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见状,有样学样,先敬了班主一杯酒,然后是柳溪,其次是白素信。其他半大学徒也纷纷效仿,到了最后,白素信已经喝得微醺,抱着酒坛眯眼无声微笑,而柳溪素来千杯不倒,神色无异。
一伙人热热闹闹便闹过了午夜。白素信单腿蹦起来,吼了一声:“新年快乐!”随后又软绵绵坐下,随便一倒,摔进柳溪怀里。
“困了?”
柳溪拍拍人的脸颊,见白素信点头,便抄起他的膝弯将人抱起,对众人道:“行了,守过了岁,都去睡吧。”然后他向摩伽一颔首,“大师也早些休息。”
摩伽看着已经在别人怀里睡死过去的白素信,突然又觉得师傅的话是错的。
——凡夫俗子之心,终为洪水猛兽。
这句话是错的。
就在刚才,他和一群凡夫俗子一起吃了顿团圆饭,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了别样的温暖,跟与佛法为伴时不一样的,更真实的感觉。不是洪水猛兽,是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想让摩伽在小白倒进别人怀里的时候吃醋,但是不行啊……
人家还是纯情小处男,迎风摇曳的白莲花,才不知道啥叫吃醋那个文章类型真是要搞死我……手机改了网页版又跟我说没有orz
第4章 金山寺
太阳们第二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此时白素信早已留书一封跟着摩伽去了金山寺。
回忆起早晨起床的情形,那可真是精彩。
因为房间不够,摩伽就睡在了白素信房里。白素信睡着,他在一边打坐——并不是他不需要睡觉,而是信不过白素信。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
公鸡打鸣后摩伽立刻就起了,打水洗漱完开始早课,低声诵经。白素信睡得正沉浑然不觉,翻身睡成个“大”字,被子踢到床尾,中衣蹭到胸口,翻起个雪白的肚皮随呼吸均匀起伏。过了一会儿觉得冷了,就又缩成一团伸手四处乱抓,皱着眉头什么都抓不到,随后就开始嘟囔抱怨。
“哪个王八蛋,偷我被子……不得好死。”
后四个字念得掷地有声,摩伽还以为他终于冻醒了,谁知人伸手一翻,竟卷起褥子裹在身上,又呼呼大睡起来。
□□的床板与摩伽相对无言。
等太阳完全升起,外面天光大亮,白素信已经裹着褥子翻了四、五个身了,此刻正睡在里床又打算翻身。
只听“咚”的一声,脑袋磕在挡板上格外响亮悦耳。
“啊!”
在摩伽莫名目光的洗礼下,白素信终于在几息之后发出一声痛呼,清醒过来。他展开被褥,瞥见床尾的被子,便伸脚撩起甩到身上,三两下卷成一条,动作一气呵成,期间看也不看一眼摩伽。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摩伽念完最后一句,放了佛珠走至床边,“该去金山寺了。”
白素信扭了扭:“头疼,再睡会儿。”说着乌龟似的将头缩进被子里。
“起来。”
“不起!头疼!冷!”
摩伽无动于衷,仍旧门神一般立在床前:“入了金山寺,每日早晚课都不可缺席,更不能赖床不起。”
白素信翻身背对摩伽:“就不起!今天不是还没去嘛,不算。”
“起来。”
“哼!”
“……”
白素信听摩伽没了声音,以为他大发慈悲准许他再睡一会儿,于是立刻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不一会儿就撒起了呓挣,“嘿嘿嘿”的傻笑。
摩伽耐心告罄,终于忍无可忍念起了禁神咒。
“唔……你……”白素信挣扎坐起,“这简直是紧箍咒!”
“起来。”
白素信:“我起!”
等对方咬牙切齿梳洗完毕,摩伽提了禅杖准备上路,又被拦下。
白素信眼神木然萎靡不振:“还没吃饭呢。”
“去了再吃也不迟。”
“哼,庙里的饭哪有外面的好吃,肉都没有!”
“阿弥陀佛。今日起,佛门八戒,你都要守。”
“啊?哪八戒?”
“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
每说一戒,白素信脸色就黑一分,最终黑成锅底。
“算、你、狠!我、认、栽!”
谁让他犯贱呢。
**
等两人到了寺门前,白素信终于在冷风中彻底清醒过来。
出寺采买的僧人见了摩伽,恭敬地喊了声:“大师兄。”
白素信挑眉:“看不出来啊,你还是大师兄呐!怪不得脾气那么大。别人家寺庙里的小师父比你可爱多了。”
他一精神就喜欢乱说话,见一路上所有遇到摩伽的人都会恭恭敬敬叫上一声大师兄,便越发来劲,朝众和尚招手道:“你们好啊!我是你们大师兄的人!”
“跟我去见师父。”
白素信闻言便接口道:“这么急着带我去见长辈?可我还没准备好呢。”
未经世事的小和尚们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纷纷驻足围观。
摩伽不为所动,敲响了禅房门。
“师父,弟子回来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白素信跟着摩伽进了禅房,只见一个中年胖和尚端坐在蒲团上,目光睿智,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胖和尚看也没看躲在摩伽身后的白素信,只问了徒弟一句:“遇上什么难处了?”
摩伽:“弟子心性未定急于收妖,险些酿下大祸,请师父责罚。”
胖和尚这才抬眼看向白素信,打量一番,道:“心魔已经种下,你且好自为之。这位小公子倒是看着面生,缘何将他带来?”
听胖和尚说到自己,白素信嬉皮笑脸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禅师,我叫白素信。”
胖和尚笑而不语点点头,等待摩伽回答。
摩伽看向白素信,道:“他便是心魔所在。”
胖和尚摸了会儿摩伽的脉,然后拇指抵着他眉心念了什么,相接之处闪了一阵金光,随后胖和尚就露出了然之色。
他感慨了道:“到底是年轻人呐。”
不用想都知道胖和尚看到了什么,白素信不禁好奇:“你们出家人都是要清心寡欲的,但是年轻气盛总归难免,怎么忍得下来?”
这样的问题自然不用胖和尚来回答,摩伽瞥他一眼,道:“炼精化气,心有如来。”
“哦……”白素信无言以对,想到接下来三年他也要过这样的生活,不由满腹悲怆,“摩伽说要我在此静修三年,不用跟你们一样剃光头吧?”
胖和尚:“不必,遵守戒律便好。”
“那若是犯戒了呢?”
摩伽凉凉地答了声:“雷峰塔。”
白素信顿时无话了。
胖和尚哈哈一笑:“人既然是你带来的,你便安排好他的住处,就当做自己的弟子管教吧。这也是你的修行。”
“是。”
摩伽带着白素信回到自己住处,叫人搬了个刻满经文的屏风来将房间隔成两处。他指了里屋:“你睡里面。”
白素信跳起来:“一间房?”
“师父叫我待你如弟子,自然要督促于你,晚课还好说,早课你起得来?”摩伽说得理直气壮。
“那我要不要叫你师父啊?”
“你若是愿意,便叫吧。”
苍天呐!大地呀!这是怎样的孽缘啊!
白素信晃了晃脑袋,眨眨眼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能得师父指教是弟子的荣幸。”
摩伽不咸不淡地“恩”了一声。
白素信本着恶心人不偿命的态度,继续道:“可我怕我会带坏师父。弟子平时招猫逗狗的停不下来,如今在这庙里也没人陪我玩,我就只能逗师父你了呀。可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触动了师父的心魔,那可怎么办?”
“这就是我的修行。”
摩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白素信就手痒,于是伸手扯住了他两边脸颊:“这可是你说的!我早就想掐你脸了,哈哈哈。”
摩伽无动于衷,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白素信顿感没劲,于是撒了手道:“我去外面走走。放心,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不会跑的。”
得了摩伽默许,白素信便出门跑去了胖和尚那。他还惦记着心魔的事,非弄明白不可。什么“你且好自为之”,哑谜似的,他可听不懂。
胖和尚笑得和蔼,道:“心魔之事错不在你。”
“错不在我,那在他?”
“也不在他。”
白素信迷茫了:“那是谁的错?”
“谁都没错。”
“啊?”
胖和尚也不急着解释,反而问道:“种子为什么会发芽?”
“……”
“果树又因何结果?”
白素信一头雾水:“这跟发芽结果有什么关系?”
“因无缘,则不果;机不投,因不果。”
白素信如醍醐灌顶:“明白了!”旋即他又低落下来,“可心魔该怎么除呢?”
胖和尚摇头:“这便是你们的事了。心魔源于执念,执念难消啊……”
白素信心内称奇,笑道:“你就不怕我将他带坏了?”
“那就是他的造化。道行不够,心性不定,六根不净呐。阿弥陀佛。”
白素信出了禅房,心里还在嘲笑胖和尚说摩伽六根不净,想着一定要告诉他,等到了摩伽禅房门前,他才想起来,那胖和尚始终没有答心魔该怎么办。
第5章 静修初日
耗费了一个上午熟悉寺院,牢记了早晚课的时辰,更牢记了一日三餐的时辰,白素信终于迎来了静修时期第一顿午饭——但他并不期待。
一点也不!
不情不愿跟着摩伽到了斋堂,果不其然。
饭前先唱供养偈,白素信不会,只能双手合十默默听,听着听着忍不住犯困。随后,由维那师呼僧跋,之后才能开始用斋。
白面馒头小青菜,一碗咸菜汤飘着零星油花,看着就不想吃。
摩伽面无表情吃着馒头,偶尔喝一口汤,期间不发出一点声音,颇有涵养,不愧为众弟子们的表率。
白素信义愤填膺,试图用眼神杀死眼前的青菜,等摩伽优雅地擦了嘴,他还在用眼刀凌迟那棵菜。
摩伽:“过了时辰就要收碗筷了。”
言下之意:现在不吃,等会儿饿死也没人管。
白素信愤愤地撕了馒头,仿佛在嚼人骨:“严肃的讲,蛇是肉食动物!”
摩伽无奈,夹了一筷子青菜到人碗里:“食不言,安静。”
白素信简直想喷对方一脸馒头渣。他嫌弃地挪开碗,再不想看第二眼,低声控诉道:“我不要吃青菜!”
摩伽神情漠然,仿佛在说:那你饿死吧。
最终白素信还是视死如归地吃了那颗被夹进碗里的菜,竟觉得味道还不错,甜滋滋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青草味。
这跟他在戏班时吃到的青菜味道不一样。戏班的是苦中带涩,味道里带着盖不住的青草气;这里的味道微甜入口绵软,倒挺好吃。
看在不难吃的份上,他又多吃了几口。
见状,摩伽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不久之后,众僧唱结斋偈——吃饭时间结束。白素信听得快要消化不良。
出了斋堂,摩伽对白素信道:“今后,我……们的禅房归你打扫,后山那块地方也由你洒扫,完后回禅房诵经习道。对于经文,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
“哦,这我知道。扫地扫地,扫心地,心地不扫空扫地……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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