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将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在书桌旁的另一个椅子上坐定后,君泽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今天是小语的祭辰,你见过你舅舅的照片么?”
知道自家外公的酒劲儿并没有过去的君泽严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也好久没再看一眼小语的照片了,若不是见到你的朋友,我几乎都想不起来小语走的时候是何模样了?”
“都这么多年了,小语走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岁,还那么的年轻。”
看到自家外公很是难过的样子,君泽严忍不住开口说道:“外公,若是当初舅舅能留下一个孩子,那您现在是不是也不会这么的伤心了?”
“孩子?你舅舅怎么可能会留下个孩子,他啊,真是不听话,好好的女孩不喜欢,偏偏喜欢男人,喜欢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喜欢个外国人,还跟着人家出国,以至于死了魂魄都不能回来!真是不听话,真是不听话啊!”
“舅舅喜欢的也是男人?”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被酒精麻痹的墨大师此时并未听出君泽严话中的破绽,只是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泽严,你外公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啊,千万别学你舅舅,以后好好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知道么?还有,那个叫顾生的孩子,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只是这长相,哎!”
听了外公的话君泽严心中一顿,间接的说道:“那,要是我喜欢的人恰好是男孩子呢?”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面前之人拍了拍桌子厉声说道:“不许!不许胡闹!”
看着气势汹汹、眉头紧皱的老人,君泽严的心中很是不是滋味,只能先将繁杂的思绪放下,顺着外公道:“好好,不许,我就是打个比喻,那什么,外公我们接着聊我舅舅的事吧。”干脆他就把母亲临终时告诉他的关于舅舅的秘密转述给外公得了。
“你舅舅。”提起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墨大师神色果然冷静了许多,重新又坐下后将面前的木头盒子推给了君泽严道:“你打开看看。”
“好。”
将盒子调整了一个角度,君泽严握着木盒的锁扣,心情不由的有些微微的沉重,至于沉重些什么,他一时也很是莫名。
盒子是极为普通的,没有任何的装饰,洁净中微微散发着木头独有的气味,看着是有些年头了。
“这里面放着的是你舅舅的照片,还有你舅舅的乳发,你没见过他,今天你就好好的看一看。”看着君泽严打开盒子的动作,老人的眼里除了岁月留下的伤痛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释然,像是后悔,像是怀念,像是他的孩子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一般。
“这是舅舅?”手上的照片虽然不是当下时间所拍,可是因精心保存的关系,照片如同刚刚洗出的一般,让其中之人的音容看着很是清晰。
“怎么...”这太像了!
“像吧!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我也是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那是我儿子重生回来了,真是太像了。”
“除了发型不一样外,其他的,舅舅简直和顾生一模一样,这也太像了吧!”照片中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眉眼如画似黛,简直就是顾生的翻版。
这便是他的舅舅,真是不可思议。
此时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君泽严,又拿起了另一张照片时却像见鬼似的愣住了。
这张照片中的人物看着明显长大了一些,不过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人长开后的模样,而是这人的肤色。
“这张是那年夏天你舅舅夺得了全市游泳比赛冠军时所照的,怎么?用你们年轻人的来话来说,是不是太帅了。”
“是,太帅了,不过舅舅好黑啊,被太阳晒的么?”这肤色和顾生在夏天时的也如此的像。
“这个。”墨大师摇了摇头,想到什么不由笑的很是温暖:“你舅舅的肤色遗传了他爷爷的,夏天就是这么的黑,天冷了很快就会白回来了,这啊,可是我们墨家独有的基因,不过它可是很挑人的,一般遗传这个基因的,长相都是没得说的,我记得你舅舅小的时候…”
在外公时断时续的叙述中,君泽严整个人都处在极大的震撼与恐惧当中。他的全部思维都被外公刚才的话语占满了。
时黑时白的肤色是墨家独有的基因?!
这,怎么可能。
“外公,我去厨房喝些水。”
“去吧,我也要躺一会儿。”深陷在回忆中的墨大师冲着君泽严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独自走到床边翻身躺了下。
没心情想其它的君泽严匆匆关上了卧室的门急忙的来到了厨房,找出了刚才顾生吃饭时用过的茶杯,小心的将之放在了一个透明的袋子里后,君泽严便彻底的沉默了。
他踌躇着,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知道真相,就这么和顾生好好的相知相恋,只此一生,只此一世的逍遥快活。
可是,他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在拼了命的提醒着他:若是呢?若顾生就是他舅舅当年临走出国时捐出的那颗精/子所留下的后代呢?
这样罔顾常伦的做法不是陷顾生于不义么?
就这么纠纠结结的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最终,不想害了顾生的心情还是占胜了君泽严其他的所有的私欲。
他喜欢顾生,他要知道真相。
窝在温暖的躺椅上,一边看着手工艺贴画,一边琢磨着怎么下手的劳动课挂科达人顾生顾同学,右眼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跳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会吧,我要破财了还是倒霉了?”
正无语凝噎、胡思乱想时,易先生的电话掐着点的打了过来。
“易先生。”
“顾生,我要和你说声抱歉。”
“怎么了?”好好的干嘛一上来就和他说抱歉。
“南侬失踪了。”
“啊?”在易先生接下来淡淡的话语声中,顾生对于坠海的南侬很是担心。
“还没找到么?”易先生说在他的人即将到达南侬被困的游轮的前一刻,南侬跳海了。
至今下落不明。
“这几日海上的天气不定,顾生,你要有心里准备。”
“嗯,知道了。”心情低落的挂断了电话,顾生忍不住便给君泽严打了过去。
“君泽严。”
“怎么了?声音这么低沉。”刚刚将恋人用过的水杯和他舅舅的乳发送到基因配比的医护人员手里,君泽严此时的心情很是波涛汹涌。
他只求远在天上他的母亲保佑,保佑他和顾生无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南侬落海失踪了。”
“什么?”君泽严也是不可置信:“落海失踪?怎么会?”
将易先生告诉他的话语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君泽严,顾生很是难过的开口说道:“对不起啊,君泽严。”若是他早早的请易先生帮忙,说不定南侬就不会跳海出事了。
“不是你的错。”君泽严低声安慰:“南侬他会没事的。”
对于君泽严的安慰,顾生除了沉默也只剩下沉默。
这样的安慰,太让人不可信了。
跳海,没事的几率实在是太渺茫了。
“顾生。”为南侬沉默过后,君泽严开口说道:“若是...”
“算了。”还是等医院的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若是什么?”
“没什么。”君泽严叹了口气:“我向我父亲借一些人过去找找南侬。”
“嗯,这样也好,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气,只希望南侬能逢凶化吉。”顾生诚心的为南侬祈福。
☆、四十
开学的前一天,顾生生病了,开始只是小感冒,吃了一些药短暂睡了一觉后他竟然发起了高烧,快四十度的体温让他觉得时冷时热,睡的极度不安稳。直到被易宅的医生打了一针退烧针,顾生这才算是又安稳的睡下了。
这么的一睡一直睡到了开学的第一天下午,得知刘管家帮他请过了假后,看着寂静无声的手机,顾生皱了皱眉。
开学的第一天他没有去学校,君泽严也不给他打电话么?这心,可真够宽的。
难道那人也没去?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胡思乱想、不知所以的顾生当下便给君泽严打了过去,对方的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君泽严。”顾生很是心平气和的求抚摸:“今天我生病了,请了几天假,你呢,在学校么?”若是不在就赶快过来安慰我吧。
“我在外面,你生病了,怎么了?严不严重?难受吗?”撇下心事,君泽严的语气很是关心。
“严重的话还能和你说话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感冒而已,嗓子有些疼,也没什么力气,休息几天就可以上学了,不过,你要是想过来安慰安慰我,我也不会嫌弃的。”被恋人关心了几句的顾生,心情瞬间晴朗了许多。
“我恐怕不能过去了,对不起,嗯,顾生,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虽然踌躇,可是君泽严还是开了口。
“什么事啊?”完全想不到恋人即将说什么话语的顾生对于君泽严的态度依然和从前一样,随意的很。
“我要出国了。”这几天君泽严想了好久,在知道顾生和他是表兄弟的关系后,他的心情可以说是乌云罩顶了。
真是,完全没有比这更值得让他讽刺的事情了。
从血缘上来讲,顾生虽然和他是表兄弟的关系,可是顾生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当年,顾生的父亲不知何故不能生育,夫妻二人便决定申请国家扶持的再造婴儿计划项目,从炎国的生育中心随机抽取了一颗精/子。
从法律与道德上来看,顾生那彻彻底底的就是顾家的孩子,和墨家是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
可讽刺的现实却是,他和顾生相爱了。他想他若是不和顾生相爱的话,那这个秘密也许永远就只能是秘密,可是偏偏的,他和顾生相爱了。倒是有些像现实版的雷雨。
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这件事情还是不能让顾生知道,顾生父母双亡,本来已经很悲伤了,现在他这样的站出来,理直气壮的告诉顾生在血缘上,他不是他父母的孩子,他和他是表兄弟,所以他们不能在一起,只是想想,他就觉得格外的好笑。
凭什么啊,人家父母辛辛苦苦养育多年的心肝宝贝,到死都没有把这个秘密当做是秘密,他呢,就这么冒然的开口,让顾生心中对于自己存在的由来产生了怀疑,这对顾生未免太过的残忍。
本来他还想着将舅舅当年捐献精/子的事情告诉外公,让外公的心中也有一丝对人生的期望,可是在得知了顾生就是这个孩子后,君泽严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吧,精/子是舅舅自愿捐献的,捐出去的东西如同卖出去的房子,他怎么能这么自我认为的说是自家的。
再说,他一说,他外公不就知道了顾生的身份,只凭顾生的容貌特点,这件事也太好猜想了。
他外公知道了,那顾生还能不知道,而他,确是不想打破顾生那原本的平静生活。
反正他们怎么样都不能在一起,这恶人,不如就由他来做好了。
“出国?”顾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又问道:“去你父亲那里?”这人不是刚回来不久么,怎么又出去了。
“不是。”君泽严咬了咬牙:“我要出国念书。”
“出国念书?什么意思?”顾生觉得自己的头更昏了。
这人要出国读书,他不是在做梦吧。
“对,出国读书。”君泽严语气坚定。
“为什么?那我呢?我们呢?”这人吃错药了么?
“我们?...顾生,我们还是分手吧!”总要说出口,何必如此的犹豫,不如快刀斩乱麻。
“君泽严,你脑子坏掉了吧,好好的,你说出国就出国,你说分手就分手,为什么啊,你不是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么?”他都已经开始念着他们的未来了,而这人现在却说要和他分手。
“因为,没什么因为,若是你真的想要一个原因,那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喜欢的还是女孩子,所以,顾生,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对不起。”
“做你妹的朋友!你现在人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什么发现喜欢的还是女孩子,若是不了解君泽严他还信些,现在,糊弄谁呢?
“天冷,你又生着病,别乱跑了,我马上要登机了,顾生,以后你要多多保重。”决绝挂了电话,望着机场里的人来人往,君泽严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独留有些发红的指印深深印在皮肤的表面,也印在了他的心底。
他曾想过和顾生许许多多的以后,可是没有哪个以后是和今天的这般,这般的让他心痛而又无可奈何。
“君泽严!”又打了过去听到对方手机的关机提示后,顾生整个人都不好。
莫名其妙的出国,又莫名其妙的和他分手,君泽严就没一个解释。只说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女孩子就将他打发了,逗他玩呢!
不顾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体,穿好了衣服,顾生直接朝着后勤室走了去。
说什么登机,他才不信呢。
只是还未等他乘车出了易宅的大门,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很是烦躁的顾生按下了接通键后口气十分不好的说道:“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他烦躁的心情瞬间凉透到了最低线。
“是我。”
“墨大师。”是君泽严的外公。
“泽严出国了,你知道吗?”
“嗯,我正要赶去机场。”
“若是去送他那就罢了,若是因为别的,孩子,我以泽严外公的名义,希望你和泽严能做‘真正’的好朋友,可以么?”
“什么?”墨大师知道他和君泽严的事情了,君泽严难道就是因为这事走的?
“墨爷爷,我是真心喜欢君泽严的。”既然都知道了,他也就没必要遮掩了,干脆承认了也好把君泽严追回来。
“真心喜欢?”这四个字似乎让时空又转回到了过去,转回到了当初他儿子小语临走时的场景。
那时,他儿子也是口口声声的说,说他是真心喜欢那个外国人的。
“你若是真心喜欢泽严,你就该为他考虑,你们都是男孩子,就算是真心喜欢又能如何?还真能天长地久的待在一起?泽严是君家和墨家唯一的后人,他以后是一定要结婚生子、继承家业的,他父亲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了,念在你们还年轻,好奇心重,他也不说什么,现在泽严走了,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呢,孩子,你也该好好的读书将心思放在正地方了。”看在顾生长得太像他孩子的份上,墨大事的语气还算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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