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剑尘看向他,露出了一个苦笑,“乔治诱之以利,可若不是我父亲贪心,又怎么会害的国家沦落到这个地步?现在剑飞也染上了鸦片毒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父亲的贪婪开始的。”说到这里,他紧紧闭上了眼睛,抑制住眼眶内的湿气,“我总是睡不好觉,一闭上眼睛,就会不受控制的想到那些在京城受难的同胞。你可以想象那种画面吗?烧杀抢掠,多少和我们一样的年轻人战死沙场,多少孩子被屠杀,老人无家可归。星然,我没有办法不去想,如果我不去这么做,我会疯掉的。”他单手托着头,脸上满是痛苦和愧疚。
“剑尘。”段星然在一旁看着,想要去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好,那我和你一起去京城。我更熟悉洋人的火枪,我同样也适合上战场。”
“星然。”一听到心上人也要跟去,落花顿时哭了起来。
禹剑尘看着梦落花的眼泪,一抹伤痛在眼底划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收拾起心情,走到段星然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别胡闹了,我还要把禹家托付给你,你也跟着走了,我怎么能放心禹家,放心剑飞和我爹。”
“禹剑尘。”段星然勃然大怒,一把挥开他的手,“你就是打定了主意一个人去送死。”
“我不会死的。”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而看向一身浅蓝色衣裙的梦落花,“我还要看着你和落花成亲,还要看着你们的孩子哇哇落地,听到孩子喊我大伯呢。”
“禹大哥。”男人一番话,顿时让梦落花一阵愧疚,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即使她犯下大错,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如果不是自己,禹剑飞又怎么会染上毒瘾,可即使如此,每一次看着自己弟弟咬牙隐忍戒毒的痛苦样子,禹剑尘除了心疼,却丝毫没有责怪过她。她为了自己家的私仇助纣为虐,促使了那两个洋人潜入京城的行为。然而最后这个毁天灭地的结果,却是这个男人替她扛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傻瓜。”男人抬起她的头,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最初时那般温暖,“只要你和星然开开心心的,我就可以放心在前线打仗了。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把禹家和剑飞托付给你们,帮我照顾好。”男人忍着哽咽,说出最后几个字。
“嗯。”梦落花含泪点头,“我一定会的,好好照顾剑飞和禹伯伯,守护禹家。”
“谢谢你。”禹剑尘笑了。
这一次,他才真正放心了!
……………………
这场戏原本到了这里,是一个很好的完结。梦落花和段星然送禹剑尘离开了大理,看着友人离去的背影,他们心中都涌动着国仇家恨的激愤以及为禹剑尘担忧的不安恐慌。
然而……沈自山却偏偏不这样拍摄,在这场戏最后的结尾,他擅自添加了一个桥段。在确定了黎奕楓清朗明亮的嗓子之后,他提了一个建议。
于是……前来探班的媒体记者们有幸听到了黎奕楓荧幕上第一次开嗓。
远处的禹剑尘骑着一匹白马缓缓离开,身后的山坡上,梦落花面颊垂泪,依偎在段星然怀中。段星然双手紧握成拳面容绷紧,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突然,他张开了嘴巴,唱出了一曲悠扬的调子: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他用的是秦腔的古调,吟唱的是诗经中的采薇一篇,正是诉说将士战场浴血奋战、忠于国家的情怀。
黎奕楓的嗓音舒缓淡雅,哼鸣着悠扬古雅的调子,竟有相得益彰的悦耳美感。声音回荡在山林密谷之间,悠扬不绝,绕梁回旋。
远处的禹剑尘突然停下马,慢慢转回身。山坡上的人已经依稀不见,唯有两道模糊的身影还能看出故友的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转身纵马,朝着京城刀光剑影的战场而去。
围在摄像器材四周的媒体记者们几乎都被惊呆了,藏在黎奕楓民国长袍衣襟下的麦克风将他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一曲秦腔妙曲,吟唱出了段星然送别远上战场的友人之时内心的悲凉,更为这离别的一幕增加了几分古意隽雅的美感。
坐在摄像机后面的沈自山笑了,这一幕他打算留下来,做为《故园茶香》的第一版宣传片,这几天就放在网络上开始宣传。
得到了满意的报道素材,又同时被今日目睹的一幕深深震撼的媒体们满意地离开了拍摄基地。沈自山大手一挥宣布今天休息半日,他亟不可待地带着今天拍摄的样片回去剪辑去了。
“唱得不错。”琼翰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刚刚坐下的黎奕楓。
“琼哥。”奕枫赶紧接来过,礼貌地冲对方笑了笑。
“真的很不错。”琼翰大大方方地在他旁边坐下,笑着道:“我都有点儿被感动了,被你那么一唱,心里一下子就把自己真当成了要上战场的禹剑尘。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愿意承担一切的罪责,罔顾生死。”
“琼哥说笑了。”奕枫谦逊地回道:“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琼哥带我入戏,要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抓住了段星然这个人物的内心性格。”
“那是你聪明。”对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站起来,“好了,今天休息,我先回酒店了。”
“好。”黎奕楓跟着站起来,目送对方离开。
身边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收拾东西都要走了,小溪在远处打一个电话,可能还要过一会儿。
他四周看了一下没人,嘟着嘴想了半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拿出电话打开微信。
‘在干什么?’
好半晌,那边回了消息。
‘云总说要和我谈一个活动,说是有一场晚会。’
‘我今天下午放假,导演带着今天的样片去剪辑预告片去了。’
‘那就好好休息。’
………………
…………
‘好吧。’黎奕楓抿了抿嘴。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并没有在听到他下午有时间的时候对他提出邀约,让他心里闷闷的。
‘我要进办公室了,一会儿再聊。’
‘好。’
简短的文字对话就这么结束了,在两个人无法见面的时候,他们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关怀着彼此。
黎奕楓看着手中已经变黑的手机屏幕半天,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对于下午可以休息感到了几分烦躁。
“小溪,走了。”他朝助理喊了一声。
“来了。”小姑娘匆匆收了电话追过来,也只看到那个人突然莫名发脾气的侧脸。
‘怎么了这是?’小溪拎起奕枫随身的背包,百思不得其解。
☆、生病
27、生病
回到酒店之后,落炆已经给黎奕楓订好了午餐。最近他的人气也在不断飙升中,再也没有了当初坐在餐厅就能轻松不受打扰吃一顿饭的随意。为了保证黎奕楓人身安全,也从艺人不会过多被暴露在公共视线之下的角度考虑,云天河叮嘱落炆和小溪禁止黎奕楓在没有特殊行程的情况下单独到公共场所用餐。
一顿午饭是奕枫早上就交代好的咖喱鸡肉饭,可是没想到吃完之后他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嗓子和肺里都有一种火辣辣的异物感。落炆不放心,跑出去给他买了止咳的糖浆回来叮嘱他按时服用。小溪为他收拾了明天要用的东西也离开了,身为经纪人的柯怡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尧涯的身上,以致使她这个助理不得不干起了半个经纪人的工作,奕枫现在很多的日程安排都是小溪在负责。
两个人离开后奕楓也不愿在床上躺着,倒了一杯温水歪在床头,拿出《故园茶香》中的那曲‘采薇’的歌谱又练了起来。根据上面的曲调,他一次次调整自己的节奏和音调,希望能在下次拍摄以及正式录歌的时候,将这首歌自身的韵味发挥到极致。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沈自山这个奇妙的男人,他不仅自身饱读诗书,而且确实对于华夏的古文化有很深的研究。但同时也是最最重要的,这个男人非常愿意在自己的作品中对于华夏古文化进行最大限度的发扬光大。就比如这一次的《故园茶香》,其实段星然和梦落花送别禹剑尘离开这场戏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但是沈自山却大胆的引用了这首由国内最著名的古曲大师作曲的‘采薇’,不仅衬托出了大理人善歌的天性,同时也为这部剧增加了几分高格调的艺术色彩。他丝毫不怀疑,在这部剧播出之后,‘采薇’这首歌一定能够成为传唱率最高的新曲。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心情激动。这么多年,曾经因为音乐选秀类节目出道的自己却再也没有机会高歌一曲。如今碰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这么棒的曲子,想想都会让他忍不住兴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奕枫站起身走到窗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内的呼吸调整好,再次打开了嗓子: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
歌刚唱了一半,突然被门铃的声音打断。他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来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来人,自己都没有发现语调里有着几分惊喜之色。
沉唯渟笑着耸了耸肩,“你不是说下午没有事情吗?刚好我开完会也有半天休息的时间,过来找你玩。”他越过对方走进屋子。
奕枫关上门跟进去,就看到那个人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瓶两人到最后也没喝完的红酒。
“你把它也带来了?”黎奕楓高兴地道。
他记得这瓶还是云天河专门送给沉唯渟的,丽萨来的时候唯渟第一次打开。后来两个人在《山海除魔》拍摄期间,没事躲起来对台词或者聊天的时候,都会倒一杯小酌一下。后来两个人的事情都开始越来越多,沉唯渟《山海除魔》杀青那天是最后一次喝,从那以后两个人都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喝一次酒。
“我去拿杯子。”他拐进客厅那边的小柜子里拿出之前落炆专门准备的水晶高脚杯。
“你刚才在干什么?在走廊就听到你的歌声。”唯渟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看着明显很开心的人。
奕枫‘嘻嘻’一笑,带着几分炫耀的心情将那曲谱递给唯渟看,“这是沈导专门请人给《故园茶香》写的一首插曲,让我来演唱。”
唯渟跟着谱子上的曲调哼唱了一下,发现并不是自己很擅长的音域。
“这是古曲,不好唱的。”他试了几个T,都不是很满意。
“应该是这样的。”奕枫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侧身坐在唯渟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就着他的手哼唱起来:“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一边哼,他一边打着拍子,唱完一段,他道:“比你刚才的再降两个T,应该就可以了。”
沉唯渟按照他的话又唱了一下,果然觉得好了很多。
他将曲谱交给奕枫,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古风的曲子,不太适合我。”
奕枫没说什么,笑着接了过来。只是从他的表情和动作,都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看重这首曲子。
“你很喜欢?”唯渟瞧着他因为愉悦而晶莹发亮的眼眸和飞扬的眉宇。
这个男人就坐在自己咫尺之间的位置,因为夏天单薄的衣服,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鼻翼间闻到一股好闻的气息,是这个人身上浑然天成的一股味道。分别三个月后再一次见面,他比在阳朔的时候安静了许多,眉宇间似乎少了一些盈动的活跃,反而给人一种恍若夏季冰凉清泉自身边安静流淌的感觉。他忍不住微笑,一路赶来的暑气和燥热一瞬间都平复了下来。
在沉唯渟的面前,黎奕楓从来不掩饰自己任何的好恶,“确实喜欢这首歌,也很适合我的音域,唱起来很舒服。”说着,他又忍不住哼唱了一段。
唯渟给两人倒了半杯酒,半靠在他身边,一边喝酒一边听他轻轻吟唱。
半晌后,一曲‘采薇’才缓缓落下最后一个音调。奕枫心里高兴,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杯子大口喝下了杯中的红酒。
“咳咳咳咳咳。”火辣辣的酒液流入肺部的一瞬间,奕枫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之前因为落炆买回来的药效果颇好,再加上他又休息了半天,还以为嗓子已经没事了。没想到一杯酒下去,咳嗽的更加严重。
“你怎么了?”唯渟放下酒杯赶紧扶着他不住摇晃的身体,这个人咳得非常厉害,甚至有一种连肺都要咳出来的错觉。
奕枫看着他一脸焦急,忙摆手让他不要担心,但是嗓子里那股火辣疼痛的异物感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住来。
“你嗓子发炎了?”唯渟扶着他往床边走,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的止咳药水。
奕枫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一下桌子上那杯已经放凉的水。唯渟拿过来碰了温度,转身走开又为他重新倒了一杯温水。
“生着病还敢喝酒,你也真是胡闹。”唯渟又急又气,一边扶着他喝水一边气道。
温热的液体流进嗓子,奕枫整个人都舒服了一些,咳嗽声也变得轻缓了许多。
“喝了药不咳了,我都忘记了。”他半闭着眼睛靠着唯渟,小声的咳嗽牵动着身上的每一处关节,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疼痛不已。
“你……”唯渟看着他的脸颊,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你嗓子发炎引起发烧了你知道吗?”他扶着人躺下,赶紧给他盖上薄毯子。
奕枫在被子里伸展了一下身体,那种酸痛感更加明显,“怪不得我觉得身上懒懒的,骨头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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