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年长我三岁,是个睿智阔达的女子。她从不争宠,也不做出格之事,她于我更像是一位长姐,总能在我迷茫是给予我帮助。
相处近二十年,我和她虽无情爱,却是最亲近的亲人。
皇上可还在为近日之事烦忧?皇后走上前来,悠悠的为我斟上一杯茶。这几日那帮大臣见我不肯改变主意,便让自家夫人进宫找皇后寻求帮助。只不过皇后心思难测,并没有立即找我,而是忍了这些日,直到现在才提。
皇后可是要说些什么?我抬眼看向她。莫不是你想做那帮老家伙的说客?
皇上说笑了。皇后浅笑一声,坐到我身边。您的计划于我并无坏处,我又为何要阻拦。臣妾只是好奇,您在这深宫中忍了这么久,现在为什么不忍了呢?
厌烦到极致,自然忍无可忍。我听她话中有话,却又想不明白个中深意,只能顺势答道。
臣妾的意思是,您这般想要抛弃这里的一切,可是因为某个人?比如说,白家幼子?
皇后提他作甚?我甚是不耐的摆摆手。朕又为何要为了那人舍弃权利。那不过是个玩物,朕早就失了兴趣。
那皇上又为何如此急迫呢?臣妾以为,您若想退位,定会徐徐图之,这样朝中非议才少。而您现在突然提出退位之事,莫不说朝中大臣,就连臣妾都觉得吃惊呢。因此,臣妾想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缘由让皇上临时下定决心。
哪里有什么特殊的缘由啊。我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些迷茫。细想来,我确实是突然提出要退位的意思,没有给朝臣任何缓冲的余地。而让我这般不管不顾,只想离开这里的,似乎是个梦。
那个回忆游历江南之事的梦。
我不明白我为何会为了一个梦境而失态,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怀恋当年旧事。于感情上我向来不敏感,于是我将这些感觉一一说与皇后听。那只皇后听后只是掩唇一笑,而后问了我一句话。
皇上,您怀恋的是当初游历江南的自由呢,还是怀恋陪你一同走过江南诸地的人呢?
我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皇后在暗示什么。
皇上。皇后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行了一礼。朝臣之事,臣妾会嘱托家兄,让他出面摆平。臣妾只想请您看在夫妻十余载的份上,再游江南时,替我向竹山旧友,问声好。
皇后出身名门,国舅更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在文臣中甚有威望。由他出面,那群老学究应当会收敛一些。
皇后。我起身叫住即将离去的皇后。你为何要帮朕,说实话,朕并不觉得这件事对你有任何益处。
说句不敬的话。皇后缓缓转身,笑的平和而慈祥。臣妾一直将皇上视为亲弟,自是希望你能得偿所愿。这皇宫已经困了我的一生,就不要再让你成为这座牢笼中的囚徒了。你是洒脱不羁的人,本应自由于天下,臣妾不忍心看你蹉跎于此。既然有此机会,自是要相助与你。
臣妾告退。
我看着皇后离去的身影,默默咀嚼她方才说的话。我向来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觉得她将自己囚禁于这一方境地之中,无喜无悲,无欲无求。而她今日这番话倒是让我感触良多,也更钦佩与她的豁达和智慧。
幸得友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码的我痛不欲生。。。。
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
可算只剩一篇番外就完事了。。。。
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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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玄暮(二)
没有了朝臣的阻挠,事情顺利的不行。两个月后,秋风初起时,我便是无事一身轻的太上皇了,而太子也已登基,把稳了朝纲。
我也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在丞相府的后花园中,同陆恒舟把酒言欢了。
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酒过三巡,陆恒舟眯着眼,问道。
也没什么计划。我为自己斟上一盏酒,一饮而尽。准备在入冬前赶去江南。许久没去了,想着故地重游一番。
难得你还想去那地方。陆恒舟说道。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满心满眼觉得江南之地纸醉金迷乌烟瘴气,恨不得平了那地方才好。怎么,现在觉得那是个好地方了。
江南风景独秀,自是个好地方。我反驳道。当初不过是泄愤之语,做不得数的。再说,我这段时间常常梦见当年游玩江南的景象,对那边的秀水青山,也甚是怀念。
我本不过是随口之言,谁知陆恒舟却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眯着那双狐狸眼看着我,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才幽幽道。
正巧,我只江南有益处风景秀美异常之地,准备过段时间去看看。你我同行,如何?
陆恒舟这人在熟人面前一向没个正行,说一出是一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离京百里了。
算了,我无奈的自我安慰道。本就准备出发,就当做是计划提前了吧。
不过
这就是你说的风景秀美异常之地?我站在小竹山脚下,斜眼看向陆恒舟。
这里难道不漂亮吗?陆恒舟笑的不怀好意。来都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我无奈的点点头,随他去了。
正好去看看清霭,也不知这些年,他过得如何。
这小竹山我也是十多年没来过了。山上遍地翠竹,平生一股清凉。沈清霭和他师父住在半山腰的青竹居,很快便能走到。
因为事出突然,我们并没有下拜帖,结果正赶上沈清霭出门,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婶子来招待我们。这位婶子自称丽姑,是这里的管家,也是沈清霭很敬重的长辈。她是个和善的女人,面对不请自来的我们没有任何不耐,而是笑着领我们去清霭的书房。
清霭去山脚下的村子里行医去了。丽姑解释道。前几日村子里有个急病患,他去的匆匆忙忙的。你们也着实是赶巧了,平时清霭可都是在山上的。
他不出门吗?陆恒舟问。
不出。丽姑说。自从十年前从长安回来,清霭就不喜欢下山了。这几年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脚下的那个村子。他不太喜欢走动,平日里也总是呆在书房里,偶尔去后山转转。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忍不住问道。
那可说不准。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也可能要再过三五日才能回来。你们若是有急事,我就去给他发个信,让他赶紧回来。
不用,不用。陆恒舟嬉皮笑脸的驳了丽姑的话。我们在书房等他就成了。若是他晚上还没回来,您可别忘了给我们准备客房啊。
好。丽姑很是宠溺的点了点陆恒舟的额头。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丽姑推开书房的门,领着我们进去。这里平常都是清霭自己收拾,那天他走得急,没来得及规整,可能有些乱,你们可别见怪。我先去厨房了,你们自便就好。
丽姑说完便出去了,只留下我们两个在书房。陆恒舟倒是不见外,当真趴着书架翻看起来。我四下看了看,走到了书桌后面。
书桌上很乱,上面有不少随意铺开的宣纸,一旁的狼毫上还沾着墨,一看就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收拾书案。
我本想再到书架前看个究竟,却被书桌上的一封未写完的信件吸引了目光。
书信的题头,写的是朝阳。
朝阳是太子的名讳,如今却出现在清霭的信笺上。我倒不知道他们师徒俩的关系这么好,好到可以互通信件。
那张未写完的信件下面压着朝阳的来信,我拿起来草草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全是朝阳对于治国的理念和疑问,末了还写了几句他自己的近况。而沈清霭的回信上也不过是在为朝阳答疑解惑,因为还未写完,不知他是否还想添些个什么东西。
这是很普通的文书信件,想来这些年,这样的信件应该还有许多。
书架那边,陆恒舟很随意的扔过几本书,他不说话,只是示意我翻看一下。
那是太子的教案,我翻了几页便得出这样的结论。陆恒舟一直用这几本书来教导太子。我曾经看过其中一本,写的当真不错。
不过这些书怎么会出现在清霭的书架上?这几本书不是陆恒舟自己编写的吗?
你可别看我。陆恒舟摇头晃脑的,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我早说过我没那么大本事,你就是不信,现在傻眼了吧。这几本书都是清霭编写的,为了这个,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我闻言一愣,低头看向手中的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十年来,有事我忆起陈年旧事,总会觉得沈清霭这人性情中带着一个狠字。他当年练习枪法刀法时,对自己不可谓不狠;当他登上战场时,对敌人不可谓不狠;待到大业已成功成名就之时,他对旧友旧情不可谓不狠。十年了,我从未得到过丁点有关于他的消息。我以为他是过惯了清净日子不愿与尘世有太多联系,我以为他清高自持不愿与这些权欲缠身的旧友多加联系,我以为他潜心向佛向医,不愿回忆起旧年往事。我做了许许多多的设想,我在心中不停的为他的狠心他的绝情做托词。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我,他并不是要和往昔做断绝,也没有与旧友断了联系。从始至终,他不想联系的人只有一个。
是我。
这一刻,我已经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望了。我心中酸酸涨涨的,疼得厉害,这种感觉很新奇,充斥在我的信件,让我惶恐,令我迷茫。
果真在这儿。在我愣神的时候,陆恒舟又凑到了书桌旁,弯腰折腾半天,从桌脚的地面下搬出一个楠木箱子。这孩子,这些年藏东西也不知道换个地,真是一找一个准。
我这才发现,那书桌的一个桌脚旁边有个机关,打开后会出现暗穴,那楠木箱子就是从暗穴里搬出来的。
这箱子我是找出来了,不过,我可不会开。陆恒舟半倚着那个小木箱,冲我挤眉弄眼。这里面藏得可都是清霭的宝贝,怎么样,想不想打开来看看?
我盯着他,不说话,实在弄不动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说,你别干看着啊!陆恒舟见我不作为,急了,三步并作两步窜过来,扯着我走到箱子前。我是打不开,但是你可以啊!抓紧点,我还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让我这个师弟这么宝贝。
我又怎么会知道沈清霭的箱子的打开方式。我腹诽着,却耐不住好奇心,低下头去看那个箱子。说实话,别人的宝贝,总是很吸引人。
可看到这个箱子的全貌时,我又一次愣住了。
这箱子很特别,没有锁孔,开启箱子的机关在箱盖上。只有按照正确顺序按下箱盖表面的十八块浮雕,这个箱子才能打开。
而开箱的顺序,我确实知晓。
沈清霭下山的第二年,我们曾一同去拜访一位隐居在杭州城郊的机巧大师。清霭那时活泼又讨喜,很得老人家喜欢。那一次的行程因为有他的加入变得异常顺利。大师应下了我的请求,还邀请我们在他隐居的村庄中小住几日。
箱子就是在那里完成的。
我还记得那日清霭捧着箱子兴冲冲的来找我,眉飞色舞的与我讲述这个箱子的精妙之处。说道激动时,他还会手舞足蹈,眼眸明亮,宛若星辰。那是的他是那么开心,以至于连我都被他感染,应下他的要求,学了那开箱之法。
再后来,他许是高兴过了头,捧着箱子脚下没注意,一个磕绊就把箱子甩了出去,连带的,自己也摔得不轻。
就这一摔,箱子便可坏了一个角,看起来坑坑洼洼的,怪寒碜的。
我隐约记得那个摔坏角的箱子一直放在晟王府,因着行军打仗不易携带,清霭便没带着他。眼前这个,恐怕是他后做的吧。
我摸上箱体,却在摸到那个缺角的时候彻底慌了神。
这分明就是当年那个箱子。
我不知清霭为何非要去寻回这个破箱子,也不知他为何还要用这个残次品来承载自己的宝贝。自打进了小竹山,我的沉着我的冷静似乎都离我而去了,超出我想象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的动荡这我的内心,我竟开始慌张了。
总觉得,打开这个箱子,有些事,就会变得不一样。
我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向来讨厌事情脱离掌控。可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而我竟没有不悦,没有愤怒,甚至在心底,还有丝丝的期待。
我顺着记忆按动了箱盖上的机关,咔哒一声,箱子开了。
箱内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只是整齐的码放着一些书本信件。我略有诧异,拿起放在最上层的两本书,稍稍翻看一番,发现那是我的诗集。
人无完人,再有能力的人也免不了有弱点。我自认为自己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治国平天下样样精通,可偏偏于诗词一事上栽了跟头。我不善写作,偶尔兴起,写出的东西也不过是市井打油诗的水平。可偏偏,我身居高位,总有些情况必须要赋诗几首。每每到那时,那帮喜好阿谀奉承的人就会昧着良心的将我那简单至极的诗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那话,听得我自己都尴尬。
可能是今日令我吃惊的事已经太多了,再见到这两本诗集,我已经没有了惊讶的心思。
这两本书已经很旧了,但保养得不错,因此并不破烂,书上翻阅的痕迹很重,每首诗旁边还有书主人的朱笔批注。沈清霭似乎经常翻看这两本书,书上的字迹新旧不一,显然是多次批注的结果。我突然来了兴趣,想要看看沈清霭是如何看待我这拙劣的诗作。
毕竟,他是少有的,不需要奉承我的人啊。
不能将满腔热情和壮志挥洒于纸一直是我的遗憾,每每当我满心豪情时,我的诗句却总不尽人意。世人夸赞一直是昧着良心称颂我的辞藻和笔墨,从未有人能从那浅显直白的语句中体会我的野心我的期望。
我这也是强人所难了。
但,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是当真有人可以读懂我的心声。沈清霭写于书上的朱红色批注,将我的野心,我的志向,我的情感,我的内心,一一表露干净。他的层层朱批一点点将我的内心世界描述出来。我惊叹于他对我的了解,惊喜于他能理解我的思绪。同时,我也有些怨恨自己,为何没有早日发现这位知音。
或许早就发现了吧。我回想起当年与沈清霭相处时的自在,第一次怨恨起自己的迟钝。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篇番外 写的我要吐了。。。。
结果还没写到主角装逼那一段。。。
心累。。。。。
好困。。。。
碎了。。。
挥~
☆、【二】玄暮(三)
我放下手中的诗集,平复下心绪,又拿起了箱中的信件。
那些信件层层叠叠的码放在箱子里,几乎占满了里面所有的空间。我粗粗扫了一眼,大约有百来封信的样子。我手中拿的这一封是一年前的来信,去信人是我的儿子,方朝阳。
看来,这些信是清霭这十年来与朝阳的通信。清霭是个细心温柔的人,他把这些信件按照年份放好,年与年之间放了一张纸作为分界。我挑着近两年的信件粗粗看过,发现与书桌上的那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是一些疑问,还有简单的报平安的话语。
我将上层的信件全部取出,想要看看下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结果信件多的超乎我的想象,般开这些,露出的是另一叠泛黄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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