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林渊的手心写了一个字,“绣。”
林渊嗯了一声,问道:“他呢?”
沈绣又写道:“断后。”
林渊神情没什么变化,没有再问,沈绣却觉得很想哭。好好个人,也就不到五天就被水赤霞弄成这样了,手还握着他的手心没有放开。
林渊淡淡道:“我还能看见吗?”
沈绣停了一下,打开他的手心缓缓写道:“一定能。”
林渊又停了一会,语气还是平静,却让他心疼,“沈绣,你别放开我的手,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沈绣又愣了一下,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他突然想起了十五故事里的那个杀手过的那四个月,一点感知都没有……很痛苦吧?
166、
沈绣是很怪十七的,虽然是自己弟弟,但论亲近他当然还是跟林渊更亲了,更何况那个无情的木头都不救他,他都不知道林渊是看上他哪了。
然而当他见到昏迷不醒,血染了一身的十七什么怨气都没了,还是希望他不要有事。
大夫还在给十七灌参汤吊命,沈绣把林渊抱到椅子上。
林渊说:“我想要个躺椅,这个不舒服。”
……你还想躺一辈子是吧?!
沈绣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人买了个躺椅给他躺着,还是那种可以摇的安乐椅。
林渊挺高兴的,又跟他问东问西。沈绣知道他寂寞,他问什么都答。
正在“聊天”就有客人来访,正是司空闲。
第十九章:痛只留在你眼中
167、
“王爷,久仰久仰。”沈绣露笑作揖行礼。
司空闲也是甜笑,“哪里哪里,沈公子过奖了。”
“王爷难得来卫国,这是所谓何事?”
司空闲笑道:“小王这次来不谈国事,只是来看看林大侠和小皇子,这……林大侠这是?”
沈绣甩开折扇摇头叹气,“想来王爷也知道了,手脚尽断,听不见也看不见。”
司空闲大吃一惊,凑到他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问道:“找大夫看过了吗?能治好吗?”
沈绣又扇了两下,淡淡道:“当然,不能也得能。”
司空闲点头,“要是有需要帮忙的沈公子尽管吩咐,小王自当效劳。”
沈绣道:“先谢过王爷了。”
“谁?”
这时候林渊突然开口了,司空闲条件反射地就双腿一软扑通跪了。
沈绣:“……”这是什么情况。
果然林大侠积威仍在。
168、
“哈哈,误会误会,小王最近有点骨头软,总是不小心摔倒……”司空闲哈哈一笑找了个理由,又对林渊说:“林大侠,我是司空闲。”
沈绣一愣一愣的,提醒道:“他听不见,你要是想告诉他就写给他。”
“哎呀对呀,我好蠢!”
司空闲便弯腰在他手心写了自己名字,然后林渊问:“那是谁?”
司空闲很受伤,又写道:“打劫的。”
林渊一脸想起来的表情,淡淡道:“你的玉佩我给……十七了。”
司空闲又写:“有了。”
林渊嗯了一声,跟他不熟不想说话,就沉默了。
司空闲都不明白前两天还好好的人,那么骄傲,那么得意地教训自己,不到四五天就成了这样,任谁看着都心酸。
他没忍住又弯腰给他理了理弄乱的衣服,就听到林渊声音发冷,满满的威胁,“以后好好做人,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了。”
司空闲:“……”我错了,这种人怎么可能自卑了!
169、
司空闲又去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小皇子,沈绣找的大夫说是“毒气侵入厥阴、少阴经”要施针。
沈绣在旁边看着一根根银针,想起一个人来,叹了一口气,让其他人盯着,自己去找父亲商议事情了。
司空闲看完十七(其实只是走走过场,并不敢多看)就又回来,见大夫在施针也不敢打扰,等大夫结束了才问道:“他能治好吗?”
大夫答:“时间不久,给他喝了药能重新看见。至于手脚的伤……就算能站起来也不能灵活运作了。”
司空闲点了点头道:“谢谢大夫,请。”
他看着下人给林渊喂了药,他还一脸嫌苦不情愿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笑完又有点难过。
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林渊很快就睡着了。
想来等他醒来就能目视耳闻了,司空闲又多看了两眼,知道不方便多呆,就告辞了,转而去见了沈繁。
170、
沈繁正在犹豫要不要开战的时候,卫国又来了一位贵客。
“小生蓝歆尘,墨意轩军师,代吾主见过陛下。”
对方是个漂亮到女气的书生,穿着蓝色长衫,腰间配扇,但因为书生气太足,完全不会被误认为是姑娘。
蓝歆尘也是稽首行礼。
沈繁点头示意,“墨意轩有何贵干?”
蓝歆尘笑道:“小生就开门见山了,卫国君可愿与夏国联手伐越?”
沈繁刷地打开折扇笑了笑,心想我还敢跟墨意轩合作吗?然而嘴上却道:“朕也正在考虑,墨意轩来的太及时了。”
蓝歆尘笑吟吟道:“不知道陛下考虑到哪一步了?”
沈繁想了想,答道:“夏王能拿出多少人来?”
蓝歆尘肯定道:“十万人马,外加墨意轩全部战力。”
沈繁沉默了,蓝歆尘道:“陛下,吾主的诚意够吗?够弥补二十年前的嫌隙吗?”
沈繁心想当然不够了,杀鹤长松一万次都不够!然而面上却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朕也正有此意,要不是蓝公子来了,朕也打算让绣儿去趟夏国呢。”
“是吗?”蓝歆尘表现得很荣幸,“那小生静候陛下佳音。”
沈繁笑道:“好,蓝公子请。”
171、
蓝歆尘一走,沈繁对着沈绣问道:“绣儿,让你和蓝歆尘一起打越国,你能办好吗?”
沈绣道:“父亲,我想去赤霞宫救人。”
沈繁默不作声,沉默了好半天,叹了一口气,“双执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十七不是南宫,你也不是我……卫国还是衰败了。”
沈绣听着心里难受,屈膝一跪,“父亲,我知道该以大局为重,可我也担心赤霞宫那面。”
沈繁嗯了一声道:“蓝歆尘要比夏王更胜一筹,如果让十七去必定受他算计,让你去活下来的可能性大点……可是……”
“父亲?”
“可是你不是我亲生的,跟十七也没什么感情,于情于理不该让你冒这个险。”沈繁摇了摇扇子,又苦笑,“如果是南宫泓,一定会让自己自己亲子去战场,让我打胜算大的那场。”
沈绣叩头,诚恳道:“我能理解您的想法。”
沈繁只笑不语,沈绣接着道:“父亲十七岁时就担起剑雨潇潇,而我已经二十了,总该为您做点什么……毕竟父亲放弃了最年轻的时候没有恋爱,我又怎能耽于情色?”
沈繁问:“……儿子,谁跟你说我没有谈过恋爱?”
沈绣答:“南宫叔叔说的,他说您年轻的时候追过二十三个姑娘,没有一个追到的。”
“胡扯!他才没追到!”
“我还找花花确认了,花花也说是真的。”
“……绣儿,卫国我一分都不会给你的,剑雨潇潇你也别想!”
“啊?为什么父亲QAQ”
172、
司空闲到的时候沈繁已经走了,只找到了还在低头想事情的沈绣。
“沈公子?”
“啊!齐小王爷。”沈绣回过神来问道,“看过十七了吗?有什么事?”
司空闲道:“刚才去看过林大侠了。”
沈绣道:“哦,他怎么样了?”
司空闲道:“挺好,已经睡着了,小王刚才听大夫说他的手脚……”
沈绣答:“会有办法的。”
司空闲停了一会笑道:“沈公子知道自己和令尊的区别吗?”
沈绣没回答,好像他本来也没打算等一个回答,司空闲接着道:“世间万物无外乎情理法三个字,沈公子把情放在了第一位。”
这不是一个国君该做的判断,再加上兄弟嫌隙,如此看来卫国没落是早晚的事了。
不过这句话司空闲没说出来,心里却在思忖这个蓝歆尘是个什么样的人,齐国又该作何选择。
沈绣执扇一揖,“多谢王爷提点。”
“客气,小王也只是随口一说。”司空闲又问,“不知道林大侠的伤沈公子可有打算?”
想起他的伤势,还有身中的迷情蛊,沈绣道:“恐怕还是得去赤霞宫找一个人。”
司空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173、
林渊醒了后情况比之前稍微好了一点,能看见,能听声,然而手脚的伤一时半会好不起来。
司空闲来看他,顺便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林渊刚要嫌烦,听到可以晒太阳就欣然答应了。
——林渊属植物的,喜爱阳光。
司空闲从小金枝玉叶,根本不会照顾人,只会带他晒晒太阳,陪他说说话。
林渊问:“沈绣呢?”
司空闲答道:“忙着备战,要和赤霞宫打起来了。”
林渊问:“为什么?”
司空闲道:“原因很多啊,比如越国再三挑衅卫国国威,水赤霞扣留皇子……其实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理由是四国并立的局势太久了,大家都想要一统。”
林渊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司空闲马上感觉到哪里不对了,问道:“你这是在失望?”
林渊:“……”
司空闲马上改口哄道:“我刚才胡说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为兄弟出气了,哈哈……”
林渊道:“闭嘴。”
司空闲老实地闭嘴了。
174、
司空闲又跟他扯了些齐国路上的风土人情,还有朝堂逸事,林渊都兴致缺缺,过了一会表现得很没精神,司空闲便问:“你是不是累了?不然回去吧。”
林渊懒懒地道了声好,便由着他抱了起来,临放下的时候林渊说:“看不出你力气挺大。”
司空闲垂眸看着他心想,不是我力气大,而是你这些日子轻了。
这么一想视线又不知不觉转到他英挺的面容上,这些天虽然苍白了些,但依旧傲气不减,司空闲一时间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林渊皱眉不悦道:“你到底要不要放下我?”
司空闲这才惊醒,摇头去掉自己奇怪的想法,放下的同时不经意地更低了下头靠近他嗅他的气息,林渊隐约感觉这人反应哪里不对,正要训他就听到一声几乎要结冰,又暗火涌动的声音。
“别碰他。”
175、
林渊不用看都能听出来是谁,但也没吭声,司空闲吓了一跳,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感觉一阵风吹过似的,那个人的食指和拇指掐向自己喉咙,就要取他性命。
司空闲根本来不及躲,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本该伶俐的一招到了身上却绵绵无力,司空闲本能地一推,十七踉跄了一下,但依旧凶狠地瞪着他。
他脸色白得像纸,脖颈还被缠着纱布,身上只穿着一层里衬,司空闲猜测他是刚醒来。
十七看到林渊,便不再跟司空闲纠结了,冷声道:“滚,下次一定杀你。”
司空闲都不明白他到底在横什么,但想到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再说眼前这个人也的确不好惹,就道了声,“那,那我先回去了。”
十七理都不理,专注地盯着林渊,好像要把他戳个洞出来似的。
林渊懒得吭声,干脆闭上眼没搭理他。
第二十章:站在别人的雨季
176、
十七把他认为很烦的外人都赶走后,在他膝前半跪下,执起他的手腕查看他的伤势。
手腕上留下的伤口被敷了一层药,十七看了一会确认得到了治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然抓着他的手不舍放开,一遍一遍地轻抚,眼里又痛又怜。
临渊终于冷淡地开口,“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十七惊了一下,自己刚醒来,还不知道他能目视耳闻。又想起自己刚救回他的时候也是一下子就能猜到是自己,于是默不作声地往他手心写字。
林渊不耐烦道:“我能听见,说话。”
十七震惊地愣住了,再仔细看他的眼睛神采奕奕,并不像失明的人那样黯淡无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连看他都不敢再看了。
时间慢慢走过,他半天不说话,林渊便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十七还是没动弹,甚至手都没有挪开过,注意看的话才能发现他的肩膀在微微战栗。
怎么办?再不开口就会被赶走?
该说什么他才不会不要我?
十七的思维完全冻结了,脑子一下子停止了运转,除了害怕找不出别的想法来。
终于在林渊再次赶人前他想起来,他应该道歉。
于是十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颤声道:“对不起……”
177、
林渊嗤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十七又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道:“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两人之间再没了什么信任,或许一开始就没有。
十七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彻底放弃了,他有好多话想说又不敢说,不知从何说起,半天又挤出来一句,“我只保护你,不会伤你了。”
“又是水赤霞教你的吗?”
完全不信任的回答让十七明白了,他好像悔悟地晚了,就在那一晚他们之间就再回不到从前了,但他还是想要挽回,十七一下子找回声音了,知道说话了,“不是,我再也不听宫主的了,对不起……”
林渊垂眸看着他,淡淡道:“十七,晚了。”
十七怔怔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尾已经有些发红,听着他接着道:“回去作你的十七吧,我们已经结束了。”
十七眼里的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178、
“我……对不起……求你再给我一次……”
“十七,你知道吗?”林渊没有看他,眼里好像在回忆,漠然道,“每当我铲奸除恶的时候,那些人就会跪在我面前忏悔,说自己会悔改,说自己可怜。我开始信了,可最后才知道,他们后悔的只是被我捉住了,只是在做戏博取我的怜悯,这样的戏我已经看够了。”
十七一直在摇头,亟不可待地解释,“不,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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