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三哥所言甚是。”李安阳话音刚落,李安旭便开口“罗大人方才也一直说他实在不知晓状纸上所述之事,若直接定了罗大人的罪有失公允,三哥说的和儿臣想的真是一回事,为免让人垢病,不如父皇就将此事交与儿臣吧。”
皇帝皱眉听完,不发一言,似乎是在考虑六皇子的话,诸位大臣也安静的不发一言。
“父皇,”反倒是李安阳打破了沉默“六弟所言不无道理,此事可大可小,实在是亟待解决。若再置之不理如何对江南的灾民交代?六弟是皇家人又有心帮父皇打理朝政,父皇便允了六弟吧。”一席话无不是帮衬李安旭,到叫李安旭惊讶,他这个三哥,转性了不成?
只不过皇帝听完后脸色更加的不好了“好了!都给朕闭嘴,这件事就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共同查证,老六,你就给朕监理,其他的事就不用插手了,行了,今天就到这了,都退下吧,剩下的事回去了上朝再谈。”说完拂袖离去。
等皇帝离去,李安阳走到李安旭身边“恭喜六弟了,此事你可要多上点心了,别叫父皇失望了。”说完,未曾看还跪在地上的罗大人和一干户部的大臣也离去了。
夜深,雨势渐小。
“三殿下,我……”
“罗大人竟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
“殿下,我哪敢啊,自从那日起,该清理的人我都清理了,该毁掉的证据也都毁掉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们就敢来告御状了,这……这也实非我的错啊。”罗元紧蹙眉头,气愤不已。
“皇上出巡,四周戒严,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平民就能将你告到了御前?参你的折子我替你截了,可这次,罗大人,你就自求多福吧。”
“殿下!”罗元扑通跪在地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这贪污赈灾银两可不是小事啊殿下,殿下,我若是出了事,难保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到时候殿下的路只怕会更难走了殿下!”
李安阳听完,反而一笑“罗大人的意思,要没了你,我连一争之力都没有?”
跪在地上的罗元身子一僵“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罗大人不必紧张,别人我不知道,罗大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天色不早了,罗大人回去歇着吧。”
“可是殿下,今天的事……”
李安阳抬手止住了罗元将要说的话“罗大人放心,回去只管一口吧咬定此事与你无关,都是底下的人干的,皇上再生气,也只会降一降你的级,不会太过为难于你,待时机成熟,母妃与我再在父皇跟前多提提你,这位置落不到别人手里,至于其他的,便不叫罗大人操心了。”
罗元还欲说话,王谦已经上前来送客了,罗元无奈,只得退下。
王谦送罗元出了门,片刻便回来了,关了门“殿下。”
“王谦,明天给咱们的人传话,该清理的人清理干净了。”李安阳揉了揉眉头“慢着,留一两个,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审点东西出来交给老六。”
“是,明天奴才这就叫人去办,殿下可是要歇息了?”
李安阳沉吟了一会“恒升睡了?”
“回殿下话,早已睡下了。”
李安阳听完起身径直朝恒升的屋子走去,吩咐王谦在门口等候,李安阳轻轻推门而入。
外面雨声未歇,屋内安静不已,李安阳关了门,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慢慢走到少年熟睡的床榻边,床上少年锦背覆至胸口,头颅侧像床内侧,只留了个侧脸,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枕上,呼吸绵长轻柔,已然睡熟。屋内光线不足,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李安阳缓缓坐在床榻边,轻柔给少年提了提被子,又撵了撵被角。
许久,床榻边坐着的人轻叹一声“可惜了”
李安博翻身进了李安毓的屋子,果然见人未睡,只拿着本书读的起劲,连李安博的来访也未打扰他分毫。
“猜猜方才我来的路上看见谁了?”
李安毓又翻了一页,仍未离开书卷半眼“看见他也不足为奇。”
“哎。”李安博这会坐到李安毓身前,却不敢抽掉他手中书卷“是看见老三,不过……”
“不过?”李安毓总算合上书。
“不过他却是从恒升房里出来的,你说,他这大半夜的去一个伴读房里做什么?”
再一听到苏恒升的名字李安毓微微一愣,脑海中突然出现下午那个急急向他表示爱慕的少年。
“不知道。”
“老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了二哥,今日他怎就会猜到你一定会选那个锦囊?”李安博没听出来李安毓话中的异样,径直说了下去。
李安毓停留许久,方才说了出来“素雪红梅,是大哥最喜欢的。”
说完,两人俱都陷入沉默。
良久,李安毓才又开口。
“这么晚来可是有要事?”
“也没什么,侯爷让我来告诉你,父皇确实选了六皇子监理户部贪污一案,顺便问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也不做,等老六慢慢查。”
“这是为何?”李安博不解“什么也不做,到时候老三从中插手,这好好的机会,怕也只会雷声大雨点小,大事化了,到时候只是降一降罗元的品级,与他们而言伤不到根基,我们的岂不白努力了?”
“本就不指望这个案子能扳倒罗元,他在朝中多年,户部牢牢掌握在手,又深得皇上宠爱,这次的案子虽说证据足,可直指的确实户部侍郎,罗元只需咬口不认也奈他不和,不过老六怕是从此要失了圣心了。”
“什么意思?”
李安毓一笑“父皇最忌讳皇子涉政,他那么宠爱老三都不肯给他放权,而今天老六偏偏让他把这事交给自己监理,父皇会怎么想?”
李安博思索片刻“难怪今天老三还帮着老六说话,原来是借刀杀人啊。”
李安毓笑笑不说话。
“你的府邸已经建成了吧?”
“嗯,早就落成了,就等个日子搬进去就是了。”
李安毓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时忽然捂嘴咳嗽起来。
李安博赶紧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二哥,你又开始咳嗽了,可是今天淋雨受了寒?你这身体可得好好歇着,别别成日里喝酒了……”
李安毓接过茶盏“行了,没多大事,你别啰嗦了,听着烦。”
李安博闻言禁声,看着李安毓低眉喝完茶接过杯子 “二哥,那个苏云朝,是恒升的弟弟,如今恒升看来已和老三脱不了干系,这个人是不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第十八章
惠昌二十年,二皇子三皇子分别满了十八,按制须得封王之后出宫建府,因着两位皇子生辰只差了三日,二皇子冬月十二生辰,三皇子冬月十五生辰,皇上便一齐给选了址建府。
早在惠昌十九年殿试苏云朝一举得了个状元,现下已然入士,添居翰林院修撰一职,如今也快一年,其他各个皇子的伴读不是入了士,便是谋了其他职,只留了最小的七皇子的伴读。只是苏慕并未给恒升谋职,如今只是在家闲着。
且说二皇子三皇子二人,前后只差三天落地,每次什么封赏都是一起的,这次出宫建府封王选的日子都是同一天,连所得赏赐都一般无二。二皇子封为端王,三皇子封为靖王。
苏府,苏云朝下了朝一般是往翰林院去,但临近年下,翰林院也没什么忙的,这日早早的回了府邸正遇着要出门的恒升。
“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出去一趟,云朝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快换了衣服和娘亲说说话。”恒升停下来和苏云朝说话,自去年离开皇宫之后恒升便一直待在家里,苏慕也未曾提过要给恒升谋一二差事,倒是梅氏乐得恒升在家陪伴。
“这就去……大哥这是去哪?要不我跟着大哥一起……”
“不必了,我是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干,就算出去和朋友喝喝茶,云朝你整日忙碌,难得回来这么早,便去休息吧,我就先走了。”说罢,恒升头也不回的出了府,连个小厮也没带。
苏云朝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只能看见恒升的衣角消失在门边,本还想嘱咐恒升多穿些,只得作罢。摇摇头,苏云朝往内院走去。
恒升出了门,过了几个街,直接进了一家药铺,过了一会便出来直奔洛阳西街而去,天色正朗,西街白日里鲜有人过,只到了晚上才热闹非凡,若问其因,那便是因为这地方,可是洛阳城里的温柔乡,销金窟。
西街上有得多是妓馆,无论是最上等的云良阁,还是下等的月下居下处,多的是你数不清,眼花缭乱的胭脂水粉,倾城佳人。
恒升对路似乎熟悉,三两下拐进了一家妓馆,只是这家妓馆也有些意思————南苑。
南苑,西街上最大的一家南娼馆,和西街上最上等的妓馆云良阁比邻,一家是身段柔软的女子,一家是别样风情的男子,到了西街,光这两处的风景,便能叫人忘了那来时的许多扰人事。
只是恒升拐的是南苑的后门。
“你可来了。”恒升推门而进,这是间普通大小的屋子,屋内拢了一盆碳,放在床榻边,床榻上盖着被子,半靠个男子。只是碳并非好碳,恒升刚进去就被呛的咳了几声,但终究比外面天寒地冻好了不少,恒升进屋快走两步坐在榻上伸手烤着碳火,这才觉得被冻得发红的手暖和了不少“屋里这么呛,你也不开窗透透气。”
床榻上半躺着的男子拢了拢腰间被子“开什么窗,拢共就这么点碳,还是不怎么好的,开窗这屋里冷了下去,晚上怎么睡人。”男子肤色白皙,眉清目秀,只是在这美人如云的南苑,却只能算个中等,男子名唤琴瑟,便也是这南苑中一个普通的男娼罢了。
恒升出宫之后一直在家里闲着,他一无官职在身,二也不是生在什么皇亲权贵之家,自上次狩猎和二皇子表明心迹之后便再无相处机会,更别说出宫之后连二皇子面都不曾见到。少年心事无人能知,大周民风开放,男男之事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的,恒升偶尔听到下人说起南苑,一时好奇便偷偷的来过几次,恒升第一次来时还险些走到了隔壁的云良阁,他本来就不同这床第之事,心里纵然是对二皇子有情,却从未想过这些,只是好奇男子之间到底能做什么,初来南苑便四处张望,南苑招呼客人的管事见他年纪不大,这往来的客人也多,便也不怎么在意,一头雾水的恒升便被琴瑟领进了房。
那日琴瑟身上本也疲乏得很,见恒升一人在楼下大厅里手足无措的模样,便觉得他是个好糊弄的,若真是如自己所想,那这晚这银子就能轻轻松松到手了。
等进了屋子,恒升更加的手足无措,只坐在桌边看琴瑟关门款款走到他身边坐下,手便缓缓摸上了恒升的身子,恒升身体一僵“公子……公子……”
正准备帮恒升宽衣的手停顿下来“公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声音幽幽的听不真切,只是恒升离得近还是听全了。
“你要不喜欢我就不这么称呼你了,只是不知道我叫你什么……”恒升说的真诚,听在琴瑟耳朵里分外舒服,在这南苑里,一个普通的男娼,即使好多那些下等院里的娼妓,区别不过是一个价钱高些一个价钱低些,又有几个人能把他们当人看呢?
琴瑟收回手,规矩的坐回椅子上,仿佛刚才那边放荡的人并不是自己“我一个南苑里的人,当得起什么公子二字,公子唤我琴瑟便是。”
“琴瑟,挺好听的。”恒升笑开了“你还是这样我比较习惯。”
“看来公子不是来寻乐子的了,”琴瑟也笑,两分风情,两分疲乏。
“你看起来好像很累。”恒升直白的说,伸手指了指琴瑟的眼下“眼睛下面都黑了。”
琴瑟这回是真的楞了,久久不能回神,这个少年……这个少年……待回过神,琴瑟掩去眼中情绪“公子见笑了,南苑里的,哪个眼下没有青黑,整日这般伺候人,又有谁能熬得住……”
恒升一知半解,只是琴瑟身上的悲凉连他也感受出来了“为什么?”
“公子看来真的是不通晓人事。”
“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恒升低头看着桌上未曾动过的菜肴。
“若琴瑟所猜不错,公子看上的人怕也是个男子吧。”
“嗯,他……很好。”恒升说起心上人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只是说完便也不再说了。
琴瑟很知趣,也不问下去,只调转话头说些其他的,二人很投机,两人都已经许久没有人听自己好好说话了,当天说了大半夜,实在是困得不行才和衣倒在床榻上睡到了天亮,等恒升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地,匆忙告别准备走,又转回身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琴瑟,恒升不笨,第一次来也知道多带点钱,这一股脑的把钱全塞到琴瑟怀里,说着下次再来便匆匆走了,琴瑟看着少年背影早已冰冷的心里升起丝丝暖意。
当然,彻夜未归又带着一身脂粉味回家的恒升自然得了苏慕好一顿教训,禁足了不少时日,不过苏慕越发的忙碌,梅氏又疼爱他,他出府的机会多了不少,来南苑的次数也多了些,每次来进的都是琴瑟的房,两人每每都能说上许久,一来二去便成了挚友,相交已久,恒升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有时去见琴瑟,他带伤只能趴在榻上,恒升掀开他衣服看了总是心疼不已,每次来都给他带点伤药,或者是些吃食,又或者是些解闷的小玩意。
恒升烤暖和了手“可总关着窗子不透气也不是个办法。”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罐子“我刚去药铺买的药,你拿着,用完了再和我说。”
琴瑟接过,没有跟恒升客气“你上次送的还没用完,与其送这个还不如带点其他的……”琴瑟自顾说话,抬眼便看见榻边坐着的人盯着碳盆发呆,嘴角上扬,笑得甜蜜,完全没有听琴瑟说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嘴都合不拢了。”
“琴瑟,我今天路过永和街,那里的端王府马上就建成了,他……以后就住在那,我兴许……兴许以后就能经常看见了。”
“才想着能看见就这么高兴?恒升,人家可是不待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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