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想着昨晚的梦,黎春有些无力的嗤笑,怎么就突然梦到这些个往事去了,倒是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教导了。
师父、云倾、留影……
☆、禁地
将还留有余温的火堆踢散,黎春理了理被睡皱的衣服,带上不多的行李,出来就朝着某个方向匆匆的赶去。
眼前是急湍溯流的月亮河,这里是它中上游也是最为急促的一段,丝毫没有上游帝都中的安静平和,黎春望着这里静静的出神。
留影最后就死在这里,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听清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带着他落入这激流之中,之后他被救起,而他就再无下落……
他想为他在这儿立个碑。可是想着他连他随身衣物都没有,怎么立碑,最后还是算了,只是每年都会来看看他。
而在这之上,就是巳君明令禁止不准任何人入内的禁地,也是他前来的目的,现在长途跋涉的逃亡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只能先躲在这里,等到风声渐去,在想着离开。
第一次,他带着精兵追杀前朝昏君。
第二次,他带着精兵追杀他。
第三次,走在这条路上,黎春什么感情也没有了,也只有当年他跳崖的地方,黎春才会淡淡的看一眼,接着继续赶路。
赶着暮色,黎春在天黑之前打到了位于祁山半山腰的前朝避暑山庄,三年间这里的杂草长得更加茂盛了,掩去了很多宫殿的残骸以及累累的白骨,相较于记忆中的凄惨阴切,现在的这里更多的就是一片荒凉。
避暑山庄的后半部分是当时皇帝和妃嫔们住的,基本上被破坏的干干净净,倒是一些宫女太监住的偏殿地方保存的比较好。
偏殿位于整个避暑山庄的最偏僻的西北角,规模不是很大,当年追杀昏君的时候,这里虽说也被那场大火波及,到由于位置与主殿较远的关系,倒是留下了一个还算完整的院子和几间屋子。
黎春小心的踩过高高的门槛,院子里面,宫女们晒衣用的竹竿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花坛里面的被烧了一半枝叶的树竟然抽出新枝,歪歪斜斜的长着。游廊下面堆着一些被风雨侵蚀已经散了架的扫帚和一些零零散散的木盆。
快速检查了一下这里的唯一一件还能住人的屋子,里面的陈设都落了厚厚的灰尘,屋子的一般已经被火熏黑了,不过还好只是熏而已,没有被烧,至于其他的屋子要不就是一堆残骸,黑漆漆的一片,要不就是塌了,剩着一些木头。
不过里面倒是没有尸骨,想必当年都逃了。黎春打算住下的似乎是领头宫女住的屋子,里面的摆设简单,一张床,边上还有一个掉了漆的柜子和一张梳妆用的桌子,连铜镜都有,一张圆桌还有两三个凳子,有条不紊看样子就是一个人住的地方。
除了几件旧衣和几个木簪,柜子和梳妆桌上空空如也,看样子逃的时候也是准备好了,不是急急忙忙的逃走的,在他还没有打进来的时候逃的吗?若是活下来的话,现在应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家的妇人了吧。
“呵!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敛了敛神,黎春稍稍打扫了一下屋子,屋外已经是明月当空了,屋里面有蜡烛和火棍,但是他不敢用,只能就着清冷的月光,稍稍坐在凳子上休息。
“咕噜噜~”
连日来的赶路,稍稍松懈下来浑身就开始叫嚣着难受,而此时肚子又叫了起来,从包裹里面找出还没有吃饭的干粮,虽说口渴难耐,但是这儿想来也没有什么的水,只好硬生生的咽下去,解决肚子问题。
一连在里面多了将近四五天,黎春才敢在附近走动,不为其他,只是因为自己带的干粮要吃完了,他不得不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
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什么野兔之类的,不过果子倒是不少,正值秋天成熟的果子也能解决燃眉之急。
正拿着一个熟透的苹果往嘴里塞的黎春突然听到一阵令他激动的声音,若是没有听错的话,应该是水!
这几日的奔波,黎春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若真的有水,他可一定要好好的洗洗身上的污秽。
顺着声音寻去,果真看到了一汪清谭,潭边被打磨的圆润光滑,潭底是整齐排列的鹅卵石,潭底的一处正汩汩的冒着泉水,而正上方飘着一层层的雾气,是一处利用了天然温泉眼处理的人工温泉池。
“这狗皇帝,倒是会享受!”
黎春四下望望,才缓缓的卸下一身衣物,轻轻的淌进这温泉之中,刚泡进去,黎春就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虽说只有□□天没有洁过身,但是他却感觉自己有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舒服的泡过澡了。
“这一次,可要洗干净了!”
御书房里面已经连着半个月被巳君阴沉冰冷的脸色压抑着了,德全胆战心惊的听着里面传来的怒吼声。
“混帐东西!”
接着巳君的怒吼的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估摸着又要换一套宣州进贡来的文房四宝了,不知库房里还有没有了,德全刚这样想着。
“啪!”
还有一件青花缠枝莲纹的画筒。
刚刚为那值五百两银子的画筒可惜的空档,侍卫统领卫戟就出来了,德全躬身行了一礼就赶紧带着身后的小太监们进去收拾去了。
“陛下!”
虽不知皇帝让侍卫统领办什么事,竟然让皇帝发了这么大的火,但是德全身为皇帝身边的太监,还是要安慰一番。
“陛下喝杯茶,消消火!”
从宫女手里接过泡的刚刚好的龙井,德全毕恭毕敬的端上去,轻轻的放在了案桌上,谁知刚放上去,就被皇帝一扫,茶水溅了他一身。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德全脸色一白,赶紧跪下磕头。
“好了,好了!不关你的事,下去吧!”
巳君不耐烦的挥挥手,刚刚卫戟过来之前,他派出去的残影回来禀告说,附近所有的村子都暗查过了,还没有找到黎春,除了那间茅草屋和那个正在文心书院读书的莫名其妙的弟弟。
“陛下……”
“还有何事!”
巳君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您这身衣服……”
德全小心翼翼的瞅了眼皇帝衣服上面的茶渍。
“不用换了!”
德全带着收拾好地面的宫女们下去了,巳君歪过头按了按额角,低低的唤了声。
“绝影,叫残影盯着那个木夏!”
“文心书院……”
自从在那狩猎场见到黎春之后,都已经半个月了,可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巳君心中急躁,可还是不敢惊动朝堂,朝堂之上风云诡谲,以丞相为首的文官和王爷为首的武将互看不爽,明争暗斗,搅的他心烦,若是让他们知道了黎春未死的消息,恐怕又是一阵骚动了。
“啊!累死了!”
黎春一边将提上来的水放下,一边锤锤腰,瞧着被打扫出来的干净的院子,欣慰的一笑,在这儿住了十天左右,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这几日每天傍晚都会去那一处温泉泡泡,虽说不必每日清洗,但是舒缓一下筋骨也是不错的。
“呵,没想到这温泉还有这等效果!”
黎春嗤笑着,望着自己在三年里变粗糙的胳膊上的皮肤在经过这几天温泉泡过后,恢复了白皙细腻。
呵呵!望着这细的能折断的手腕,军旅那些年,他的手臂虽然细,可因为一身武功倒也是充满力量,如今却连一桶水都提不动了……
“不知道木夏怎么样了?”
解决掉晚饭,黎春无聊的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抬头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说实话他更希望木夏什么也不知道,安安静静的读着书,考他的状元。可这样,心里又有些难过,毕竟他将他当作亲人一样。
亲人?!
黎春心中一冽,他何时有了这种感觉,自从被人救起清醒之后,他就不再想着这些了。师父也曾在父亲死后,教导他看淡一切,只当父亲是顺着天命归去,不必计较太多,可那是他不懂,直到巳君毁了他,他才渐渐的摒弃掉心中最后一点点爱,他对木夏一直都是责任,因为他的爷爷救过他。
“不必计较,若是考上,算是我还了情,若是没有只当命运如此!”
黎春看天,嘴角噎着淡然的微笑。时至今日,经历种种,他也总算是没有辜负师父的一番教导,做到看淡一切,不骄不躁,心如止水了。
只是,为什不早一些呢,早在他想着留在巳君身边之前……
黎春甩甩头,又是一笑,这样想着,说明他还没有完全的放下啊!算了,何须思虑这么多了,至于那心如止水的境界,还是慢慢来吧……
十月过半,天渐渐的冷了。黎春从温泉里面出来,这山野之中本就没有什么人,又是一个男人,黎春没有什么顾忌,裸着身子就出来了。
及腰的银发服帖的铺在被温泉泡过后没有丝毫疤痕的光滑脊背,不知是不是这温泉的作用,他头疼的老毛病一直没有复发,身体也渐渐的恢复了前几年的结实。
“阿嚏!”
一阵冷风吹来,黎春身上寒毛直起,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黎春赶紧擦干身上的水,擦着头发,黎春默默的看着银发,一直想着这发太过显眼也该剪了,这又是舍不得,为什么舍不得,想到原因,又让他感到痛苦。
“呀!我这又在干些什么!”
胡乱的擦擦,套上衣服,顺着熟悉的小径回去。
躺在床上,耳边是风挤过门扉的呜呜声,黎春睁着眼睡不着,眼看着天气渐渐寒了,他没有冬天的衣物,又在这山上,无论如何是度过不了冬天的,除非是下山,可他不知道山下面的情况,巳君有没有放弃找他,或者慢慢的有了懈怠。
“唉!”
翻个身,黎春裹紧了那柜子里面留下的几件薄纱,可还是挡不住山上夜晚的寒风,迷迷糊糊中想着,明天下山打听一下,也就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第一更。。。。。。
☆、暴露
“主子,这是残影飞鸽传书过来的!”
绝影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递给了正在批阅奏章的巳君,而后身形一跃,有消失在了这御书房之中。
巳君迫不及待的展开一看,黑眸顿时阴暗了不少,还捏着纸条的手骤然握紧,心中百转千回,一声冷哼。
他倒是忘了,他防的了谁,也是防不了他,那个他原来的丞相,黎春的同门师兄——云倾!
那纸条上只有短短的八个字:木夏无异,云倾已归。
巳君站了起来,对着殿内说道
“传话给残影,让他盯着云倾!“
如果说,云倾此次回来是打听到了黎春还活着的消息,准备动用自己的眼线来找黎春的话,那他何不盯着他,这比盯着那个木夏还要有效率。
不过他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那个木夏,毕竟是和黎春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莫名其妙的弟弟,或许他会在某一天去看他这个弟弟,这也说不定。
结束了一天课程的木夏,收拾收拾桌前的书,准备回去洗洗之后在看一会儿,却在通往后院的走廊里碰到了刚来没几天的他们的新先生,先生和他们比起来也大不了多少岁,却是饱读诗书,学问比他们都高深许多,而且待人谦和有礼。
“云先生!”
云倾看着朝自己行礼的十三四岁少年,唇边掩着温暖的弧度,连着眼神也是温润的,走上去,问道
“这是要回去吗?”
“是的,先生!”
望着眼前彬彬有礼的少年,这就是和春儿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弟弟吗?瞧着那平静的小脸,不卑不亢的模样果真如春儿一般。
“在书院带着怎么样?”
和木夏一边走着,一边微笑的询问近况。
“还行!”
“哦~怎么没瞧着家人过来看你,是太忙了吗?”
云倾微笑着观察着木夏在听到这一句微微的皱着眉头。
“哥哥,近日许是忙着了,何况再有两个月,我便能回去与之相聚。”
“哦!也是,最近天气渐冷,注意添衣!”
云倾轻轻拍了拍木夏的肩膀,带着些关心的意味。
“多谢先生关心,先生也多需注意!”
木夏有躬身行了一礼,看着到了他们这些学生住的地方,木夏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子,恭恭敬敬的向云倾行过礼,说道
“先生,学生到了,先生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嗯!”
云倾,点了点头,说道
“你进去吧!”
出了文心书院,云倾慢悠悠的走在街上,若是没有错的话,在他身后盯着他的是巳君身边五大影卫中擅长跟踪盯梢,轻功了得的残影,没想到几年未见,巳君身边的耳目也变得如此厉害了,他才回来,就被他得知还派人跟着。
不过这残影虽说盯梢厉害刻着偷听和偷看的技巧确是不怎么样,云倾一边将刚刚得到的新消息放在烛火之上烧尽,一边寻思着,黎春会怎么春儿会在何处藏身。
这个木夏看样子是不知道他口中“哥哥”的真实身份,不过这并不阻碍云倾的计划,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他知道黎春不会为了他来冒险,他的冷清他是见识过的,除了在黎城将军死上表现的不冷静,其他的,他可是见识过,纵使是一千残兵他也能在巳君赶来救援前将敌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那个即使知道射向自己的暗箭带毒,也能面不改色镇定指挥这将士杀敌的春儿,怎么会冒着风险来看这个不沾亲带故的弟弟。退一步讲,春儿恐怕也知道此时不来见他,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第二天,黎春还是决定下山一趟,不为别的,单单是取暖就让他不得不下山一趟,乔装打扮了一下,虽说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一些耳目,但至少遮了遮原来的样貌。
进城门的时候,黎春就发现如今的检查比之前要紧了许多,心中一紧,现在走只会是招人怀疑,黎春只能一边随着人群向城门走去,一边计算着若是被认出来,他能逃出来的几率是多少。
“你过来!”
正愣神间,就轮到了他,之间守门的士兵正一脸的不耐烦指着他,示意他过去,然后随意瞄了他脸一眼,就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看着展现在眼前的城中景象,黎春还有些无措,怎么如此容易,心中不免的升起一丝异样,但是也不可在这儿逗留,黎春怔愣了一下,也就融入了人群中。
尽量放缓自己的脚步,融入到人群中,让自己看起了不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免得惹人注目,倒是路过文心书院的时候,黎春稍稍抬眼远远的看了一下,接着就过去了,他不敢多留,因为他相信这里会有巳君安排的眼线。
11/25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