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时枳楛还说自己缺德来着。
……缺不缺德已经不重要了,他可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
从小到大哪受过委屈了,真是的。
就幽冥天天给他气受。
父王还满眼都只有他大哥一个。
幽冥他母亲因为难以承受父王的真神之气,却还是拼着生下了幽冥,生下他来她也就过世了,後来父王日思夜想思念过度,也随着去了。
自此之后他就天天活在幽冥的压迫之下。
——这个不让干那个不让做,便是跟其他真凰神兽一起出去玩玩都不让。
天天呆在家修炼术法修炼术法,那么苦的事情谁愿意去做,再说了老子浑身上下充斥的全是真神之血,哪里像你那样一仙一鬼二脉冲突的那么难受才需要潜心修炼,老子不修炼都是法力无边!
正当他还为这过往事埋怨不停,祝傥又在他额头轻轻落了个吻,「我去给苏管开门。」
「我不给他看!」说着又揪过被子来裹紧了自己身上,今天已经够丢人了,能不能分开时间丢人啊,别让他一天天活的这么糟好不好!
祝傥显得有些为难,面上还是浮出了些暖言笑意,单手又拍至他肩膀,「那好,不给他看,但是苏管我叫下来了,也不能让他空走一趟不是?」
季清流无语,心说你让他空走一趟就空走一趟呗,这有甚么的!
刚想开口,又觉得有点迷糊,努力的睁眼看了看祝傥,他是不是、是不是对自己动了甚么手脚……
「我不会让你不开心的,幽季,听我的话。」
苏管被祝傥让进屋里时腿还是软的。
祝傥见他这个窝囊样来气,却也应征了自己心下的想法,刚才冥主肯定是也和苏管说了些甚么,因此忙将心底疑惑统统问了出去。
苏管惨白着脸点头,尔后又不确定道,
第59章
季清流再醒来之时,还生怕一睁眼就又是幽冥那冰凉冷清的大殿,殿下玄砖泛寒,身上玄铁凝冰,怎么瞧怎么觉得自己当初那副落魄模样实在是……实在是不堪回首。
因此还犹豫了会儿,寻思着一旦睁眼又是这副场景,该怎么办。
可鼻尖微一耸动,又闻着了丁点若隐若无的香甜。
这种味道……怕不是幽冥那个地儿能有的吧?
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睁开了眼。
还是自己在陲城的这个小破屋子,一切摆设都没变,躺的也是自己的床,盖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床绵柔锦被,旁侧也都是祝傥排排摆整齐防着自己睡着睡着就撞到墙上的枕头。
一切……照旧。
好像自己睡前也是这么个姿势。
那么……自己先前是想错了?祝傥没把自己又带回冥府?
正疑惑着,心想这一切别再是假象,自己叫他骗了去,就听得门扉一声响动,有人哼着小曲走进来了。
听这动静是祝傥的。
确实是他,手里还端着一个小木盘,其上放了些微褐淡黄之类的薄饼,此刻还裹着烫气,幽幽的散着馨甜味道。
祝傥瞧见幽季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看,戒备的竟有些过于生分,忍不住轻声哄他道,「帝君果然同旁人不一样,醒都醒的如此及时。来,尝尝看吧,新鲜出炉的。」
季清流不为所动,似乎想从祝傥脸上分辨出一些不寻常来。
「帝君看我做甚么?」
「这甚么?」
「吃的,」说着又单手摸了摸他的头,「上午还跟你说过,你我修了房中术,你现在已不是当初那么弱了,虽然熟食不敢上来就端给你吃,但这些小饼甚么的,应是没问题。」
幽季半信半疑的接过,凑到眼跟前近了才发现,其上还有些芝麻粒和瓜子仁,黑银交错一片,卖相不能说不好看,但也说不上多好看,可就是有了这么一丁点点缀,觉得好似确实还不错的样子。
祝傥看他还不放心,又道,「苏管我没让他回去呢,在门外守着,你若是有甚么不对了……」
「祝傥,你在拿我试验?」
「怎么会!」祝傥也急,「不是想哄得你快吃些尝尝嚒,凉了就不好吃了,也没这么酥脆,忙活了一中午刚出炉,就不能赏我点面子?我那意思是想叫你放心,不会出甚么事。真的不会,你现在可以承受这类食物的热度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切事情我都为你做了万全准备,一旦有不对,那苏管还在门外呢。」
苏管此刻也依靠着门板无语凝噎望天,心说他本来就是一个打算过些闲散日子的小仙,虽然当时曾因爱慕帝君之情到底是上了祝傥那条贼船。
可,可哪里能料到,这贼船如今这么大了啊!
——一旦反叛了仙界,那他们可是真无回头路了。
又想着刚刚祝傥携着帝君回来时那一脸兴奋之色,苏管觉得不妥,不及劝言几句,就悉数被祝傥阻了回来。
他只道,「这是个机会。」
这是个机会、这是个机会……这是个屁!
你就不想着,万一你完了呢?
冥主所言就全都可信?
『主上,北烛帝君当初会被天帝罚上浊灭池,其中多少就有一部分他独大且法力有可造成威胁之论,如今冥主跟你说那些话,你难道就未曾想过,他莫不是也怕帝君法力再恢复,又对他隐构威胁?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招数,毁了你,自然他就可以将骨头夺到他自己手里头去了,如此一来,再牵制帝君。』
可祝傥却摇头,只说,不是。
——不是。
——因为幽冥说的法子,幽冥他自己能办到。
……
『冥主此话当真?』
『当真。我没必要拿我弟弟的性命去开玩笑。他啊,不懂事的很,也任性的很,哪里有甚么烛龙之姿?都活了这么大了,事事不会办,嘴还不甜,浑身一堆骄纵的毛病,甚么事眼里基本也就只有他自己。』
祝傥笑着附和。
『但是……谁叫他是我弟弟。若是能有选择,我宁肯你是我弟弟也不要他是我弟弟。帮不到忙就算了,还处处添乱……处处添乱不说,还死活不肯认自己捣乱。』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祝傥看着冥主那一直冷漠的双眸里也难得泛了些温情。
只不过稍纵即逝。
『也罢,他啊,无拘无束惯了,当我听说天帝胆敢让他上浊灭池的时候,未曾不是没气过。可转念又想着,这样也好。这样他就能乖乖回来了,不然以前还真抚弄不了他。一张嘴往外冒的话简直都能活生生将人气死。缺乏教养之极。』
『所以,祝傥……』
不及幽冥续上后头的话,就见祝傥先他一步开了口,声调冷静,全然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来。』
幽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前一亮。
明白祝傥这番苦心,却还是忍不住拿话头去激他,『你还是不信我?』
『并非如此。』祝傥也轻叹了一口气,『幽季和我讲了,讲了一些你的过去……天难天刑已经够苦了,没必要这种事,再让你担当一次……你说你这个弟弟缺乏管教……那从此之后,能不能让属下替你分点忧?所以,换骨之事,就由属下代过吧。』
幽冥笑意幽幽的托腮斜倚在椅子上,目光盯着半跪于地的祝傥,一瞬间玩味了起来。
——他了不得。
——他把自己日后想慢循慢诱的话,一股脑全抖落出来了。
——这个忠心表的他喜欢。
可也忍不住提醒他道,『你要想清楚,这过程中万一出任何差池……你一旦没挺过去……或者说出点甚么其他状况,之后驾驭不了幽季,依照他那个性子,肯定一脚把你踹开寻别人玩去了。』
『我知道。』祝傥苦笑,『可我也不想……不想让他只是习惯我,我想让他也能喜欢我。』
『所以恳请主上,这次让我放手一搏,试试看吧?』
『好。我会把这个法子教给你。其他的,我可就放手不管了。』
『谢主上。』
——谢主上?
这话说的未免太甜了,苦肉计你拿去演了,日后路你替我铺了,好像一切都顺风顺水了。
幽冥嘴角的笑意越绽越幽深。静静的盯着祝傥抱着熟睡中幽季远去的身影,他唇齿轻启,淡定的道了句,『两个小骗子』。
*****
有了头一顿的酥脆薄饼,过几天就开始沾了热食。
人活在世尚且逃不过食色性,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
心里头没将一些念摘的干净,也无须在人间有个寺庙排位供着香火,自个儿乐活自个儿的也是趣。
只不过最近祝傥一直显得兴致缺缺。
西街的拉面小铺,北边的蒸笼包子,红沥沥的浇上半碗淋上一圈,不必靠近便能闻得到那股子冲鼻的味道。
这便算,哪天吃着吃着,估计是幽季又看他不爽了,拽过衣领来,嘴对着嘴忽然就堵了去。
对于这种艳事祝傥自然是求之不得,可这吻的同时换他先撬开自己唇齿,舌伸进来不说外加附送一大堆辣油时,那滋味可就是七窍瞬间皆通气,顶的都缓不过神来。
苏管往往也看的回不过神来。
待得能省过神来,一定是因祝傥咳的都快爬桌子底下去了,那动静着实大,震得他这个旁观者恍如梦醒,方知该逃。
是对面的帝君笑眯了一双眼,诡红的一张唇,是眼见着他又悠然自得的吸了一口牛肉面汤,半碗红油又进,却始终好似没听得入喉那音。
苏管立即放下筷子,没吃饱也不敢留了,忙道句,「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尔后是磕磕绊绊爬也要赶紧的爬出去,那架势,生怕帝君再对他有所动作,这么一来自己先被辣的半死不说,回头肯定还会叫祝傥给活生生打死。
他可不敢跟帝君有甚么接触。
这样恶劣的帝君也真是太可怕了。
当初在天庭上瞎了眼,议事大会上所见的幽季恐怕也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他。
无疑于另一种意义上的『魔头』。
可怕,简直可怕。
自此之后苏管宁肯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上街找独食吃,也不愿跟他们凑合一桌了。
只有祝傥咳了半条命去,却还是陪着他吃饭,偶尔被他戏弄这么几把,戏弄的眼泪都被辣出来也不走,缓过神来再轻言道,「你开心就好。」
开心。
当然开心。
偷了老子的仙骨不说现在还不还我,你安得甚么心思?
叫我不好受了我能叫你舒坦着嚒?
起先也不是未曾想过要跟他闹翻天,不然总不可能默默的忍了吧?
可转念又想着,祝傥明知自己恢复法力也不能将他怎样,顶多是逃跑,许不定还会被抓回来。只要他跟幽冥不联手,自己就尚且还有一丝活路。
所以他不还给自己,是怕自己跑嚒?
这么想着又不闹他了,也尽量对他好点,伪装出一副自己不会逃跑的架势。
祝傥倒也是对这变化受宠若惊,可後来又想着,幽季他也就是这么个德行——小孩德行,开心了跟你玩玩,你把他弄不舒服了他当然不让你舒坦,然后也就不跟你玩了。
所以心下也疑惑着,自己最近做甚么哄他开心了嚒?
好像并没有。
又想着,大概是幽冥叫他俩回去,他却没带着他回去,同他一直留在这陲城,明显的偏向于他这方,所以他才开心。
於是趁热打铁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季清流心下也一动,心说倒是起了个好头,於是又给他设着套道,「你也说过,你打不过他,他万一气急了,忙过这阵子又有空了,再把我们一起抓回去怎么办?」
不等祝傥回答,他又当先覆了身子,趴在祝傥身上,轻声道,「所以把我的仙骨还我,咱俩联手,兴许尚有一丝生机。」
祝傥看着他这么急切,明显一幅掩不住心事的模样也想笑。
因此忍不住伸手扯他面皮,小声道,「帝君就未曾想过,我当初为甚么要冒那么大的险,留你仙骨么?」
想过。
自然想过。
怕是你现今法力能有如此之强,倒是因为将我的烛龙之骨藏在你的那把破剑里头,你沾了它的光才能至如今地步。
面上却不明说,问他道,「缘何?」
「你还不信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
季清流又是一愣。
祝傥声色更暖,「当初只是想见着你有所改变,却也不想见你真遭难。之前都跟苏管合计好了,你上浊灭池头先几天,饭食里便有苏管炼好的保命仙丹,後来我各种手段用尽,方才瞒天过海将你骨头留了下来,同时还要掩人耳目——你知不知道,天帝原本要把你的所有真神之血遍洒天下,换取个人间几百年风调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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