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闲来无事，行云打算找个地方把那粒种子种下，寻来找去的还是觉得之前走过的小院不错，行云喜滋滋的跑到院前挖了个坑再将种子丢了下去。这些天他心情很好，有种黎明就在眼前的感觉。
那天不小心听到擎苍跟长席的对话，再过三十年自己的目的就能达到了，原来长席不是没有反对过自己留在魔族，妥协的条件就是让擎苍忘了自己。行云觉得这个条件很合理，非常合理，甚合自己的胃口。只不过擎苍争了许久硬是将时间推到了三十年后，他都能想象的出长席咬牙切齿怒急攻心一气之下想要一抹脖子的样子，行云摸着下巴深以为然，觉得这样子实在是太愉悦他了，于是觉得要在魔族跟擎苍生活个三十年什么的都不是个大事。
如今也只剩下自己以身引天罚那么一个法子了，既然还能活个几十年，不如静下心来安排好殇族的后续之事。
第31章 前世卷 十六
白驹过隙，两人倒也相安无事，行云虽然不会对擎苍表现的多热情但是也不像以前那样疏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对擎苍有所亏欠，对于擎苍偶尔搂搂抱抱的亲昵行为也没怎么出言斥责。有时候那位魔君大人事务繁忙，行云被强行留在他身边无所事事的看他坐在书桌前眉头深锁的样子，也觉得相比起来自己以前处理的事情也是少的可怜。
这一年春天来临的时候行云种下的种子居然颤颤悠悠的抽出了那么一丁点的嫩芽，在院子里格外的吸引眼球，然后行云就每天抽出那么点时间来看看，偶尔兴致来了还会给这小嫩芽描个画。
擎苍看着虚镜里的某人，满心欢喜的心在想到时间只剩下那么几年的时候突然凉了下来。虽说行云这些年对自己的态度好了点，但是不可避免的每次在禁地自己都会受伤，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再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加强结界而死的魔君。
不知道是不是擎苍的错觉，近日里行云的举止有些怪异，会好脾气的跟自己商量要给殇族传个信，让自己通融通融，偶尔还会赏个脸跟他喝那么几杯，就在擎苍以为对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自己的时候又将一盆凉水冷不丁的泼在自己心上，着实让他寝食难安又心灰意冷。
躺在床上的擎苍翻身盯着已经陷入睡眠的行云，心里有点堵，本来想一亲芳泽的心在听到行云呓语着“卿禹”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愤怒起来，一掀被子抓起衣袍就满脸怒气的出了寝殿。
行云睁开眼叹了口气，这人界的话本子还真是……嗯，挺会琢磨人心的。演了那么多年的戏，也该到了落幕的时候了，自己做了那么多孽，也不知道等等天罚降下的时候自己是个怎样的下场，想着伸手摸摸鼻子，嗯，大概会比魂飞魄散要惨一点也不一定。
早上行云起了个大早，准备了膳食，他想擎苍这会儿应该发泄的差不多了，应该也饿了，将殇族的药物加进膳食里，要不是今天是个大好的日子，行云真不想给擎苍下殇药，作孽啊。
看着擎苍喝下药后，行云找了个空旷僻静的位子，天罚降下的时候他不想伤及无辜。提笔写下遗书放好，想提笔再给擎苍写个只言片语又觉得也许今日之后怕是他要恨死自己了也就作罢了。
行云站在那里，微微笑着向不远处的擎苍伸出了右手。擎苍踉跄几步，心痛的无以复加，他现在心里满是行云的影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想着若是将这心都舍弃了是不是就不用再那么痛苦。所以当行云一步一步引诱他说出帮他的时候，他竟然有点轻松。
行云掏出汗巾温柔的为他拭去脸上的汗珠，眼睛都要笑弯了：“你知道吗？为了等你这一句，我等了那么多年。”擎苍的心猛的一疼，原来他竟如此恼恨自己吗？行云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里面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多强大一颗心啊，我的族人很快也会有的。
当痛意不断袭来，天上传来一声闷响，行云好心态的想着这场苦楚结束之后自己也能安心了。咬紧牙关将一粒药丸塞进擎苍嘴里，等这场天罚结束了希望他能好过一点。
掌心传来的热度似乎要将他灼伤，行云没想到擎苍对自己的感情那么深，再加上自己下的殇药，简直要将自己活活烧死。就是这样，每一个族人没办法拒绝每一个爱上自己却求而不得的人的要求——消除心伤。要是足够强大就不会被对方满腔的爱意灼伤，反之灵魂就会被焚烧而死魂飞魄散，这是殇族最大的秘密，天罚啊，是想让殇族灭族。
几百年前行云得知天罚可破的时候就一直寻找办法，后来在殇族先祖留下的古籍中发现如果在某个时间殇族的王若是在消除心伤时将法力散尽用来引动殇族中央顶端的天罚，以血肉之躯挡天罚，到时即使上苍发怒也不得不作罢，毕竟殇王将自己伪装成殇族，既然殇族“灭”了，那么也就了结了上古时的冤孽。只是要推动天罚，必须要一个法力强大的人对殇王的感情足够深，并且是心甘情愿的让殇王去除心伤。所以当年擎苍的一句戏言让行云算计了百来年。
当年自己一步步设下陷阱，让擎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先是带他到人界，趁虚而入蛊惑，那时候行云想着这一副皮囊是不是为了魅惑这个本该傲然于世的魔君而生的。后来的一步步皆是为了擎苍对自己情根深种，而如今一幕幕如画般从眼前闪过，自己死了之后那些龌龊的手段他应该就想明白了，以后会不会因此迁怒殇族自己并不担心，殇族的长老们还是能守好族人的。
看着擎苍眼睛越来越清明，行云对他扯了一个微笑，那些自己刻意落下的痕迹都消除了，剩余的那些行云没有料到的随着时光流逝擎苍也会慢慢想通的。行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擎苍会真的爱上他，他那些把戏只是起了那么一点点的作用。
当法力散尽，行云已经没了将擎苍推开的力气，只能在天罚降下时将擎苍护在怀里，他欠擎苍良多，擎苍为他受伤，为他逐了长老，为他伤了魔族的根本，这些他都知道。
喃喃自语的说了那番遗言，他听不见擎苍抱着他哭喊着让他回来，最后想要说声对不起时发现自己已经失了声。当灵魂轻飘飘向周围撕裂的时候他想起在人界的雪地上的一吻，曲终人散，谁知道当年皑皑白雪中的自己真的想过如果有更好的办法的话就与擎苍一道吧，哪怕最后擎苍醒悟过来舍弃了自己，也算是还了这深情了。
第32章 携手卷 一
行云等画好的画像上的墨迹干了之后卷起来放在旁边的书画缸里。看看时辰，再过半个时辰祁文就该过来了，行云摇头失笑，拖着步子往房外行去。殿外的侍卫随步跟上，行云让他们不必跟着，他只是想散散步。如今他法力尽失，族中的事都交与长老们去处理了，并且嘱咐他们尽早从宗亲里选个合适的人继任殇王之位，现在的他委实不能再当他们的王了，一个废物又怎能让族人信服，外敌来犯时有怎么保护他们？他从没后悔过当年做出的决定，看族人能正常的生活他很欣慰，只是闲下来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起曾经为了自己舍弃所有的魔君。
当年他魂飞魄散，擎苍跟沈湛做了交易才将他救活，而如今他活着擎苍却死了，兜兜转转终是他负了他。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行云现在觉得自己过的很好，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烦恼，放下了就拨开云雾见月明，放不下也只是徒舔烦忧。
在八角亭里小憩，擎苍依然准时的入梦来，一如行云转世为人时苍白着脸，触碰在行云脸上的指尖带着冰凉，行云笑着说：“你来了。”心很疼，虽然他没有真正的心，但是那颗用来稳固灵魂的凝魂化成的心却也是会痛的。
擎苍依然像无数个梦境里一样，只是笑着将行云鬓角上的碎发挽到耳后，然后执起行云的手陪着他慢慢的散步。
行云跟他并肩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行云才发现周围的景象变成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院子周围的景象，不远处原先那株小嫩芽如今已亭亭如盖，隐约可以看见枝桠上有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擎苍松开手飞到树的枝干上坐下，然后笑着向行云伸出手，行云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言笑晏晏的向擎苍伸出手。
行云只是抬头看着擎苍，笑着摇摇头，他现在即使在梦里也不能随心所欲，想飞身跃起也没办法。擎苍先是皱了皱眉，似是懊恼，然后一跃而下拉起行云的双手将他拉了上来。
行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想来这梦是要醒了，双手捧着擎苍的脸想来个吻别，没想到擎苍把他的双手拉了下来然后就自己吻上来了，行云好笑的想着真是霸道，没有几次是被动的，就算是被动也很快要将主动权拿回去。
行云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祁文一脸无奈的将披风给自己披上，“这边风大，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在屋里待久了就想出来走走，走累了就想在这边先休息会，倒没想到会睡着了。”示意一旁的侍女奉茶，行云坐在让祁文给自己检查身体。
祁文探了探，将手收回，颇为得意的说：“没什么大碍，看来我的药还真挺管用。前些日子你这突然一睡不起的可没把长瀮一帮老家伙吓死，虽说你的魂魄养好了，但是毕竟是没养够时间，对你的身体有些影响，所以你要记得吃药，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好长老再跟我发牢骚了。”
行云连声称“是是是”才让祁文住了口，不然也不知道要念叨多久。
行云喝着侍女奉上的茶，轻声问了句：“听说你家神君最近给你送了件宝贝，不知祁文兄能否借小弟一用？”
祁文差点被茶水呛死，咳了好一会儿才嗔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我家你家的，得了，就知道你在惦记，我放你床上了，自己要看就看吧。那么多年了，我劝也劝了，你死活不听，就跟当年的擎……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要是能好受点别说一个往世镜了，就是把我从小到大收的那些宝贝送你都行。”
行云撑着脑袋调笑道：“我要是真的收了你那些个宝贝，沈湛还不得把我给撕了啊，我现在连个人类都打不过更别说是神君了。”
祁文跳脚，指着行云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喝了好几杯茶消气。临走前祁文抱了抱行云，在他耳边说：“阿云，我知道你难过，但是别太作践自己了，擎苍看到了……也会心疼的。”
行云拍拍祁文的背表示自己知道了。
行云回了房间，将那往世镜放在枕头底下，他不是不想看，只是还没勇气看。从祁文口中他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些当年的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从头到尾将擎苍为他做的牺牲全看一遍，有时候他也会想这会不会就是擎苍对自己的惩罚，让他经历一边擎苍受过的苦……
这天夜里他又做梦了，梦里他回到了在人界的那个雪天，擎苍用丝巾蒙住他的双眼，牵着他在一处地方停下，他能闻到梅花的香气，淡淡的，带着一丝丝的寒气。
擎苍解开丝巾从后面环住他的身子，轻声在他耳边道：“我将这满林红梅送你，你可欢喜吗？”
行云的心猛的一震，他有多久没听见擎苍的声音了，哪怕刚开始梦见擎苍的时候他那么苦苦的哀求，擎苍都不曾开过口，只是抱着他擦掉他脸上的泪。如今再次听见他思念已久的声音响起，行云不知该作何反应。
擎苍将怀里的人扳过来面对着自己，在呆愣的人的额上落下一吻，问道：“你可欢喜吗？”
行云顷刻间便红了眼眶，点点头：“我心甚悦。”
擎苍勾起行云的下巴，将唇贴在行云的唇边，深情款款的看着他：“我心亦然。”
第33章 携手卷 二
行云将披散着的发高高束起用发冠固定好，穿戴整齐后将往世镜放在怀里带着侍卫往人界处去了。行云让他没事时可以自己随便逛，可是这孩子执拗的很，跟在行云的后面寸步不离。行云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声，他其实是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
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盛极一时的宁国早已被取而代之，如今的卫城也已经不是那时的卫城了。这个国家的君主是个贤徳的明君，将国土面积扩张了一大半，臣子大多清廉， 百姓安居乐业，少有动乱发生。
行云找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府邸，看样子被翻新了好几遍了，如今里面住着的也不是金戈铁马久经沙场的将军了，陌柏上前问是否要进去，行云摇摇头，带着他去找客栈。
陌柏让店小二准备好热水送到行云的房间，并吩咐了他家主子不喜热闹，让他将膳食送到房间里。
陌柏抱着剑立在一旁，他家王上又在作画了。他是两百年前才被派来保护行云的，只知道眼前的是为他们殇族牺牲最大的殇王之一，若不是王上，殇族现在还是没有心的怪物。只是王自几百年前重生之后就没了法力，也不再管族里的事情，过的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偶尔散散步，很大一部分的时间都用来作画了。他有幸见到过那些画作，画的都是同一个男子，身着曲裾深衣，发冠将头发束起，站在雪地里握着一株梅花，言笑晏晏。他想起行云殿外庭院里的梅树，若是画中男子站在树下，花开时不知会是怎样的美景。
“陌柏，将窗子打开些，年关将至，人界正是热闹的时候，待会儿你可以去看看。”行云将画用镇尺压好，他想将他看过的、梦里的、想象的擎苍都画上一遍，他怕自己以后会忘了对方的样子，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主子，臣下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陌柏立正站好严肃说道。
行云将视线从窗外的繁华里收回来，笑着说：“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倒是被长瀮教的一板一眼的。我就在这城里，你还能怕我走丢了不成？今天是小年，热闹的紧，夜里也许还有活动，来一趟人界不去看看岂不可惜了吗？”
陌柏纠结的皱了皱眉头，行云将随身携带的玉佩交与陌柏，“你看，你带着这个，如果我有危险的话它也会带你来找我对不对？所以不必担心我。要是换作念卿，早就不知道跑哪里撒欢了。”
饭后陌柏就在他家王上关爱的眼神的互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往热闹的人群里走。等终于看不见小侍卫之后，行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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