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上的疼如同一条条蛇从头顶疯狂地钻到心胸,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撕裂,廖柏鹤转身望向楼下,此时他才会把自己冰冷的面具脱落,原本坚毅的眼神一点点瓦解,充斥着满眼的落寞。
从楼下的大门跑出来了一个人,虽然从楼上望去只有那么手指头大,但是廖柏鹤用眼光紧紧抓住飞快移动着的那么一个小人儿,因为这个人就是刚才用书打他的人。
廖柏鹤不恨王海打他,他恨的只是自己,他的力量太弱了,束缚住他身体的绳子太紧了,妄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挣脱,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终归还是被抢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
廖柏鹤望着渐行渐远的人,他的心也沉得越深。
☆、第 30 章
世界从来也没有欺骗过别人,只是别人从来没有看清过世界。
王海此刻就是如此一种感受,一直沉迷在自己营造的虚幻境界,一旦外面的人叫醒了他,醒后只剩余些零落的碎梦,还有难以畅怀的浓浓的悲伤,仿佛喝茶,闻起来清香,喝起来却是苦涩。
自从回到家后,王海是打开天窗地与老妈说把工作辞了,本以为王海会被老妈大骂傻,然而她只是平淡地说:“辞了就辞了。”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下棋输了就输了那般简单轻松,说要如同往常一样,王海妈绑起围裙仍旧到厨房准备午饭。
老妈的这种反应确实令王海感到吃惊,或许是他太过看重丢掉工作这事吧。王海决定在找到新的一份工作前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在休息的时间段里忘记廖柏鹤,至少也要学会让自己不要想起他。
王海的本意是如此,但外面的世界从不管。午饭的时候,看着电视节目的王海妈毫无预兆地说:“反正你这段时间有空,乡下的果树结满了果儿,你奶奶老说今年的果头儿够大。”
“你呢,也别想整日窝在家中,回一躺乡下家摘些果儿回来,乡下的水果安全健康。”
王海瞟一眼对面的老人家,嘀咕地说:“往年不是你去的吗!”
“你去不行?”老妈的一句带点命令的话直接否定了王海的嘀咕。
可想而知,母上大人的命令是难违的,明明每年都是她自己喊着要回乡下摘果儿,这下倒好让自己去。
坐在公交车上,王海在心中抱怨着。
一个人坐在公交车上,秋天的景色与夏天的景色是不一样的,别人说秋天是凄凉的季节,可是王海认为相对于秋天更觉得夏天悲凉。
走马灯般的景色飞过车窗,苍蓝的高空,天上留下一条飞机的白色尾气,正在慢慢地扩散消失,记得不久前天空上还飞过燕子,现在却是一只都没有了。
王海在高中时期也是经常回去乡下,高一那年曾经与廖柏鹤回过乡下。那是他与他第一次相遇的第一个暑假,天气好得可以煮熟人,晕车的廖柏鹤竟然还要跟自己回去。
想到过去,王海低沉的黑眼镜垂得更下。
“想这个干嘛呢!”
王海恨自己的没用。
十年后的公共汽车的速度比十年前的速度快多了,不消几个小时就到了村门口,现在村门口也立了公交站。
从村门口走进村子的路不再是飞尘霸气的泥路,变成了一条干净整洁的水泥路。两边的野花野草不见了,就连以前在泥路上被车撞死的老鼠尸体在烈日的灼烧下发出的腐臭气味的事情也没在这条新路发生过。
可是,总觉得这条路太干净,太单一,整条路就是同一个颜色,一个形状,太冷漠了,反而少了泥路的狂大。
这条路的景色中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棵大榕树,那棵传闻闹鬼的大榕树,仍旧是伫立在原地,被一圈的水泥包围着,它的颜色在秋色的过滤下,没有了记忆中生硬的油绿,更多是被柔和了的深绿。
“哎,小海怎么这么迟才到,肯定是不知睡到几点起来!”
奶奶一见王海到来就抱怨地说,奶奶也是上了年纪,走路有一点蹶,满头的银发证明了时间在她身上流淌的事实。
爷爷在三年前已经去世了,这间房子只剩下了奶奶一个,老妈曾说要接奶奶出去住,但是奶奶总是拒绝说她住不惯你们那儿,还是这儿好,周围都是认识多年的老邻居。
“奶奶,今天下午去老屋一趟。”
“哦,你是要去摘那果子。”奶奶只需听见孙子要到老屋去也就明白过来他要去干嘛。
“吃了东西再去吧!”
人走去厨房,可是奶奶的无力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既然是奶奶的劝留,王海必是接受的,他一开始打算是快去把果摘了赶车回去的,他不想太长地停留在另一个他不太熟悉的地方,除了伴随了他几十年的家。
“今年的果子长得大。”在果树下的王海拿着竹子挑动树上的果说。
望着仿佛永远停留在同一高度的果树,王海有那么一瞬间认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年少的他无知却是胆大,常常爬上果树,俯视树下的一切,仿佛这样自己就会变得高大。如今细看来,那高度比高速路上的灯还要不如。年龄几近三十岁的他更不会爬上果树,脆弱的树枝已经承受不了不再是年少的重量的他。
在出门的时候,老奶奶是打算与王海一起来的,走到半途的时候被老奶奶的朋友喊住了。
阳光渐渐从透着橘黄色的绿叶洒下破碎的光片,与影相嵌接,构成水泥路的一幅斑驳的光影图,图外的大抹橘黄色的空处,拉下了王海的长长影子。
老屋的地方很少有人过来,间或只是个路过的人,走远几步,路人的脚步声便消失。
安静一直是环绕在老屋的一道无形的墙壁,人站在老屋前,看着老屋的残留,颇能感到孤静的感觉,好像只有你与老屋相存在着。
果子已经摘了不少,有一部分是要带回去给老妈,剩下的就给各个亲戚,摘果子累了,就地坐在树下罩着的阴凉的地方,捡起个个头大的果子,随便在身上擦擦王海塞口就咬起来。
凉意的秋风带出头顶上树叶清脆的沙沙声,地上的光影在风的指挥下跳动着,脱离树枝约束的绿叶在地上愉快地爬动着,王海发热的皮肤被凉风温柔地抚摸着。
他无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起了廖柏鹤的事情。一个人在越是安静的地方,越是少束缚的地方是特别容易想起很多东西。
流动的沙漏倒置过来,随着沙漏的纱反流,把他与廖柏鹤相遇起的一件件事想起来。
随着王海与廖柏鹤的相处下来,距离渐渐缩短,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本是一件好事,可是两人知道缩短的距离隐约着什么危险。对面的一方先是放手了,令一方也没有执着。那时他们才是十七岁。
“十年后的重遇。”
王海抬头仰望树丛,枝枝叶叶交错,缀着果子,他口中喃喃自语。
相同地如十年前一样的过程,终归有一方会放手,何况他还有个孩子,他有妻子。这些,他终究是不能代替的,他对于廖柏鹤来说只是个多年不见的同学。
“或者是个棋子!”
王海把心中所思的说出口。
只有自己一直喜欢着他,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晃眼却被告诉了现实的残局。
电梯里的大妈的那句话重新浮现在王海的脑中。“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是不行的,还得有个妻子。”
临近三十岁,王海还是孑然一身,明白过来并不是自己不愿找另一半,只是等待着他。
现在梦醒了,镜碎了,一切怎样便怎样。
凉风吹起了王海的刘海,黑眼镜后的暗淡的双眼被阳光照射着。
空中响起了王海的哼曲声,他不知道自己哼的是什么曲子,只是任由自己哼着。
摘回来的果子被奶奶平均地分开,给了一部分王海,让王海带回家去,在临走的时候坐在屋门前乘凉的奶奶漫不经心地说:“小海如果在那里呆着不开心,回来这儿也是一样的,在这儿自个儿开一间小超市,虽说不能大富大贵,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提着一袋果子的王海转身望着坐在竹椅的奶奶,她一脸平淡,安详。
“我知道。奶奶我走了。”
留下一句话后,王海转过身离开了,奶奶坐在竹椅上用浑浊的双眼送着王海离开的背影。
秋天的夜总是很快就到来的。
☆、第 31 章
自从离开了廖柏鹤,王海确实过上了三步不出家门的生活,对此王海妈表示不愿意了。原本她让王海住在小柏家图的不就是可以让小柏多介绍几个姑娘给自家的小子。
这下倒好姑娘还没带回来,他人倒是回来了,回来就算了,整天待在家中不像样,若是只靠他这个样,估计临死也见不到媳妇。
王海妈叹息地想,今天她就得下个心好好治一治他。说实在话小海待在家中陪她也是好的,二儿子搬出去住,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真心让人惦记。
“小海,怎么还躺在床上。今天你送点东西给你弟。”
“什么东西?”凌乱的头发,还没戴上眼镜的脑袋惊讶地向着王海妈。
“前几天,你不是带来了果子吗。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弟,叫他回来一趟拿走。这倒好,在电话那头不断地答应,挂上电话回来的影子都没了,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回来。”
“这下好了,反正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干,你就送过去。顺便看一下弟弟。”
王海妈像发表演讲一口气说了出来,容不得王海打断她的话。
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你必须是愿意的。望着老妈俯视他的双眼以及撑腰的伟姿,王海看出了她的逼迫。
随便地穿戴就出门了,王海的弟弟自从工作后就搬出家住了,说是半年见一次也不奇怪,记得他小时候像个小屁孩跟在王海的身后,那时是他最可爱的时光。
公交车上摇摆的吊环,从窗外吹进的凉风无声无息地替代了空调的冷气。
秋天的季节虽然干燥,可是天气总是可以博得人喜欢。车上都坐满了人,大概都是出去玩的。
王海出神地望着车窗外边的站牌。
“或许会在马路上无意中遇见他!”
惊讶于自己想到的事情,整个人的表情都是惊讶地,难以置信的。
摇摇头,王海要摇走脑海中想到的事情。
弟弟的住所离家并不是非常远,但是他贪图方便还是搬出来住了,当然这个只是他的借口,实际上他大概就是为了让家里人少点管他。
王海是如此认为他弟搬出来住的原因。
只是奇怪的是,他弟竟然不是约他在家中,反而要约到外边见面。这倒是让王海百思不得其解。
坐在咖啡厅中,到处都是弥漫着咖啡的味道,就像整间屋子都是由咖啡豆制造而成。里边的客人不多,间或有翻书和瓷器碰撞的声音。
坐在大大的窗子旁边,里面的人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见外面,自然地外面也是可以看清里面的。
拿着袋果子,穿着随意的打扮,再坐在安静的咖啡厅里,王海更显得慵懒了。
然而天生怕生的他,来到一间陌生的店,他的内心根本感觉不到一点轻松,更多的是紧张。要不是他弟要求在这儿见面,他是不会踏入这种地方一步。他感到自己与这儿格格不入,这种地方应该像廖柏鹤常来的地方。
“廖柏鹤。”
撑着头顺着窗外的光线,注视窗外行人前后摆动的两条腿,前后交接地移动。
咖啡店的门发出叮铃声,有客人来了,这位客人径直地走到王海所在位置,直接就坐在王海对面。
“你好!”
一把女声把王海的头摆正,在他面前是一位女生。纯正的女孩,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弟弟,这应该不是自己弟弟变性了,但是为何会是个女的?
“你好。”
按照礼貌王海还是回了一句。
“其实,这次相亲是被我妈逼来的。我其实一点不想来。要不我们就散了,要是我妈或者你妈问起来,你就说我们两个人不合怎样?”
化着淡妆的女生,束起来的头发,以及她穿着吊带牛仔裤的着装显得很干练很有活力,丝毫掩饰不了脸上的稚气。
“嗯。”面对女声的先发制人,王海只能嗯一声。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叮铃,门顶上的铃声再一次响起,她走了。
过了一小段时间,王海看见她从窗子前经过离开。
原来说是要见弟弟都是假的,骗他来相亲才是真的。他知道老妈渴望要一个媳妇,只是他可以算是不争气的人,他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更是满足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希望。
就像他对廖柏鹤的喜欢是没有结果的结果,曾经的拥有就像灰一样容易消散。或许廖柏鹤已经忘记了他们倆的事情,或许廖柏鹤的身边已经站了另一个人。
而他自己的身旁绝对站的不是廖柏鹤,是老妈为他挑选的媳妇。
苦涩的滋味如同口中苦涩的咖啡,他想把它吐出来,可是他不能如此做。
真不知道咖啡如此苦为何还是这么多人喜欢,带着这个疑问王海痛苦地把咖啡喝完。
他再次确定自己是不适合喝咖啡的。
手上的果子还是没有送到他弟手中,他把它带回家了。
王海没有把女生直接离开的事告诉老妈,老妈看见王海手中的果子也是知道这事是黄了的,也就没多问。
不过接下来,王海妈发起了总攻击,隔五六天就叫王海相亲。
她是打算让王海在找到工作前找到个女朋友,要不然等他有了工作更是不会去找。
也不知是今天是第几次的相亲了,为了此次相亲,王海妈还押着他到美容院剪了个头发,前面长长的刘海没了,额头□□在凉凉的空气中。
这次的相亲弄得很晚,都入夜了王海才脱身,他拒绝了女生。说实在话王海是知道自己还是喜欢着那个人,在他完全放下他之前,他没有精力习惯和喜欢上另一个陌生人。
抬头望着黑夜中特别圆的月,街上的人声比往常更加喧闹,加上街道上各种装饰品,让王海知道这一天是中秋节。
王海妈是算着在今天相亲起码可以让王海和姑娘晚上玩一玩增进感情。
可是,她算错了。
川流不息的人流集中往同一个地方流动,他们是要去看花灯节。
身在其中的王海被人流带动起来,身边的人不是情侣就是一家大小出来玩,只有他,王海一个人走在他们之间。
街上的灯五颜六色,变换,闪烁着。斑马线上的绿灯转成红灯,排成队的汽车慢慢地启动。光亮的车灯你照着我,我照着你,投射在黑色的马路上,扫射着两边的绿化带,然后离开十字路口。
“今晚带我去玩!”
坐在汽车上的小泊对着旁边的廖柏鹤恳求地说,小小嘴不自觉地撅起。
“爸爸!”小家伙可怜兮兮地说。
自从那个王海走掉后,小家伙是可以感觉到父亲对他的冷淡。
“老板你就陪一下儿子玩吧。”前面开车的司机也开始同情了小孩子。
垂下眼皮,闭起双眼,廖柏鹤在想自己确实在这段时间没有陪他。
他明白自己在急着什么,他要把公司扩大,他要尽快有足够的力量违背父母,他要有足够的自由,才能找回他。不然,随着时间流逝,王海会离他越来越远,到时就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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