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慕容成笑得诡异,他指尖缓缓用力,将崇德帝的下颌上捏出一块淤青,见他吃痛地皱眉,他心情更好,“本宫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您说我想做甚?”
听到这里,再觉不出异样的话,崇德帝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他紧盯着慕容成的眼睛,声音冷凝下来,“慕容成,枉费朕将你养育至此,你却恩将仇报,你还有良心吗?”
话音刚落,却听慕容成仰头大笑起来,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半晌过后,他站起身,冷冷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妄图用真情感化我,父皇啊父皇,您可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见崇德帝面色大变,他冷笑着继续道:“您忘了您当年是如何得到皇位的吗?儿臣只不过,是在效仿您罢了。”
语毕,崇德帝浑身重重一抖,他忽然回想到自己的过去,他是如何得到皇位的?自然是弑父弑母,将身边的兄弟都傻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他一个人,皇位除了他,还能落到谁的手上?
犹记得他站在先皇的尸首前,身旁躺着的是林皇后的尸首,她还留有一口气,而自己则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剑,狠狠地刺入林皇后娇弱的身体中,只见她身体猛地一颤,怒吼一句后,再也没了气息。
他至今记得林皇后死前的那句话,她说:“慕容德,你丧心病狂,终将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那时的他不信报应,自然也没有理会她。
不远处躺着他几位兄弟的尸首,或死状凄惨,或一刀毙命,整个殿中满是鲜血,如同河流一般将所有的角落都铺满,崇德帝扔下手中的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他在世上再无任何亲人。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崇德帝瞪大眼睛,眸中写满惊恐,莫非自己的儿子慕容成也想将所有人都杀光?呵,果然如林皇后所言,是报应来了……
“父皇的天下,便放心交给儿臣吧。”慕容成再次蹲下|身,似亲密地伸手抚过崇德帝的脸,接着手起剑落,朝他的脖颈砍来。
崇德帝半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抽出剑,接着脖颈上便是剧烈的疼痛,有温热的血从伤口处喷出来,将身上衣裳染成红色,他渐渐歪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血铺满了地毯,犹如那一日先皇先后以及自己兄弟的血染红整座宫殿一般。
没想到,报应竟来的如此之快……可是,他还不想死啊!崇德帝渐渐瞪大眼睛,猛力挣扎起来,耳边传来慕容成大笑的声音,他感到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忽然,他用尽全力怒吼出声:“不!”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崇德帝坐在床上,左右看看,发现既没有慕容成,自己的身上也没有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做了噩梦。
可是那梦境如此真实,仿佛真实发生过一般。崇德帝猛地掀开被褥,随意地套了件衣裳,便冲到御花园去,外头夜凉如水,一出门他便打了个喷嚏。
到了亭中,崇德帝坐在石椅上,重重地喘着气,他似逃一般来到这个地方,周遭的安静令他心情平静下来,呆了一会儿,他感到头有些晕,起身回殿去。
谁知这一出来,竟感染了风寒,崇德帝年事已高,一时之间休了早朝,卧床不起,整日昏昏沉沉,一睡便是几个时辰过去,但一到晚上,便睁着眼睛睡不着,一闭眼便看到慕容成拿着剑站在自己面前,要杀自己。
太子慕容成知道后,便命人准备上好的熏香,想让崇德帝晚上睡得好一些,殊不知在他拿到熏香之前,已经被调包。
与此同时,崇德帝好不容易有了点倦意,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正在此时,殿门被推开,太子慕容成从外头走进来,站在他的床边,他能感觉到慕容成站在他的床边,眼睛却困倦得睁不开。
慕容成见崇德帝并没有要醒来的样子,索性让身后的宫人将精致的盒子呈上来,拿出几根熏香点上,随即退了出去。
而昏睡在床上的崇德帝,感觉到床边人已经离开,便放心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之际,他动了动身子,身上竟没有一丝力气,他以为是睡了太久的缘故,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此刻,五皇子慕容冲来到寝殿之中,听闻崇德帝生病卧床,他特意命人炖了上好的汤,给崇德帝补补身子。
到了殿中,他嗅觉灵敏地闻到熏香的味道,又见崇德帝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心中顿时起了疑惑。从寝殿离开之后,他又仔细嗅了嗅熏香的味道,没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到了外头,慕容冲往前走去,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花园中,不正是他那四皇弟慕容宇?他冷笑一声,走过去道:“四皇弟真是好兴致,父皇都病了,还有心思赏花。”
“五皇兄!”慕容宇闻声转过来,快速地低下头,手指扭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懦弱的模样惹得慕容冲一阵冷笑,从他身边走过。
待他走了之后,慕容宇缓缓直起身子,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讽刺,那笑容很快便消失殆尽,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慕容衡从王府中来到沈辞的府上,他见沈辞正在院中晒太阳,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走进去道:“沈公子好兴致啊。”
沈辞听见他的声音,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如今是初春季节,温暖的日光洒在身上,晒得他昏昏欲睡,他朝着慕容衡走来的方向,待他走到自己旁边后,和他一起回到屋中去。
到了屋内,慕容衡压低声音,将崇德帝病倒的消息告诉了他,并附加自己在太子送给崇德帝的熏香中做了手脚的事情,说完后,他紧盯着面前人的表情。
“那么。”沉默许久,沈辞轻声开口:“是时候戳破真相了。”调包熏香正可以加深崇德帝对太子的疑心,让他以为太子妄图在熏香中下毒害他。
“本王也这么想。”过几日他便戳破真相,让崇德帝再次对太子起怀疑,他就不信,崇德帝会一次次包容太子,总有一日,他定会爆发。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自从那日从青州赏花归来后,慕容衡也是好几日没有见到沈辞,今日这一见,除了报仇大计,也不知还可以说些什么。
他的脑中忽然想到那日侍卫回来的调查结果,关于十几年前沈家灭门的惨案,想到这,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何会答应本王,与本王合作?”他想看看,沈辞会不会自己告诉他。
然而并没有,沈辞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低着头不说话,却在慕容衡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猛地抬起头来。
“是因为沈家灭门的缘故吧。”慕容衡装作没有看到他震惊得表情,自顾自地往下说:“因为崇德帝害死了沈丞相,而你想替你爹娘报仇,所以才答应与本王合作的,是也不是?”
“我……”沈辞心中大骇,惊讶于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转念一想,他是王爷,怎么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是了,他定是调查了他,他果然还是不相信他么?
“你别误会。”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慕容衡微微一笑,一字一句认真道:“本王并非怀疑你,既然我们已经合作,那么本王定会倾尽所有力量杀了崇德帝,这不共戴天之仇本王定要他偿还。”慕容衡咬牙切齿,脑中不断想起娘死去时不甘的模样,心愈发难受,他见沈辞面色痛苦,忍不住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放心,本王一定会还沈丞相一个清白!”
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后沈辞闭了闭眼,慕容衡的手掌很是温暖,即使隔着衣物也可以感觉到温热的体温,动了动嘴唇,声音哽咽,“多谢王爷。”除了一个谢字,他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
“不必如此。”慕容衡收紧手掌,感到掌下身体微微发抖,他忍不住往前一步,更加凑近面前人,想了想,他继续道:“沈公子的年岁应当比本王小吧?”
沈辞闻言歪过头,轻声道出他的年份:“崇德三年。”
“果然。”慕容衡听言微笑,如今是崇德二十五年,那么也就是说沈辞今年刚好满二十二岁,比他小三岁,“既然你比本王小,那么本王便当你是弟弟,唤你一声阿辞可好?你也不必拘礼,叫慕容或是大哥都好。”
沈辞动了动嘴,却怎么也叫不出慕容这般亲密的称呼,只好小声道:“大哥。”
“哎。”慕容衡莞尔,再次上前一步抱住沈辞,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为何,听到这一声大哥,他的内心竟无比高兴。
而在他怀中的沈辞,却是石化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第十三章.居心何在
慕容衡虚抱了一下沈辞,便放开怀抱,他看着面前人有些僵硬的身子,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莫非不愿意认我这个大哥?”
“没有!”沈辞连忙摇头,他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僵硬的身子渐渐缓和下来,半晌后,他跟着慕容衡一同走出外头,到院中继续晒太阳。
而慕容衡从沈府离开之后,则觉得浑身神清气爽,不知为何心情十分明媚,许是因为沈辞的那一声大哥,令他觉得这一世又找到了一个可依托之人,不必孤独地走完这辈子。
回头看了眼沈府的方向,慕容衡嘴角轻勾,笑容淡淡,那人的温度仿佛还在怀中,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竟有一种不想放开的冲动。
许是他这一世太过孤独了吧,他这么想着。
不觉中又是几日过去,这一日,崇德帝从睡梦中醒来,感到身体十分疲倦,多日躺在床上,身体酥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于是他想要下床走动走动。
掀开被褥,不远处的宫女连忙过来帮他穿戴衣物,崇德帝张开双臂,待衣裳穿好后,便下床准备去外头晒晒太阳,哪知脚方一触及地面,眼前便闪过一道白光,他倏地停住脚步,想要待这阵晕眩过去后再继续走,没想到头越来越晕,忽的眼前一黑,直直往地上栽去。
“来人!传御医!”身旁的宫女们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喊出声,门外守着的侍卫听到里头的动静,连忙去御医院将御医请来。
宫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崇德帝抬回床上,帮他掖好被角,此时御医也赶到,几名御医脚步极快地走进来,在床边跪下,为首的御医伸出手指搭在崇德帝的脉上,仔细地诊断起来。
手腕下的脉络,内力混乱一片,李御医不由得皱起眉头,又搭上一指,感觉到的状况还是和方才一模一样。
正在此时,崇德帝从昏厥中醒来,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眼先是一片漆黑,渐渐地才清晰起来,头还是晕眩不已,身体也没有力气,他不禁讶然,前几日还未感到身体这般疲惫,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的时候,他侧脸看到一旁为他诊断着的御医,忍不住开口询问病情,声音嘶哑,“李御医,朕的病如何了?”
李御医瞧见崇德帝醒来,连忙在床边跪好,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回皇上,皇上感染风寒已有数日之久,按理来说早该痊愈才是,不知为何竟迟迟不愈,甚是奇怪,皇上最近是否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呢?”
被他这么一说,崇德帝蹙眉,仔细地回想起来,感觉疲惫是从前几日才开始的,那一日他在睡梦中,睡醒后便如此了。忽然,鼻间闻到一股淡雅却沉重的味道,他斜眼看了看桌上依旧燃烧着的熏香,眼神怀疑。
李御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让其他御医将熏香取来,当场研究起来,他将熏香吹灭,仔细地嗅着它的味道,又将它一分为二,这才发现内里玄机。
“回皇上,此熏香中藏有慢性□□,名唤凤邸,闻多了能够使人渐渐失去力气,甚至剥夺人的神志,使人变得神志不清,后期则会渐渐加深身体上的痛苦,使人耐不住疼痛,发疯而亡。”李御医解释完,便看到崇德帝眼睛忽的睁大,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想起来了,那一日他昏睡之时,听到有人来看他,声音听起来像是太子,但是又不是很确定,见他睡着,那人待了没一会儿便走了,莫非……又是太子?
于是他立刻让人请太子过来,待慕容成到了后,他听闻自己那日所带的熏香中竟然藏了凤邸之毒,不由得后退几步,大声喊冤:“父皇,儿臣冤枉呐!父皇正在病中,儿臣怎么可能下毒害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呐!”
崇德帝靠坐在床上,见那日来的果然是慕容成,又见他如此失态,不禁厌恶地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下来,“此事不由你争辩,父皇自会查清楚。”虽然熏香的确是太子带来的,但是毒不一定是他下的,要保持怀疑,但也不能一竿子打死。
慕容衡急速地喘着气,他看了眼地上断成两节的熏香,眼神中冒着怒火,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被崇德帝请了出去。
在场的宫人皆低着头一言不发,身在皇宫之中,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皇帝不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嘴,以免丢了小命。
御医给崇德帝解了毒之后,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他们相互对视几眼,心中已经有数,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清二楚。
很快慕容衡也得到了风声,道崇德帝虽怀疑太子居心,但介于没有具体证据证明熏香中的毒就是太子下的,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宫人,甚至都被暗中杀死,死无对证。
慕容衡冷笑起来,崇德帝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暗中查证毒是谁下的,到时候即使查出来是太子,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对他做什么,毕竟慕容成是太子,要维护他的地位,但是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哪有这么容易!
这么想着,他让侍卫去民间各处放出风声,道太子在熏香中下毒,妄图害死崇德帝,然而崇德帝得知之后,不但没有揭发他,反而还替他包庇。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百姓们的闲言碎语很快便传入崇德帝的耳中,他一边震惊着百姓们是如此得知此事,一边又心痛太子的所作所为,由于过去时日已久,宫中出入的宫人又过多,一时之间竟查不出来毒究竟是谁下的,当然,拥有最大嫌疑的,依然是太子。
也就是说,也许根本没有他人,毒就是太子下的。
此时在王府中的慕容衡冷笑三声,他每收买一名宫人,事成之后便会杀了他,抹去所有证据,若是待崇德帝查起来才知道要杀|人灭口,岂不为时已晚?
虽然死去的宫人无辜,但是为了成就大业,道路必定是要用鲜血铺就而成的,若心存妇人之仁,那么他终有一日会死于自己的仁慈!所以,他绝不能心软!
且说那一日慕容成回太子殿之后,怒上心头,将殿中的东西再次砸了个一干二净,他在殿中徘徊着,无法消除心中的怒气。
上一次狩猎之时诬陷他下毒害父皇,这一次又故伎重演,在熏香中下毒,妄图害他。那人定是知道自己送了熏香给父皇,所以才趁人不注意之时,在熏香中做了手脚,好一个心思缜密之人!
回想自己这些所谓的兄弟,四皇弟慕容宇如此懦弱,平日里碰见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量他也不敢做出陷害他这种事情。那么只剩下三皇弟与五皇弟,五皇弟锋芒毕露,小时候事事与他争第一,三皇弟不思进取,毫无存在感,在他看来,唯一有可能做出此事的,只有他那五皇弟!
正当此时,慕容成的心腹宫人锦源从外头进来,他看着太子阴沉的面色,冷静地开始分析起来,“依奴才看,五皇子虽然锋芒毕露,看似爱与太子争高下,但他缺乏智谋,并没有那般聪明,自然也做不出如此天衣无缝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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