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黎纲进来禀告的时候,才看到他家宗主蜷成一个球,睡得正香。小心翼翼的过去掖了掖被角,冷风一吹才发现他家宗主睡前又忘记关窗户,连忙把窗户关了,黎纲挣扎了半天,是把宗主叫起来灌碗姜汤,还是不叫醒他。床上的青年眼下的青黛色,即使睡着了也能明显看出的疲惫的倦容。黎纲终是没忍心将人叫起来。只是缓缓叹了口气,在火盆上添了两块炭便出去守夜了。
结果梅长苏半夜还是咳了几声,清早起来便开始发低烧。黎纲一阵后悔昨晚没将人叫起来。梅长苏看黎纲这就要去找晏大夫连忙阻止道:“今日还要去靖王府,必须得去!我这不过是着了凉,轻微的有点咳嗽,不碍事!你叫了晏大夫也不过是开点驱寒的方子,却必定会大惊小怪不让我出门。你只要吩咐厨房给我熬碗浓姜汤我喝就行。”
最后黎纲完全拿梅长苏没办法,只好吩咐厨房熬了姜汤,亲眼看梅长苏喝干净才跟着他的宗主大人一起去靖王府上。
一路上飞流也出奇老实的没在车外乱蹦,而是安静的留在车里,时不时探探梅长苏的额头,然后皱个眉毛一脸不高兴。
梅长苏本来闭目养神,飞流一会探一下的他也不是不知,最后实在忍不下去,抓住飞流又探过来的手道:“你别一直离我那么近,出去外边跟着多好,到时候传染你,再把你也传染生病了。”
飞流抽回手道:“飞流壮,不生病!”
梅长苏调笑道:“我们飞流壮如牛,自然不生病!”
飞流:“才不像水牛!他笨!”
梅长苏哑然,飞流这是在说靖王?
“他哪里笨了?”
“一看就笨!”
梅长苏失笑道:“好,他笨,我们飞流最聪明。”然后励志要把飞流养白养胖的梅长苏又往飞流嘴里塞了块糯米糖糕,飞流咬着甜甜的馅儿笑眯了眼。
马车到了靖王府前梅长苏恍惚了一下。那年景琰刚刚开府便邀他来玩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么多年,京城里变了那么多,唯一没有变过的便是这靖王府。
入府后,靖王带着庭生出来相迎,庭生直接跪下道:“庭生见过苏先生。”梅长苏扶起这个眉眼与祁王有些相似的孩子,飞流却是在看到庭生起身与他打招呼的时候,直接将金丝软甲塞给他。
飞流道:“给你。”
庭生接过看了看很是欢喜地道了声谢。
靖王却抓过来皱眉道:“金丝软甲,这是何等贵重的宝物,庭生不能收。”
梅长苏早就知道,便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这是飞流送给庭生的。你要说跟飞流说。”
飞流横了靖王一眼,也一把抓过那软甲,又笑嘻嘻的塞到庭生怀里。靖王被堵得也没话,想着过后倒也可以送点好东西给飞流,就不再坚持。便侧身将人请进屋子里。
庭生本要拉飞流离开去校场那边玩,飞流迟疑了一下看向梅长苏,梅长苏抬了抬下巴示意飞流跟着庭生去玩,飞流这才离开。
靖王在前领路,倒没发现飞流的留恋,带着梅长苏进了屋,梅长苏才发现这有一厅的武将,甚至有好几个眼熟的。
两方见过一礼后,靖王吩咐列战英主持商议,便带着梅长苏去了书房。
路上梅长苏看到那一行人匆匆从回廊走向演武场,靖王有些尴尬的道:“苏先生的名帖刚递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议事,那些小子们也想看看最近在京城名声大振的苏哲到底长什么模样,所以……”
“所以就多走了两步。”
靖王噎了一下。道了声“请”就又开始领路。
梅长苏跟在靖王身后,没忍住,掩着嘴压抑着轻咳了两声。
靖王顿了一下,复又问:“先生这是病了吗?”
“无碍,许是昨日受了风寒,过两天就好了。”
靖王本想快点走到书房好生火,又想到这人身体本就弱,又生了病,走得快也不行。只好维持原速,不过路上叫了个侍卫先跑去书房升上火盆。
进了书房,梅长苏自然地坐到有火盆的那边,靖王端过热茶为梅长苏斟上。
梅长苏开口道:“我此次前来,是代誉王示个好。”
梅长苏如此这般教靖王如何处理眼下的侵地一案。唯有在提到适时放过几个誉王手下的人时,靖王道:“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站在誉王那边的。太子和誉王,谁的身边我都不想站!”
梅长苏心想,来了,牛脾气又要犯了。似乎每次想要这牛配合着用点政,治,手段都很是困难。
“殿下这些年受的委屈人人皆知,纵然姿态有些放软,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梅长苏觉得喉咙似乎发炎了,声音都有些干哑。
“其他人的看法,我并不在乎,可是逝者英灵在上,我不想让他们也以为,我萧景琰最终也低了头!”
梅长苏本来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沙哑的开口:“既然是英灵,当知你心。”
靖王却还是转不过弯,撇开头不语。想着或许自己未来就是因此误会的这人吧。他也知道适当示好有益无害,但有些事情,如果开了头,就再没有坚持下去的可能了。他不想,也不愿与那二人为伍,哪怕假意逢迎也不愿!
梅长苏自是也知道,这牛要是钻起牛角尖来谁也拿他没办法,。又抿口茶,梅长苏觉得身上一阵发寒,便将手搭在火盆旁汲取温暖。干涩的喉咙刺痒感越来越重,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靖王看着梅长苏脸色蜡白,咳声阵阵,便道:“先生可还好?若是不舒服便先到偏厅里歇歇,那里有张软榻。”
梅长苏自是拒绝。只是暗示靖王,户部接替楼之敬的,基本可以断定是沈追了。梅长苏又拿出早就写好的侵地一案其他审案人员的名单给靖王参考。
意外的靖王并没有对那名单产生任何疑问和怀疑——虽然上边半数以上的人都在最近与靖王有不同程度上的‘巧遇’和牵连。
靖王的想法是,这位先生或许手段计谋上有些方式不敢苟同,但对自己一直都没有过任何恶意。这几次事看来,即便是用些手段,也留有底线。所以他也不必多做猜疑,信他就是了。倒是不如快点商谈完毕,让他早些回府休息。
起身时梅长苏腿脚有些麻,没站好差点摔倒。靖王下意识抬手扶住他的手臂,只觉得这人摸起来,竟比看着还要消瘦些许。
“多谢靖王殿下。”梅长苏微微一动挣开靖王的手。
“先生小心些就好。”靖王也不在意梅长苏的挣脱,抬手迅疾的抚上梅长苏的额间,吓的梅长苏往后仰了一下。
“先生这是有些发热了,来人,去请吕军医来!”
梅长苏连忙阻止道:“殿下,在下没事的,只是昨日受了点风寒,回去歇歇就好,况且府上也有大夫。”
“好吧,那先生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来人,去把随先生来的那个管事和孩子带过来。先生就在屋内休息一下吧。我叫人去把飞流他们叫过来 。”
“也好,多谢殿下。”
那边靖王去嘱咐下人蓄壶热姜茶来,梅长苏闲来打量起屋内,发现墙边挂着一把重弓,看起来颇为眼熟,走进一看,这是多年前林殊的弓。梅长苏并没有再上前动那弓。靖王发现对着那弓发呆的梅长苏解释道:“这弓是我一位故友的遗物。先生也喜欢?”
“是把好弓,可惜苏某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有此良弓,也无法物尽其用。”
靖王刚想说什么,这边列战英进来回禀道:“殿下,黎先生和飞流带到。”
飞流进来一脸高兴。梅长苏道:“遇到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列战英道:“先生有所不知,刚才飞流在演武场打败了戚将军。”
梅长苏皱眉道:“瞎胡闹!”
靖王道:“飞流可是能和蒙大统领打平手的,这戚猛哪里会是飞流的对手!”不过再怎么说,这莽夫与个少年交手,还没打过,无论怎样都是要罚的!过后抽他个十鞭让他紧紧皮子!
回了苏府黎纲也没吱声,就悄悄去请了晏大夫来。把完脉晏大夫黑着脸开了药方,将一脸讨好笑容的梅长苏一顿数落,令他卧床休息,烧退之前不许下床不许思考不许见客!
梅长苏只来得及偷偷嘱咐黎纲,告诉十三先生和宫羽可以动一动吏部这步棋了,便遵守医嘱乖乖躺下。
深冬寒夜,素月高悬,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回来了。先上正文!
那什么,这为什么没法投雷这个事,我去看了下龟腚,好像只有签约作者可以被喂雷……于是……我肯定不是签约作者。谢谢大家的好意~~现阶段多多留言作者君就很开心惹!
再解释下,【聂锋feng】【聂铎duo】很像,但是是两个人呦!前者归冬姐,后者归霓凰。霓凰她家这位在电视剧里只出现在霓凰等人口中,我要记得不错连名字都没有出现,但是在小说中是有点戏份的。本文里也是个酱油党,大家不必太在意……
☆、十三章 霓凰
想要摧毁一个人的办法太多了。但凡是人就有情,有情就会被情所累。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同情。然而使人强大起来的往往也是这个情字。
那么怎样最快速且不着痕迹的摧毁一个人?你要知道,他在乎什么,什么是他会不留余地保护的。然后,你要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最后,你要知道很多的失败都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疏忽,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物。
无论是五年前收留的心杨心柳姐妹,无论是收留童路一家,无论是有意接近萧景睿,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毫无关联的人和事,在关键的地点和时间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梅长苏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或不好。他没有强迫任何人,他给过其他的选择,可是他们依然选择复仇。除了对萧景睿他始终会有歉意和愧疚,因为他的无辜,以及自己最终还是会选择辜负。
没有什么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所有的成功都是在进行取舍的前提下才能达到。你想要的东西越珍贵,就需要舍弃的就越多。
何文新,礼部尚书何敬中的独子。这老狐狸年过半百唯有这一子。除非这何敬中心狠手辣到可以舍弃儿子让自己断子绝孙,否则只要他想救人,就已立于必败之地。接下来,只要……
“啪!”的一声,额头被人狠狠拍了一下。梅长苏哎呦了一声睁开眼,只见晏大夫瞪眼道:“不许思考!”梅长苏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晏大夫却完全不吃这一套,手里整理着东西头也不抬的道:“脱衣服,趴下!”
“啊?”
“啊什么啊?”晏大夫用个简易的小火把捅进一个小竹筒里烧了烧道:“快点!别磨蹭!”
“晏大夫,拔罐就不必了吧!我吃着药都快好了!”
晏大夫不耐烦了单手扯开梅长苏的被子就要扒他衣服,梅长苏看这架势知道这是逃不过了,便讨了饶乖乖‘遵医嘱’。
“啊!……哎呀!!喂喂轻,点!恩!……太紧了!恩,松,松,点气!哇最后这个太热了!!!嗷!!喂喂!刚才没说还要针灸啊!!!”
听着门里的惨叫声,趴门口听墙脚的飞流望了望身边的黎纲露出个受到惊吓的表情。
黎纲道:“这府上啊,最不好惹的就是晏大夫。”
飞流深有同感的猛点头。
等着晏大夫离去后,梅长苏又狠狠睡了一大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许是昨天连着拔罐针灸加吃药的管了用,今日便觉得身上大好。等着晏大夫今日复诊完说是无大碍了梅长苏才算是解了‘禁足’。不过这个解禁倒是废了梅长苏一番口舌,晏大夫才勉强答应。临了还道,他这身体就是个筛子,本就弱得很,这次感染风寒要多加重视,平心静气少思虑,多吃多睡少劳累才能慢慢养回来。不过说到最后晏大夫也觉得只是不可能的事,便住了嘴,只是叹气。
不日,便有消息传来,越贵妃复位了。这也是预料之中。只要太子不倒,越贵妃复位是迟早的事。可复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便是皇帝偏袒有心借坡下驴,但誉王怎么轻易放过越氏。
宫中风起云涌,苏府却是一片安宁。梅长苏刚刚送走因越氏复位而焦急的蒙挚,梅长苏拨开一个蜜桔吃了一片。还没等桔子吃完,黎纲便送过来穆王府的帖子。说是穆小王爷邀他去府上小叙。
这也正是梅长苏想要的,去了穆王府上,将玉蝉交给霓凰,让穆青去京西的灵隐寺去请周玄清周老先生前来参加朝堂论礼。
回了苏府,便取出写着礼部的木牌,丢入火盆,烧掉。心情尚好的拨弄着剩下的木牌。就快了呢。
第二日朝堂论礼,誉王大胜。等尘埃落定,梅长苏便冒着风雪,来到郊外送周老先生离开。当听先生说到黎老先生往日那个武门出身的爱徒,梅长苏一阵心绞。目送远去的马车,梅长苏叹了口气。然后猛然咳嗽起来。黎纲在给他顺气道:“宗主!你没事吧。”
平了气,梅长苏道:“她来了。”
从城门方向传来马铃声,只见霓凰郡主渐渐驰马过来。
这其实才是今天真正的重头戏。霓凰,怕是认出来了。眼下,也却是是与霓凰相认的好时机。
霓凰此次前来找梅长苏自是有备而来,先从聂铎入手质问梅长苏,又在话语间找梅长苏的疏漏,梅长苏也通过这一系列的问答给出要扶持的真正人选是靖王。可就当郡主问出:“那梅长苏,又是谁?”的时候,这个一直咄咄逼人态度强势的女将军,突然就泪结于盈。
“你认识林殊吗?”突然间起了风,拂过霓凰耳旁的一缕碎发。
“认识。”梅长苏看着这个执着的女子。
“他是真的战死了?”霓凰尽量控制着让自己平静的问出口。
“是。”如若林殊不死,怎会有现在的梅长苏?
“战死在哪里?”霓凰明明知道他的回答,但还是要问。
“梅岭。”梅长苏声音有些沙哑。
“尸骨葬于何处?”
“七万英魂,天地为墓。”
“他的尸骨都没人收?一块遗骸也没有找到吗?”
“战时惨烈,堆尸入山,又有谁知道谁是林殊呢?”
“我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可你若是赤焰旧人,为何我刚才提到林殊之时,你不称之为少帅,而直呼其名?”
“之时一个称呼而已,不管是林殊还是少帅,或是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
穆霓凰神色惨然的拉起梅长苏的袖子,又翻开他的衣领,泪水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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