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郁闷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至少马立非的常识告诉他,这种情况要是一直持续,只怕也只好求助医学了吧。
他看着阿炫别开的脸,心中暗暗叹息,这孩子是招谁惹谁了总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明明是个心地善良能力出众长相还俊俏的好青年啊……
正看得心酸,阿炫猛然转过头来,怒斥道:“别这样看我,我一点都不可怜!”
马立非不禁笑了,他松了口气:“好啦,不是同情,我是在想怎么办么。”
“我绝对不要去医院!”阿炫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前段日子因为那难以启齿的病而流连在男科,已经受够了,再加上他年纪轻,人又生得清清秀秀,来往的病友家属无不多看他两眼,这段回忆太过惨痛。
他认真得五官都扭曲了,马立非即便年长十岁,也实在不好就这个话题变身作苦口婆心的长辈,他只好故意轻描淡写道:“那就不去咯,没关系啦,你只是被吓到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说着,又想去拍阿炫的头,幸好理智及时出现了——马立非暗地咋舌,差点又错了。
阿炫神色间有些许沮丧,他眉头锁着,盯着马立非,忽然问道:“立非,你月入多少?”
这八竿子打不着犹如从地球一下跳跃到火星的问题让马立非为之一愣,至少五秒后才回神,虽然不懂起意,还是斟酌着老实回答:“不好说,不过一年平均下来每月还是有万把来,很少到两万,怎么了?”
这个答案换来阿炫志得意满的一笑:“太好了,我比你赚得多哦!”
马立非差点被阿炫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给呛着,他回瞪着阿炫,阿炫却向他咧嘴笑着,眉目都快承载不住这喜悦而弯似新月了:“总算有个能赢你的地方了,我这样不算配不上你咯,毕竟钱对男人来说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那我没收入了你养我啊?不过阿炫,我好像还是搞不清楚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马立非又好气又好笑,待到阿炫给他解释了一遍之后,他才霍然惊觉,原来眼前这青年居然还是个小新贵,虽然他不作表态,但心中对阿炫的独立,再多了层敬意。
当阿炫提起,为了奶奶的手术费,他大概会把手头股份全部卖掉筹现金时,马立非道:“不急。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奶奶的子女掏些钱来。”
法律上,子女是有赡养年老父母的义务,这样算不算遗弃罪?
——该死,马立非不由诅咒,一提起法律就想到律师,去他大爷的……
“立非?”阿炫担心得伸手扶上马立非的手腕。
勉强作一笑,马立非低头便见阿炫手背那些青黑,刚刚阿炫那灿烂得有些可恶的笑容在脑中一闪,他本就不够坚硬的心倏然就软成了一团棉花。
为什么要回避阿炫呢?他与阿炫之间,哪有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反而是,这么年轻又认真的男孩子,马立非苦笑着想,他才该是自惭形秽的那个好吧。
于是,这番以谈话为主的交锋后,马立非彻底认输,他答应阿炫,暂时搬去与他同住。
阿炫笑逐颜开,风卷残云的气魄收拾掉个人物品,打包好两个二十四寸行李箱,与马立非一人拖一个,拉到车边,抬进后备箱,
当马立非发动车的时候,他毫无意外得看到阿炫再一次向他露出开心的微笑,这让马立非心跳停了半拍,为什么还是觉得阿炫可爱?“可爱”这个词能用来形容放到古代叫弱冠算成年人的青年吗?
马立非还是困惑加茫然,上一段感情中,他从未觉得那位可爱,那这萦绕不去的感觉,预示着是能点燃激情烈火,爱恋狂焰,还是不管阿炫电力再大,他却始终是个绝缘体?
☆、第四十三章、吻
第四十三章、吻
同居的第二天,晚餐时间,马立非和阿炫一起去了咖啡吧,他们前后进入,老板一眼便扫到两人,招手让他们过去吧台。
“一起来的?约会啊?”老板目光如炬,年过半百的男人八卦之心依然旺盛,他在泡制咖啡的同时,左右打量着并排而坐的两人。
马立非轻叹口气,老板想象中的浪漫旖旎是绝不存在的。事实上,第一天阿炫搬过来后,两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马立非万万想不到阿炫是个比方晴晴更受不了脏乱差的人物,所以尽管他们到家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来钟,还是免不了搞了一次规模不算小的室内清洁——起初是阿炫在折腾,马立非在阻止,但既然阻止不了,作为主人的人总不好意思翘着腿喝咖啡吧?
之后这一日,阿炫早早起来做好早餐,顺带把几乎从不在九点前起床的马立非叫醒。
看着这桌丰盛到不像早餐的早餐,马立非几乎怀疑阿炫是不是把他冰箱里的存货全部清干净了——不过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坏,或许下次他该早点起来,回馈阿炫一餐诚心之作?
吃过早餐,阿炫要去医院,马立非琢磨着反正也没什么事,索性就开车送阿炫。到了医院,见到被病魔折磨到几无人形的奶奶,尽管奶奶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渐渐消逝于人间的气息,但她见着阿炫和马立非,皱纹遍布的脸上却始终是笑容。
别说阿炫,便是马立非,都有些受不了。
明知死别在即,却束手无措。
奶奶没有奇怪马立非怎么又一次陪着阿炫来,她温柔慈爱的笑同样给了马立非,老人带着洞彻的眼光,示意马立非伸手过来,她躺着,费力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轻轻得握了握马立非的手指,却并没有说话。
马立非只觉得老人这一握,让他心头颤栗,若不是阿炫就在身边,他差点要脱口问出奶奶是不是已知道阿炫那与常人不尽相同之处,他相信阿炫不会自己坦白,难道是老人猜到的?
但……阿炫也伸出双手来,双掌裹着奶奶的枯老的手。马立非侧目看去,那张年轻秀美的脸上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不由暗暗嘲笑自己的迂腐——生死关头,性取向什么的,重要?
奶奶的体力不足以支撑长久的见面,两人很快被护士赶走。主治医生见到两人,不需多言便明白了病人的手术是不了了之,摇头一叹:“唉,医生倒是想救人……”
从医院出来之后,阿炫整个人陷入阴郁之中,一言不发。
等回到家,马立非才开口打破阿炫的沉默护盾,他要阿炫把姑姑的姓名住址以及所有阿炫知道的情况都给他,阿炫依言照做,全部写了下来,然后就见马立非坐到了电脑前,盯着屏幕在键盘上忙活着。
阿炫不由好奇,马立非手不停得笑答:“找人帮忙啊。”
“帮忙?”阿炫皱眉,颇为不满,“你该不是想找林一诚吧?我不要。”
“……为什么我要找他?”马立非啼笑皆非,他转头看向阿炫,不禁为对方的孩子气而倍感好笑,“我在找我那些当记者的同学。我嘛,虽然赚钱没你厉害,好歹也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学毕业的,作编剧一行也有几个年头,在媒体界多多少少也有几个熟人。”
“你是要……要报道奶奶的事?”阿炫吓了一大跳,“不、不行啦,这样不行的……”
马立非忍笑,他安慰道:“放心好了,我找他们帮个忙而已。不过要成功,也得要你姑姑脸皮不够厚才行,否则的话,恐怕就真要去法院了……就怕奶奶撑不到那时候。”
马立非的想法是这样,若是依照阿炫的说法,他姑姑嫁了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这样的家庭大概不会乐意看到有成员上本地报纸的社会□□,再说,这确有其事的真实,对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说辞——“儿子不照顾老母亲于是女儿就没有这种义务”的逻辑,拿来对付阿炫可以,但难容天理国法人情。
只要说动熟人帮忙,顶着正牌报社正经记者的名号,上门做个采访,马立非觉得对方十有八九会找阿炫兴师问罪,到时候再抓着不放即可。
人命关天事不宜迟,马立非用电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资料一应发给熟人,很快就得到回音,那几个家伙都在同一家本地报社任职,纷纷表示这点小忙自然没问题。
阿炫在旁边看得既瞠目结舌,又喜不自胜,马立非看完确认信,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得对阿炫道:“早该想到这个办法。我那时候也光是考虑着怎么让你父亲同意了……没想到你父亲这么绝情,还好你不像他。”
“立非,”阿炫倏然叫起马立非的名字,他原本是站在马立非身后,说话间移步到对方侧面,半蹲下来,与坐着的马立非平视,柔声问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马立非一阵头皮发麻,第一反应就是逃,他忍住了冲动,感觉心跳脉搏都仿佛在进行百米冲刺,但最终,他几乎自己都不敢相信得点了点头。
再一次得,阿炫吻住了他,这回,不能归咎于酒精,也不能推给年轻人的鲁莽,马立非脑子稀里糊涂成一团浆糊。
“闭上眼睛。”湿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马立非依言照做。
年长者的自尊心彻底破裂,他仿佛听到了碎满一地的玻璃被阿炫踩过的声音,马立非提醒自己放松,可惜事与愿违。阿炫的动作与本人的容貌迥异,蛮横而霸道,很快就把马立非整得差点连呼吸都忘了,身体上的感觉一下被点燃,马立非被自己吓得不轻,用力扳开阿炫。
那孩子绯红的双颊,柔软湿红的嘴唇,冷不丁得又给了马立非视觉上的冲击,他不得不别开头,苦笑:“别继续了,我们……没准备好。”
阿炫略略有些迟疑,他也是声如蚊讷:“好……好的……不过我刚才好像……有……”
马立非一下子明白过来,却不知怎么应答合适,只好随口敷衍“我泡咖啡去”,溜进厨房。
这些事,在阿炫兴致盎然得去帮新来的酒保调制鸡尾酒的时候,马立非统统倒给了老板,他在吧台上抱头唉声叹气,却换来老板狠狠的嗤笑:“小马,晴晴说你是没错的,胆子又小又矫情。”
“什么话!”马立非反抗。
“你居然还中途喊停?脑子有没有问题啊?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就先通过这种方式交流下不是刚好吗?难得这么顺风顺水的事,你简直是白痴!”
老板的话毫不留情,堪称刻薄,马立非大张着嘴,想要反击,却悲哀得发现没有弹药。
最后的最后,他挤出来一句类似□□的抗辩:“他比我小十岁,我真有点下不去手……”
“神经病,你没反应吗?有反应就少装得像个virgin。”老板不依不饶得嘲笑。
马立非没词了,暂时接受自己是个“神经病”的结论。
至少,经过这一天,他算是明白,他并不排斥阿炫的亲热,如果是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完全是可以和阿炫一鼓作气得做到最后。
既然身体能接受,内心应当也是可以的——也许对某些男女来说,sexual intercourse不过是互相交换器官使用而已,但有些人却做不到。
随随便便找个人上床这种事情,只能存在于马立非的幻想之中,就如方晴晴曾说过的,和一个不晓得什么路数的人睡觉,会有自己吃亏的感觉。就算此需求的档次与吃喝拉撒睡同等,不涉及伦理道德,但,马立非觉得还是自己解决比较干脆利落、不留后患。
绕了大半天,马立非头脑算是清楚了些许。
老板适时得往他头上狠狠一敲,用老师教训冥顽不灵学生的口气道:“少皱着张脸,看着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快去把那小孩弄到手,你这人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
☆、第四十四章、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第四十四章、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即便马立非乐意化身为狼,将阿炫吃干抹净骨头渣滓都不留,现实却是实实在在的□□,冷不丁要放上胆战心惊的一枪,让人饱尝生活的琐碎——对,谈不上冷酷,只是鸡毛蒜皮玻璃渣子碎一地的情形。
马妈妈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足足给马立非打了七个电话,所有话题的内容除去周日那遭异常相似:非仔你个小衰佬,你到底还结不结婚?拖到年底了你倒是给你爸妈一个准信啊……说到最末,必定是一声叹息,母亲言,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
马立非对这约定俗成的比喻一直疑惑不已,为什么是叉烧?他更爱吃烧鹅,可以吗?
但到了周日,情形却有变,按照墨菲定理一定不能是照着好的方向变。
那天一早,同居人阿炫依例要去医院看望奶奶——题外话,马立非的办法起到了奇妙的效果,当他的记者校友扛着摄影机出现在阿炫姑姑家家门口后,那家人生生炸开了锅。原来,阿炫姑姑从没有跟她如今的家人谈起过老母亲的事情,家中的丈夫孩子,谁都不晓得他们有个联系紧密的长辈在医院中孤苦伶仃奄奄一息。
阿炫姑姑有一个比阿炫小几岁上着高中的女儿,听说了这事后,反应与阿炫相差无几,毫不客气得做出“父母不管我管”的举动,与阿炫轮流着上医院照顾外婆。
即便阿炫姑姑到现在仍未妥协,不愿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但马立非觉得,大概她强硬不了太久。从阿炫渐渐展开的笑颜便可以猜度到事情的进展。
为阿炫高兴的同时,马立非自己的日子却不怎样。
老板命令他扑倒阿炫,但阿炫忙得脚不沾地,更重要的是,偶尔想起那名律师,马立非仍觉心中凄楚,若阿炫主动,他不拒绝,让他发动攻击,却是有些为难。
且说那一日,马立非连夜赶稿,临近四点才上床,阿炫出门的时间大概是早上八点左右,青年特地到马立非房间一探,见房主睡得一点都不安生,辗转反侧外,嘴里还喃喃着不知道哪一国哪一地的方言。
因着阅历的关系,阿炫对病痛格外敏感,他见马立非的情形,忍不住上前观察,手探上那人的额头,掌心即刻传来滚烫一片。
迟疑了片刻,阿炫转身在马立非屋中一阵翻找,却愣是没有发现这个家中有常备药物,他没招,只好咬一咬牙,轻声对马立非道:“我很快回来,你先睡哦。”
见马立非没反应,阿炫在他额角留下一吻,赶紧出门。
迷迷糊糊中,马立非一身大汗,而接到马妈妈的电话便是在他半睡半醒中。即便意识不清,但对母亲情绪的敏感,可以说是每个孩子成长中必须掌握的生存技能,马立非一听马妈妈的语调,立马清醒了些许。
马妈妈的话语冷静得异常:“非仔,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方晴晴去了国外?”
“怎么了?”马立非并没有明确回答,含糊应道。
“什么怎么,为什么我问他们学校的人事处,他们竟然告诉我那女孩已经辞职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说,非仔,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的事?”
母亲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但这正是打小便让马立非害怕的腔调,往往意味着母亲大人那暴风雨前的宁静。马立非从床上霍然坐起,强打起精神,不敢再用敷衍的语气,努力笑道:“怎么会,晴晴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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