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均看着一声不吭的‘宋溪’,捏着他的两颊,逼得他张开了嘴,问道:“‘宋溪’,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
“你放开……我,唔——”
宋均的不悦让‘宋溪’差点叫出了声,趴在宋均的肩头,咬住了他的衣裳。
“‘宋溪’,咱们就这样一辈子,好不好。”
‘宋溪’摇头,他想说不,可宋均固执的一下又一下击溃他的理智,他不想自己发出那不耻的声音,只得伏在他的肩头咬着衣裳,极力忍耐着。
“我听说魔域很大,那是魔物的起源,咱们去那定居可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明天咱们就出发去魔域,我会爱你的,好好爱你……”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勾人摄魂的香味,那是情|欲的味道。
‘宋溪’牙龈紧咬的衣裳松开,双眼涣散无神,大力喘息着。
忽然眼眸一抹精光一闪而过,直射向黑暗的虚无中。
被锁链禁锢的手迅敏敲在宋均的颈脖处,软软倒在他怀里,五指一抓,地上那宽大的斗篷一盖,将两人的身子裹的严严实实。
“出来!”‘宋溪’冷冽的声音在这地窖响彻,不多时,一名裹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黑暗中现身,朝着‘宋溪’单膝而跪。
来人将头深深垂下,不敢抬头,禀报道:“启禀殿主,魔尊吩咐,子时在九州宋家等您。”
“知道了。”
‘宋溪’冷冷瞧着他,刺骨的寒意在这地窖中涌现,魔气肆虐。
“属下……属下什么都没有看到,殿主饶命!”那人双膝而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宋溪’如何会放过他,虚空中的寒气渐渐聚气成刃,一刀一刀,凌迟在那人身上,还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经是身首异处。
‘宋溪’缓缓起身,将宋均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粗大的锁链他不过冷冷一瞥便轰然断裂,一步一步,走向地窖外的光明。
九州宋家如今已成了废墟,‘宋溪’刚至那焦土之地,魔尊的身形便悄然显现在半空,从上而下,冷冷瞧着‘宋溪’。
“你用了十年的时间,只是为了逼他入魔?”魔尊看着‘宋溪’将昏睡的宋均小心放在地上,略有些不悦,“寻光,你可是魂殿的殿主,十年,你浪费了十年的时间!”
“得到了我想要的,就不能说是浪费。”
“看来你始终还不能明白自己的立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的人。”
桀骜不驯的性子软了下去,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记得。”
‘宋溪’这具躯壳本就生得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他的唇很薄,紧抿着的时候难免会显露出冷冽的意味。
都说他是魔尊手下五位殿主中最难相处的一位,也是魔尊最为看重的一位,心思叵测,喜怒无常,善隐忍,对于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会不折手段。
魔尊扫视了一周,淡淡问道:“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费尽心思?不惜违抗我。”
“这是属下的私事,还望魔尊不要过问。”
“呵——”魔尊那冷漠的笑容挂在脸上,眼底尽是寒意,随手一掌,便将寻光打跪在地。
“梵笙,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今日便让你欠本尊一个人情。”
梵笙的面孔出现在阴影交界处,看着跪在地上的寻光,通红的双眸对上他,质问道:“原来都是你,为什么!”
寻光的余光落在宋均身上,体内气血翻滚,“他身体不好,虽然是宋家嫡次子,却活的不如个下人,人人都可欺辱他。那时我就想,既然做人如此艰难,为何不入魔?更何况他那活不过二十的寿命,做人又有何意思。可我没想到的是,为了逼他入魔,我花了十年的时间。”
梵笙暴怒,拳头高高扬起却被魔尊钳制住,“这可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他恨恨将拳头放下,怒问道:“那‘宋均’呢!”
“他只是个最卑微的魔物罢了。”
那语气轻浮,完全不曾将那个魔物放在心上,梵笙气的浑身发抖,将一锦囊摔在地上,“你可真是好算计!只是不知道你那同类知晓了你利用他还会不会说无悔!这锦囊里装着的是他的骨灰,你扔了也好,安葬了也罢,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梵笙转身,全身都在发抖。
他为什么要发抖,因为他看着寻光,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看着宋均,就好像看见了慕羡之。
寻光逼宋均入魔花了十年,那么他逼慕羡之入魔,得花多少年?
魔尊靠在他耳边,轻声道:“本尊和你说过,让你看清楚一些事,你现在看清楚了吗?你没有他的狠心和耐心,你办不到的。”
“其实魔也有心,你只是不信。”
“魔也有心,只是你不信?”
不信?不,他信!
因为他说过,人有好人坏人之分,魔亦是如此,既然魔有好坏,为何无心?
站在这片废墟之上,晚风微过,似乎还有那未燃尽的火光,刮在脸上,有些疼。
梵笙站在塌陷的墙头,树下被清冷月光斑驳了身影的人入了他的眼帘,瞬间僵硬了身体。
那是慕羡之。
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那里,竟是连魔尊都不曾发觉。
☆、【027】天道·分外眼红
魔尊顺着梵笙的眼神瞧去,没有过多的思索,一把拉过他,将他藏身在后,看着慕羡之,眼神冷冽如同刀刃,如同是多年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慕羡之,一百年了,别来无恙。”
慕羡之从树下走出,月光笼罩,沉默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其实慕羡之这个人没有表情才是正常的,只是今天晚上梵笙觉得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如同往昔的平淡,可在那平静如水下他感觉到了滔天的怒意。
他在忍耐,忍耐着梵笙挑衅他的底线。
“半夜三更,为何来此处?”
梵笙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只是他整个人没志气的躲在魔尊身后,沉默以对。
“你一直都在骗我,在我面前演戏,是吗!”
一声怒斥,梵笙悄悄咽了口口水。
“说话!”
梵笙深吸一口气,在魔尊身后探出个头来,没敢看他,“你早就应该知道的,我是魔道中人。”
可梵笙才将这话说出口,肋骨处便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彻骨钻心的绞痛,他整个人都弓起了身子,全身都在颤抖,冷汗直冒,捂着那根肋骨,感受到乾坤戒在肋骨上肆虐,他真的好想将那肋骨就这么掰下来。
魔尊见他疼痛如此,连忙用魔气在他肋骨上抵抗那乾坤戒,只是魔尊的魔气越重,那乾坤戒肆虐得愈发厉害。
梵笙只觉得那股疼痛麻木了,不敢用手去触碰,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急速又浅显的喘息,眼巴巴的看着慕羡之,哀求的神色颇为明显,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慕羡之!”
“乾坤戒乃是上古遗物,蕴含天道法则,你一个魔道中人也敢妄想与之对抗,你若想他活活疼死,大可继续为他抵抗!”
“慕羡之,你为一己之私圈禁一个魔道中人,这就是你们正派人士的作为?”
慕羡之看着梵笙,拳心紧握,“何来圈禁,我不过是想他改邪归正罢了。”
“改邪归正?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本尊还不清楚?百年前你一剑诛杀白泽于诛仙台,你的心就乱了对吗?百年来你处心积虑,对梵笙寸步不离,是因为什么,你真的想让我说出来吗?”
“胡言乱语!”
魔尊阴侧侧笑了起来,“是不是胡言乱语,你比本尊更清楚,白泽未醒,本尊也不想就此与你对上,待白泽觉醒之时,便是你们昆仑覆灭之日!”
魔尊手心一道黑雾,如一道光电一般朝着慕羡之冲撞而去,慕羡之身形未动,眉眼一沉,体内蛰伏的强大力量一下躁动了起来,拔剑而起,一道刺眼的刀刃便与那道黑雾相撞,巨大的能量流如山洪爆发一般喷放而出,似乎连四周的虚空都扭曲了起来。
趁着两人打斗之余,梵笙的痛楚这才消散,双眼无神的望着半空良久才爬起来。
与他一起爬起来的还有一人,那是被寻光打晕了的宋均。
他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着打斗的慕羡之和魔尊,下意识就将寻光挡在身后。
“别打了。”梵笙艰难抬头,道:“慕羡之,我骗你是我不对,但我始终是魔道中人,你将我带在身边始终不妥,这样,你将我身上的乾坤戒拿走,我回魔道,咱们两不相干,就当不曾见过,如何?”
慕羡之侧眉瞟过,手中长剑化作无数的剑影,如雨点一般,落在魔尊等人的上空。
魔尊作势便要去为梵笙挡剑影,却被慕羡之一剑杀去了退路,慕羡之顺势将梵笙拉至自己身后冷眼警告着他,收剑。
“魔尊,带你的手下回魔道,不得指染人界!”
“笑话,这九州六道,就没有本尊不能去的地方!梵笙乃是魔道中人怎能留在你们正道!”
“梵笙该不该留不需你来操心,寻光是你们魔界中人,你该带他回去才是!”
万籁俱静。
“‘宋溪’,他们在说什么,你不是‘宋溪’吗?他为什么叫你寻光?”宋均愣愣的看着寻光,眼中微茫,他似乎是真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寻光微张的唇又闭上了,他想说,有些真相是遮掩不了太久的,可是能是现在吗?
自从宋均入魔后,一言一行,皆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他没有把握能在今天晚上说出某些真相后,还能安抚好他。
“你叫寻光?你是他的手下?你是魔物?你偷了宋溪的脸?那宋溪呢?”
那逐渐清明的眸太过耀眼,追问真相,就好像在黑夜里固执的找着一缕光明,寻光双眸微垂,黯淡无光。
“宋溪呢?我大哥呢?他在哪?你什么时候成为我大哥的?是昨天吗?还是前天?”
寻光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闷,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他早就知道的,这个宋家的嫡次子,从外抱养回来的人,一心一意,都在他那所谓的大哥身上。
他也是该明白的,不应有任何的妄想。
在他成为宋溪的那一刻,他就清楚,这辈子,他只能是一个替身了。
“你说话啊,宋溪呢?他在哪?你告诉我,我不会生气不会伤害你,我答应过大哥,不会再伤人了,只要你告诉我大哥在哪,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宋均说的小心翼翼,半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哀求着他。
寻光说:“我们朝夕相处了十年,没有宋溪,只有寻光。”
“不可能。”
在一侧默然许久的魔尊突然开口,冷笑道:“为何不可能,他是本尊最得力的手下,魔道五殿主之一,名为寻光,在你身边十余年,只为逼你入魔。”
“不是!”宋均打断魔尊的话,可怜紧皱的眉角一下子变得暴戾起来,他只手掐住寻光的颈脖,一下子将他推到在地,眸瞳猩红,语气即疯狂又执拗。
“你是寻光?你这魔物!把宋溪还给我!这张脸这具躯体都是宋溪的,你不过一个魔物而已,你怎么能侮辱他,滚出去,滚出他的身体!”
寻光没有抵抗,随着宋均双手力度越发凶狠,脸色涨的通红,眉头紧皱,可他并不打算动手反抗。
只是寻光这幅虚弱的模样刹那间让宋均清醒了过来,双手猛地弹开,为他顺气小心揉着,“你别再骗我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伤人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只要你别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这十年,没有宋溪,只有寻光。”
作者有话要说: 魔物可以与人换脸,这里用单引号来区分。
比如魔物和宋均换脸后,魔物称为‘宋均’。
‘宋溪’--寻光,魂殿殿主
宋均--宋家嫡次子,被换脸,已入魔
有点晕,下章有详解。
我已经被自己蠢哭了……
☆、【028】天道·寻觅无光
“我没有骗你,这十年,没有宋溪,只有寻光。”
“怎么可能呢,你记得吗,你带我骑马带我习文练武带我走过大好河山,你怎么可能不是宋溪是个魔物,你还是在生气吗?你若是生气,便打我几下消消气好吗?”
“宋均!”寻光一掌将他抚上自己脸上的手打落,敛去脸上所有的表情,十指紧掐着身下那片焦土,深入指缝,他觉得胸膛那颗剧烈跳动的心都快停止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魔会有心。
若是无心,不会疼,诛仙杀人,不是更好吗?
“当年如果你不那么蠢,不将所有的恶意错当成善良,不把自己所有的无邪摆放在人前,不会接受有人伤害你之后对你的假意自责,或许你入魔会更加容易一些,若是容易一些,宋溪也不用死。”
寻光的话,他停留在最后一句,宋溪也不用死?
宋均想了片刻,他的意思是说,宋溪已经死了吗?
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一阵冰凉,他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宋溪死了?”
顺着寻光的目光,他的眼神停留在地上的一个锦囊上。
那是梵笙带来的‘宋均’的骨灰。
“这是什么?”
“宋溪的骨灰。”说完这句话,寻光站了起来,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去,脸比纸白。
“宋溪的骨灰?”宋均喃喃自语还不明白。
寻光苦笑一声,再无半点奢望。
他早该死心的,与魔做交易,没有谁能独善其身,就连魔自己,都已经不像魔了。
寻光还记得当年那个傲骨铮铮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屈下了膝,求着自己换走了他的脸,只为一个局。
“我弟弟生来有疾,活不过二十,你若有办法让他入魔,我愿意将脸换给你,听你驱使。”
他其实不想答应的,只是觉得面前这个人资质不错,便应下了。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宋均这个人是有多蠢,别说入魔了,就是让他看清人性的恶意他也会曲解为善良,若是强行让魔物与他换了脸,恐怕他也不得独活,顾虑在此,一晃近十年,竟是一无所获。
在寿命的最后十天里,换脸成魔的宋溪在纸上写了这么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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