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陈默将文件箱打开,平摊给贺尧看。里面有一叠纸质资料和一个U盘,“纸质的是关于曹诚的所有个人资料和考核成绩。不过大部分都是假的,因为我们发现他在机长考核时对民航总局领导行贿,U盘里是秘密账本,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说:“一段能证明尹琛清白的监控录像。”
贺尧闻言一喜,但随即又疑惑道:“当时他们发生争执的地方是廊桥,据我所知那里并没有监控。”
“是的,确实没有监控。但是当时两人驾驶的机型是911事件之后出厂的A330-300,在舱门内嵌有一个防劫机的安全摄像头。这个摄像头通过廊桥拐角处的镜面广告框架,拍到了两人争执的全过程。”陈默说着,将U盘和手机相连,打开了那段视频。他双击放大了屏幕,镜头中的镜面广告牌上,清晰地映出了曹诚和尹琛交谈的身影。接着,陈默又打开了那段用来举证尹琛的登记口监控录像,两个视频一起播放,在相同的时刻,两个视频里的曹诚自己后退一步摔倒,佯装被对方推翻在地。
镜头里的尹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贺尧看完不由握紧了拳头。就是这么一个简单低级的陷害,让尹琛百口莫辩地背负了处分,又是停飞,又是改装机型,甚至断送了他晋升机长的机会。
“谢谢。”贺尧感激地接过陈默的文件箱,有了这些东西,自己一定可以给尹琛平反,扳倒曹诚。
“等一下,贺机长。”陈默拦住了他,说道,“二少爷还有三句话要我带给你。”
“请说。”
“第一句,‘账单是汤副局的秘书透露的,她是我们的人,如果需要可以联系她作证。’”陈默语气平静地说。
“好的。”
“第二句,‘因为懒得找关系,录像是直接从相关部门黑来的,你知道要怎么把它合法化。’”
贺尧思考了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
“第三句,”陈默顿了一下,换了一种轻佻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被开除了,欢迎来香港教我开飞机。’”他把卓宸熙的口吻模仿的十成相像,但是配上他的扑克脸,却是喜感十足。
“这个就算了,心领了。”贺尧道。
陈默闻言点点头,说道:“二少爷买了个二手的湾流,最近正在废寝忘食的练飞,每次降落至少复飞三次,已经把两个教员折磨疯了。贺机长是聪明人,千万别来踩这趟浑水。”
贺尧轻笑着说:“好的,谢谢你的建议。”
“贺机长,好运。再会。”陈默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贺尧提起箱子,只觉得它在自己手中如重千斤,他看着陈默逐渐消失的背影呆了一会儿,也快步离开了。
“什么?你要实名举报曹诚?”莫少廷的惊呼声从听筒传来,贺尧皱了眉,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一点。
“下次体检我如果因为听力问题停飞,那绝对是你害的。”贺尧不紧不慢地说。
莫少廷镇静了一下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样做很有风险!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举报成功了,曹诚被开了,汤副局被双规了,你也很有可能会被打击报复啊!”他焦急地问,“咱们得好好盘算盘算再出手,有没有其他折中的方法?”
“没有办法,唯一能证明尹琛清白的录像是我朋友从公司安保部门黑出来的,那可是反恐级的监控设备,我只有实名举报才能申请提取录像,开展调查。”
“不然我们和琛子商量下再决定吧,只对付曹诚风险低一些……”
“不行,”贺尧斜躺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脱下的四杠制服,疲惫地用手捂住了双眼,语气却坚定异常,“我不仅要对付曹诚,我还要帮尹琛夺回属于他的机会。”
莫少廷沉默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是尹琛回来了。
贺尧赶忙对着电话说:“少廷,你看看姜思琳哪天有空,尽快约一下,有件事我还得麻烦她帮个忙。”
“好的,我问问她。”莫少廷顿了顿,又说,“但是不管为了什么,贺尧,你要清楚,琛子肯定也不愿意让你冒险。”
“我明白。他回来了,我先挂了。”贺尧挂断了电话,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牵起嘴角走到了玄关,笑吟吟地拉过了尹琛的箱子,招呼着,“你回来了。”
“欸,你竟然比我早?我听说温哥华暴雪,还以为你今晚回不来了呢。”尹琛脱掉外套,勾住贺尧的脖子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刚要离开,却猝不及防地被揽住腰,又被拉回了对方的怀抱。
“因为我‘归心似箭’啊。”贺尧轻笑,在尹琛耳畔秀着新学的成语。
两人鼻尖相抵,暧昧的热气顺着鼻息飘出,互相挑逗着彼此的耐性。渴望触碰对方的唇先是温柔地接触、舔舐,接着试探般地撬开齿贝探入舌尖,很快便干柴烈火般纠缠在一起。
贺尧的吻带着一股莫名地狠戾与霸道,搂着尹琛腰部的手也不断收紧,似乎要将他揉碎在自己怀中。尹琛刚进家门就被如此求索,也是猝不及防,一时间被吻得晕头转向,任凭对方的舌在自己的口腔内横冲直撞,他试图跟随着贺尧的节奏回应,却被对方彻底地压制,只能努力在两人唇舌微分时努力汲取着氧气。
小别重逢后的情爱格外使人沉迷,贺尧的眸子里燃着火,似乎除了将怀里的人狠狠地压在身下之外,什么也不重要。尹琛的制服被对方粗暴的剥除,衬衫打成团被丢在床底下,贺尧眸子里的火一路蔓延,灼烧了尹琛的唇与皮肤,也灼烧了他的神智。
此刻的亲昵,忘情,也动情。
两人同居以来,第一次使用了尹琛卧室里的那张大床,或许是这里那种属于“家”的气息,让两个从小缺失家庭温暖的男人心底都有了一丝颤动。
像是最原始的回归,出于本心的虔诚。
久违的肌肤之亲让彼此的身体变得滚烫。贺尧低下头,吻着尹琛,漫过他的颈,沿着那属于青年的坚实匀称的身体曲线,一路密密地、细细地吻下来。舌尖的凉与周身的热,缓缓地,融合在了一起。
当陌生的甬道不再陌生,每一寸黏膜都叫嚣着更加深入和紧密的接触,尹琛紧紧地抱着匍匐在他身上的男人,感受着贺尧的每一次进攻。一次又一次,深邃地,直插心底。
尹琛略带放肆地呻吟出声,身体里的热像是受到了鼓励,又蓦地膨大了。贺尧爱怜地吻着尹琛的鬓角,在耳边轻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十指相握,不曾放开。在冰与火的交缠间,他们潮起潮落。
平息下来后,两人互相对视,不由笑了,因为这不足外人道的愉悦与满足而会心。尹琛赤裸着上身坐了起来,从床头柜拿出一盒烟,询问般看向贺尧。
贺尧伸出手摩挲着对方的脸颊,问道:“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高二。”尹琛抽出一根,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10年烟瘾,戒得掉吗?”贺尧揽过他。
“如果我戒不掉它,你会不会戒掉我?”尹琛笑道。
贺尧闻言叹了一口气,说:“我要是能戒掉你就好了,你也不必戒烟了。”
尹琛看了他半晌,缓缓说道:“最后一根。”
“好,”贺尧忽然起了身,从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然后又爬上床,递到尹琛面前,“最后一根,就抽这个吧。”
尹琛接过来闻了闻,惊奇道:“白沙?”
“领导给的,虽然我不抽,但是听说挺贵的,就留下了。”
“确实是好烟。”尹琛叼在嘴上刚准备点着,想到贺尧在自己身边,往远处靠了靠。
贺尧见状浅笑,伸过手重新把尹琛勾进了怀里。尹琛刚想挣开,却看到贺尧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烟,似乎陷在了回忆里。
“这是我唯一能闻的烟味,小时候……我爸总抽。”贺尧忽然说。
禁忌的词汇从男人口中主动说出,尹琛愣了,抖落烟灰的手立刻顿住,“你……”
烟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卧室里,厚重而难忘,如同那些艰涩的往事。
贺尧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问:“琛,你因为什么开始抽烟?”
尹琛没有回答,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男人,静默良久。半晌,他缓缓地吐了个烟圈,答非所问地说道:“其实我的父母不是早年离异。”
贺尧握住了他的手,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家是双飞家庭,父母都是第一代民航局的自培飞行员,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很忙,我从小被寄养在奶奶家,这些你都知道了。”
“在我上小学那年,中国民航界出了一件大事,也是至今为止损失最惨重的一次空难,死了200多个人,整个飞机无人幸存。我当年上学的时候还在民航史的课本上看过对这次事故的报告,书上说是‘驾驶员决策失误’。”尹琛冲贺尧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你知道吗,那次航班的驾驶员之一就是我母亲。”
“当时我父亲在美国进行培训,公司派人告知他以后他也没回来,直到火化的时候我才见到他。虽然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年纪不大,可生离死别这种事毕竟……”尹琛哽咽了一下,几乎说不下去。
“后来父亲经常不在,弟弟又太小,心里难受我也只能自己忍着,可我越是忍,心里就越难受。”他冲贺尧扬了扬手中的烟,眯着眼弹落烟灰,说道,“人总得有个慰藉不是么。”
贺尧心疼地想揽他入怀,可尹琛还介意着自己手中的烟,躲开了。他的双眼注视着天花板,安静地吞云吐雾,贺尧看着他,只觉得那双疏朗的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孤独。
“不过现在,我有你了。”尹琛笑着说。
他说完这话还来不及反应,下巴便被掰起。贺尧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唇,堵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脆弱。
心里那块残缺的拼图,终于被复位了。
一吻结束,尹琛的脸已憋至发红,他喘息不止,凶狠地捶打贺尧胸口,“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憋死的!”
贺尧淡淡地笑,抓住了他的绣花拳头。
见自己的话完全成了耳旁风,尹琛微恼。他猛地将烟头碾灭,欺身咬住了贺尧的嘴,将口中含着的烟一股脑地渡了进去。白色的烟雾顺着两人交叠的唇和搅动的舌,慢慢漏了出来,画面甚是淫荡诡魅。
“送你点烟味儿尝尝,叫你无视我。”尹琛舔着嘴唇,满意地哼道。
贺尧被呛得连连咳嗽,恢复之后立刻对尹琛展开了报复。两人裹着被子嬉闹了一会儿,又擦枪走火了。
这一次结束之后,两人都乏累极了,草草清洗后就依偎着道了晚安。
贺尧刚闭上眼,忽然感到怀里的人不安地动了动。
“贺尧?”
“恩?”
“我母亲的事,不要和尹航说。”
“他不知道?”贺尧睁开眼。
“那时候他太小了,对这件事根本没有记忆。长大了以后我也没敢告诉他真相,只骗他说是父母离婚了,”尹琛顿了顿,又说,“现在他已经是飞行员了,这件事就更没有必要告诉他了。”
“好。”贺尧答应了,但心里却隐隐为尹琛担忧起来,“那你自己……?”
“你放心,我的心理评估一直都是合格的,而且我在机上的状态你最清楚,我不会拿旅客的安全冒险。”尹琛安慰他。
“嗯,那就好。”贺尧听他这么说便放了心。
两人互相依偎着沉沉地睡去。
这天夜里,一场大雪悄然袭来。
姜思琳刚好休假在家,等她睡醒了拉开窗帘,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飘落的鹅毛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牟足了劲想要将喧嚣的城市掩埋。
小区的孩子们倒是高兴,在雪地里玩耍着,不时传来一阵阵嬉闹声。
脑海里忽然就泛起一股子涮羊肉和麻酱味儿,姜思琳抿了抿嘴唇,有点发馋。
手机在这时响起,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莫少廷。
为什么要说果然,姜思琳自己也不知道。虽然每次都是对方打来,打来也只是随便耍耍贫嘴,但渐渐的,等待这个电话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甚至有时候两人有时差,姜思琳还会稍稍推迟一下睡觉的时间。
姜思琳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但在这种天气,人的思维却不太受控制。
“姜丝儿,想不想吃聚宝源?”话筒里传来莫少廷爽朗的声音。
肚子里的蛔虫也不过如此了,姜思琳不由想。
“牛街那家?”
“对,琛子和贺尧也一起。”
“贺机长也去?”姜思琳有点吃惊,不过她也没多想,问道,“时间?”
两人约好时间,莫少廷又说:“这么大雪你就别开车了,我去接你。”
“行,到了打电话,我下去。”
“好嘞。”莫少廷答应着,忽然又说,“那个……”
姜思琳刚准备挂断电话,听他这么一说又问,“怎么了?”
“啊……外面冷,你多穿点。”
姜思琳一怔,险些没反应过来,迟疑着答应了。
此时话筒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她也挂断了电话,心里却想,这家伙,最近怎么这么体贴,是脑子冻糊涂了吗?
下雪天吃火锅绝对是人生一大享受,店里坐满了人,桌桌都燃着炭火汤底沸腾,店面里飘香四溢。尹琛挨着贺尧,莫少廷挨着姜思琳,四个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铜炉锅旁,七手八脚地往滚烫的汤头里下着手切的羊肉。
牛街的羊肉在北京最为地道,腥膻味不重,肉质新鲜,而铜锅涮肉又是最传统的涮法,清汤配上好肉,味道更为纯粹。
北京人吃火锅都用芝麻酱做沾料,还要配上王致和的腐乳和淡口儿的韭菜花才够味儿,有时兴致来了,还要撒上一层绵密的白芝麻粒。贺尧是第一次吃,倒是不明白这些讲究,尹琛就在一旁手把手地教他配料。
新下的肉和菜很快就煮熟了,姜思琳招呼了一声让大家下筷子,热乎乎的涮肉沾着佐料实在是美味至极。几个人吃得热火朝天,感觉整个身子都暖了。
贺尧一边吃一边给尹琛夹菜,他用漏勺直接舀了满满一勺放到了对方碗里。
“啊,这个给你。”尹琛眼尖地从里面挑出来一个平菇扔给了贺尧。
“白萝卜也不要。”再来。
“别夹油麦菜给我啊,我不喜欢煮着吃。”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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