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地听到人群里小小的吁声,秦秘书回头看了眼陈燕北,对方微微点头示意,他指着陈燕北照片上方。
“这里,原本是陈燕北先生的母亲陈小姐,但是现在是白小姐。”
秦秘书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留给人们足够遐想的时间。
“说起来,这是一件非常简单,也很狗血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说到底,就是秦志宏先生对秦家资产分配产生了不平衡感。觉得自己所得太少了。希望能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
秦秘书笑笑,换了一张PPT:“这里,是皖西集团的发展史。一九九四年起,秦老先生支持国家经济,购入了第一批股票,就此发掘到了我们集团的第一桶金——当然,我也要强调一下,这笔原始资金,是秦老先生、他的长子、次子、长女、幼女合资的,并非属于秦老先生个人所有。秦老先生占比只有10%。”
记者席里哗声更大了。
豪门水深,纠纷多,但是少见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一般人的家丑都是想要遮遮掩掩,这家倒好,自己掀开来随便人看,就差大喊我们是因为分家产要打起来了,让人围观的欲望也轻了不少。
秦焕朗坐在台子上,双手交叉叠在膝盖上,冷眼看着台子下的人窃窃私语。陈燕北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去。
秦志宏没有来现场,这让陈燕北最后的一点期待和茫然都消失了。那个人,不就是一个喜欢挑事,实则懦弱的男人么?
不喜欢自己父亲安排的相亲对象,却没胆子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一边结婚生子,一边在外边偷腥。跟母亲说的时候情深一片,痴心不改。许诺无数没有一次实现。如果真的爱母亲,爱自己,一早就应该坦白,而不是把自己的存在隐瞒了十年,最后得到手了却不珍惜,转头有了新人忘旧人。
秦焕朗的手轻轻落在陈燕北手背上,掌心的温度有点热,能暖到人心里。陈燕北渐渐平静下来,目视台下的记者们。
秦秘书咳了一声:“秦志宏先生之前曾提到过,说长子不赡养他。出于隐私保密,我只能说,秦先生如果向法院起诉,我们能提供依法赡养他的相关依据。”
“至于次子——”秦秘书看了一眼陈燕北,被点到名的陈燕北站起身来,冲着记者席鞠躬再坐下。一起一落之间,他瘦弱的身板,有些带青的脸色,周身萦绕着几分淡淡的忧郁,引起在场一些女性淡淡的怜惜。
“陈先生还在念书,虽然有接了拍摄工作,酬劳还没有拿到,而且这次事件,各个方面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打击。”
秦秘书环顾四周:“看样子大家是一肚子疑问了,我也不多说,时间交给各位提问。”
率先得到提问权的男记者有点激动,差点把话筒给摔了,看了看话筒,他先开口:“秦先生,据爆料你有过精神病史,这是真的吗?这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吗?”
杨旸心一紧,扭头看秦焕朗,陈燕北也微微侧头看着对方。秦焕朗依然坐着,嘴角浮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
“传言很多,就看你选择相信还是不信了。”好一会,他懒洋洋道,“至于工作,我觉得每年缴纳的税收可以帮我说话。”
男记者耸肩,把话筒递给另外一个人。
拿到话筒的女记者问题直指陈燕北:“陈燕北先生,据我所知,你不姓秦,可秦志鸿先生说你是他的次子,今天你也在这里,为什么?”
陈燕北闻言,脸上浮现几分尴尬,又有几分悲愤,到最后变成一脸悲伤:“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么?”
“为什么?”
“这关系到我父亲的隐私。”陈燕北长长吁了一口气,眼睛红红的,硬生生把泪水憋了回去,“虽然当初是他不要我了,但是我还是不想伤他的心。”
女记者噎了下,她坐下时,其他在场的年级大点的女性若有若无向她投出不赞赏的眼神。
人群中的杨旸默默扭头。内心暗赞干得漂亮。
再提问的是个干练的女性,一开口,杨旸就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女性紧紧盯着秦焕朗问道:“秦先生,我们看到了,你有钱,努力赚钱,也在做慈善。那么,请问对陌生人做慈善和对父母尽孝心,你觉得两者是一样的么?”
秦焕朗沉吟了一会,右手撑着桌面,开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对陌生人做慈善,只是我无意顺手而为,然后坚持了下去,就像春天撒下了种子,我不会刻意去照顾,自然也不会特别去期待秋天的收获。我只是给了种子们一个机会,怎么把握还是看种子们自己。”
秦焕朗边说,边冲着在场接受捐助的学子们点头。
“对于父母,我多了一份渴望,希望他们爱我,希望能和和美美。”
女士一笑:“今天可以看到,皖西集团的慈善活动可以说是硕果累累,同样,你的亲生父亲对你的指责,是否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失败呢?”
“女士,你错了。”秦焕朗竖起手指比在唇边,“我对父亲是非常在意的……小时候,我在意父亲为什么不抱我。”
“男孩子要坚强。”
“我生病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
“秦先生说你身边都有保姆照顾。”
“所以……”秦焕朗冲着女士顽皮地眨眼,“从来没有抱过我,甚至生病都不陪在我身边的父亲,对我来说是多么陌生。”
“这——”
“陌生的我,陌生的他,就算他说他是爱我的,我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在他身上感受过爱,所以我只能学着当年的他,默默地爱,远远地观望。对不对女士?”
女士哽了下,眼中精光一闪,拿着话筒继续问:“但是你父亲需要精神上的关爱,这点你没有做好吧。”
杨旸站起身来,微笑着拿过话筒:“女士您提的问题比较多了,时间也很长了,我们把话筒给下一位吧。”
那位女士犟了起来,紧抓着话筒不放:“秦先生,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在精神上有什么问题,所以你拒绝回答我?”
“女士。”杨旸捏住话筒,用一种惊奇和诧异的表情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
杨旸指一指身后的学子们:“我们都是你口中‘精神上有问题’的先生作出的决策而得到支持的人。或者您觉得,他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问话的杨旸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腰背一挺直,女记者被他压迫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讲台上,陈燕北惊奇地看着杨旸,转头看自己的兄长。
曾经他以为杨旸是一个很温和、甚至善良得有些不像真人的青年,原来他只是收起了爪牙,藏起了利爪。
当这样一个温和的青年内心最柔软最在意的人被冒犯到时,也可以瞬间变身成为战力十足的超人。陈燕北看了看秦焕朗,再看一眼带着学生们义正言辞反驳记者的杨旸,心里有点小酸涩。
秀什么恩爱啊,真是……有点讨厌又有点羡慕嫉妒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还是代发君
作者已经去角落蹲着哭啦
今晚还有一更
部分内容有重复,具体可以看下作者的系列文哦~以及作者君说弱弱的求收藏留言花花o(*≧▽≦)ツ
第18章 微光(下)
记者会到后面,整个形式压倒性的一边倒。最后变成了一场小型辩论会,生恩重要还是养恩重要,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念书的学生和唇枪舌剑的记者当场辩论,你方唱罢我登场,尽数历史,从东方到西方,引经据典,好不热闹。一开始的问题,除了处心积虑的人之外,早被人忘到了脑后。
秦焕朗拿着手机录音笑得乐不可支,陈燕北在他要求下也拿出手机录音。气氛严肃的记者会开成这么和乐融融又妙趣横生的景象毕竟少见,里面不少观点也很是犀利。
记者会就此了结。秦秘书一早准备了红包和礼物,也安排了酒水。不管心里怎么想,图谋什么,记者们最后还是一起举杯。酒宴时候才赶来的夏侯仪微笑着,跟秦焕朗一起,跟所有在场的人一起干杯。
吃完饭散场,夏侯仪匆匆来又匆匆去,陈燕北被杨旸牵了手,一起坐上车。几人一进门就看到秦老爷子拄着拐杖,一脸严肃坐在椅子上。好久不见的秦家大伯站在他身边,客厅地板上,趴在地上一脸鼻涕一脸泪正是秦志宏。
见到秦志宏的瞬间,陈燕北忍不住咬紧牙槽,手不可遏制地开始抖起来。
杨旸默默站到一边,秦焕朗上前一步,和陈燕北齐齐站着。
秦志宏微微抬头,看到秦焕朗,又看了一眼陈燕北,肿胀下塌的眼皮扬起一点,似乎是在辨认,突然间,他咆哮着扑向两兄弟:“你这个兔崽子!”
秦大伯上前一步,抬脚将秦志宏踹开,眉头皱得紧紧的,杨旸被挡在后面都能听到对方磨牙的声音。
再看一眼在地上打滚的秦志鸿,杨旸心里一凉:“大伯,这是——”
“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
秦老爷子先开口,和以往的雄壮气势比起来,整个人老迈了。一头雪白的发丝,无一不昭示着壮士暮年。
“爸,爸爸!我好难受,给我!一口,就一口好不好?”秦志宏满地打滚,双手被绑着,就用额头去磕去碰,脑袋在椅脚桌脚地板上撞得咚咚作响。
三个青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人在打滚,直到秦老爷子开口。
“小六啊。”秦老爷子看着秦焕朗,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爷爷就带走了,你放心,我要好好活着,活到他先闭眼为止!”
秦焕朗拉着杨旸几步走到秦老爷子面前,蹲下身去。“爷爷……”
看秦焕朗难得惊慌,秦老爷子伸手摸摸他的头,又伸手拉住杨旸的手。“既然这辈子错了那么多次,这是对是错,都由我来承担吧。杨旸啊,爷爷对不起你,以后,小六就交给你了。你答应爷爷,陪着他一辈子好不好?”
杨旸伸手去擦秦老爷子脸上的泪:“爷爷你别哭,你别吓我们,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再看一眼孤零零站在一边的陈燕北,秦老爷子眼中泪水都快哭干。
“燕北,是我……秦家对不起你。”
陈燕北用力吸了口气,摇头:“不是……只是——谁也不想的……”
他只能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秦家大伯看着哭成一团的杨旸和秦老爷子,再看一眼红了眼眶的秦焕朗和陈燕北,憋不住了。
“爸,别哭了,眼药水没了。”
杨旸:……
秦焕朗:……
陈燕北:……
揣着杨旸煮的鸡蛋滚眼睛,秦大伯和秦老爷子匆匆带着捆成粽子似的秦志宏走了。秦家大伯原本计划今年申请调回京城,被秦志宏这么一闹,估计要泡汤。秦老爷子又气又恨,一把抓了人回去,顺藤摸瓜下去,直接把跟秦焕朗竞争的地产商掀了个底朝天。
官场和商场的较量陈燕北参合不了,记者会之后,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当时因为家庭生变,陈燕北的高中基本就没读过,只是挂名到高二,不管是学历,还是阅历见识,都不太高。因此他钻起牛角尖来比一般人还要固执。见识到记者会上敢跟记者们据理力争的学生后,陈燕北从内心生起一个想法。
要多读书,读好书,当一个有文化,有见地的青年。
夏侯仪对此乐见其成。他是环宇的总裁,也在思考公司名下艺人们未来的发展。和秦焕朗交流之后,也很有感触。
新鲜面孔带得起一时风潮,没有内涵,没有持续好作品,演员是很容易沉寂消失在人群中的。他公司签下的年级较小的艺人,每周都安排了相关的文化学习课程。
当陈燕北提出要以社会考生的身份重新参加高考,想要正式考入X影的想法时,几乎所有人都赞同。
杨旸找到林嘉,将两人当时高考的笔记和书本全部搬到陈燕北新租住的房子里,甚至还制定了清晰明了的学习计划。
看着学习课程表,陈燕北有点头晕。早上七点起床背英语,八点半开始语数外,下午政史地。晚上又是英语阅读和作文练习。排到十一点。
“虽然X影是艺术类院校,比一般大学分数低一点,但是文化课程分数要求也要四百多。能考高分,就尽量考高分。”林嘉笑眯眯道。被叫来当帮手,他很是乐意。再看到陈燕北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林嘉更乐了。
“艺考你不用担心,X影几个老师都对你赞不绝口。文化成绩上了,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陈燕北翻了翻手里的高中数学课本,觉得有点头晕。
夏侯仪打电话给他时,陈燕北叼着铅笔正在挠头。
“在做什么?”
“求Z的最大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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