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黑色的雾气自天空中一点开始向四周弥漫,一扇上下颠倒的生铁大门自黑雾中显现,锈迹斑斑的铁门自里向外慢慢地打开。门刚刚打开一人的距离,一股腥臭的黑雾涌出,突然裹挟了灰鹰迅速消失于门中。
“你想做什么!”秩序冲着门大喊,他不明白门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又为什么突然抓走灰鹰。伊诺的身体正在溃散,世界的秩序也因为管理者的缺失开始崩塌。可叹他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死物的金杯,居然还留着这么一手。
现在情况紧急,他却不知如何是好。门作为管理者的一员居然不顾大局,在这个时候抓走灰鹰,简直是胡闹!但门并没有理会他,重新合上门扉,径自消失于天幕之上。
在无尽荒原的中心,时间以目力可见的姿态凝固于空间之中,荒原女巫悬停在静止的时间流间,感受着物质世界一切事物随时间流逝的变迁。突然,她感到意志中因为禁锢而模糊的时间感正在变得清晰,加诸于身上的重重枷锁开始松动。一时之间,凝固的时间消融成洪流,巨大的来自于整个物质世界世界的的信息量冲击着女巫的视界。她的眼球剧烈地颤动,干枯的头发仿佛是一群蠕动的蛇。
女巫睁开了眼睛,她双瞳黝黑,好似一汪无尽的深渊,但是其中闪耀的光辉却仿若晨星一般耀眼,这让她显得有些枯槁的平凡面孔多了一丝惊艳的色彩。片刻之后,女巫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已经了解了物质世界发生的一切,也知道时间窃盗的死亡的全部经过。
女巫并不为伊诺的伤势感到担心,即使伊诺的身体正在溃散,但只要他的力量核没有受到影响就不足为虑。真正让她感到担心的,是一股秩序没有发现得力量正在蚕食伊诺溃散的源力。
至于门的突然出现,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并没有什么妨害……也许秩序不清楚门要干什么,他作为世界一切秩序的代表,天性排斥代表混乱无序的门。
他从来不曾了解过自己这位前后诞生的‘兄弟’的秉性。但女巫却很清楚,‘门’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带走灰鹰,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对方在算计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荒原女巫伸出纤细的手指,从流淌的时间长河中分割出一股水流,这河水落在女巫的手掌中,化作一条光彩流转的丝线。这是一根时间线,女巫凝目看去,这缕丝线比她见过的大多数的时间线都来得更加绚丽。这意味着这根时间线所记录的事件对于整个世界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女巫一遍一遍地审视着时间线所记录的画面,发生的一切在她眼前反复重现。一开始她没有看到她预计会出现的东西,直到一幕画面晃过眼前。“咦?”荒原女巫似乎发现了什么。时间线停止了闪现,一副场景静止下来呈现在她眼前。女巫微微眯着眼睛,“这是什么东西?”女巫看见了,一刹那的时空扭曲,有什么东西悄悄散佚开,沾染到伊诺的身上,而伊诺毫无所觉,直到他被金杯残余的那点力量集中,才让一切曝露于人前。
女巫沉吟片刻,过去那些她怎样想都无法被勾连在一起的事情经过,逐个清晰,重新连接。曾经一些让她疑惑不解的事,突然想明白了。但……在这一整个纠缠复杂的事件中,又新生出一些怪异之处,实在是让人看不透。女巫并没有在这些事上纠结太久,作为时间囚徒,早已经历了太多起起伏伏,让她明白无论什么事情,终究会有个结果,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猩红扭曲的天空笼罩着大地,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天空的话……这是灰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如果说这破碎扭曲的不像样子的空间乱流还不足以让人恐惧的话,脚下那片由无数面孔构成的大地也足以让他毛骨悚然了。这些面孔中,只有一小部分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而另一些面孔则与‘门徒’一般无二。
灰鹰背脊发麻,他感到一种从心底开始由里到外的颤栗。这种惊悚并不完全是因为这片大地的扭曲怪诞,更多的是来自于那些毫无表情的面孔本身。它们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痛苦也没有半点哀伤,只有无尽的寂静似乎要持续到永远。这里好似一片冰冷的墓地,满眼都是重重叠叠冰冷的尸体。
目力所及的不远处,有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小房子,斑驳的墙面,黑色的屋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特征。然而越是看似普通的东西,在这样一处空间之中就显得越是怪异。
灰鹰知道,那所房子就是自己应该前往的目的地。其实无需猜测,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在那里见到一位从未真正见过面的老熟人。那一位自然也是伊诺的一位“兄弟”,更是自己最不愿意拜访的一位管理者,如果可能……他永远也不想见到对方,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灰鹰不得不忍住内心的厌恶,他不惧死亡,也不害怕尸体,但要从那些紧挨在一起的面孔上走过,绝对是一种折磨。灰鹰抬起脚跟,脚下的感觉让他全身发毛,那根本就是踏踩着一具具尸体行走的感觉,。
强忍胃里不断翻腾的不适,灰鹰终于来到小屋前。真希望这小屋的主人比这方空间正常一些,但……通常情况下管理者领域的模样,大多能反应管理者本人的性格。那么从这个空间的模样,大约就能猜想出管理者本人会是个什么样子。灰鹰苦笑了一下,这位‘门’必然不是个好相处的存在,即便是在没有一个好像与的管理者中,也多半也不是太寻常的性格。
不管怎么样,灰鹰还是保持了应有礼节,他轻轻地敲了敲门,等待主人的回答。
“进来,进来。”敲门声还没有落下,一个欣喜的声音就从门里传来。灰鹰眨了眨眼,这声音里的那丝迫不及待未免显得太刻意了。灰鹰推开木质的门扉,房间里的昏暗,让他的眼睛有一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楚。等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看见一个少年坐在一扇小窗前。屋外外面原本是一片猩红的天色,在屋子里却显现出一种温暖的橙红色,少年精致的面部轮廓,逆着光,微微散发着金色的光晕。
少年弯了弯眼角,笑容恬静,“你好。”他说,“房间简陋,随便坐坐吧。”
灰鹰有些惊讶,‘门’的模样跟他猜想的完全不同。他从伊诺那里知道管理者本体其实是无形的,但是他们会根据自己的偏好为自己塑造外貌。所以,他们的外貌大抵上也反应了他们的性格。
比如秩序那种刻板的性格选择的自然是泯于大众的样子,而张扬的伊诺则有着与他那种激烈性格相匹配的锐利张扬的模样,听说梦魔的外貌不是人类,而是某种狡黠的毛绒动物。他本以为‘门’的长相会是那种更加危险的感觉,不管怎样,至少不会是现在这种温柔和善的样子.
“你对我的长相感到惊讶,难道你以为会在屋子里看见一头怪兽吗?”‘门’偏着头,两个浅浅的酒窝镶嵌在他的嘴角,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可爱。
但灰鹰只是撇了撇嘴,即便是伊诺,他也从来没觉得对方跟可爱这个词会有任何形式的瓜葛。管理者这种存在就没有可爱的可能,当然,自然也没有温柔善良的可能。披着人皮就以为能伪装成人?真当他还是那个对管理者的秉性一无所知的小男孩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默默刷存在感但从来没有正式出场过的家伙出现了哟~~
第64章 意外入侵
“来吧,告诉我你的目的,让我们尽快解决这一切。”灰鹰无心与‘门’东拉西扯,他担心伊诺的伤势。他看见伊诺被什么击中了,可惜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迫来到这里。
“咦?伊诺的男孩你变得有些无趣了,人类就是这点不好,改变得太快,不像我那些亲爱的弟弟们,总是那么有意思。”‘门’撅着嘴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可惜灰鹰确实没有应付他的心情, “我想你之所以把我抓进来,必然跟伊诺有关,他伤得很重吗……不会有什么事吧?他可是亡魂领主……”
“还真是彻底不想搭理我呀,但是……伊诺的男孩,你这样可不太友好。”‘门’笑咪咪地看着灰鹰,丝毫不介意对方不满的语气。
“不要说得好像你友好过。”灰鹰叹了口气,‘门’这种太过悠闲的态度,至少说明伊诺的伤势还不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这对他来说就够好了。管理者作为世界本源的一部分,恢复能量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只要能继续存在下去,其它的问题也就不算什么问题。
“唔……没劲,太没劲了!”‘门’盘着腿摇来晃去一副无聊的样子。小灰鹰一点也没被他的话影响到心情,这副冷静的模样实在是不能让人开心。“难道我对你还不够温柔?”‘门’斜睨了灰鹰一眼。“看看门外那些‘牺牲’吧,他们可没有你那么好运。”
“好运?遇上伊诺确实是我的好运。”灰鹰笑了笑,“但是,跟一开始只是想要利用我来挟制伊诺的‘秩序’不同,对于你来说,我就是个乐子的价值吧。”
“也不能这么说,一切都是最高意志的指引,当然,乐趣肯定是必然。”‘门’爽快地承认了,“对我来说,所有的‘牺牲’都无非是一个乐子,是强迫我呆在这个扭曲世界的补偿。”‘门’的神色突然变得晦暗落寞,“如果你了解我的悲伤,你就会明白这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根本不值得一提,这个世界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弥补我的损失。”
“你想说什么就说把,我愿意听一听。”灰鹰耸了耸肩,找了一张歪斜的不太厉害的椅子坐了下来。他不习惯跟管理者们相处,这些世界顶端的存在都太过傲慢。但他愿意听一听管理者们的故事,这些故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听到的。
“你这个样子反而让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到底是谁让你变得这么不有趣?”‘门’神情忧郁,他拉拢着脑袋,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灰鹰沉默不言,反正‘门’会继续演下去
“你知道。”果然,‘门’完全不在乎灰鹰的反应,他哀叹一声抬起头,表情又恢复了平静。“每一个管理者都有自己的职责,比如你的小伊诺,他收割那些行将死亡的灵魂,让他们能够顺利进入下一个世界,而不是在这个已经不需要他们的世界里孤独徘徊,这真是非常高尚的工作啊!”
“是的。”灰鹰点了点头,高不高尚且不论,这个工作确实很重要。
“但不是每个管理者都能像小伊诺这么轻松,总有一些糟糕的工作得要人来做吧。”‘门’撑着脸颊百无聊奈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门’就是这样的地方,它存放着整个世界源源不绝的负面力量,这些力量一旦被释放,顷刻间就会毁灭整个世界,操纵‘门’吞噬这些负力,并看守它们就是我的工作,这些负力与源力是完全相背,破坏和毁灭是它们的天性,这些力量被囚禁在门中,却并不安分,一直妄图绞杀我的意志,这真是非常无聊,也非常痛苦。”
“所以‘秩序’允许你找点无伤大雅的小乐子?”灰鹰并非心如铁石,但他并不同情‘门’的处境,实际上‘门’也无需他的同情。管理者并非人类,他们的职责就是他们的天性,是他们之所以存在的全部理由。如果‘门’真的承受不了自己的职责,他早就重组了,或者说世界早就毁灭了。
“‘秩序’?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权利!”‘门’嗤笑了一声“他也没有这个胆量,亲爱的小灰鹰,你不知道他有多么害怕我,他甚至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当然他从不肯承认这一点,实在是个无聊的家伙啊。”‘门’打了个哈欠,不是很有兴趣继续嘲笑另一个管理者。
“不要提那个没用的家伙了,让我们谈一谈某些更有深度的话题。”
“比如?”
“唔……啊!我相信你一定对这个很感兴趣。”‘门’玩味的盯着灰鹰,“作为一名‘牺牲’,你大概很想知道这个名称的来源。”
“也许,但是我想,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就这个拥有复杂背景的话题进行深入讨论。”
“时间?哎呀呀……真是个愚蠢的男孩,时间这种东西总是用不完,我知道你担心你亲爱的情人,但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不如好好听一听我的故事,说不定会有惊喜。”‘门’的笑容简直像只狡猾的狐狸,他明明白白地挖了一个坑,然后告诉对方你跳下来吧。这种态度未免也太□□了,如此不讲究,可不像这位看不清深浅的管理者会干的事。
灰鹰皱着眉头,不管‘门’是好意还是恶意,他始终是警惕着对方的。这个太过戏剧化的家伙如此明白的‘暗示’某种东西,实在不是个好现象,“不是说我不喜欢惊喜,但我希望惊喜的程度不应超越到惊吓的范畴。”
“胆怯!胆怯!难道你就是这么一个无趣的人类吗?可怜的小伊诺,看来他所爱的人与其他乏味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差别,缺乏冒险精神,在危险面前总是裹足不前。”
“明知道危险,却一头撞进去才是蠢货吧。”
“呵!你这傲慢的态度倒是跟小伊诺有几分相似,怪不得他会看上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灰鹰感到有些厌倦,跟这个家伙说话太费力,不管是曲线进攻还是直截了当,对方始终游刃有余,就是不掀底牌。灰鹰不擅长跟人周旋这些废话,他揉了揉眉心,耐心告罄。
“唉,我还以为你好歹有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优点,但你的耐心也不过如此,好吧好吧,别生气,让我们说正事。”
“……其实我有些记不得‘牺牲’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我知道它们的出现是源于这个世界的意志,即使是源力,大约也不能容忍一个无法被控制的疯子出现,即便正是它亲手制造了这个疯子。”
“这个世界多么的令人厌烦啊,没有尽头的痛苦,一日复一日连续不断,即便强大如我也不一定能一直忍受下去,发个疯什么的都不算是个事,偶尔失控一下也应该在接受范围内对吧?但是一直失控就不好玩了,所以偶尔,源力也会跟我分享一些别的管理者不知道的秘密,作为某种补偿,然而那些秘密……”
这时‘门’忽然停下话头,偏着头,似乎在听什么。片刻之后,他瞪着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这古怪的笑容实在是有些瘆人。
“我亲爱的姐妹总算来了,她可是很少迟到的,那么,我们也该开始了。”门开心地挥舞着双手似乎在跳舞一般,这快活的表情放在当下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就算露出表情的脸算得上精致秀气,也还是显得突兀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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