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家大舅坐在矮凳上不说话,丛家乐想到什么压低了嗓音对他陈氏道:“娘,温小七现在是不是真的发财了?”
陈氏啐了一口:“可不是嘛,连房子都盖起来了,哼,他亲舅舅还住着老房子呢。”
丛家乐却不是想得这个,他心里想着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娘,你可知道他做那个墨玉子的事。”
陈氏一听这个更来气:“还说这个,有了挣钱的路子不说想着自己家里人,居然带着那些个没亲没故的,没爹娘教的就是不一样。”
丛家乐又道:“那你没见其他人做过吗?娘你吃过没?”
陈氏皱眉:“有什么好吃的。”又撇嘴:“捂得跟什么似得,谁稀罕。”
“娘,话可不是这么说,我在县里可是听人讲了,温小七弄的这个墨玉子,挣的可不是小钱,听说东西都卖到京城去了,别说盖房子了,他现在手里的钱恐怕县里韩家的院子都能买下来。”丛家乐又羡慕又嫉妒的说道。
陈氏惊呼:“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所以我这才回来问问你。”
陈氏这会儿只觉得气的浑身发抖:“好哇,他可是有钱了,就看着自家人吃苦,自己倒是吃香的喝辣的,住好房子,良心都被狗吃了!!!我这就找他去!”转头就对丛家大舅又哭又骂:“哎哟,我不活了诶,我这么些年辛辛苦苦为了你们丛家,一点好也没捞着,我当初一心一意帮你外甥讨公道,结果人家发达了,我却还在这里跟你受苦,没天理啊!呜呜呜呜!!
丛大舅皱眉:“小七也不容易。”
“他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吗?!啊!我告诉你,丛成,你现在就去找你那个好外甥,问问他到底管不管他大舅,他是不是你外甥,你那会儿帮他的事,难道他都忘记了?!啊!”
丛大舅沉默不语。
陈氏说着就要往地上坐,被丛家乐一把拉住:“娘,娘!”
丛大舅猛地起身,直接出了门。
“你去哪!”陈氏大喊。
丛大舅没理他,走了。
丛家乐在后面扶着他娘,看着丛大舅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露出笑容:“娘,我跟你商量个事。”
于同看着余怀生跟谢征坐在一处品茗闲聊,心里不知为何既有一点不舒服又有点觉得羡慕。
他是个粗人,从没进过学堂,余怀生却是中过秀才的,长得又是那样一个好模样,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他跟自己弟弟一样,都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也能被人家一眼就注意到。
有时候忍不住就会觉得自己跟他中间隔了很远,但这种念头偶尔想一下就过去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有些心思转眼即逝,想不明白的事他索性就先放下,这就是他的性子。
小七又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出来做了一顿午饭就回去了,老爹跟丛二表叔出了门,好像就他一个人现在无所事事。
余怀生的声音在一边响起:“呆子,发什么愣,我说的话你听到没。”
“说,说什么?”
余怀生瞪他:“让你带我去山里转转。这次听到了吧。”
于同认真的看他:“山上的路不好走。”
“你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很弱吗?!”
于同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征忍俊不禁:“怀生,大同大概是想提醒你最好换一件衣服在跟他去山里,下过雨,山路满是泥泞,确实不太方便行走。”
于同在一边点头。余怀生气的哼哼:“你自己说不清楚啊。”起身:“等我去换衣服,唔,你跟我过来。”
“干嘛?”
“找一套你的衣服给我!!!”余怀生踢他一脚。
谢征看着两人离去笑着摇摇头,又往温小七的屋子扫了眼,对方早起就开始在屋子里写写画画的。他总觉得他心里憋着事,这几天他能察觉到有人在院子外面躲躲闪闪的一直往里面瞧,他知道温江也察觉到了,不过他一脸并没发现的样子,他便也不问,看对方自己在那坏笑的小模样觉得心里痒痒的。
温江把写满字的纸举起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背后大开的窗户似乎有野猫跑过的动静,他笑着把纸放到一个带锁的小盒子里,然后把盒子放在床下。
打开门,谢征背着手立在院中,正望着他们从山里移植下来的那株桂树不语。
温江扶着门框也不在往前,就那么默默看着他。
第二十五章
“去镇上?”于建业疑惑的抬眉。
温江点点头:“恩,我是这样想的,总是吃我做的饭怕你们吃腻了,咱们房子建好后也没好好庆祝,所以我想趁着大家现在都不忙,咱们一起去镇上的酒楼吃一顿吧,那个,嘿嘿,其实是因为我还没去过,姨夫,好不好?”
自从温江醒来以后从没跟于建业提过什么要求,现在去镇上吃一顿好的对于建业来说也不再是不敢想的事,所以一看外甥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于建业心都化了,赶忙应道:“好好好,就听小七的,咱们今天中午就在镇上客来居吃。”
“谢谢姨夫!”温江笑着晃了晃对方胳膊,转头就见到谢征对他好整以暇的笑,顿觉窘迫:“你,你笑什么?”
谢征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没什么。”
余怀生双手抱胸:“温小七,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正憋着什么坏水呢?”
温江面不改色:“有吗?你的错觉。”
于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我,我先去跟陈叔说用车了。”
“好,你去吧哥。”
丛家乐躲在树后面,眼看着那一家子人从屋里出来,锁门,然后上了陈老头的驴车,晃悠着离开清溪村,得逞的笑了。
转眼已过半月,里正决定明天公布墨玉子的事情,他本来想要早一点,是温江跟他说那边还有点事没解决,让他稍等两日,里正也没多问,本来就是村里占了温江的便宜,他自然是听温江的。
这天,于建业他们都在家,温江说要给他们做一种吃食,大早上就起来忙活了,等到一出锅,就闻到一股糯米的香气,几个人都在院中石桌旁围坐着,不一会儿,就见温江端出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个一个又白又圆的面食,还冒着热气。
小安年纪小,对美食的抵抗力最弱,等盘子刚放下,见温江冲他一笑,便第一个伸手去拿,手指一触到,就感觉软糯糯的,有点粘手,还有点烫,赶忙吹了两口气,就咬下一大口,周围人都笑着看他,小孩子却已经顾不得说想法,只见他几口下去,一个就没了。
余怀生顿时忍不住开口了:“小安你慢点,快跟哥哥说,好吃不?”
于同倒是明白了:“肯定好吃,小安都顾不上说话了。”等于建业和邹老都各自拿了一个,便也伸出手拿起一个,却转而塞到余怀生手里:“给。”
余怀生愣了下,脸色顿时飞起一丝红晕,轻轻咬下一口,睁大眼:“好吃,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温江转头去看谢征,对方吃的斯文,却并不慢,吃完对他点头笑:“确实不错,清香爽口,软糯适中。”
温江这才咧嘴笑了:“这个叫月儿粑。”
余怀生已经吃第二个了,听到这个名字点头:“这名字可以,容易记,而且也很形象,你看着白白圆圆的,可不就像是十五的月亮的吗,寓意也好。”
这个是温江前世老家的一种吃食,他记得小时候是一块钱八个,后面变成一块钱四个,他那时候跟姐姐都很喜欢吃,每次跟着爸妈回老家,就跑去买,他一个人就能吃掉五个,味道酸酸甜甜的。
几个人正在说笑,突然就听到一阵砸门声,还有女人尖锐的叫骂。
于建业皱着眉道:“谁在外面?”
于同跑去开门,一个身影冲进来一把撞开他,披头散发的就往里面闯,嘴里还不停骂着:“温江你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你给我滚出来!”
于建业脸色一沉,大喝道:“闭嘴!再胡乱骂人就给老子滚出去!”
那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就爆发出愈发惊天动地的哭吗:“你个挨千刀的小白眼狼!你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克了你亲爹亲娘,又克死了你外公外婆,如今还要来害我儿子!我们丛家怎么这么惨啊!我不活了啊!我,我今天就要跟你拼命!!把我儿子还回来!!!不然我死给你看!!!!大家都来看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帮了这么个东西!!!”
温江站在一旁看她坐在地上哭,只觉得十分好笑。
不一会儿,外面就围了好几个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你在这里做什么!起来!跟我回去!”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怒气。正是温江的大舅丛成,坐在地上的那个人,便是他的舅母陈氏。
温江让余怀生和邹老带着小安回屋里去,他家里这些糟心事,不希望牵连朋友,他又转头想让谢征也回屋,谢征却目光温柔地望着让他,带着无言的支持。温江心里暖暖的,背后又响起脚步声,于同低呼道:“怀生,你怎么又出来了?”
余怀生淡淡一笑:“我脸皮厚,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温江乐了:“行,你是我家的人。”
余怀生斜睨他一眼:“我是你家的?”
“喔,这里是我姨夫家,好,你是于家的人。”温江拉长了语调笑了。
余怀生顿时一噎,扭过头懒得理他。
温江上前拦住丛大舅:“舅,别走了,今天还是让舅娘把话说清楚吧,我也不想将来继续牵扯不清。”
丛成愣住,温江毫不避讳的直视他:“舅,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但舅娘既然非要说个明白,我也绝不会拦着。”
丛成脸色变了变,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放来了拽住陈氏的手,站在一旁。
于建业和于同也不说话。
温江面对陈氏,面色淡淡:“舅娘一大清早就骂上门来,虽说侄儿是晚辈,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被骂吧,舅娘到底为了什么,直接说出来吧,我就站在这听着。”
陈氏自打大姑子两口子离开之后,还是第一次再见这个外甥,也不是没想过上门来说教说教,但一是当时温江还是病秧子,怕沾上了甩不掉,二来丛成总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外甥,既然帮不了,也不许陈氏来找麻烦。她也就歇了那个心思,直到有天儿子突然跟自己说要离开村子一段时间,她忙问缘由,儿子却不肯说明,急急忙忙收拾一通就跑了,过几天又托人回来,躲躲闪闪的打听温江的状况,她便出去问,听说温江在家里昏倒了,已经在邹大夫那里好几天了还没醒过来,心里就慌了下,觉得儿子是闯了祸,又是着急又是上火,后来便一直偷偷关注温江的情况,听到说对方醒过来了,一块大石落了地,又忍不住埋怨对方害的儿子出去受苦。
后来温江不知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得,病好了,人也精神了,她远远看着都不敢认。
再后来,于家慢慢发达了,连房子都盖了,她又开始不忿了,自家还过的将就呢,这个白眼狼却开始吃香喝辣的了,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又听说他弄出个墨玉子,很是挣钱,却把这营生交给那几家人来做,当时就嚷着要来找他说道说道,被丛成拦住了,连美秀都说她,把她气得够呛。
没过几天,儿子突然回来了,她这才高兴起来,儿子跟她说了这墨玉子有多赚钱,气得她骂骂咧咧了半天,儿子却说他有办法把这生意弄到自己家来。
具体怎么做儿子没说,只让她帮着在温家周围望风,才知道儿子是去拿方子了,她一开始有点担心,后来一想,她可是那小子亲舅娘,就算被他发现了也不怕的。
结果没想到儿子出去之后就没回来,她忐忐忑忑的等了好几日,没想到就听说儿子被抓到牢里去了。她跑去县衙问,人家跟她说,她儿子骗了镇上的牛家,拿假方子骗钱,害的人家损失了一大笔,人家把他打了一顿,关起来,说要么还钱要么一辈子别想出来。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时就急了,又想起温江来,觉得都是他的错,肯定是他的方子有问题是害人的,就赶过来,想让她拿钱赎人。
“都是你!肯定是你的方子有问题,不是你,我儿子怎么会被抓!都是你害的!你把我儿子还给我!”陈氏不依不挠。
温江简直被她的逻辑打败了,余怀生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温江先去看了大舅的脸色,阴沉沉的,但并不是对温江,心里有了底,便对陈氏道:“我如今还喊你一声舅娘,只是为看在大舅的份上,我爹娘的丧事,是外公外婆和大舅办的,舅娘是帮我说了几句话,但也拿走了外婆留给我娘的那只金钗,那可比爹娘留给我那五亩地值钱多了,再者说,难道舅娘说那几句话,只是为了我娘的钗子和我家的地吗?”
见陈氏张口要辩驳,不急不缓的打断她:“之前的事我不想再说,今天舅娘来跟我说家乐表哥,那我也就顺便跟舅娘说说吧。我先前身体不好,后来又突然昏迷三日才行,当时邹大夫说险些救不回来,我和我哥怕姨夫担心,都瞒着他,如今既然要说,我也不瞒着了,当日家乐表哥来过我家翻东西被我发现,他恼羞成怒之下一把将我推到磕到脑袋以至于我昏迷不醒,这事舅娘可知道?”
陈氏果然眼神闪躲了下,但立刻又理直气壮道:“这都是你胡乱编排的,根本是你说谎!你说是家乐推得难道就是真的吗,可有人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
陈氏猛地转身怒红着眼看去,面色一愣,呆了:“是你?!”
出来为温江作证的居然是温翠翠!这下外面看热闹的人本来半信半疑,一看到温翠翠便立刻就变成完全信了。
为什么呢,因为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温家老宅的人跟温老大两口子关系不睦,只有一个温燕燕是个善良的,对自己这个大伯大伯娘还有温江最好。而温翠翠,因为当初在娘胎时一直被温贵河到处说是个儿子,结果出生了一看是个闺女都大失所望,还总是被拿来跟那个病怏怏的温小七说事,所以她比起温家其他人更厌恶温小七,所以今天见到作证的人是她,大家想不信都难了!
陈氏也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跟温江不对付的人居然会来帮温江作证。她原本是想反咬温江一口,再加上丛成毕竟是对方亲舅舅,家乐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不管如何,都先让温江把家乐给赎回来,至于其他的,到时候翻脸不认账温江也拿他们没办法。千算万算,连丛成都被她撒泼打滚的给拉上门来了,独独没有算到关键时刻温翠翠会站在温江那一头,脸色骤然惨白一片,脑中不断响起两个字——完了!
温翠翠模样还算清秀,只可惜随了她那个尖酸刻薄的娘,以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人上门提亲,平日里还惯爱跟村里的小年轻们调笑,品行早就被人私下里传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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