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精疲力尽的三个人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偌大的院子在夜晚分外冷清,月光下黑白交错的树荫花影,寂静无声高大的建筑,以及那阵阵钻心的冷风发出瘆人的呜呜声……听到远处的野猫野狗还有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叫,叶剪秋心里有些紧张。
他走出了房门,迎面就遇到了门口紧紧抱着自己大皮袄的叶小溪。叶小溪从来没有自己住过,从小就是一大家子十几口挤在一张炕上,每天晚上睡觉都是一屋子人,翻个身都能压到兄弟们的手脚。当他终于挑到属于自己的青砖大瓦房时心里还特别兴奋,没想到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屋里空荡荡的。而且不时晃动的树影映在屋内,就像人的影子走来走去。
“哥,俺自己住太害怕。”
叶小溪眼泪汪汪。
“没关系,我们去找老马挤一挤。”
叶剪秋故作镇定,和叶小溪一起来到门房。
马友道睡的正酐,呼噜声打的震天响,高大的门檐都随着他惊天动地的酐声都在在颤抖,方圆十米内都能听到老马的呼噜声,门洞上方的横梁上还不时往下抖落着灰尘。老马的呼噜声还会突然暂停,当叶剪秋以为老马要窒息出人命时,就准备冲进去救人,结果更大一波的呼噜声就像炸雷那般滚滚袭来!
叶剪秋摇摇头,这酐声几乎可以上基尼斯世界纪录了!更可气的是,即使站在门外,叶剪秋还能闻到老马的阵阵脚臭味。
看到马友道睡的正热闹,叶小溪只好道:“哥,俺和你挤挤吧。”
“不成,我那间屋没有床,你要去只能睡地上。”
听到叶剪秋这么一说,叶小溪想想自己那简易舒适的木板床,终是咬牙又抱着皮袄回去了。
毕竟劳累了一天,身体乏的厉害,叶剪秋回到自己屋子,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夜半时分,睡梦中的叶剪秋突然感到身上有重物落下,他迅速坐起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竟然是一条青花大蛇和一只老鼠从房梁上同时掉了下来,重重在摔在他的身上!
那条粗如儿臂的大青蛇在他身上缓缓爬动,仰着三角头不紧不慢地追着一只个头硕大黑皮老鼠,大青蛇找准机会,上前用力一扑就将大老鼠一口吞掉了,晃着脖子上鼓鼓的大包从叶剪秋身上哧溜就滑了下来!
叶剪秋吓得一动不敢动,停了大约几分钟后,他低下头大着胆子往床下看,却丝毫不见大蛇的踪影。
叶剪秋立刻跳下床,不顾院外遮天弥漫的白雾一口气跑门房小屋,大力摇醒了马友道。
睡眼惺忪的马友道看到叶剪秋一脸紧张,以为家里来了贼,也吓的坐起身披上了皮袄,抄起床头一根粗木棍就准备穿鞋下床。但是他听到事情原委后,不禁大笑着安慰叶剪秋,说这里的蛇和老鼠个头都很大,但是越大的蛇越没有毒,让他不要害怕。
即使这样,叶剪秋也好几天不敢去自己那小屋去睡,而是偎在马友道的床榻边眯上一会儿,只是马友道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实在让他苦不堪言。
马友道解释说这里的人家都不怕蛇,有了蛇也不驱赶。蛇是好东西,俗话又称小龙,家里有蛇证明是好事,有小龙看家怕啥?
叶剪秋只好又壮着胆子跑回自己的小屋。还好,也许发现屋里有人气儿后,那条蛇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叶小溪却运气很好,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并没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十
叶剪秋熟练地用火石打着火,倒一束麦秸点后倒提着让火苗旺起来,然后塞到灶膛里,趁着跳跃的火苗抓紧时间赶快放了一把细点的树枝,又捡起一根粗点的劈柴放在火苗上,火苗顿时被粗大的木柴压下不少。好在这司徒府还是有些资本的,木柴倒是大量供应,不用担心那炭石炸裂,也不会影响厨师的心情。
伸手拿起一头已经焦黑的烧火棍伸进去轻轻挑起那根木柴,进入空气后火势又上升许多,那根木柴立刻发出噼啪的裂响,火焰顿时旺涨起来。他又往里面放了一根粗木柴就放心地站起来去面案上开始揉馒头。
经过二个月零十天的熟悉环境,现在叶剪秋用一根木柴都能熬上一锅粥,只是蒸馒头要用两根粗木柴,而且必须是旺火。但是不可否认,这地锅灶蒸出来的馒头的确味道很好,发酵后的面团掺上一点碱面后有股纯正的麦香味儿,特别是贴着铁锅边上的一圈馒头,经常会起一层焦黄的硬皮,这样的馒头,府里的新任管家马婆子最爱吃,总是先揭起一层黄皮吃,然后再慢慢享用里面的白嫩喧软的馍心。
他抬起手背撩起肩膀上搭的一条棉巾,侧着脸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将沉重的面盆倾斜在面案上,拨出里面发泡成蜂窝状的面团开始揉面,很快,已经揉好的面团整齐地放在一个用秸杆做成的圆形杆帘上慢慢醒。姑姑说真正的好面点师应该做到三光:盆光,面光,手光。而他总是除了面团揉的光溜溜外,手上不仅一层干硬的面皮,而且面盆上还沾着一层面皮。所以说,叶剪秋他这个面点师还不算合格,只做到了“一光”。
过了一会儿,雪白的面团就膨胀起来,就像一个个待烤的面包。这时候水刚好开了,热腾腾的白烟从锅盖四围升起,他掀起锅盖,将揉好的面团一个个放入笼屉,一口气放了三层,伸出手指点兵点将的数了数,又是二十七个。
这二十七个馒头只够府里的人吃上一天,还要再蒸上一锅杂粮饽饽才行,这样搭配着吃才够府里的人吃上两天。
他又放下锅盖,又找到几条厚厚的发黄的粗笼布将锅盖周围盖严实,最后又搬来一块黑色的大石将锅盖牢牢压上后,才算松了一口气。蒸馒头的时候,千万不能漏气,也不能半路掀盖查看,否则一锅馒头就像黑硬的石头再也蒸不熟。姑姑总说,馒头也会害羞,半路看它会被气死。
他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围裙,一股白色烟尘蓬开,虽然自己的头发被棉巾包裹着,但是脸上和手上仍沾着面粉。叶剪秋坐在灶边黑色的小板凳上看着红红的火苗发呆,闻着厨房里熟悉的柴火味和面香味仍觉得像一场梦。
这样的活儿他小时候经常做,虽然初来此地很陌生,但是很快就习惯了。去井边挑水的时候,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前后两个木桶颤颤悠悠,他抓着麻绳如同挑夫那样很快就能将几大缸水桶挑满。水缸上还贴着春节的时候贴的红纸,上面上的字已经有些掉色,但是仍能看出“清水满缸”四个有力的大字。这几个字也许是前任府里的主子们写的,字体很工整有力,只可惜只见其字再也不能见其人了。这些前任的主子们已经远赴它乡另谋生路,只留下这些残留的字迹让人遐想。
厨房面积很大,墙角一侧还有几个大木桶,分别装着面粉,豆类和谷物,有几个小木桶里面则是一些杂面,地面上的柳条大筐里放着大葱等瓜菜,墙上挂着一串串的大蒜辣椒,还有几串包着皮的玉米。宽大的案板边放着几个黑色的陶罐,里面有粗盐,碱面还有少许调料。这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叶剪秋一点点在这二个多月的时间里采集来的,每个月马婆子给他两吊钱的伙食费,他得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厨房南侧格形木棂窗户半开着,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棵粗大槐树,四月中旬,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满树串串的白花稠密的几乎看不到绿色的叶片,随着微风而来,一股清甜的槐香和几片白色的花瓣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此时,有个丫头从门外探头探脑的进来,对他道:“剪秋哥,马婶子让你快点做饭,说是一会儿晋伯和朝歌两位大人也要来府里用饭。”
“原来是采霜啊!我知道了,绝对误不了。”
采霜闻着厨房里醇厚的馒头麦香味,不由的深吸了一下鼻子,笑着道:“剪秋哥,你手艺真好,我在陈典史家做过工,也没能吃到这样喧软好吃的馒头。”
“呵,我用酵粉发的面,当然好吃。”
这里的人只习惯将面粉做成汤饼,面饼,干饼,却不擅长蒸,所以,这蒸馒头的手艺倒是挺吃的开,就连常来磳饭的朝歌和晋伯也常常连吃带拿。
“剪秋哥,你先忙着,马婶子让我去给府里的人纳鞋子,我得走了。”
“去吧!”
采霜又看了一眼冒着蒸气的大锅,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些府里的下人,每顿只配一个白面馒头,但是杂粮饽饽和咸肉菜汤不限量,管够!所以,叶小溪每天捧着白面馒头就像过年一样高兴。
这二个月内,晋伯和朝歌不仅带人抬进来了很多用具,还带进来一帮婆子丫头。
七进七出的大宅子里终于又多了一些花枝招展的丫环,更是多了一些青春的气息,惹的马友道没事就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像个大领导似的看着那些丫头在马婆子的指挥下干活儿。
她们在老夫人的屋里挂了水晶窗帘,轻纱隔幔,展开了八扇的花鸟屏风,抬进了紫檀宝阁,黄花梨木梳妆台,雕花牙床……婆子和丫环们还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不停的缝制棉被和靠枕等物品,准备迎接尊贵的老夫人到来。
看到众多丫环和婆子,以及焕然一新的司徒府后,叶剪秋这才真正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尽管这是一个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朝代。
叶剪秋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灶膛里的柴火也快烧尽了,他这才将大锅上的石头搬开,拿起了湿漉漉的笼布,一把掀开烫手的锅盖,热气腾腾中一大锅子白胖胖的馒头就成了。他用凉水浸了笼布,垫着手飞快地将一个个白馒头拈起来放到一边的帘板上。
馒头蒸完后,又趁着余火,往锅里加了些底水,将握成拳头大小的杂粮饼子飞快地贴在锅沿上,然后又在笼屉里放上笼布,开始将杂粮饽饽边团边放。
那些杂粮面团很散,没有白面团粘性强,叶剪秋一只手贴着另一个手掌心,边沾水边飞快地手心里旋转,很快,一个尖尖的内心有空窝窝的饽饽就团成了,他将饽饽放进笼布上,又整整放了三个笼屉才盖上锅盖,搬上大黑石压紧。
叶剪秋蹲下来,又往灶里加了一根粗木柴就提个篮子往后院的菜园子去了,那里有他的满满一院子的蔬菜,他要摘一些中午做的食材。
☆、十一
西人爱种花,国人善种菜。
听说西方人很精通园艺,每家每户都打理的像个小花园似的精致,而叶剪秋这个典型的国人就非常擅长种菜。
做为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对土地格外珍爱,这个菜园子边边角角都被叶剪秋种满瓜菜。“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个时候种瓜菜是最好的季节。
叶剪秋很“贪心”,这个菜园子凡是有土地的每个角落他都没有放过。
他将那些泡了几天,鼓鼓囔囔已经发芽的种子,学着姑姑的样子,用手指往地上按下一个个深深的小圆坑,然后将种子按在土层下。而有些种子外壳很坚硬,将它们用脚在地上搓了搓,将外壳微微搓裂,然后才撒种。
菜园子按品种分隔开来,规划成一垄垄一畦畦,有搭了棚架的豆角黄瓜,也有爬在地上不时缠着腿绊着脚的菜瓜西葫芦,更有一些已经开了花结了果的,比如西红柿,黄瓜和茄子类。
由于白天温度很高,叶剪秋在菜园子上面还搭了一个简易的用麻绳织成的遮阳棚,在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可以将棚子拉起来,避免高温而让蔬菜打蔫。
为了让蔬菜长的更好,有些品种他还采用了嫁接技术,比如西瓜,采用根部嫁接法,用手从砧木一侧剔除真叶和生长点,用竹签紧贴砧木任一子叶基部内侧,向另一子叶基部下面斜刺一个小孔,取来接穗后,在子叶下部用刀片斜切面,然后拨出竹签,迅速将嫁接的子穗插入砧木的刺孔中,这样就嫁接完毕。
而黄瓜嫁接和西瓜一样,也是采用根部接穗法,将黄瓜苗子叶下方切斜面,第一刀稍平不切断,然后又从背后切一刀,半接穗削成契合形,拨出砧木上的竹子签,迅速将南瓜苗接到切口处,等苗木吻合后,黄瓜叶子和南瓜叶呈十字型,用布袋子仔细缠好。最后喷水将嫁接完的苗木放入府里恒温有光线的地下室窗口处,等过了四、五天后,就可以移植到菜园子里定植了。
这种嫁接后的果实品相好,而且不易生病。
他的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但是变化出成熟的果实却很费力,他每变化出一个成熟的水果,头就会有些眩晕。但是种子却是没有问题,闭眼默念后手心里就会出现一大把想要的植物种子。所以,他很少用异能直接变化出水果来吃,而是耐心的等待园子里的瓜菜成熟。
可能是他异能的缘故,这些瓜菜生长速度非常快。看着园子里长势喜人的蔬菜,叶剪秋总能联想到当初那风靡一时的偷菜游戏,尽管没有游戏里成熟的那么夸张,但是每天用肉眼也可以看到这些蔬菜一天一个模样。而眼前这片看似平静的菜园子里偶尔也会有异军突起,让人惊叹不已。
比如那棵油菜和油牡丹。
油菜的根部从地面长出有半米高,又粗又壮,就像根巨形莴苣,而且枝干上面如同发了疯似的蓬开一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当初花开时足足占了那畦菜地的一大半!引来了无数的蜜蜂在棵油菜花上采蜜。
叶剪秋找了根绳子将这棵突兀的油菜拦腰系了起来,这棵粗壮的油菜花是就同类中的“战斗机”。等到它结果成熟时,那油菜子荚就像长豆角那样结实饱满,里面的油亮褐色的菜籽每颗都如黄豆般大!
还有那棵油牡丹。
很多人都知道牡丹是观赏的,却鲜有人知牡丹的种子也可以榨油,而且食用效果比橄榄油或是菜籽油营养价值都高。当初这棵牡丹的花朵并不夺目,花朵不鲜艳而且花型也并不大,但是它长出的果实更是吓人,收获的乌黑油亮的种子比花生米还大!这一棵油菜籽收了整整几十斤装了一皮袋,而那油牡丹则收了一大篮子的种子,这些种子就像上了太空培育完成的,不仅籽粒饱满,而且坚硬结实,叶剪秋非常期待菜园子会长出更奇特的物种。
叶剪秋小心翼翼的收集了这些种子,除了一小部分榨了油外,大部分又立刻翻地重新种下,希望这种油料作物能够像母本那样长势喜人。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一口气种完,还留了一些,等待看看试验结果再下种。
当初奄奄一息的菜园子,经过他的培土,灌溉,除草,修剪,打理后,现在也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模样,重新焕发着生命力。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府里基本不用买菜,后院的瓜菜就可以自给自足。
晋伯和朝歌经常来府里用饭,直夸这自家种的菜果然味道非常好,朝歌每天都要来菜园子转上一转。
朝歌不太喜欢笑,总是扳着一张脸,本来俏生生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意,他一来到菜园后,就默不作声的蹲在菜地边。叶剪秋面对朝歌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所以,菜园子里总有个奇怪的场景,冷面的朝歌蹲在菜园边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瓜果,而沉默的叶剪秋弯腰低头干活,除虫,去余枝,疏瓜果……菜园子安静的只听到墙角那棵大树风吹过的声音。不管叶剪秋有多累,朝歌仍蹲在绿意盎然的菜地前稳如泰山,决不上前帮忙。
这菜园子里面除了品种繁多的蔬菜外,还种了许多果树苗和甜瓜。但朝歌尤爱那些结了青果果红蛋蛋的西红柿,朝歌总是取下头上的毡帽,摘下一帽兜已经发红的果实,在身上胡乱擦了擦就填到嘴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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