦筝一把扯住,再仔细一瞧,竟是一件灰不啦叽的长袍,还沾了汗味。
“是谁!谁敢偷袭老子!给老子滚出来!”
“嚷嚷什么呢,当家的不是瞧着你快晒成了干,好心给你个遮挡的,你吼啥呢,义愤填膺的。”
“呃?”秦筝怔怔地瞧着那人,他记得,当初喷他吃饭喷得最凶的那个马贼,就是这人,叫李赵。
秦筝翻了个白眼,软飘飘地撩话:“想不到马贼也会成语啊。”
刹那,李赵的刀劈到秦筝的面前,没有半刻的犹豫。
同是刹那,秦筝的白竹棒轻轻一拨,四两拨千斤地将李赵的刀挑落地上,李赵完全呆住了。
只听秦筝拍拍马,从他身边经过时,睨着他说:“老子吃得没你多,可老子比你能干多了!”
“秦筝!”
队伍前面,突然响起一声跋锋寒的怒吼。
“哎!来啦!”
那马“蹬蹬蹬”地一路小跑上前,马上那人穿了一件大号的外袍,好不欢脱。
☆、第3章 神殿
既然是马贼,自然要做马贼该做的事。
跋锋寒远远地指着一支商队:“把他们去劫了。”
秦筝勒停了马,在他身边附和道:“恩恩,快去把他们劫了。”
但是,前前后后没有一个人有动作,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他,秦筝看了半天,转向跋锋寒:“老……老跋,你不会……是要我一个人去打劫吧?”
跋锋寒理所当然地应道:“打工还债。”
秦筝,卒。
不要说适逢乱世,就是盛世之下,走大漠的商队哪个不是簇拥着一堆的护卫,没个几两重,谁敢走到这种神鬼莫测的地方来。
眼前的这一支,少说也有一两百人,秦筝把马头朝跋锋寒靠了靠,低低道:“老跋,我知道你嫌弃我……”
“我不嫌弃你。”
秦筝跳脚:“那你还让我一个人去单挑?”气急败坏地指着那拨人,“你看,密密麻麻的,加起来,比咱们人数还多!”
跋锋寒把李赵招了过来:“去守住,待会秦筝杀完了,把货物都拖回去。”
秦筝在旁边磨牙。
跋锋寒瞥向他,漠然:“怎么还在这里,再不去,都快走过了。”
“我不去!”秦筝别过头。
“不去也行。”
“真的?”秦筝欣喜地回头。
跋锋寒道:“嗯,等会也不用跟我们回去了。”
“……”
“我的寨子不养闲人。”
“……”
百人的队伍,扔到一望无际的大漠上,也不过小小的一团,更不要说在这一团面前,此刻站着一个人,商队简直是无视他的存在,从他身边经过。
“此山……”
没山。
“此沙漠是老子挖的,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秦筝壮着胆子,大声吼道。
商队中的人看了看他,继续赶路,脸上都挂着一副“可惜”的神情。
唉,想不到这孩子人长得不错,却居然是个傻子,可惜可惜。
秦筝眼见威慑无效,随即凌空跃起,血泠顺间点出,不过电光火石,接连打落四人,四人一声不吭,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趴进了沙子里。
这时,众人才惊觉过来,纷纷掏出兵器,将货物护在中间。
一人道:“单凭你一人,也想劫货?”
“把货留下,我放你们滚。”秦筝一张口,觉得自己耳濡目染,居然有了当马贼的脾性。
“哈哈哈!”众人大笑,“小子不自量力!”
秦筝眸色乍然一寒,手腕一翻,犹如蛟龙起,一道银光似急电划过,百人之队,竟是锁不住他一人的身影。
被杀的商队已然乱了方寸,挥动着兵器,可前一秒还见到的人,后一秒又一下子消失了。身边只有不停的兵刃碰撞声,还有止不住的惨呼。
渐渐变浓的血腥,在整个商队中蔓延。
一直站在不远处旁观的马贼,这刻的心底已是无比的惊悚,又惊又悚。尤其是李赵,站在黄沙上,想着要不要自己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下去算了。
自己居然得罪了个这么了不得的怪物。
李赵哭丧着脸,挨近跋锋寒:“大当家……”
跋锋寒沉声道:“准备动手。”说罢,拍马冲入了战场。
眼前的女子一身鹅黄长裙,面色从方才起,便愈加凝重,周围的护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那人却是毫发无伤,女子提着剑,指着秦筝:“大胆!你可知我是何人?”
秦筝打得浑身酸痛,倒抽着冷气,心底不知道把跋锋寒骂了多少来回,他又不是铁打的,这一身伤都没有好透,竟然又被他赶来当苦力,那些护卫横七八竖地躺着,天知道秦筝是有多羡慕他们。
若不是自己一身旧伤未愈,若不是这个女子色厉内荏,但又有几分的姿色,秦筝早就将她撩倒躺平了,何苦还要听她唠叨。
这时,跋锋寒跃下马来:“飞马牧场,商场主。”
秦筝回头瞧了他一眼,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仰头倒下,心中腾起一万个“卧槽”,怪不得要我出面,原来是你老跋要劫的不是钱货,而是人货。
商秀珣,草原最大马场的女场主。这一次受人所托,进大漠打探消息,谁知不过走了没几日,就遇上了马贼杀人越货。
跋锋寒踢了一脚晕在沙上的秦筝,秦筝向边上扭了扭。跋锋寒又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走了。”
秦筝继续扭了两下,凄凄艾艾地咕哝着:“骨头都快散架了,好不好。”
“啊啊啊!”
秦筝感到自己的身体猛地一个天旋地转,再接着,已被跋锋寒一把抗在了肩上,腹部抵着他宽厚的肩膀,再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臀部,距离跋锋寒只有不到一巴掌。
秦筝蔫了,不过,他把自己脸颊滚烫滚烫,归咎于大概是自己脑袋朝下,充血的缘故。
嗯!一定是这样的。
跋锋寒没有和众人直接回寨子,而是让商秀珣带路,去往商队本来要去的地方。
肩上的秦筝被扛着走了一路,颠簸颠簸地快要睡着了,跋锋寒把他朝地上一抛,竟然没有立刻听到他的大呼小叫。
却见他揉着腰,一瘸一拐地滚到了一边,离得远远的。
这人一反常态,倒是让跋锋寒有些奇怪,拨弄着火堆,也有些心不在焉。
秦筝当然不会说出原因,方才跋锋寒扛着他跳下沙坡时,一只大手直接按上了他肉嘟嘟的屁股,跋锋寒丝毫未曾察觉,可是苦了秦筝,他纯情了二十多年,这养了二十多年的屁股居然就这么被别人如此“亲密”地接触一把,还好被扔下得早,不然,秦筝觉得自己要羞愤死了。
商秀珣身上没有任何枷锁,只她一个女子,跋锋寒笃定她逃不到哪里去。
商秀珣说:“即便我带你去了,你也找不到。”
跋锋寒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个快把自己蜷成一团的秦筝,不由得皱了皱眉:“所以要你带路。”
“我也找不到。”商秀珣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你要知道,我这次来,只负责打探消息。”
“飞马牧场居然动用场主出来打探消息,可见这个委托人的来头着实不小。”跋锋寒冷哼一声,“你放心,我只是要找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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