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不等他喘息,又是一声脆响,席应竟是两指如剑,直扑他的面颊,意图毁其双目。
“哈哈!臭小子,跋锋寒都败在我手下,何况是你。”席应的犷笑伴着那道凄厉的紫气,破空抢过,上旋锋刃,下击剑尖,左掌同时圈起层层劲风,风势强横,竟把掉落满地的枪戟也刮得铛铛作响,那一柄柄断刃就如漫天花雨般,尽数朝秦筝飞来。
枪之迅猛,却道秦筝的血泠更快,不见其如何飞身,不见其如何扬棍,不见其如何断阵,只余那一根尝遍血腥滋味的骇人竹杖,犹自发出越来越明显的嚣音,震得云移星掩。
电光迸现间,那群枪阵已破。只是,唯独秦筝感觉到,自己握棒的双手甚是轻微的抖了一下。
“哼,臭小子,功夫倒是挺俊的嘛。”瞧见他是能这般轻而易举地斩落如此密集的长//枪,仍可以未着一伤,席应那双阴沉的眼睛不由得眯成一线,嘴边溢出几欲嗜血的冷意,“你究竟是那个姓跋的什么人?”
秦筝的血泠却在刹时转守为攻,硬是把他的话语截在了半下。欺身迫近,左手拈二指拟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直取他的双眼。
一怔之际,漠神殿的长老生生平地后退了两步,指尖终于还是差了两公分,亏于一篑。但是,席应退避成功的欣喜尚不及展现在脸上,只觉肩头一凉,一枚断了的剑尖扎在他的肩头,还兀自一阵轻颤。
方才他用剑阵围攻秦筝,竟让对方也效仿了一回。
席应这才明白,此人刚刚的那一指原是明修栈道之举,而隐下的那一招暗度陈仓,是直接催动掌风,暗中掠起那一枚毫不起眼的短剑。
席应一手拔出断刃,捂住右肩,脸上的笑容自是再也挂不住了,嚷骂着便扑了过去:“死杂碎,拿命来!”
此人,心已乱,不足畏惧也。
他横行江湖数十载,未尝几败。
今日血洗贼寨,亦不曾遇上阻碍,除了那个跋锋寒。
眼见便能得胜收兵,自己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所伤,败于岳山也是罢了,败给这么个小鬼,若是传了出去,那他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
不见痴狂,何以成魔。
席应双目中满盈紫气,滔天的恨意洋洒洒地由眼中爆燃开来,毁眼前人,誓要血一剑之仇!
掌中紫芒顿盛,翻腾出千变万化,其间又好似生出了无以计数的利刃,犹如刽子手下施展的凌迟酷刑,寸寸割肉,刀刀剔骨,几欲将人活剥生啖。
然而,一声闷哼,席应颓然跪坐倒地。
他不再抬头看秦筝的脸,只瞥见他手中的血泠,一滴一滴的液体滚落,这是他自己的血,他魔道“天君”的血。
秦筝的面上也似褪去了全部的血色,将言语的温度也一并褪去,他说。
“凭你,杀不了跋锋寒。他在哪里?”
☆、第8章 秀宁
秦筝折身走出了寨子,整座山寨轰然坍塌,滚滚烟黑,秦筝终于开始相信,自己被卷入的这个世界,对曾经的他而言,或许是假的。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生死,都是真切到不能再真切。
天地同,既然无归,又何须再思归。
席应惨败之后说,跋锋寒被毕玄带走,大抵应该是活不成了,末了,还冷笑着吐出了两口血沫。
秦筝在他身边,木然地说:“如果他死了,那整个漠神殿就一起陪葬吧。”
风轻云淡的口吻,仿佛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色,很差”,听在席应的耳中,却让他陡然瞪圆了双目,之后,就再也阖不起来了。
昏死得直挺挺的,而那个时候,他脑中最后闪过的,就是漠神殿中,血海滔天。
秦筝带着郭靖行在草原上,陌上苍凉,及人高的荒草,若隐若现着秦筝的背影。郭靖握着拳,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他已经有好些天没能和秦筝说上话了。
远远的,是依稀可见的部族,大大小小的毡帐错落。
郭靖奔前了两步,风尘仆仆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丝的笑意。
“秦大哥,我们到了。”
秦筝停下脚步,缓缓地喘了口大气:“你快些回去吧。”
郭靖转身奇怪道:“秦大哥,你不去和我一起进去么?”
“……”
郭靖:“说不定阿术和跋大哥已经回来了。”
草原的星辰,像是不小心打翻了王母的妆奁,珠光宝气般地闪烁,满满地跃入了眼眶。远处的篝火堆渐渐熄了下去,火上,还残留着一只烤全羊的香味。
郭靖说得不错,阿术是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又见秦筝将郭靖也一同无恙地送了回来,突利高兴得很,在族里来了场丰盛的宴席,顺带着将秦筝也奉为了上宾,割了只硕大的羊腿给他。秦筝推辞不过,只得啃了两口,后来,全都进了郭靖的肚子。
馥郁的马奶酒醉人,害得酒量浅到半杯就倒的秦筝,摇晃了半天,依然没能堵到阿术。又或许,一整晚的时间,是阿术一直在躲避着秦筝的目光。
“阿术。”秦筝忍无可忍地把人堵下,拦在他的帐门外,他足足站了两个时辰,一夜的寒风,索性将他的酒劲一起吹散了。
阿术半夜起来,急于解手,结果却被秦筝堵在这个当口。
“阿术,他呢?”
阿术支支吾吾地夹着双腿,说话也不利索了。
“跋大哥他......”
天地一线,晨雾刚刚胧起,草原仍在一片的昏暗,却是一骑快马飞驰而过。
阿术提着裤带,对郭靖道:“郭靖,其实跋大哥应该活不了了吧。”
郭靖紧紧地抿着唇,一双浓眉拧起。
那日,山寨被围,无数的死士疯狂涌入,寨众拼死抵挡,然而根本都不是那些死士的对手,围攻跋锋寒的人,便是“天君”席应。
一如秦筝所言,那人战不过跋锋寒。只不过,跋锋寒带着他们脱身时,遇上了守候已久的“武尊”毕玄。
阿术告诉秦筝,跋锋寒把他送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那件衣裳,被血染湿了,一直一直都没有干过。
阿术说,跋锋寒后来是让商秀珣接走的,不知道是不是去了飞马牧场。
古道荒沫,不见尽头。
秦筝颓然地坐在路边,任凭那匹马闲在一边,撅着地上不多的杂草。
“嗒嗒嗒。”
马蹄声忽然扬起,目所能及的地方,转眼扬起了万千的尘埃,骏马飞驰过眼前,呛了秦筝一脸的沙。马上是个女子,锦衣绸缎,是个貌美出尘的女子。
和雪莲不一样,那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高傲中,又带着数分的戎马英姿,是个出入战场的女子。
秦筝望见她回头看了眼,然而高高挥起的马鞭,却在马臀上狠狠地抽了一下。秦筝自嘲地低下头,起身站起,拍了怕身上的灰尘,牵过了马。
“这位小哥,请留步。”
秦筝被带到女子的面前,秦筝这才将她的眉眼瞧得清楚了,眼窝略微深陷,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显着几分的褐色,竟是有着北虏的血统么。
“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女子微微一笑,两点梨涡挂在脸颊。
秦筝见其身边围着的壮汉,个个英武得厉害,断定这一拨非富即贵。
秦筝有个毛病,是从穿越前带过来的,就是看见那种高高在上的领导层,就会情不自禁地开始哆嗦。于是,秦筝在脚边画着圈圈,想着自己当程序猿时,有什么项目汇报会议,他能避则避,有一次,实在躲不过去了,他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讲解了一次会议之后,组长便再也不敢让他单独讲说了。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在秦筝看来,就像是他们公司里那位女魔头般的市场总监。即使这女子的笑容再和善,秦筝都觉得她下一秒也能吞了自己。
“这位侠士。我家小姐在问你话。”女子身边的人喊了一嗓子。
秦筝抬了抬眉眼,仍是颔首,低低地说了句:“秦筝。”
马背上的女子却是微扬下颚:“秦少侠可是认得我?”
“不认识。”
“那为何要这般惧怕我?难不成我会吃了你不成?”
秦筝挤出个干瘪的笑容,指着自己的马:“既然姑娘问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荒漠千里,秦筝认定了自己当真不能结交高层,自从和这个女子同路之后,他好像把自己八辈子的霉运都一并吃下了,不是堕马,就是被沙中的蝎子缠上,好不容易寻到了处水源,偏偏不巧地,在他喝水的时候,湖中浮上一具女尸,睁着眼,烂着脸,和秦筝对视着。
秦筝大吐了一天一夜。
而这会儿,又遇上夜里的沙暴。
秦筝把自己缩进一块石头后面,还露了半只屁股在外面,不料,就这么点地方,还要被人侵占。
“秀宁姑娘。”秦筝苦笑着,“我真的只是个路过的,为何你非要困着我不放?”
李秀宁。
秦筝那日听到她的名字时,心底翻腾了一句大大的“卧槽”,果然是皇族之人么,比那个市场总监不知高干了多少倍啊。
想着自己居然能被李秀宁扣押成囚,那是不是也能沾个光,见一回唐王李世民。
岩石后,暴风卷过,漫开整夜的黄沙,簌簌落下,一不留神,便是一嘴的泥。
李秀宁侧过头看他,仍然小小心心地开口道:“一人独挑漠神殿高手,又在毕玄手下走过百招,孤身闯殿,还能毫发无损而归者,秦少侠,你当真只是路过的么?”
秦筝惊讶,想张嘴,结果自己快被挤出了石头,不太好张,只能咂咂嘴:“妖怪啊。”
李秀宁“噗嗤”笑了出来:“不若秦少侠来猜一下,秀宁是如何知道的?”
秦筝摆摆手,拒绝道:“我不是妖怪,又岂能猜中妖怪的心思。”
“轰!”
夤夜,平地突然一声巨响。
秦筝抱着李秀宁瞬间滚出半远,他们躲避的那一方石头竟是被轰成了齑粉。李秀宁被秦筝护在身下,贴近的呼吸,只堪堪隔了衣物。
再看时,秦筝已是飞身跃起,掌中血泠,舞若暗夜星辰,于狂风中掠过,迎面战上那一群漆黑的茕影。
黑暗,无止境地张开,仿佛在顷刻吞噬了全部的星光。
“四小姐。”有人扶住李秀宁,“不像是漠神殿的人。”
李秀宁愕然:“那是何人?”
那人摇摇头。
“老子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安省过,好不容易绑上了跋锋寒的大腿,又被你们一个个给搅合了。如今,摊上了个有财有势的主,你们还来!”
秦筝碎碎念,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他嘴上不停,手下的白竹棍更是不停。
此起彼伏的闷哼,夹杂在翻滚的黄沙中飘远。
直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唠唠叨叨。
“该死的毕玄。”
“该死的漠神殿。”
“该死的颉利。”
“该死的跋锋寒!”
再渐渐地,却是连秦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风沙渐息,旁人点了火把,照出一地的尸骸,李秀宁就这么站在火光下,投在沙上的影子,摇摇晃晃。
“东海,补天宗。”李秀宁忽而笑了一笑,“竟是叫他趁乱逃走了么?”
“四小姐,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商场主说,他是个怕蛇的人。商场主又说,他是个死都不怕的人。”
秦筝伏在马上,扳着手指数着自己遇见的人,一直扳到了商秀珣。
“唉,女人心,海底针。果然最难对付的,就是女人。”秦筝抹了把泪,只是眼中干涩,叹了叹,“老跋,还是你那个山寨的被褥暖和,而且你不吝啬,肯把所有的暖炉让给我。老跋,你好像还没碰上寇仲他们,应该不会就这么挂了的吧。老跋,你的芭黛儿呢?”
秦筝猜不到李秀宁为什么会来到大漠,不过,一定不是来散心的。彼时,仍是隋朝,即便李渊已经太原起兵,但依然未入长安。而李秀宁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大漠。
秦筝猛地从马上跳了起来,惊得这马一声长啸,犟着头,甩了两下。
“呵呵,对不起啦,马兄,是我太兴奋了。”
☆、第9章 原来
水中的浮尸,顺流往下。秦筝壮着胆子将尸体捞了起来,幸而此时正值隆冬,尚不曾开始腐烂,只是这些尸首在湖里泡得久了,个个都肿胀得面目全非了。
秦筝掩住口鼻,细细地翻了翻他们的衣服,那一匹小小的暗纹飞马,端端正正地绣在衣襟上。
“四小姐,看来是有人要阻拦你的计划啊。”秦筝转过身,李秀宁站在他的不远处,抱着双臂,笑容依然。
“我见过商场主,这些人,应当就是他们飞马牧场的弟子。”秦筝甩去手上的湿漉,“想不到这漠神殿居然接连灭了漠上的两大势力啊。”
不想,却听李秀宁蓦然问道:“秦少侠既然走了,又何必再要回来?”
秦筝早在回来前,就拟好了腹稿:“这沙漠风沙无眼,我既然碰上了四小姐,怎么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不是么?”
李秀宁勾起嘴角:“你想跟我去飞马牧场?”
秦筝坦然点头:“之前不知四小姐要去何处,所以才会有鲁莽之举,还望四小姐莫要怪罪。”
李秀宁在这个当口来到漠上,秦筝揣摩出了两种可能,一是借兵,二是买马。
只是,如今大漠上的势力分崩,颉利可汗为了防备突利,是怎么都不会把兵借给李家的。再加上李秀宁一眼认出了秦筝。这不是和商秀珣有往来,还会是谁?
秦筝要寻跋锋寒,在这片茫茫无际的大漠,兜兜转转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这刻若有引路之人,他何乐不为。
李秀宁却是指着那具泡得发白的尸身说:“这里有这么多飞马牧场的尸体,想必场中已是无人了。我又何必再过去呢?”
秦筝脚下一转,已经跃马而上,朗声道:“四小姐,这人死了,这马指不定还活着啊。你们李家欲争这天下,要的自然是征伐沙场的军马。飞马牧场的人是死是活,又有何相干呢。”
“你……”李秀宁一双秀目,猛然敛起。
秦筝哈哈一笑:“难道我有说错吗?”
“四小姐,这人……要不要……”
李秀宁推开身边的人,也同秦筝一般,翻身上了马,扬鞭,长笑:“商秀珣说你脑袋不好使,看来,她定是花了眼,没能瞧清楚。哈哈哈。”
马蹄声扬,踏过漫天尘沙。
宛若万里之外,长安城安,李家的攻城车,隆隆撞响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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