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有些事情他不想知会我们。”
檀净水和萧非瑟同时沉吟不语，面色终是带上了些许凝重。
一直偷蔫围观事态发展，企图发现点内情的胖虎定睛一瞧，心中暗道不好，看二公子这表情代表了什么他太清楚不过，“阿声，这回可能真要出大事了。”
“啥大事啊？”王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不就是游戏里遇到一装备挺好的和尚吗？那和尚后来叫老大的正太号是小姑娘，还跟老大约好了以后要带他一起玩耍……应该没别的了啊，怎么就要出大事了呢……”
难道老大要组织众魔一起黑游戏服务器？
忽然“嘭”地一声，白烟四起又转瞬消散开来，王声和胖虎跟前顿时出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谁敢闯本小爷的地盘！”王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以为是哪家不长眼的小魔小妖路过作祟，谁知看清来者后恨不能立刻自戳双眼，“NO！嗷嗷嗷，刘二姨，您是我亲姨啊～～能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哇，我不想回去！”
完蛋了，老头子这回动作好快，他没来得及跑路藏好就派魔来寻了。
传信魔使刘二一在三长老手下当差，长得清新可爱，典型的人间邻家小妹气质，但因为她是魔界里非常有名的媒婆，一开口嗓门格外洪亮，所以渐渐就被众魔叫成了刘二姨。
她正笑眯眯地盯着王声猛看，两掌的掌心在胸前互搓，步步逼近，“那可不行啊，三长老会苛责我的。正好我家小侄女的同学看上你了，阿声啊，回去以后抽空到二姨家里走一趟呗？”
“二姨我呜呜呜……”
和胖虎一样被缚魔绳捆住无情带走了。
梦魔不再看梦，不再食梦，那还是梦魔吗？
当然还是。
并不是梦非白自己想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只是从千年前开始他便对六界内大部分众生的梦境食不下咽，好梦噩梦甜梦苦梦皆是如此，即使勉强将一些梦放入梦灯之中粉碎数瓣、小块小块的咀嚼吞下却依旧会产生许多不良反应，对魔修更是有害无益。
还不如干脆不吃了，除了饿得难受，其他倒是暂且还好。
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又一次拨弄梦灯未果，梦非白坐在咖啡店的吧台附近，将最后一罐用来充饥的孟婆汤拉开，囫囵灌下。
少许奶白色=液=体从唇边溢出，顺着光滑下巴的弧度慢慢流入黑色敞开的领口，在性感的锁骨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噗——咳咳咳，老板老板，你还是稍微擦一擦脖子吧。”咖啡店里唯一的外来打工仔，兼职零工的土地公迅速捂住鼻子，递上一块全新的毛巾。
哎呀妈呀这也太妖孽！
店里三三两两散坐的小魔小神动作都和他都差不多，眼睛几乎快瞪出血了。
真！尤！物！
土地包羽心想坏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真是谁都敢肖想啊，赶紧吼了过去，生怕老板生气扣他工资，“喂喂，那边的都低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里是哪界地盘！还有你竹子妖，再看加钱啊！”
竹妖赶紧回神，不住说，“切，我当谁呢，不过是个土地老儿，你刚才不也跟着看了吗？”
包羽蹭蹭鼻尖，理直气壮，“我是这里的员工啊，找老板有事商量。”
“何事商量。”梦非白回神，有一点洁癖的他不太习惯用人间的东西去擦拭身体，于是略施小法将孟婆汤整理干净，再挥手间竹妖连同咖啡杯一齐被狠狠地丢出了咖啡店，毫无反抗之力。
其他妖魔神们隐隐的躁动一下就消停了。
包羽知道老板这是没有真发火，立刻扬起灿烂的笑脸，态度无比恭敬，“老板，我下午有事想请半天假。”
梦非白有些意外地挑眉问，“你有事？”
近些年人间发展可谓迅猛，早年的黄土道变成了平坦的柏油马路，到处高楼耸立天桥架起，连地下也建设了高速地铁，城市中早已没有了土地公们栖身之所，而包羽正是这S市最后一名土地公了。
他守着郊区一块烂地长达千年依旧不肯离去，来魔界coffee打工也是为了能赚点钱换魔种。
没办法，那块地实在是太烂了，普通种子埋进去颗粒不长，唯有魔界的魔种精心培育后才能勉强生根发芽。
“是真的。”包羽挠挠头，“早上出来的时候发现有几辆面包车停我那了，周围还划了不少白线，也不知道他们要在我地上那做什么，总觉得有点不放心，还是应该回去看看。”
梦非白古怪地瞅他一眼，“你那破地方有什么担心的，人间的某些部门底价挂了五年，搞出各种优惠政策都忽悠不出去。”
“唔，不看一眼难以安心。”对别人来说是破烂，对他来说却是犹如绝世珍宝的存在，绝不能随便搞破坏。
见包羽依旧坚持，梦非白也就放他走了。
还没过半个小时，包羽却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死死抱住梦非白的大腿就不撒手了，边哭边嚎叫，“老板，你一定要帮我做主啊！”
第5章 第一个
梦非白一脚蹬开哭哭啼啼不停的土地公，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靠，这么个平常随意的动作，由他做来竟分外优雅。
“有事直接说，再哭滚出去。”神界出来的，除了郁磊之外就没一个能说话畅快点的吗。
“我说，我说，老板我真的马上就好。”又抽搭了一会儿，包羽总算是停了下来，双肩却还在耸动。
他是土地公，常驻人间的守护之神，身体内原本就没有多少水分可以随意流失，能一下子哭出这么多眼泪，他这也算千百年来头一个了。
包羽用力擦干眼角，他本就长了一张圆滚滚的孩子脸，此时脸颊两侧又染上了几许绯红，看上去像个熟透的大苹果，睫毛处还沾着一点晶莹的湿气，显得尤其可怜，“老板，他们带了好多工人把我那块地给围起来了，我好不容易刚发芽的小花苗都被刨光了，呜……我的宝贝地啊，最可气的是他们还不让我进去！说什么会有危险……”
“然后呢。”梦非白只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然后我就回来找你了啊。”包羽愣愣的眨了眨眼睛。
说了不让进去，他还就真的没进去。
“你就这么听话，没想办法使他们离开？”梦非白不由失笑，虽说包羽只是当年神界派遣下凡驻守人间的众土地之一，神位极低，却也是有着千年纯净修为的小神仙。
怎么会混成这样。
包羽苦着一张娃娃脸，算是明白梦非白的意思了，“老板，不瞒你说啊，我这千年来根本没认真修行过，天天就想怎么在我守护的那块地上种树栽花了。其实千年前它没有这么荒凉的，那时候种什么长什么，土壤特别肥沃，风景美不胜收，后来不知道沾染了什么鬼，就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山头光秃秃，地上寸草不生。
他曾经做过许多许多的努力，甚至为了赚钱买到更好的树苗种子还尝试混入人群之中用假身份打了多年零工，什么肯德基麦当劳大楼保洁超市促销他全干过……直至后来才恍然发现，唯有魔界独产的魔种才可能生根发芽后，他又死皮赖脸地跑到魔界三公子之首——梦魔梦非白的地盘上，恳求他赐予一份工作。
为求种子，他真是拼尽全力了。
结果天降人祸，呵护备至的花草顷刻间让人破坏的一干二净，连他也被毫不留情的轰了出来。
梦非白了然，“那你干脆趁此换块地方守护。”虽然S市已被开发过度，但找块有山有树的地方应该不难。
“不能换的！我曾经立下誓言，无论发生什么，永不舍弃那块地方。”包羽双手握拳，满脸讨好滴靠近梦非白修长的大腿，“白老板，您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能不能稍微帮我探查一下情况呢。”
这年头神仙已经沦落到求魔办事了。
梦非白认为这个不难，只是，“就算探查了情况，你会有解决的办法吗？”
“没有。”包羽登时垂头丧气。
完全没有办法。
他是个修为荒废，千百年来毫无作为的小破神，神界估计早就忘了还有他这号土地的存在，根本就不可能会为他出头。
当年倒是有幸结实了几个不错的同僚，然而近些年来他一心扑在了打工赚钱求种子，并未加以联络，再加上城市变化太快，土地公数量逐年骤减，直至S市就他这一只，其他土地早已搬离多年。
脑子不够用，口齿不灵，长得又像个高中生没有说服力，身份假的不说，还没有钱，没有同僚朋友，唯一被他视作家的地方又被人圈了起来，不让回，好不容易发芽的魔种被人破坏，心血白费……
包羽“噗通”跪地，仰天长啸，“我怎么会混得这么惨！这么惨！NO！”种子都白求了，他恨不能哭出两把土。
梦非白继续给他当头一棒，“大白天鬼吼鬼叫吓到客人，扣一个月工资。”
包羽险些口吐白沫，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扣工资神马的现在都是小事，“老板，求您一定救救我……的地呀，我好歹也算魔界的老员工了，只要地没事，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随便使唤，工资扣光就扣光，就算挂牌卖身我也愿意了……真的！其实我身材也挺不错的，老板您看！”
说着胡乱扯开格子衬衫，露出了干巴瘦的小腹。
他守护的那块破地毫无人烟，没有供奉，搜集不到一丁点信仰之力，维持神命全靠他一股坚强不熄的韧劲儿，真的很难长肉。
“怎么样，看着还可以吧。”包羽巴巴望着梦非白。
老板表示完全不怎么样，赶紧挥手示意他，“穿好衣服，我一会儿去你那边走一趟。”
“耶！”老板这是同意了吗？万岁！包羽一扫阴霾，容光焕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相信一个魔，还是一个梦魔，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不过高兴之余并不忘记付出自己如今唯一能支付得起的代价了——新鲜肉体，虽然有些惧怕，却还是坚持道，“老板，那我什么时候开始挂牌啊？”
他深深明白与魔做交易的规则。
梦非白却好似看不上他，“就你这样的，挂牌也没人点。”
“啊？”那怎么办。
“我不需要你付出金钱和肉体。”梦非白站起身，随手招来一件绣着彼岸花暗纹的白色风衣，竖起的领口几乎遮住了小半张脸。
他走近包羽，目光深邃，忽然探出的两指用力捏住了对方圆润的下巴，牢牢箍紧，极为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献出最宝贵的回忆即可。”
包羽吃痛地咧嘴，却不敢轻易反驳散出如此强大气势的梦魔，“我最宝贵的……回忆？”
最宝贵的记忆！
尽管时间过去的有些久了，许多记忆也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可最宝贵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忘却？
那是他最在意的，最尊敬的，打从心底敬爱的存在。
是他永生永世的信仰。
千百年来，无论日子有多么艰难困苦，他都能靠着这段美好的回忆咬碎牙挺过来，哪怕这座城市唯剩他一个土地公还在坚守岗位，哪怕他日日奔波辛劳却依旧一贫如洗，哪怕他……
怎么办。
就在包羽万分纠结的时候梦非白忽然笑了，收手施法开始清洁指腹，笑得极为优雅惑人，尽管被衣领遮住了大半表情，仿佛封冻许久的俊脸霎时鲜活起来，“你不用表现得这么悲壮，记忆献给我并不等于遗忘，你不会少去一块肉的。”
“呜呜，老板你早说啊，吓得我差点尿裤子了，献啊！我当然献！只要我的地没事怎么都行。”别说献出回忆，就算梦非白现在让他献出自己，跳段脱衣舞啥的也肯定会跳。
见他答应得这么容易，梦非白掐指一算，干脆抬手隔空取来一叠文件，顺势递给了沉浸于兴奋之中无法自拔的包羽，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那干脆再签个终身契约吧，一段回忆似乎有些便宜你了。”
“啊？要签终身契约……是不是我以后都没有工钱拿了？”种子怎么办啊。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求种子呢？
梦非白随即打消了他的疑虑，“工钱我会照付的，每月月初还可以多给你加几粒魔种。”
只是这相当于卖身契一般的终身契约会将你永远锁死在魔界而已，生是神界神，到死却变成了魔界的魂，不知天帝若得知此事是何表情呢。
一听不仅有钱赚，还能平白无故多得些种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穷光蛋包羽努力调动出一点神之力大笔一挥，喜笑颜开地签好了卖身契。
反正就算卖了他也不值钱，在魔界打工还管两顿饭，虽然有点不合土地公的口味但也没啥不好的，不用花钱的事一般他都不挑。
梦非白将契约收好后，带着包羽的满心期望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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