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你忏悔，很烦。”
十七只好不再言语，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愿听自己说话了，要赶自己走，那他……他就只能孤独地死去了……
影子失去唯一的光了，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十七低头跪坐在他膝旁，眼泪成串地落，却忍着不发出声音，怕又惹他不高兴，林渊注意到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摊的水渍，心里不争气地一戳，像是有什么在胸腔里啃噬一样，几乎要抑制不住妥协。
“你脖子怎么回事？”
他还肯跟自己说话？十七刚要如同死灰的心一下子又溢满了希望，谁想到曾经给自己温暖的人如今连一个字都变成了施舍。
十七正要开口答话，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伤的，会不会他知道自己背叛宫主后会愿意原谅他，或者允许自己留在他身边呢？
他还会注意到自己受伤了，那是不是代表他还在乎我？十七觉得自己的心正吊在深渊之上，等待着他的判决，一生一死不过一句话。
于是十七答道：“被十九伤的。”
179、
林渊嗯了一声，就又没了话。
十七如坠冰窟，头次觉得心里有些委屈，那一刀再深一点他就没命了，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心里起起落落，提心又吊胆，十七觉得眼前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强撑着的力气也在抽离，从心到身都觉得冷。
他曾经为宫主活着，后来为了林渊背叛了宫主，可林渊也说不要他了，十七感觉自己的心都因为害怕在发颤。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低如草芥，愿意用一切，包括尊严和生命来乞求他的一点垂怜。
哪怕林渊说看他不顺眼，他都毫不犹豫地马上消失。
然而从头到尾他得到的就只是无视，被置之不理。
十七心如死灰，向前挪动了两寸，轻声道：“我抱您休息好吗？”
林渊不想理他，但旁人都已经被十七赶走了，身体又不争气，只得冷冷地嗯了一声。
十七抱他上榻，给他去了外衣，将手巾打湿给他简单地擦身。林渊垂眸看他，十七的神情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其他方面的意思，最后又给他擦了擦手心，想起司空闲碰他的地方又用力地磨蹭了两下。
林渊皱眉，这什么毛病？
180、
十七给他掖了掖被子，知道自己该走了，不能再惹他心烦了，思至此眼里本来就蓄满的水气更浓，十七屈膝跪下，“那我走了，请主人受我三拜。”
第一拜，谢你救过我性命。
第二拜，谢你给过我温暖。
第三拜，谢你赐我勇气，摆脱赤霞宫。
十七拜完起身，声音轻柔平静，“主人再见。”
三拜过后，江湖不见。
他会找一个地方安静地消失。
181、
林渊隐约觉得他反应不对劲，强迫自己不去想，又只听砰得一声，因为刚刚醒来过分虚弱的身体直廷挺地栽倒在地。
林渊吓了一跳，见他再次昏迷不醒连忙喊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没人理会，林渊艰难地跌下床，顾不上手脚的刺痛，挣扎着挨到他身边。他的手使不上力气，只能将十七堪堪揽住，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很冷，这才发现他穿得格外单薄，这才发现他脸色从一开始就白得不正常……
“影？快醒醒！到底……怎么了？”
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被赶出去的下人，一推门看到林渊正搂着十七，怕他身体彻底冷下来，一见人来了表情又变成了冷漠，责怪了句，“怎么才来？”
下人赶紧去喊大夫，留下的该扶这个的扶这个，该搬十七的搬十七，还一面解释说：“是少爷不让靠近。”
林渊便不再说了，看着他们把十七抱起带走，临要跨了门槛突然道：“让他呆在这吧。”
林大侠的意思是，并不是他想见十七，只是不想他醒过来再爬起来找自己然后再晕过去而已。
下人道了声是，便把十七平放在他身旁，林渊等了一会大夫来了，给他瞧了瞧道：“才醒过来体力透支，伤口还要再包扎。”
林渊看着他解开缠在他脖颈的纱布，露出了里面深及骨的伤口，已经过去好多天还是没有完全结痂，林渊不禁问了句，“他怎么伤的？”
大夫道：“我也不知道，跟你一块回来的。那时候就剩一口气了，流了很多血。”
他说的很简单，只说了流了很多血，完全无法想象出当时的惨烈。
林渊想这件事还得问沈绣，然而沈绣好像很忙。
182、
云晴一听到十七醒了就去看他，结果得知十七跑林渊那去了。
出于男女有别的考虑，云晴只好在院子门口等，等了半天就有人去喊大夫。云晴急的不行，直到听说十七被留下了，终于忍无可忍，冲进去把十七抱走了。
林渊：“……”
183、
十七又昏迷了一天，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被抬回房间。
他从黑暗中醒来先是愣了一会神，想起自己被抛弃了，又躺了下去。心脏像被用力地握住，疼得喘不过气，只想躺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听到一声干咳，十七这才注意到云晴还在，但没有精神回应，只是躺着发呆。
云晴见他心如死灰的样子，在他床边坐下，抚了抚他额头的头发，十七也没什么反应。云晴问道：“发生什么了？”
十七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眼圈发红，云晴连着被子把他搂进怀里柔声道：“我是你娘，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有什么我不能帮你的？”
十七一听，突然把头露了出来，眼睛还红红的，抓着云晴的手，声音有点哭腔，“他不要我了，你帮求求他吧，让他别赶我走，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晴听了先是气结，想训斥他如此自轻自贱，又说不出口，只是神情发冷。
十七说着说着，又落了泪，“娘，求你帮帮我，我只是想留在他身边……”
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又听着稚嫩可怜，云晴听了这一声娘一下子就心软了，便应了，“好，我去帮你说，你先吃饭好吗？你醒来到现在还没喝过药吃过东西。”
十七只是惶然摇头，蜷缩成一团。
云晴没办法，心里对林大侠越发不满，他这是想要自己儿子的命啊！
======今天的微博======
林大侠：本宝宝不开心，宝宝有小情绪了！快坐上来自己动！@17
17：亲爱哒不要恃宠而骄，再说你这段戏不是挺轻松的吗？ @临渊
小闲：我到现在特么的连个手都没牵上，已经挨了三次打了，宝宝心里苦[大哭]
云晴爱刺绣：对女婿很有意见，然而儿子不听我的QwQ
15：谁来把这个妖孽收走？ @公主
绣儿：惊闻作者最近打算虐我了，我这么萌你舍得咩
蓝歆尘：莫方，小生上线了哦~[微笑]
第二十一章：星光温柔你眉眼
184、
十七提心吊胆地在院外等结果，揪心程度参照科举放榜。
院内，云晴正色道：“林大侠，你和绣儿是朋友，我也尊重你是个侠义之人，但你这么对待影儿，我这个当娘的实在看不下去。”
林渊淡淡道：“他杀我这么多次，我还得哄着他不成？”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孩子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你不是大侠吗？不是应该心怀悲悯吗？”云晴护短护得理所当然。
这话林渊听着刺耳，但出于对长辈的礼貌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又不是他娘。”
“林大侠，你真要把他逼死不成？你也知道他从小被怎么教育，你不理他他根本活不下去。”云晴一看这么说没有用，只好来软的，“况且他要的并不多，他只是想在你旁边照顾你，你给他次机会，他再也不会对不起你，你也正需要照顾，何乐而不为？”
林渊道：“好吧。”
“更何况你们曾经感情深厚，又怎么忍心让他……”云晴这才反应过来，心想林大侠你松口得也太快了吧？但又高兴极了，连忙道，“他就在外面，已经好些天没吃饭没喝水，一会你劝劝他好吗？”
“嗯。”
185、
“真的吗？”
十七本来已经因为不吃不喝快要被掏空身子了，一听到林渊愿意见自己了马上打起精神进了他的别院。目光一跟他对上又开始紧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他面前的。
林渊把视线移开，没再看他，十七跪了下来，拉起他的手轻声问道：“主人，您愿意原谅我了吗？”
林渊冷淡道：“谁说我原谅你了？”
“……”
林渊接着道：“可我也不至于让你死。”
“我会活着侍奉主人。”十七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低头吻他的手，泪水打湿了他的手背，“谢谢您，谢谢您留下我……我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林渊看着他哭莫名地不快，不耐烦道：“别哭了，烦死了！把桌子上的粥喝了，吃完饭再喝药。”
十七没心情关心这个，问道：“主人您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
“我让你喝药。”
“是，我这就喝药……”
林渊一句话他就让干嘛干嘛，云晴突然就有点不平衡。
儿子，你还没跪过娘呢……
186、
虽然林渊还是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但至少不会被赶走了。在他的强迫下，十七开始好好吃饭，乖乖接受治疗，身体很快地开始好转。
然而林渊对着他还是不多话，他也不敢多言，只是尽心照顾。
不过几天的午后，他照样带林渊晒太阳。十七照常给他按摩腿上和手臂的肌肉，怕他以后站起来影响了恢复，又检查他伤口恢复的程度。
两人气场都是安静，几乎没什么交流，却又不觉得尴尬。林渊昏昏欲睡，觉得自己越来越懒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好起来以后都懒得动弹了。
正这时候就一定会有人出来打破宁静。
“林大侠，我来看你了，他们说你出来晒太阳……哎呀！你怎么也在？！”
十七缓缓抬头，一句话没说，但司空闲就是觉得这一瞬间，像是密密麻麻的杀气刺在皮肤上一样，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187、
十七出手杀气呼啸，森森凉凉的感觉，司空闲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生死瞬间一道声音响起，及时地救了他一命。
“杀了他你也不用来见我了。”
十七猝不及防地收手，微微蹙眉盯着司空闲，后者觉得芒刺在背，这杀意甚至比刚才更盛了，这样的压迫下司空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渊不明白他哪来的火气，便找了个理由把他支走，“我要吃桂花糕。”
十七仍是倔倔地不肯挪开视线。
林渊皱眉道：“你听不见是吗？”
十七低头小声道：“一会去……”
“现在去。”
“是。”
十七再是不甘心也不敢再惹他生气，只好威胁地看了司空闲一眼去做点心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第一天认识人家为什么就非要杀他，就是本能地觉得不顺眼。
直到十七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中，空气中的不安才慢慢消散，司空闲好半天才从僵滞中缓过来，干笑道：“林大侠厉害啊，他这么凶你都能制得住。”
林渊道：“嗯。”
“不过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的？你不是大侠吗？他视人命如草芥……”
“早就认识。”
“对呀！不然我的兵符也不会到他手里了，哎我好蠢！”司空闲一下子明白了，又问道，“所以说那天你偷偷摸摸地是为了见他？”
提起那天来林渊就不爽，更懒得答话，只嗯了一声。
司空闲马上猜到大侠不高兴了，不爱听，马上换了个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大侠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林渊淡淡道：“挺好。”
“……很好是什么程度？”
“打你没问题。”
“……”
188、
“大侠你别开玩笑了！你明明是一副瘫了的样子……哎呀！谁，谁暗算我？！”司空闲捂着被砸了一下的头，捡起地上的铜币目瞪口呆。
林渊捻了捻指尖的铜钱，轻描淡写道：“暗器很考验指法，我也是才接触，没想到……打得这么准。”
“……”
189、
“林，林大侠，原来你可以动，那你为什么一直赖在躺椅上。”司空闲又过去执起他的手好奇地看，“现在手腕好像能活动了？”
林渊说：“我怕留下后遗症。”
态度理直气壮，司空闲无语凝噎，“其实是懒吧……好吧，林大侠真是个细致的人，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好好养着。”
“对啊。”林渊点头同意。
司空闲汗涔涔地想，您老人家没听出我在讽刺你吗？
“对了，这件事小皇子知道吗？”
林渊不悦道：“我管他知不知道。”
……不要这么任性！
司空闲又换了个问法，“我的意思是小皇子是以为你身体不能动弹才照顾你的吧？”
林渊冷哼一声，“不是。”他就是离不开我！
司空闲道：“反正他就是不知道吧！”
林渊道：“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照顾我。”
司空闲：“……”太过分了，你等着。
190、
沈绣和蓝歆尘谈过后，已经基本定下哪一天离开了，然而打赤霞宫的人还没有定下来。沈繁是想让十七去的，希望他亲自面对自己的心结，但现在的问题是……十七根本不想离开林渊。
沈绣正在发愁，司空闲就来了，沈绣马上笑道：“小王爷下午好。”
司空闲开门见山了，“沈公子可是在发愁赤霞宫的事？”
沈绣笑道：“小王爷都知道了？”
司空闲道：“沈公子有兵为何不用？”
沈绣道：“有的兵不是谁都能用的。”
司空闲提醒道：“要想用人，先要抓他所求为何。”
沈绣想了想，莞尔道：“好！我这就去跟他说，谢谢王爷提点。”
司空闲哈哈一笑，“客气客气。”
“不过小王爷为何要来管这事？”
“这，这不是这些天受贵国款待，为君分忧嘛！哈哈……”
“姑且算是吧。”
“……”
191、
十七沉着脸弯腰将桂花糕送到林渊唇边，瞄了一眼他的表情，心里难受极了，又说不出口，他都习惯了什么话都藏在心里。
林渊感觉他好像不开心，但也没有问，看到他嘴唇上还沾着一点面粉，大概是尝了一点。林渊感觉心里突得一下被勾住了，很想吻上去，像是魔怔了似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不争气，从认识他起就开始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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