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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夏隙

时间:2016-09-10 21:34:32  作者:夏隙

  我硬忍著不吭气儿,不能让他小瞧了去,还好目的地近在眼前,这条街走到头一拐就到了。
  走到街角,有一群小孩子围成一圈,嬉笑打闹声不断。
  待走近了,却发现他们每人手里握著一把石子儿,不停地在扔坐在墙角的一名老乞丐。
  老乞丐很老,瘦的皮包骨,衣衫褴褛,旁边扣著一个搪瓷缸子,缸子边儿豁个小口,从垃圾里掏出的馊饭烂菜洒落一地,一看就是被人打翻的。老乞丐估计也没太大力气,只抬著手臂护著头,连话都说不上来。
  刘国卿缓下步子,脸色很是难看,半晌憋出一句:“群童欺人老无力……”
  我正要拉他快走,这种事儿多了去了,根本管不过来。我本就不是什麽善人,佟家兄妹那次,纯粹是心血来潮。
  可眼神这麽一扫,我也愣了,而後怒不可遏!
  那群孩子里,赫然站著依诚依宁!
  依诚应该是後来的,正要拉妹妹回家,依宁死活不肯走,继续向老乞丐扔石子儿。
  刘国卿也是一愣,我这才想起他见过依诚,顿觉脸上无光,黑著脸走上前去。
  那群孩童见有大人来,立刻一哄而散,只留下了被我吓到的依诚依宁。
  依诚回过神来,下意识把妹妹护在身後,硬著头皮叫我:“爸。”
  目光扫过他,最後落在依宁身上。
  我很生气,但比生气更多的,是失望。
  依宁有些手足无措,躲在哥哥身後,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打探我的动向。
  三个孩子里,我最偏疼的就是闺女,总觉得闺女是用来宠的,儿子是用来教训的,而依宁如此,无异於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面颊抽动两下,毕竟有刘国卿这个外人在,不好动手,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刘国卿被我拉著袖子,频频回头,不放心俩孩子。
  依诚拽著依宁跟在我身後,到了家,听到太太正跟佟翠珠讲今天打牌的乐子,佟翠珠一边给她揉肩一边笑,佟青竹在旁边伺候著香烟茶水。
  见我进来了,她掐灭烟头,见到刘国卿,温婉笑道:“刘先生来啦,快请坐,翠珠,去倒茶!”
  佟青竹早就迎上来打理衣物,刘国卿看到他们姐弟,没有多惊异,反而扭头瞅了我一眼。
  身後依诚依宁前後脚进了门,太太一眼就瞄到他们,“诶呀’一声,拉过俩孩子,开始念叨:“又去哪野了?弄得埋了吧汰的!还知道回家呀?”说著想起刘国卿在,微尴尬道,“您别见怪,孩子淘。”
  “见怪?”我冷哼一声,“更难看的都见了,这点算什麽?”
  太太道:“哟,瞅瞅,刚回来就发火,怎的了?”
  “怎的了?你问问他俩!”越说越来气,指著依宁的手指都发颤,身边的刘国卿拽了我一把,意思要我冷静,老子已经够冷静了!孩子还教训不得了?!
  依宁眨眨眼,哇地嚎啕大哭。
  我从未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过,我後悔为何对她不早些疾言厉色!
  佟翠珠捧了茶出来,见这架势不知所谓,我没理依宁,她的哭声照样让我心肝儿颤,但慈母多败儿,慈父同理,这次她的行为也给了我教训,不能惯著孩子!
  这回换我拽了刘国卿,并吩咐道:“饭菜都端上去,”又对太太道,“你别哄她!她哭,就让她哭个够!眼泪哭没了就不哭了!”
  依宁的哭声顿了顿,然後更加响亮。
  乱糟糟的一团吵得我头疼,抓了刘国卿上楼,进了茶室,方松歇口气,带饭菜茶水摆好,再净了手面,把兜儿里那包水果糖扔桌面上,坐在椅子上按额角,看著丰盛诱人的饭菜也没了食欲。
  刘国卿看了眼糖果,走过来拍拍我肩膀,安慰道:“小孩子,说几句就好了,你别太生气。”
  我摇摇头,勉强笑道:“真是的,让你看了笑话。”说著拿起筷子,“不说这些了,快吃饭,饿死老子了!”
  他笑了下,舀了鱼汤。
  当晚,在我的强烈建议下,刘国卿又宿在了我家,我虽然知道不太合适,但还是跟他说了,如果暂时没有合适的住处,可先住在我家。
  他没推辞也没答应,弄得老子心烦意乱。
  隔天早上,我们一起吃了早餐──这次他没一声不吱就走,他若再这样,未免太不识抬举。
  早餐时没见著依宁,听太太说昨日哭得厉害,累著了,言语间意思是让我去哄哄,我没答话,她叹口气,没再坚持,往日皮的跟猴儿精似的依诚也难得一顿饭吃下来没吭声,可能昨天他妹妹的事儿,也吓著他了。
  依航照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吃喝拉撒都在房里解决了,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若他能早这样安分,我可省老了心了。
  吃过异常安静的早餐,应刘国卿要求,送他到了春日町的一家咖啡馆,说是约了人吃咖啡,这涉及到个人私密,我便没有再问,把他撂在大街上,然後才调头去了警署。
  

☆、第十五章

  因著明日新来的文书报道,署里颇为繁忙,待下班,一看表,比平日晚了半个多小时。
  出门後家里司机递过帖子,道:“邹老板回信儿了,说是晚上五点见,现下有些迟了,咱还去吗?”
  “去。”
  去,当然得去!我得亲眼看著他把债单撕了烧了才能安心。 
  我是晚了,但邹老板也得等著,桌子上更是摆了一溜儿的茶点,茶水也是泡好的,明摆著嘲笑我。
  我对此视若不见,见了他第一句就打起了官腔:“诶呀,你也知道,署里太忙啦,没等多久吧?”
  邹绳祖颇为自得地品著茶,办公室一如既往地整洁,开著电灯,暖黄色的灯光让人心情平和。
  他穿上了衬衫西装,看上去和这个房间更加融合,不过他似乎也不喜欢喝咖啡,现在流行的,不就是这样的打扮,坐在咖啡馆里点一杯咖啡和一块西洋蛋糕麽,偏他总是留一点传统的痕迹,倒是有意思。
  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今早告别的刘国卿,邹绳祖身上总是有著些小矛盾,让人深思探究,刘国卿则是时时刻刻得体大方,整个人展现给人的,如同翻了内兜的缎面袄子,好看,还一目了然,让人放心,不会怀疑里面是否藏著根针。
  但我也知道,有时候看著简单的,往往更复杂。 
  他从书里抽出单子递给我,我接过看了看,没什麽疑虑了,便当著他的面掏出打火机,把单子点著,看著火苗逐渐吞噬了纸页,雪白的边角被烧灼成焦黑,然後扔进烟灰缸里,看它做最後挣扎,直到变成一片灰烬。
  有那麽一段时间,我们的视线焦点都集中在了灰烬上,直到正点时锺响起,我看了眼墙角落地式的西洋锺,然後挪过视线。
  邹绳祖回过神来,冲我笑道:“这次有劳署长了。”
  “咱一码是一码,钱货两讫,”我端起架子,反正债单没了,这种时候,我是官他是民,饶他手眼通天,也整不垮老子,“邹老板,上次您多给的那批料子,好意我心领了,但你也知道,无功不受禄,这料子钱,您得收下。”
  料子钱我没带,我就是撂下话,等回去再差人送来。
  他却笑了,眯起眼睛,竟显得有些许懒散,身体後撤,靠向椅背,姿态放松道:“原来依署长竟为了区区小事亲自登门,邹某深感不安那。”
  “话不是这麽说,”我反感地一皱眉,“邹老板,这钱请您务必收下。”
  “我若说不呢?”
  我一愣,然後气乐了,怎麽著,商人不重利,改大放送了?
  他看出我在想什麽,略略收敛了神色:“署长,我自有我的道理,您且安心收下,就当是感念当年依老先生的旧恩。”
  我更愣了,思维有些跟不上趟,待片刻後反应过来,竟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依老先生──我阿玛──我爸他──”
  “区区几匹布料,如何能还清恩情,还请依署长卖邹某个面子,便不要再讨价还价了吧。”
  他说得极是恳切,我脑子乱糟糟的,完全被他牵了鼻子走,到後来怎麽告辞的都不知道。
  我本不耻他贩卖鸦片、祸害百姓的行径,如今又怎的和我阿玛扯上了关系?
  而如今阿玛已仙逝多年,这事除了邹绳祖,怕是再也无人知晓了。
  沈吟良久,在心底默念著三个字。
  邹……绳……祖……
  头昏脑胀的到了家,依宁总算是肯赏脸出屋了,在客厅和猫崽子抢皮球玩,她见了我还有些怕,支支吾吾不肯叫我,我只想安静的休息休息,遂揉了揉她的头顶,便向卧室走,连晚饭也没有吃,又想起给她的水果糖还在茶室桌子上,不知道被收哪了,赶明儿再给她买一包。
  刚换了衣服,太太轻声摸索了进来,见我在换衣服,便抬手替我整了整,边说道:“小妹来信了。”
  “真的?”眼睛一亮,疲惫顿时烟消云散,“信呢?”
  太太从怀里掏出信来,被我一把夺过,打开信纸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长吁口气,抬眼看到太太唇角含笑,涂的唇脂红豔豔的,像颗红樱桃,配著电蓝百花云立领旗袍,头发烫了卷,拢在脑後,领口的盘扣是琵琶扣,亦是大红色,衬得太太甚是妩媚豔丽。
  只是耳朵上空空荡荡,没配耳环,问了她,也只道没合适的,我记在心上,心想有时间给她物色一个,紧接著又把话题转到信上。
  太太一直在抿嘴笑,看她这样便知她看过了,却仍忍不住兴奋道:“依诺说中秋那天上午就回来了!”
  太太眼角一挑,嗔道:“瞧你乐的,不去照照镜子,眼睛下面都青了,像被谁打了一眼炮似的,看你还熬不熬夜,小妹若见了,还不得心疼死?到时候又埋怨我没照顾好你!”
  我搓了把脸,去遏制不住心花怒放。
  小妹自十六岁便独自在欧洲游学,学画西洋画,算起来将近五年没回国了,虽时常往家里寄信,也寄过照片,但怎麽著也比不过见真人,如今她已21岁了,不知道长成什麽样了。
  依诺要回来的消息要我心情大好,也精神了,胃口大开,吃了饭,又去看了依航,告诉他小妹要回来了,他蔫蔫的无甚激动,但这也无损我的好心情。
  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要说近乡情怯,我虽身在家乡,却也难免情怯,毕竟五年不见,不知道小妹见了我,会不会觉著我老了。
  胡思乱想至天明方才浅浅睡去,导致第二天到了警署更加精力不济。
  而今天,又是迎接新任文书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依童鞋就是个女控+妹控= =...

☆、第十六章

  介於这个文书来历不简单,虽说上次让我扑了个空,没做脸,但也不能像对待邹绳祖那样小心眼儿,脑袋再疼也得撑著,跟在日本人屁股後面去欢迎。
  但凡事总有些差错,不过溜开去了趟厕所的功夫,次长成田便寻了过来,催我去办公室,说是文书已经就职,在等著见我了。
  妈的,老子一定和这个什麽破文书八字不合!
  咬牙切齿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发现没人,回头用眼神询问成田,这日本鬼子他妈的告诉我,人在下面和今日特地来向他贺喜的高官们寒暄,马上就上来。
  凡事要打好提前量……这他妈是我教我儿子的道理,什麽时候轮得到你个小鬼子教爷了!那文书他妈的是什麽大人物,让老子尿都尿不痛快!
  可我又不能真像对儿子似的对成田,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我有话语权,於是老子再憋屈也得往肚子里咽,不过打定了主意,决不让那个什麽文书痛快就是了!
  成田对我的愤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无视,站在屋内的角落,旁边就是椅子,却不坐。他们的上下级关系十分严苛,在我看来,不亚於君主制时期的中国。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人与人的关系,恐怕要比单纯的上下级更复杂。
  文书一职,从地位上来说,与署长并列,有点类似於中共党建立的那种,军事长官和政委的关系,换言之,我是军事长官,文书就是政委。
  这职位是新加的,以前没有,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有绝对选择权的是次长,又不是我。
  等了将近五分锺,文书还困在楼下,今天来的高官也多,中国人日本人的官自不必多说,好些个外国领事馆的人也都纷纷出面恭贺了,真不知道一个文书的就任和他们有鸡毛关系。
  干等著也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脑袋疼,身上乏,特想睡觉,干脆心一横,两腿交叠著撂桌子上,身子折的幅度有点大,放下腿把椅子往後挪了挪,再像先前那样如法炮制,抓过帽子扣脸上,舒服多了。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看到了成田不时一抽眼角,对我的土匪做派很是不满,却又没有立场开口,这让我心情大好。
  老子就土匪了,老子就流氓了,怎麽著吧!
  突然想起在德国军校的时候,和我同寝室,但是小一届的德国学弟有一次打完架回来,找我出去唠嗑,我以为他是要谈当今局势,再不济谈人生如梦,谁知道这小子塞给我一根烟,逼著我陪他抽,抽烟被发现是要记过的,结果他骂老子娘们儿!於是我把他剩的半盒烟都抢过来了,抽的那叫一个痛快!
  他当时瞅著我吞云吐雾,嘿嘿直乐,我就说你跟个流氓似的。
  然後他说了一句特有哲理的话,我奉为圭臬。
  “军官就是打著正义旗号的土匪,士兵就是被正义驱使的流氓。”
  这句话解释了多年来为啥老子土匪流氓习气越来越重的根本原因,真理啊真理。
  後来我毕业就回了国,不知道他现在怎麽样,他有犹太血统,听说最近犹太人好像过得都不是很好。我给他写过信,发过电报,告诉他要是过得不行,就来中国,去哪个租界躲一躲,好歹不愁生计。
  但音信均石沉大海。
  说起来,我们也就是半盒烟和一句话的交情。但是说出了真理的人,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和他交朋友的。
  胡思乱想中就迷迷糊糊假寐了过去,做了乱七八糟的梦,但都不是啥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帽子滑了下来,身上暖哄哄的,鼻尖缭绕着清冽如冰泉的味道,低头见原来是不知谁给我盖了件厚大衣。慢慢坐正姿势,迷迷瞪瞪没缓过味儿来。成田已不见了,倒是角落多出个坐在椅子上、穿了军装的人,正在看报纸。
  听见动静,他一抬眼,笑道:“醒了?”
  “你怎麽来了?”我随口问道,把大衣裹得更严实,後来察觉不对,大脑像多年未经修葺的木门,一推就嘎吱嘎吱的响。
  刘国卿在警署,还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他要报警也报不到我这来,下面那麽多人呢。要是有事相求,大可以去我家找我。
  於是我问他:“你就是新来的文书?”
  他和和气气地笑:“正是,”说著还开起了玩笑,“我应该叫你什麽?依署长吗?”
  我打量他穿军装的样子,意外地很显身材,衬得整个人像竹子似的挺拔。我一直在北方,没见过竹子,只在画里见过,现在刘国卿给我的感觉就是画里竹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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