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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夏隙

时间:2016-09-10 21:34:32  作者:夏隙

  我笑道:“可不是,一想想,我都要四十了!吓不吓人。”
  正闲聊着,邹绳祖挑了帘子,带进来一身寒气,我禁不住咳嗽道:“外面忒冷!快进来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刘国卿把他的手炉子塞过来,盯着我重戴上手捂子,方罢休。邹绳祖皱眉道:“我记着这两年你肺好点儿了,怎么今年又重了许多?”
  我说道:“这玩意儿不能除根儿,烦得很,哪个大夫都说不能冻着,最好去四季皆夏的地方将养。诶,我可是喜欢冬天,白花花的,看着心里就痛快,这心里一痛快,咳不咳嗽也就不在意了。”
  “就你满嘴歪理!”邹绳祖骂了一句,却是不再提,转而说道,“我听说你太太的伤了,这不是着急的事儿,你得自个儿宽心。弟妹瞧着是个有福的,新年新气象,没准一开春就醒了。”
  “但愿如此,”我不愿多说,接着口茶掩饰,然后说道,“诶,你不是要去美国吗,啥时候走?”
  邹绳祖给自己添了茶,闻言说道:“咋也得开春。”
  “光你一人儿?”
  “自然不是,”邹绳祖道,“我还想和你说呢,我得带我儿子走啊。”
  我沉默下来,刘国卿在一旁见我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便接了话道:“他现在在慈恩寺,你走之前,记得匀出个时间让他还俗。”
  邹绳祖道:“知道了。”又笑道,“到时候你俩得陪我一起去,那小子铁定不记得我这个爹了,你俩得给我作证。”
  刘国卿难得对邹绳祖露出个笑靥。我捏着茶杯,吸着凉气道:“我前一阵儿也打听了,去美国的船票不好弄,你是怎么个行程?是从大连上船?还是安东?”
  邹绳祖道:“安东不走国际线,大连倒是走,可船票千金难求,有路子都不一定能搞到。我的是从香港走的,途经上海。现在满洲国亡了,我们是中国人,去香港、去美国,都不需要通关证,很是方便。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安喜。”
  我叹息道:“这话说着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得说,你……你别带安喜了,你带我妹妹和她闺女去吧。”
  邹绳祖愣了一愣,刘国卿更是失声道:“你说什么呢!”
  我定定神,轮流看着他们:“安喜在慈恩寺里,吃上顿饱饭不难。和尚又是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眼下日本人也走了,咱们自个儿人当家,更不用怕会有祸患波及。反倒是我小妹,一个寡妇带孩子,多有不便,她又没想再嫁,我合计着,把她送去她公婆那里,一来让我外甥女认祖归宗,二来也就近孝敬两位老人,三来……她能有个照应,有个家……”
  刘国卿道:“她留在这儿,你、我,都能照应,犯不上撵人家呀。”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怕有一天,咱俩都顾不上她了。”
  刘国卿生了闷气,大口大口地牛饮。我的心脏紧缩成一团——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哪个,我都会流血。但是明知残酷,也必须做出选择。
  邹绳祖道:“可是我手里就两张票,三个人有些为难。”
  我说道:“我外甥女才五岁,算不得个人,坐电车小孩子也不要票不是?大不了不要行李了,就抱着她。”
  邹绳祖道:“还是不妥当,到了登船时候,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可来不及。”
  “那你想想办法,怎么整?”
  邹绳祖沉吟道:“倒是有条路,不过迂回了些。是从沈阳到上海,再从上海到厦门,坐船去台湾,再从台湾去美国。时间几乎要比直接从香港走慢了一倍,但是好弄票。”
  刘国卿插嘴道:“好弄票的话,你弄上四张,把安喜也带着呗!”
  邹绳祖叹气道:“我说的好弄,指的是换票。相比于香港的航线,从厦门直接去台湾的也不少。”
  我奇道:“如今太平年月,台湾也已回归,在厦门和在台湾不都一个样儿?怎么还会航路紧俏?”
  邹绳祖道:“多是滞留大陆的内陆的日本人,日本撤兵,你们也知道,采用弃民政策,撇下一群老幼妇孺。有不死心的,就从厦门到台湾,再从台湾去日本——内陆已经没有去日本的船了。”
  我拍板道:“就这么办吧。哥,你的恩情,弟弟记一辈子。”
  邹绳祖道:“不用你记恩情,记着我就好。”
  我哈哈一笑,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恩......然后大家都懂的......真不忍心呀......QAQ

☆、第二百一十四章

  料定一件心事,浊气散了不少。然而扬眉吐气没几天,邹绳祖又找我聚了一次,我以为是船票之事进展受阻,于是匆忙别过王美仁的酒局,赶赴小河沿。不料船票倒卖顺利得很,反而是在白小姐的新春沙龙上,新出席了一位老熟人。
  茶杯咣当摔回桌子上,我惊道:“你确定那是依航?!”
  邹绳祖抓过抹布,慌忙收拾残局,说道:“我还没老眼昏花,他可是欠过我三万块钱,又是你弟弟,我能看错?”
  我骂道:“这臭小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老依家还盛不下他了!居然敢跟我姐夫姓起了赵!”
  邹绳祖道:“你先别忙着骂,万一人有啥特殊情况呢,你不还有个化名叫刘可舟嘛!”
  我怒道:“那能一样吗,我那是—— ”忽然一怔,敛去几分怒容,见邹绳祖脸上盘踞的试探,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他也是我这情况?”
  邹绳祖重又沏上茶,说道:“谁知道呢,却也不能排除不是?”
  我喃喃道:“若果真如此,也算他长出息了。”
  探出了小弟如今的住所,我耐心地蛰伏到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才备上厚礼去往城南大姐家。自从与大姐撕破脸,我们便是逢年过节也不走动,这次为了不省心的弟弟,老子拉下脸皮,亲自去自讨没趣,瞧一瞧歪脖子树长直溜没有。
  大姐的心眼只局限于内院,不懂得欣赏长远的风景。她打小就瞅我不顺眼,从没给过好脸色,不过我有阿玛宠着,又占嫡长,身边都是以我为尊的哈哈珠子,因此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但也不是没有过委屈。从前我不懂为啥大姐将小弟当眼珠子护着,也不待见一奶同胞的我;直到有了和刘国卿的第一个孩子,才知晓往事的阴私秘辛,大姐的态度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还在叹息第一个孩子没福气,这厢大姐借口身子不爽利,连个面也没露,只差遣了姐夫待客。我不好跟女人计较,姐夫又老实,因此扯了几句家常,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小弟回来了,一直住在府上,我这做大哥的很是挂念,怎么不见他来?”
  姐夫道:“他出去见朋友啦,说晚上回来用饭。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用些茶水。”
  我要是留下用饭,大姐一定没胃口,便不讨人嫌,连口茶也没喝,只留了话让小弟得空了,去政府大楼找我。
  三天后,咱兄弟俩总算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饭。
  大抵是戒了鸦片的缘故,他精神十足,双眼炯炯,不见病怏怏的浑浊色彩,举手投足也有了男子的阳刚气概。我喜不自胜,对他越发地和颜悦色,问了问他在天津的生活,听他讲初时不易,而后又是如何克服过来,听得我感慨万千:到底是我老依家的人,一个藤上不结两样瓜,就长不出孬的!
  我连连夸了两声“好”,依航也矜持地笑,末了对我道:“大哥,我以前不懂事儿,总惹你生气,你别同我计较。”
  我笑道:“改了就好,都是一家兄弟,你能独当一面了,我也能安心了。”
  依航却叹了口气,换上副窘迫的面孔,说道:“大哥,说起来,我刚回东北,一别多年,许多规矩都不大趁手。我媳妇儿孩子没跟回来,孤家寡人一个,总住在大姐那儿也不是回事儿,我之前的房子也没个人收拾,你看能不能给我安排几个妥帖的下人?”
  他这一番请求可难住了我。我自个儿都事事亲力亲为,下人早打发得精光,哪里分得出两个给他?
  话虽如此,却又不想在多年不见的小弟面前出乖露丑。我夹口拌肚丝,细嚼慢咽地斟酌回话,半晌说道:“说起来,我还是从邹老板那儿知道你回来的。如果我没去找你,你是不就打算一直躲着我了?”
  这话先前只是挑起眉梢,说到后来连带着勾起了眼角,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他微微一愣,复笑道:“哪能啊,我不也是不好意思吗。”
  我转过筷子尖点点他,轻笑道:“我怎么还听说你现在叫什么……赵什么玩意儿?”
  依航摸着鼻子,讪讪道:“大哥,你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废话,”我笑着嗔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几斤几两重也不自个儿掂量掂量,还和我玩起心眼儿来了,是不是找打?”
  依航道:“大哥,你原来总骂我不思进取,纨绔子弟,我现在干正事儿了,你总不能再骂我了吧?”
  “哪也得看看你干的啥,跟谁干。”
  依航低头挠挠后脑勺,笑了一声:“这个……咱有规定,不能说。”
  我不悦道:“总归就两个选项,你说吧,”我指指隔着一条街的国民政府大楼,“是这个,还是那个?”
  “大哥,我真不能说。”他严肃面容,眉心加深,嘴尖朝前凸起,和小时候受欺负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我给他夹了块酱牛肉,趁机分了他的心神,轻轻一叹:“得了,大哥不问了。下人的事儿,我再想办法,倒是你那房子,我明天就让人给你捯饬妥当。”
  反正是联合政府,有了国家管束,他再翻天还能翻到哪儿去?本就没指望他出人头地。只要是干正经的行当,给谁干不是干。
  他总算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举起酒杯敬我:“那就谢谢大哥啦!”
  为懂事儿的弟弟操心,操得是甘之若饴。我满面春风地给弟弟操办房子,又分了两个收成最好的庄子给他作嚼用。每日沉浸在兄友弟恭的气氛中,参谋部的工作也得心应手;到了三月,孩子们开学寄宿,小妹带着依宸随邹绳祖动身前往美国,临行前,我们兄弟姐们四人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顿送行饭。
  日子美好得头重脚轻,走一步都在飘。小弟搬回自己家之后,隔三差五还来春日町给我和刘国卿送些酒肉。刘国卿想把酒退回去,放我们这儿也没人喝;我拦着没让,这是我小弟的孝敬,快三十岁了,他终于懂得了哥哥的不容易,不喝摆着看,心里都痛快。
  时间进入五月,许是军队有大动作,参谋部频繁地开起会来。只是参谋长标榜自己是一架历史悠久的古琴,讲究声小韵多。韵多没觉得,声小倒是公认,十分有鸦片的效用——瘾头一上来,哈欠连天涕泪长流,醒三秒钟,梦俩小时。令人十分想拍拍他这顶洋匣子,扭大调声音的按钮。
  我回家跟刘国卿当笑话讲了,他似乎良心发现,跟我说道:“我们最近也不安定,吉林和黑龙江已经有了小范围摩擦……总之,多听多看少说话,自己心里有个谱儿吧。”
  这话刚撂地还没凉透,前线传来紧急消息,国军与共军在四平战火激烈,陷入胶着。五月,我随军被派往四平,至此,两个政府终于捅破了窗户纸,彻底撕毁了联合政府的假象。
  国共内战正式爆发。
  五月下旬,国军四平之战大败共军,共军溃逃至松花江以北。我们正要乘胜追击,中央却下达指令:穷寇莫追。
  六月,我回到沈阳,却不见了刘国卿。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其实一点都不虐的对不对~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站在春日町的房子里,身上还穿着小翻领式样的美式军装,却满心疲惫,没有力气将它脱下。
  房间里残留着人气,他走的时间大概不很长。我撑着股子憋屈,翻遍了每个角落,没找到只言片语。
  四平战事结束,我得了三天的假期,全部耗在了这里,连太太都没顾及。三日后回到参谋部,军队已紧锣密鼓地制定作战计划。6月中旬,军队决定迁入本溪。在此之前,太太醒了。
  我抽了一个下午去看她,并不讲当今局势,而是温柔小意地抚慰一番。因着刚醒的缘故,太太的反应稍微迟钝,但好歹还认得我,也问起了孩子。可她忘记了依诚已身在日本,她仍认为依诚尚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学生。
  只留太太和柳叔在沈阳,我到底不放心,思来想去,将主意打到小弟头上。彼时我在四平战役中指挥得当,领着一个团突围成功,回到沈阳后被擢升为副参谋长,人情往来愈加的多。太太病床前更是人满为患。
  既然不能做孤臣,我干脆自行在王美仁处挂了号,打着王师长的招牌狐假虎威,关门谢客,这才有时间去请小弟。
  依航素喜铺张,我升迁使他得了由头,却还知道避讳,只在庄子里摆了小宴,来人也不多,只有他的三五好友。我吃了几杯酒,送走来客后,又与小弟相对而坐,喝茶闲聊。
  小弟向我打包票,让我安心去本溪,家里由他看管。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偷偷抹去眼角湿润。生离死别经历得多了,反而心绪敏感,一点恩惠都会感动而泣。
  依航笑着敬了杯茶,说道:“大哥,我第一次见你哭。”
  我死鸭子嘴硬,不愿在弟弟面前丢脸,说道:“你眼睛跑偏了吧,谁哭了!”
  依航向后一仰,靠上椅背,摸着下巴贼笑道:“大哥,你跟我透个底儿,是不是搁平康里养小相好了?”
  我一愣,俄而大怒道:“刚他妈安分点儿,你又合计着去那不干不净的地方?”
  依诚委屈道:“诶,我可没去啊,我是说你,感觉……咋说呢……”
  “有话直说!磨磨唧唧成什么样子!”
  “怎么感觉你……有时候……就是……有那么几个眼神,勾得人心痒痒……不是让你相好传染的?”
  我胡噜他个脑瓜子,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瞎说啥呢,把你哥当窑姐儿了?我看就该把你媳妇儿孩子接回来,也好管管你下面!”
  许是这一气、一急,脑袋直晕乎,不小心打翻了茶碗。我晃晃脑袋,又泛起恶心,酒精返回食道,烧得心慌。
  依航扶住我,轻声唤道:“大哥,你要难受就回屋歇歇。”
  我摆手挥开他,按住桌角站稳当,屈起手指磕磕额角道:“不用了,时间不早,我也该回了,别忘了交代你的事儿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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