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铁七惊骇地看着一袭黑袍,看起来气度非凡的副门主一脚踢在碧潇殿门口的树上,把树上栖息的鸟惊飞了一片。
青竹居门口,几个灵修站成一圈,旁边有人在清理现场。
夏宁连捏捏眉心驱赶了一下困意,说道:“居然能一个人对付阴火鬼,他们那个副门主好厉害啊,长这么秀气看不出来啊。”夏宛灼跟他说过不要和蛇祖门结怨,但本来他对这里是没什么好感的,如今那个人救了他,他觉得好像所谓魔修也没那么坏。
南宫意低头微微笑了一下,这个小表情别人没注意到,除了姚青页。
姚青页什么都不想说,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相当,极其复杂。
左君杨皱眉看着周围,说道:“刚才居然发生如此变故,我真是睡得太死了。”
夏宁连说道:“还好咱们都脱险了,不过好像欠了个人情啊。”
姚青页一撇嘴,说道:“是他们让我们来的。”
“我说了保证各位的安全,食言了。今天真是让各位受惊了,没有人受伤吧?”聂流尘从他们后面走来,带着微笑,嘴边露着两条虎牙。
姚青页特别想举手高喊:“我!我!受惊最严重的是我,直接到达受内伤的级别了!”
聂流尘又说道:“距离天亮还很早,我们会加强巡逻,各位还是回去歇息吧。”他的脸看似无意地转向南宫意。
夏宁连看着他,小声自言自语道:“这身打扮怎么好像听谁说过……”
姚青页一把拉住夏宁连,边往楼上拖,边说道:“不是嚷嚷了半天困了吗?休息去!”
夏宁连说道:“可我还想问……哎呀,别拽我头发!”
左君杨向聂流尘点了点头,也走了。
旁边打扫的门人扫干净青竹居,便慢慢向更远的地方走去了,青竹居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南宫少爷,刚才谢谢了,早点歇息吧。”聂流尘脸上的笑没有一丝不对。
“你还在生我气吗?”南宫意问道。
聂流尘捏了捏手心,脸上还是气定神闲,摇摇头说道:“没有,南宫少爷,我不生气。”
南宫意走到他面前,说道:“那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这时候,蛇祖门人跑来,向聂流尘说明这次的情况。
“失陪了,南宫少爷,早点安歇。”聂流尘转身离去。
南宫意站在那里,看着玄色的长袍摇曳着,融化在夜色里,消失在路的尽头。
“怎么就走了?”姚青页扒在门缝上,往下看去,南宫意慢慢转过身,一步步朝青竹居走来。
夏宁连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嘟囔道:“你有病啊?”
姚青页回过头,皱着眉头道:“三哥看起来好失落哦。”
屋里灯火一下子全黑了,黑暗里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是喜欢的~
☆、冰封(一)
第二天,蛇祖门的门主和副门主都没有来送他们的客人,只来了一个貌不惊人的男人。
断崖天途下几个身影渐行渐远,聂流尘蹲在枯树边上,看着他种下的种子的那片土地,那里还是一片死寂。
缪姝走过来,冷冷地说道:“你就是活该。”
聂流尘无声地点点头,昨天晚上,蛇祖门人眼中一向波澜不惊的他,做了一件特别不淡定的事情,完成所有善后事务后,他跳进了冷如冰窖的纳阴井,当缪姝找下去的时候,蓝荧荧的幽光下,他坐在纳阴井角落里,靠着冰块堆砌的井壁,屈着一条腿,头发上已经出现了一粒粒冰晶。
缪姝问道:“你在自罚?”
聂流尘抬头看她,道:“我有什么地方需要自罚吗?”
缪姝说道:“那就快出去,冻死了!”
聂流尘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足尖。
缪姝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明明比她小了两岁,却一直让她心甘情愿叫师兄的人,冷声道:“好啊!不走是吧,那我陪着你。”她盘腿坐在他对面,寒气很快也欺上了她的发梢。
聂流尘看着她,终于扶着井壁站了起来,道:“我知道了,走吧,真的很冷。”
当时缪姝松了一口气,直到蛇祖门的客人们离开后,她又看到她的师兄蹲在悬崖边上,跟棵蘑菇似的。
缪姝站到他旁边,叹道:“你不是经常说我们是一家人吗,咱们家真是被南宫家坑惨了。”
又是一阵无声的点头,然后又摇头,聂流尘道:“我不知道。”
缪姝叹气道:“不过我能理解你。”
聂流尘道:“我们真是可怜,总不记得别人对自己万般不好,却只因为一点点好处感恩戴德。”
缪姝忽然冷笑道:“至少我以后不会了。”
第一次在船上看到南宫意的时候,缪姝十七岁,她偷偷对穆千幽说道:“南宫家那个三少爷长得真好看,长大得多少女人倾心啊。”
穆千幽还不太能分清好不好看,她问道:“好看有何用?”
缪姝红着脸笑笑,把脸偏向乌篷船外。
她们被安排在琼华门偏院,只有一个老嬷嬷做些清理打扫的工作。她们旁边就是花镜楼,那时候,南宫家另外两个儿子一起住在那。
到偏院第二天的一大早,因为舟车劳顿一直在休息的缪姝就被一阵击剑声吵醒了,她走到院子里,发现隔着墙看不到对面,院子里面有一棵又高又茂密的桃树,左右看看没人,她便爬了上去。
从枝叶间,她看到了两个和南宫意长相相似,却要年长一点的男子在相对练剑。两人停下来后,都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其中一个看了一会儿,背着剑进去了,另一个走到墙边,笑着说道:“姑娘,你要小心啊。”
这是缪姝第一次看到南宫临,她差点摔下去。
穆千幽不喜欢南宫临,她说,那天她在路上走,听到有几个琼华门人用轻佻的话讨论她,南宫临都没理会。
缪姝没回答。前天晚上她在桃花树下瞎转悠,忽然感慨道:“原来‘举头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就是这个意境啊。”
墙上有隔窗,另一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姑娘也喜欢这首诗吗?”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那是南宫临的声音。
她兴奋地跑到墙边,和对面的人说起话来,此后的夜晚经常如此。后来,南宫轩给两个儿子请了专门的先生教导,也顺带让她们一起过去听讲,南宫齐闷闷的,一直都没理过她们,而每次南宫临看她走进来,总是回头轻轻一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直到有一天,南宫临坐在她的窗台上,把她吓了一跳。
他四周看看,说道:“冬天了,在院子里面说话多冷啊,你那些小蝎子小蜈蚣不在这吧,那个小姑娘睡着了吗?”
她点头,南宫临跳了进来,走到她面前,低下头,作势要抱上去。
缪姝后退一步,问道:“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南宫临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我说过吗?都忘了。”
每次从他翻窗户进来,一直到他早上溜走,缪姝都很担心会被隔壁的穆千幽发现,幸好她睡得很死。
之后,穆千幽忽然走火入魔,打伤了几个琼华门人,她们逃走了。南宫临曾经给过她一张传音符,他用传音符告诉她,在某地接应她们,送她们走。她信了,然后遭到了伏击,她回头,远远看到南宫临在用剑帮她格挡开雨一般的箭,可是还是有一支箭追上了她们,射穿了她的左手腕。
最后,她们被堵在悬崖上,带队的是南宫临。穆千幽已经因走火入魔,浑身是血地面朝下卧在地上,奄奄一息,缪姝苦苦哀求南宫临放过她们。
穆千幽支起身体,手放在胸前,满手是血,艰难地说道:“不要求他……缪姝,那本假的琼华心法,就是他给我的。”
身边忽然腾起血雾,血雾中有无数的黑影在翻滚咆哮,穆千幽拉着缪姝跳下悬崖,两人落入水中。
以浮尸的阴气为屏障,她们没死而且躲开了追杀,穆千幽却疯了,缪姝用身上最后一点金首饰和当时还在广陵开店的朱砂娘子买伤药,朱砂娘子看她们好欺负,拿走了金首饰,却给了她们最劣等的药。之后,她们辗转回到乔溪,在那里遇到了聂流尘和铁七,几人避开凶尸溜进了郁离山的禁室,他们的师祖郁琢琅,在禁室里留下了一套灵气和阴气共□□炼的心法,可以掩藏身上的阴气,甚至还可以御剑。穆千幽和缪姝两人在聂流尘照顾下,渐渐好起来。
遇到聂流尘的时候,缪姝被射穿的左手腕筋脉已经萎缩,虽然能动,手指却用不上劲力,聂流尘后来便给她做了一套铁指甲作为辅助。
每次看到铁指甲,缪姝心中总是涌起一种恨意,可是想到漫天箭雨中的身影,又觉得好像也不是这么恨。缪姝觉得至少有一点,她比聂流尘幸运,她至少不需要再纠结爱与恨。
忽然,缪姝用铁指甲指着枯树说道:“呀,这也太厉害了。”聂流尘转过脸,看到一团焦黑的枯树上居然发了新芽,他想伸出手想抚摸那一点新绿,又怕伤到它,终于还是缩了回来。
阴脉的出口被堵上了,蛇祖门在这次偷袭中损失并不算太大,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穆千幽道:“我要闭关。”没人理她。
穆千幽再道:“这次是真的。”还是没人理她。
穆千幽又道:“我必须闭关,我有一个问题要弄清楚。”她带着几条锁链去了禁室,说是怕自己走火入魔,要把自己锁起来。
晚饭的时候,穆千幽没出来,第二天晚饭,还是没出来。
第三天,聂流尘终于宣布门主闭关了。
厉害又漂亮的门主闭关了,悬崖上翘首以待的门人都散了,只有聂流尘每天提了一个水壶,去给崖边那棵顽强得让人心疼的老树浇浇水。
作者有话要说: 枯树都发芽了~
☆、冰封(二)
南宫意开始收拾行李,他也该回家了,换姚青页留守乔溪。他这段时间经常一个人去那个离湖边不远的小院子附近转转,那里荒草枯黄,遮盖住了里面原本造型别致的房子,枯草里偶有一两朵绽放的秋菊,许是前主人以前种下的,在一片枯黄里更显颓败无力。
后面几次走到那里,他还是忍不住用钥匙打开了门,走进去简单收拾了一下,有一次他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姚青页,在对方惊异的目光里,他很自然地转过身,在门上落了锁。
他回头的时候,姚青页已经走了。
这是他离开乔溪的前一天,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打开门,外面站着好几天没理他的姚青页。他把人让进来,姚青页进屋后就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看着他,他走到哪姚青页就看到哪,看得他心里发毛。
南宫意终于先开口了:“青页,想说什么就说吧。”
姚青页抓了抓脑袋,道:“好,三哥你别生我气啊。其实我想了一下,要真心喜欢,断袖也没什么……不过,那个魔修和你……是不是他对你下了什么咒或什么毒?”他说这话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想来是不相信南宫意会自己做出来这种事。
“你休要怀疑他,不许说他半分不是!”南宫意看姚青页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冷了几分,下意识地厉声低喝,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姚青页愣愣地看着他,不敢说话了。
“对不起,我激动了,不该这样对你发火的。”南宫意带着愧疚说道。他自然理解姚青页的心情,平时姚青页会犯一些错误,轻则把南宫齐画的南宫意的肖像点个朱砂痣,重则破坏南宫意书架上的孤本典籍。就算他犯再大的错,南宫意顶多温言教训一番,至少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南宫意继续说道:“因为事实上,是我缠着他,他连看都不想看到我。”他叹了一口气,垂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的云遥剑。
姚青页惊呆了,又问道:“可是那晚,你们明明……你们之前有……双修过吧?”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用力摇摇头。
南宫意没说话,抿着嘴看了他一眼,姚青页瞬间知道自己破坏了什么。
姚青页低下头,小声问道:“该不会是他都没有接受你吧?我看他后来掉头就走了……”
“是。”
“那……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救了你之后?”姚青页已经接近崩溃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随之而来。
南宫意垂下眼皮,说道:“九年以前。准确来说,还包括他救我那时候,对同一个人动心两次,我知道……自己没救了。”
姚青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手撑着额头,用力摆着手说道:“等会儿,我需要冷静一下。”
他冷静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一开口就直接把结论说了出来:“就算你真心喜欢他,也很难有好结果的。”
南宫意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他说道:“我知道,但我不信。”
姚青页开口还想继续,南宫意说道:“你别说了。”姚青页手垂了下来,他忽然无比怀念那个不会哭不会笑不动情的三哥。
“三哥,我算是你最亲近的人之一吧?”姚青页忽然开口问道。
南宫意点点头。
姚青页头和手耷拉下来,道:“如果连我都接受不了,你们以后的路想怎么走呢?”
南宫意沉默了一会儿,把脸偏向一边,道:“我会只管往前走。”
姚青页缓缓地说道:“那他呢,他现在过得好好的,这条路前途未明,他就愿意吗?”
南宫意瞳孔收缩了一下。
姚青页还是一副沮丧样子,说道:“三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不过你应该知道……”他没说完,走出去了。
南宫意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抵着额头,是的,他忘了,有些东西,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更何况他心中那个人,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守这青山碧水,自逍遥。”那晚上无意中飘入他耳朵的戏文,在依稀仿佛间咿咿呀呀又唱了起来。
带着沮丧,南宫意回到了琼华门,却在会客厅看到了左君杨,只因方明哲正带着方墨玉在琼华门做客,而且他此次来的目的,与南宫意息息相关。南宫轩闭关还是没有出来,在了解方明哲的来意后,丁秋娥在忍冬居里叫来了两个儿子。
丁秋娥坐在南宫意对面,问道:“意儿,我觉得甚妥,你意下如何?”
南宫意求助地看着对面的南宫齐,南宫齐赶紧说道:“母亲,三弟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丁秋娥道:“我看那方墨玉小姐倒真是不错,配意儿那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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