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沈二小姐眼睛立时瞪得老大,说:“你没有骗我吧!”
官差本以为她伤心过度,想要安慰两句,却忽然发现沈二小姐脸上除了惊讶,竟然还有难以掩饰的欣喜。
这种小地方,官差们一年到头兴许也见不到一个死人,官差经验虽少,但是沈二小姐的反应实在太不同寻常,官差暗暗记下,准备回去和楚先生说。
楚钰秧在房里,很快就睡着了。可是他睡了还没一顿饭的功夫,沈家的人就赶到了衙门来,然后一阵阵哭天抢地的,声音颇大,让人实在没法再睡了。
楚钰秧被吵醒,穿了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恐怕这件案子不结束,他的字画送不出去不说,还不能睡一顿安稳觉。
沈家来了一帮子人,见到沈瑶珠的尸体,全都傻眼了,估计也都没想到,沈大小姐的尸体腐烂成这个样子。
沈老爷亲自检查尸体,看到楚大小姐身上的胎记直接晕了过去,衙门里更加热闹了。
楚钰秧走出来,就看到那边一团乱。
“老爷您怎么了?”
“叫大夫来,快去请大夫。”
“大小姐,呜呜……”
“凝喜姐,别哭了。”
楚钰秧慢慢踱着步子挤了过来,目光在众多人的脸上扫了一遍,看到一个眼生的。
楚钰秧挤过去蹲在那女子身边,问:“你是凝喜?”
凝喜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年纪还不大,已经哭得满脸都是泪,模样看起来怪可怜的。忽然有人凑过来和她说话,她吓了一大跳。
凝喜点了点头,说:“我是。”
楚钰秧眨眨眼,说:“我是仵作。”
凝喜又点了点头,说:“您是楚先生,我听说了。我前些日子回了老家,听捎信的人说大小姐出了事情,所以赶紧赶回来了。”
楚钰秧点了点头,说:“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可是旁边那些小丫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楚钰秧语气听起来大大咧咧的,而且声音一点也没有收敛,很多人都听得清楚,那些小丫鬟脸上都露出尴尬又复杂的表情。
凝喜抽噎了一下,说:“我跟着大小姐十年了,当然有感情。她们都来的时间不长,所以……”
楚钰秧说:“那你离开之前,发现大小姐有异样吗?”
凝喜摇头,说:“完全没有。”
楚钰秧点头,想要站起身来。凝喜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然后抓住了楚钰秧的袖子,小声说:“楚先生,我有话要说。”
“楚先生。”
凝喜低声说了些悄悄话与楚钰秧,楚钰秧很配合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就听官差在叫自己,他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官差神神秘秘的拉着他,走到角落,说:“楚先生,那位沈二小姐,我看有蹊跷啊。”
“怎么了?”楚钰秧目光落在人群里,很快就找到了沈二小姐,和她唯唯诺诺又好色的夫婿。
官差说:“沈二小姐听到大小姐死了的消息,脸上只有惊讶和高兴,一点伤心也没有。”
“我知道。”楚钰秧说。
官差一愣,说:“楚先生怎么知道的?楚先生当时不在场啊。”
楚钰秧抬手一指,说:“因为她现在还眉飞色舞的。”
官差一瞧,还真是,对着沈大小姐的尸体,沈二小姐竟然也一点悲伤没有。沈二小姐正眉飞色舞的告诉大家,这真是大小姐的尸体,大小姐身上有胎记,而且小时候身上留下了几处意外的小伤疤,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官差小声说:“难道二小姐和大小姐之间有过节,她杀了大小姐?”
楚钰秧叹气摇头,说:“她们两个之间肯定有过节,不过我觉得不是二小姐杀了大小姐。”
“楚先生,这话怎么讲?”官差好奇的问。
楚钰秧说:“你仔细看看二小姐,她这种性格也算是嚣张跋扈又刻薄高傲了,对着大小姐的尸体都能笑出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懂得掩饰情绪的人。如果真是她杀得人,掩藏的尸体被我们找到了,她现在不应该笑,而是应该害怕。”
“当然了。”楚钰秧补充:“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沈二小姐深不可测。”
官差都被他绕糊涂了,说:“那楚先生觉得,是谁杀了沈大小姐?”
楚钰秧沉默了半天,说:“我没有证据,所以要去沈家找一找。”他说完了就抬步走了。
官差赶紧追上,淮水一瞧,也连忙跑着跟了上去。
大半夜的,他们就到了沈家门口,沈家里面也吵吵闹闹,根本不像是夜晚。
楚钰秧走进来,说了来意,管家就请他们到沈大小姐以前住的院子去看,说是老爷病倒了不能招待。
楚钰秧不介意,带着淮水往沈大小姐的院子去,让官差去盘问几个下人。
楚钰秧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大黑天一身白衣格外的显眼。
楚钰秧立刻眉开眼笑,朝着人影招了招手。
淮水虽然没看清楚对面那个人是谁,不过他一猜就猜到了,肯定是赵公子无疑。
赵邢端也看到了楚钰秧,不过不打算搭理他,站着没动,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楚钰秧看了看赵邢端,又看了看大小姐的院子门,说:“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美色迷昏了头,还是先做正经事吧。”
淮水:“……”
楚钰秧壮士断腕一般的扭过头,然后就要走进院门,只是他刚迈进一步,忽然就听“汪”的一声。
楚钰秧吓了一个激灵,顿时连退七八步,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探头一瞧,院里竟然拴着一条大狗,那大块头看起来比楚钰秧还要壮实。
楚钰秧吓得双腿直软,小狗他都害怕,更别说这么大的大狗了。
“怎么会有狗?”楚钰秧瞪眼。
淮水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啊。”
上次他们也进来过沈大小姐的院子,不过这里的确是没有狗的。
“一直都有,只是上次你走运。”
楚钰秧惊讶的转头,就看赵邢端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
赵邢端是过来看楚钰秧丢人现眼的,他没想到,楚钰秧竟然害怕狗,他还以为楚钰秧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汪汪!”
楚钰秧还没开口,又被突然的狗吠声吓了一个哆嗦。他动作极快,“嗖”的一声就躲在了赵邢端的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赵邢端一瞧,忍不住轻笑了几声,说:“没想到楚先生怕这个?”
楚钰秧眨眨眼睛,说:“不,谁说我怕狗的?我只是很讨厌它冲我大叫而已。”
“是吗?”赵邢端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说:“楚先生是来查案的?一起进去?”
楚钰秧干咽了一口唾沫,缩在赵邢端身后,说:“进去就进去。”
赵邢端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拉着楚钰秧大大方方的就往里走。那只狗其实是拴着绳索的,根本不可能咬到人,不过叫声的确很吓人。
他们刚迈进来,就听大狗又是“汪汪”两声,底气十足。
楚钰秧双腿一抖,硬着头皮说:“真是不知好歹的狗,总是挑战我的底限。”
赵邢端挑眉,说:“你要怎样?把它烹了吃狗肉吗?”
楚钰秧摇头,从赵邢端后背探出头来,说:“如果它再挑战我的底限,我只能考虑重新修改一下我的底线了。”
第8章 杀猫案8
淮水跟在他们后面,只想默默的一个人偷偷离开,这样师父再丢人,他也可以当做不知道。
赵邢端沉默了,他居然妄想看一个没脸没皮的人丢人现眼?他早就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楚钰秧搂着赵邢端的后腰,挂在他身上又吃豆腐又揩油,虽然受到了一点惊吓,但是那都不算什么了,幸福的飘飘然。
他们总算是绕过那只狗进来了,赵邢端不客气的将人从自己后背扒了下来。
楚钰秧占够了便宜,拉了拉自己七扭八歪的衣服,说:“赵公子说这只狗一直在这里?”
赵邢端点头,说:“是沈大小姐院子里养的狗,一直拴在那里,平时看院子用,见到外人就会叫。下人说,吃饭的时候会将狗带走喂食,其他时间全都拴在那里。上次你们来的巧,狗正好被牵走喂食去了。”
楚钰秧眨了眨眼,又问:“那天楚大小姐失踪的时候,狗也在吗?”
赵邢端说:“我是在楚家做客的,你应该找个下人问。”
楚钰秧笑的讨好,说:“我以为赵公子无所不知呢。”
赵邢端没有和他一般计较,随便找了个下人来问。结论是,狗的确是在的,一直趴在院门口的位置,但是没听到狗大声叫。
楚钰秧感叹说:“看来我猜的倒是没有偏。”
“什么意思?”赵邢端有些好奇的问。
楚钰秧说:“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占全的人。”
赵邢端皱眉,似乎在思考楚钰秧说的话。
楚钰秧说:“那天掳走沈大小姐的人,肯定是个熟人,至少和这只狗挺熟悉的。”
赵邢端点头。如果是个陌生人,完全不可能悄无声息的不惊动人,连门口的这只狗也不惊动。
楚钰秧说:“而且刚才沈老爷和沈二小姐去看了尸体,确定那具尸体是沈大小姐的。”
赵邢端眯眼,说:“那就是说,大闹衙门的沈大小姐和被掳走的沈大小姐其实是假的。”
“有一个人假扮了沈大小姐。”楚钰秧一脸兴奋,说:“而且没人发现,连沈老爷也没发现,连她身边的丫鬟也没发现。要想假扮一个人假扮的如此惟妙惟肖,肯定是刻意观察过沈大小姐的人,又或者是沈大小姐身边很了解她的人。”
赵邢端瞧着神采奕奕的楚钰秧,竟然觉得这人其实长相还不错,甚至竟然有几分耐看。
楚钰秧又说:“我觉得楚大小姐身边那个叫凝喜的丫鬟很可疑。”
赵邢端显然没注意过一个小丫鬟,说:“为什么?”
楚钰秧说:“她在楚大小姐出事的这段时间里,有作案的时间。她伺候沈大小姐十年,恐怕沈老爷都没有她这么了解沈大小姐了。还有,她看到沈大小姐的尸体,哭得非常伤心。”
赵邢端说:“跟着主子十年,总会有感情的。”
楚钰秧说:“如果主子嚣张跋扈,刁钻任性,泼辣不讲理,不打则骂呢?”
赵邢端皱眉,说:“沈大小姐的名声有这么不堪?”
楚钰秧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说:“我猜的,只是猜测而已。”
赵邢端一脸的无奈。
楚钰秧说:“不过楚大小姐的确是出了名的刁钻任性啊。街坊邻里都是有所耳闻的。而且,她肯定对凝喜不怎么好。”
赵邢端说:“去问一问便知。”
他们叫了几名下人来,都是沈大小姐院子里的小丫鬟。
小丫鬟们支支吾吾,不敢说沈大小姐的坏话,似乎有所忌惮。
楚钰秧一看这情况,只好先东扯西扯,好让小丫鬟放松一点。
楚钰秧问:“对了,你们家大小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丫鬟摇头,说:“没有。我们都害怕大小姐,所以不敢太亲近大小姐,都是大小姐有吩咐,我们才立刻去做的。之前因为天气凉了,大小姐伤寒了几天,她生病心情不好,我们也不敢招惹。哦对,大小姐伤寒那些天,身子骨不舒服,食欲不振,消瘦了一些。”
楚钰秧眼睛转动,又问了她一些无关紧要的,然后才慢慢步入正题。
小丫鬟憋了半天才说:“大小姐的脾气的确不太好,很火爆,喜欢打骂我们。凝喜姐姐被大小姐用鞭子抽过好几次呢,好几次都见血了,都留了疤。”
楚钰秧点头,说:“她脸上,眼角旁边的那个痕迹,就是鞭痕?”
小丫鬟点头,说:“当时可狰狞了,差点瞎了。不过凝喜姐姐性格很温顺,被打了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哭,然后反而安慰我们,让我们尽量不要出错,就不会被骂了。”
小丫鬟一说上,似乎有一肚子的牢骚,终于找到人发泄了,滔滔不绝的讲着,又说:“还有,大小姐特别喜欢她那只猫,那只猫的性格也随大小姐,只跟大小姐亲近,别人都不让碰,一碰它就抓人。有一次凝喜姐打扫房间,还被那只猫给抓伤了手。大小姐知道了,反而打了凝喜姐一顿。”
楚钰秧一愣,赵邢端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楚钰秧说:“猫被杀了,猫被杀了……原来如此。”
楚钰秧太过兴奋,完全没听到赵邢端的话,反而拉住淮水说:“淮水,那只猫身上的伤口,是什么样子的。”
“啊?”淮水一愣,觉得师父思维太有跳跃性了。
淮水赶紧回想了一下,他当时给猫验尸,也是头一回,说:“猫应该是被掐死的,身上有三十多处伤口,应该都是利器所至。”
“什么样的利器?”楚钰秧说着就跑进了大小姐的房间里,在梳妆台前翻了一遍,说:“难道是簪子?”
赵邢端和淮水跟着跑进来,淮水摇头,说:“不是,簪子的伤口太小了,我觉得应该是刀子一类,但是伤口又略小。”
楚钰秧就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在房间里乱翻一通,弄得一团糟。他有点抓耳挠腮的,除了簪子,他找不到女孩闺房里的利器了。
楚钰秧说:“刀子?小姐屋里怎么会有刀子呢?”
赵邢端拍了他肩膀一下,说:“在那里。”
楚钰秧顺着他手指一看,瞬间就愣住了,将条案上的裁纸刀拿了起来。
沈老爷家里富足,沈大小姐虽然泼辣,不过琴棋书画读书识字都是懂的,闺房里摆着一个长案,上面有笔墨纸砚,还有剪裁宣纸用的小裁纸刀。
淮水也跑过去,一瞧就说:“对对对,就是这样子的小刀子。”
楚钰秧将小裁纸刀拔出来,然后又放回鞘里,说:“淮水,带回去,验一验是不是猫身上的伤口,是不是这把刀子所至。”
淮水心中一凛,立刻点头,拿着裁纸刀就跑了出去。
赵邢端皱眉,说:“你怀疑,那只猫是楚大小姐自己杀死的。”
楚钰秧说:“不,确切的说,是冒牌货杀死的。小丫鬟说那只猫只和大小姐亲近,其他人都不亲近。猫和人不同,我们是用眼睛辨别一个人,还加入了很大的主观色彩,所以有很多的时候,我们总是被欺骗。猫是用气味和细小的习惯等等去辨别主人的,那个冒牌货恐怕骗过了沈家上下的人,却没有骗过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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