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身上仅剩的一些碎银,在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里买了几件御寒的衣裳和鞋子,黎春背上小小的包裹,出了这家铺子,瞅了瞅天色。
不知这时候出城会不会惹人注意,黎春微微轻叹,还是在城里转悠转悠好了,虽说也有风险,但也比现在出城好上一些。
中午,黎春来到一家铺子,要了一碗素面,就缓缓的吃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看着服装像是书生模样的两个年轻少年,正谈论着一些事情。
黎春凝了凝神,感觉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书院新来的教书先生,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了,黎春失望的回神,突然听到一句小声的议论。
“听说云先生之前在朝廷里面当过丞相,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辞官云游去了。”
当过丞相?姓云?姓云的……姓云……莫不是……
心中一惊,黎春又听了下去。
“这云先生来头不小,之前还跟随着如今的陛下打过仗,在战场上和丞相还是凶名赫赫的一青一白……”
那人说着“丞相”时明显的压低了声音,可这阻止不了黎春能听见,看着碗里白森森的素面,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想来那丞相说的是云倾,不管他还活着!在巳君口中得知云倾在他手里的时候,他以为……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云倾还活着,听到这儿他怎能不高兴!
“不过,那云先生这么有身份怎么愿意来我们这一平民学院当先生呢?”
“这我哪知道!许是……”
对话还在继续,但是黎春现在满脑子都是云倾还活着的天大喜讯,他一直认为是他害了留影,害了云倾,现在云倾未死,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也算是稍稍减轻了他的愧疚。
他忍着想去见云倾的心,等到暮色将至再一次的随着人流出了城。
出了城,看着远处的人群渐渐没了身影,才停下脚步。
“你出来吧!”
虽说自己没了武功,可是敏锐力还在,从出城的时候他就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他只能在人群远离的时候,叫人出来。
“属下见过公子!”
黎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残影,对他还称自己为丞相感到无奈。
“不用这么唤我,如今我也就一介草民!”
暗暗的摸了摸的手腕上的已经和自己融合在一起,毫无破绽的影链,心中估摸着从残影手中逃掉的几率。
它不想杀人了,更何况还是影卫,留影为了他死,他不想让残影最后也因他死,虽说对于他们来说,巳君的命令是比他们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但是我也不会和你回去。”
心念一动,影链就自动抽出,缠绕在黎春的周身,将他围在中间,虽说他身上穿的只是一般人家的粗布麻衣,可也掩盖不住周身清冷中带着肃穆的气场。
一时间竟然残影看呆了,在他记忆中黎春一直是一个虽说不善言辞但是也是一个默默温柔的人,怎么今日一看,昔日的一丝丝温柔也成了泡影,站在他眼前的人,除了周身慑人的清冷决绝再无其他!
“丞相,请勿为难属下!”
残影收了神,陛下下了命令不许伤他,可看着这架势自己不伤黎丞相也绝对捉不住他,思来想去也只有纠缠下去,等陛下赶到再说!
黎春看着不打算动手却挡着他的残影,心中冷哼,真当他没有打过仗计算过人心吗?如此架势岂不是拖延时间。
“丞相!”
黎春刚向前踏上一步,就被残影拦了下来,周身的影链闪着莹莹的光,可他若是动用影链不免又是一场恶战,如今自己的武功早已不再,又碰到个轻功了得的残影,他就是逃也没了几分把握!
这可怎么办若是等到巳君来,那他就一点逃的机会也没有了!没有办法了只能动手,把残影弄伤就行了。
黎春没有武功,没过几招就被打晕了。
正陪着自己最近宠着的梅嫔在后花园练字的巳君,眼尖看到了德全急匆匆的跑过来,放下笔,正准备训斥几句的时候。
“陛下,有您的书信!是从枭唬脚上拿的!”
巳君一听是从他那只从战场上带下来老鹰传来的,就知道是影卫给他的消息,也不管刚刚他的失礼,夺过来展开一看。
已找到,速来!
“德全!”
巳君将纸一揉,塞到衣袖中。
“传朕口谕,让卫戟带着一百骑兵在宫门口候着。”
“陛下!”
正出凉亭,身后就传来梅嫔略带着受伤的唤声,巳君转过身去,虽心中焦急,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安慰了一番,才匆匆带人离开。
出了宫门,巳君急急的朝着城外奔掠,黎春就在那里,他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他的身边,三年无时无刻的不在幻想着这一刻,他或许……真的是魔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第二更。。。。。
☆、再见
“人呢?!”
匆匆赶到,却看见残影晕倒在地上,哪有什么黎春的身影,巨大的欣喜转瞬就凉了,动手就是一个马鞭,将躺在那里的人抽醒。
他说找到了,可人呢!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无能?!呵!叫他找个人磨叽一个多月才找到,好不容易找着了,他人还没到呢,就弄丢了!还真是无能!
“责罚?!”
巳君冷眉一挑更是来气,挥手又是一鞭子。
“责罚,就能让春儿回来啊?!”
跪在地上的人,硬生生的接下了盛满的巳君愤怒的一鞭,然后就是一阵杂乱无章但鞭鞭用力的巳君的怒火。
渐渐的直直跪在地上的人有些不支的摇晃这身体,身上皆是一道道血痕,空气中慢慢盈满了血腥味。
巳君带来的精兵都不忍的偏过眼去,但谁也不敢出气,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身后的卫戟有些看不下去了。
“陛下!”
“怎么?”
巳君一鞭子下去,冷冷的斜视这身后的卫戟。
“想替他求情?”
被人说中心事,卫戟一愣,感觉到巳君更盛的怒火,赶紧开口说道
“想着残影也不是故意为之,还是听听怎么说,也好想对策,毕竟找到丞相才是重中之重啊!”
巳君一听,心中大骇,他竟然不顾侍卫在场,就这样说出了黎春的名字。冷哼一声,瞅着卫戟的眼神愈发的冰冷。
“卫戟倒是好耳力呢!”
“属下不敢!”
卫戟一惊,赶紧下马跪下。
巳君一声冷哼,将鞭子收了起来,睥睨的看着地上残影,冷声问道
“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结束了鞭策的残影朝着卫戟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接着就听到巳君一声不耐烦的冷哼,心中一凉,赶紧开始了陈述。
残影一说完,巳君周围就开始冒着丝丝冷气,只见他抿着薄唇,眼神幽暗的变了变,周围压抑的吓人。
回到宫中,德全感觉陛下更阴沉了,原本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了,难道跟最近的事儿有关?这回来都有两个时辰了,陛下一回来就对着一张纸看到现在。
“陛下!”
德全轻声唤了声,巳君抬起头,望着他,问道
“什么事儿?”
“天晚了,奴才服侍陛下歇息吧!”
巳君眨了眨有些疲倦的眼睛,瞧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春儿留给那个木夏的书信,他不关心书信的内容,但留着只因为那是春儿写的。
“朕知道了,回凤祁殿吧!”
将信叠好收入袖中,巳君站起来随着宫人回到了寝宫。
“唔……”
躺在床上的黎春又有转醒,还处在朦胧的大脑正思索着自己怎么了,突然双眼睁大,他是被残影打晕的!
那巳君……
猛的坐起来,却不料被残影攻击的后脖颈一痛,黎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春儿,你醒了!”
不是那个他听了千遍的声音,黎春偏过头,就看见云倾正微笑着走过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师兄?”
他不是在做梦吧?
看着越来越近,坐在自己身边的云倾,黎春忍不住伸出手,抚上面前的弯弯笑眼,但是刚刚抬起的手咋接触到那温热的皮肤之后,却停了下来。
“春儿……”
他不是在做梦!虽说在那市井之中听说了,可现在,那个温润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眼眶突然变得模糊了,他以为……以为他已经被杀了。
“春儿,没关系了!”
止不住留下的眼泪被眼前的人抹去,黎春喃喃的低语。
“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
从巳君口中得知云倾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就想过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温润柔和的人,因为他而,而死,他该背负多大的罪孽!
“你没死,太好了!云倾!”
一直埋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天,看到眼前的人的时候,终于见了光,化成了水,慢慢溢满眼眶。
“这几年在外面,肯定身子没养好。”
云倾扳过黎春,从下人手中端过碗,递到黎春嘴边,轻声说道
“这是我给你开的药,趁热喝了吧!”
黎春点点头,乖乖的把药喝了,然后又躺下休息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是在太多了,先是忐忑,然后绝望,最后欣喜,如此的大起大落,让黎春着实有些累了。
调养的这段日子,云倾和他说了这几年的变化,说自从他失踪之后,巳君变得更加冷酷,朝中的大臣们稍有不顺意就是牢狱之灾,而那接着他就成了丞相,当了几个月便辞官了。如今这朝堂之上,跟着他打天下的就只剩下老王爷李济跟钦天监洛是非了。
前前后后歇了几日,黎春总算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了。一日,黎春看着一直阴雨的天气终是放晴了,便忍不住来着庭院看看。
“外面风大,你这刚好的身子,可不能在着凉了!”
肩上被人披了件裘衣挡住了初冬寒风带来的寒意,黎春偏头就看见云倾正一脸嗔怪的看着他。
“没事儿,当年我也是在雪里卧过的……”
说到这儿,黎春变了脸色,抿着唇不再说下去了。
“外面冷了,我们回屋吧,若是想看风景,等那下雪之后,在带着你去那郊外的梅园可好?”
梅园是当年他还是丞相的时候,云倾从那战火刚歇的江南移植过来的,那时候一出看似官家的院落已经被战火践踏的破败不堪,他行军而过,正巧看到那在残垣断壁间怒放的一片小小的梅林,心下可惜便叫手下的人小心着点,后来定居到了乾都也就是现在的国都,心中一直念念不忘那处梅林。
却不想有一日,云倾神神秘秘的让他跟自己到郊外一趟,那时候他刚刚成了丞相,手上的繁杂的事务扰的他心烦也正想出去走走,就应了下来。去了那郊外,才知道,云倾竟将那处梅林移植了过来。
“也好,说到这儿,我竟一次也没有看到那梅花盛开的样子。”
黎春从记忆中回神,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怅惘。是啊,他还未来得及在下一个冬天去那梅园,就被关进了牢狱,接着就是无尽的折磨。
回到屋中,四肢已是冰凉。云倾一边轻揉着黎春冰冷的双手,一边吩咐下人端个火盆进来。
“你看你,手都凉成这样,还在外面呆着。”
云倾捧着黎春的手哈着气,语气中是黎春不敢深究的关心。
“师兄,我没那么娇贵。”
状似无意的抽回双手,黎春赶紧转移话题。
“师兄如今离了庙堂,又在做些什么呢?”
“呵呵……”
云倾一愣,低下头拨弄了几下火盆里面的炭火,零星的火苗映着云倾白皙的脸颊,也盖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如今也就在一书院里教书……”
云倾顿了一下。
“在文心书院。”
一听到这个名字,黎春恍惚了一下。随后便也了然,云倾是做什么的,关于木春和他的关系又怎会不知。
“那见过木……木夏吗?”
“见过,挺有上进心的一个孩子。”
云倾放下手中的铜杵,脸色变得有些许严肃。
“我知道,这也代表着那个人也会知道。”
一句话,让黎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可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难受。
“春儿,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带着他,可现在那个人正在暗中找你。”
云倾停了一下,语气也变得不可违抗。
“春儿,我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希望我在意的人能安然,其他的人我不管,可我绝不会让你因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在陷入危险!”
“师兄……”
云倾说的决绝,黎春竟也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的师兄虽然对人谦和有礼,但是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与众人保持着距离,即使在庙堂身不由己的时候,能和他说上话的除了自己,恐怕就只有洛是非了。
“好了,不说着烦心的事了,看着天色快到晚膳了,今晚朕叫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松鼠桂鱼。”
黎春知晓他不愿在说下去,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没有在谈。
夜间,黎春睡下没多久外面竟下起了雨,想着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也是初冬的时节,不知木夏带的衣物是否够穿暖和,不知有没有回去看到他写给他的信。
又想到白天云倾跟自己说的话,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无奈,如今他也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却还有心思想着木夏。
这几日,云倾虽没说,可他也看见了他眉宇间的疲倦,应该是防着巳君的暗中追查吧。这么些天也没见着可疑的人,想来他费了不少心思吧。
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巳君迟早会找到这里的,那时候自己又往那里躲呢。他想过,等哪一天自己在悄悄回到山上去,可见着云倾,又舍不得了,就在这住下了。
同样的,他也不明白,三年了,巳君为什么还是不放过自己,在他心灰意冷,绝望的时候,他想着一死解脱,可偏偏命硬没死成,他也就不想死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有一个木春牵绊着他。他以为三年过去了,巳君会忘了他这么一个人,可那一天的短暂相遇,又让他觉得,他一直念着他。
可当初是谁那么没有一丝情谊的羞辱他,折磨他,也是他啊!是悔了吗?悔了当初那样待他,可他明明就不喜欢男人,又悔些什么呢?还是,他一直见不到自己的尸身,日夜担忧,恐他哪一天出现夺了他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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