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贤站在月光下,将右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咬了咬,又将手放下,对着阿奴笑了笑说道:“父王说让我好生照顾王弟,怎么,你不放心?”
赫贤的语气很柔,柔的像是女子的腰肢。
赫贤的语气很轻,轻的像是飘飞的柳絮。
赫贤的语气很软,软的像是刚出锅的包子。
阿奴看着赫贤,心底问自己,大公子身为兄长,一心要照顾幼弟,自己怎么就唐突了公子,怎么就猜忌了公子。
赫贤看着阿奴,片刻之后继续说到:“日后奏歌一并住在我那边,早起你也不用叫,也辛苦,我跟奏歌一道,好不好?”
他的双眼在月光之下,有些许多期许,让你不敢拒绝。
他的话语没有半点的高高在上,让你不得不感到尊敬。
阿奴看着他的双眼,仿佛受到了狐狸的古惑,恨不得他说什么他都答应。
阿奴点点头,宛如捣蒜。
庭院深深,夜色深深。
:“父王说,奏歌可以跟王兄住在一处?”奏歌放开阿奴的手,歪着头,问赫贤。
赫贤没有说话,含笑的目光看着奏歌。
奏歌一个箭步上前,立马跑回赫贤身边,拉着赫贤的衣袖,招手就让阿奴下去,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一顿饭吃的悄无声息,奏歌每每滴溜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家王兄。
;“王兄,大殿里面好黑。”
;“那以后多点些蜡烛。”
;“王兄,今天读的书好难。”
;“那待会我讲给你听。”
;“王兄,姜太公为什么喜欢钓鱼啊。”
;“因为……因为他闲着没事。”
;“什么是闲着没事?”
赫贤的眉毛听到这一句,微微挑了挑,看着奏歌的碗里,还是动都没有动。
;“不是说饿了么,安安静静吃饭好不好?”
;“可是,奏歌想听王兄说话。”
;“那吃完我慢慢的说给你听,你这个时候要乖,行么?”
奏歌吃完饭,蹬着一双腿看着侧殿的天花板,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跟王兄一起睡觉,要是不小心踢到了王兄,要是自己的小心尿裤子了,要是要是……奏歌心底有无数个要是,他用力的摇摇头,小声嘀咕道:“不会的,不会的,奏各所想的一定一定都不会发生。”
:“ 一个人说些什么呢?"赫贤让人收拾了碗筷,看着已经洗漱好的奏歌在一边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他很好奇,温润的看着他,轻声问。
:“我……我没有说什么。”奏歌听了立马将自己的鼓着气抿起来,对着赫贤连连摇手。
怎么能让王兄知道自己想了这么多呢,要是被王兄知道,王兄说不定会瞧不起自己。
:“是么?”赫贤让仆从退了出去,一边将门关了,靠着门问道,整个人都是慵懒散漫的样子。
偏偏就是这样的慵懒散漫之中,却带了深深的疲倦。
:“是!是!”奏歌从榻上跳下来,吹灭了灯烛,爬上床,麻利的裹好被子说道:“王兄快去洗漱吧,奏歌先睡了。”
赫贤看着紧紧闭着双眼的奏歌,黑暗之中,透过月光,看着奏歌恬静的模样,微微弯起唇角,退到后殿中去。 ——————————————————————————————————————————————————————————————
同住第一日清晨,临淄王到底放心不下,这两个嫡子,一大颜就宣召这两个孩子到临淄王大殿。
十二盏琉璃宫灯高高挂起,红色的金绣双麒麟的纱帐挂了百米之长,临淄王坐在临淄大殿上,看着自己的一双嫡子,一白一黑,一幼一少,并排立着,微微笑了。
他看着这一双嫡子,皮囊出众,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心情也格外爽朗。他招招手,让两个孩子落坐。
却听到身边传来女子的声音。:“奏歌,到母亲这儿来。”他转过头看过去,那是自己的王妃,一身绯红色的锦衣,伸出皓腕,对着奏歌招招手。
一日不见幼子,想必王妃到底有所思念,临淄王看着自家王妃,抿抿唇,对他而言,他不允许,他的儿子们过分的依赖母亲。
他最终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没说话。
奏歌下意识的看了身边的赫贤一眼,才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母妃身边,奶声奶气的叫到;“母亲。”
王妃将奏歌抱在膝上,捏捏奏歌的脸说到:“在百勤阁住的好么?” 。
:“奏歌住的很好,母亲有没有想奏歌呢,奏歌很想母亲呢?”
赫贤独自坐下,浅浅的抿茶
:“赫贤是王兄,自然凡事都要照顾一下奏歌才是。”临淄王看着王妃膝上的幼子,笑得十分慈爱。
:“是,父王。” 赫贤对着临淄王行礼说到。
;“只是一点,叫你们住到百勤阁,自然是以读书为主,奏歌没事不要到处跑,你们两个只在百勤阁待着读书就寝,任何人都不准去扰你们。”临淄王看着小小的奏歌还是孩子的样子,最终在心底下了决心说到。
他的儿子们,日后必然是要称霸天下的,怎么可以被养在妇人之手,凭添不应有的娇气。
赫贤听了,微微拱手,临淄王看似无心的话语,大殿之内,何人都知道,除了百勤阁的仆从,这王府中的任何人,想进到这两位公子的住所,怕是有蜀道之难。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比更文都累~
王兄还是温暖的王兄~
☆、破局
一晃又是五年的光阴过去,十五岁的赫贤已经完全长成,眉宇之间已经是少年公子的翩翩模样。
奏歌跟在他身后,也褪去童稚,成为十二岁的锦衣郎君,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更是灵动许多。
两人都到了本应叛逆的年纪,赫贤重生一世,骨子里本就不是少年公子,自然不会有叛逆之说。
但是对于奏歌而言,却不是如此。
窗外日光倾城,赫贤却坐在百勤阁的大殿内的榻上捧了孙子兵法。
他的眉头深深,却是看不进去一个字。
世界上有太多的忧愁的事,不是简简单单的兵法可以解决。
兵法能解决的,向来不是真正的人心。
而赫贤忧虑的就是人心。
人心不定,人心难测,比鬼怪更难揣摩。
赫贤从不想知道其他人的心。
身在世间,已经忙忙碌碌,若不是心中在乎,这难以揣测的人心,他怎么会没有空闲去为之去皱一皱眉头。
这世间能让赫贤分神的只有奏歌。
推门而入的中年男子,一身蓝色双辫纹的衣袍,手拿一卷书。
赫贤和奏歌立马并排站着,对着这中年男子行礼说到;“宋伯。”
宋伯点点头,坐上师坐,摊开书。
赫贤看着宋伯坐下,却是站起来,朗朗开口问到;“世人说,迷局之中,隔岸观火,方是上上之举。如今赫贤身处迷局之中,却不能隔岸观火,赫贤想问宋伯,该怎么解?”
;“凡事相生相克,有迷局自然也有破局之法,隔岸观火的却不错,但是以力破局才是真君子所为。”
赫贤听了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坐下。
他没有心思在去看书,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晴朗的天空,枝枝桃花在院中盛开,夺人目光 。
他猛地握拳,他讨厌这样的桃花,因为正是这样的桃花下,玉真和奏歌第一次遇见彼此。
他所忧虑的事,不是旁的,就是玉真,奏歌的玉真。
上一世的时候,奏歌就是在他十二岁的春天遇到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就是奏歌拼尽一生唯一爱过的人。
破局之法,如今他只能破了这场天定的姻缘。
:“奏歌。”赫贤淡淡的开口,却没有看对面的人,依旧看着窗外桃花。
:“怎么了,王兄?”不同于儿时的奶声奶气的语调,取而代之的是宛如黄莺出谷一样的清脆的声音。
:“这个月,你不准出百勤阁大殿。”赫贤挑着眉,板着脸一字一顿的说到。
奏歌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王兄,认真的严肃的没有半点温柔没有半抹笑容的王兄。
:“王兄?”奏歌双眼茫然的看着自家王兄站起来,恭送宋伯出门。
窗外桃花灼灼,窗内却是人心寂寂。
不知是桃花太艳显得人更落寞,还是人心寂衬的桃花艳丽。
奏歌心底正觉得烦闷,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小公子,小公子!”
阿奴趴在百勤阁大殿的门外贴着门一声一声叫道。
:“怎么”他起身,两个人透过窗上的镂空雕花,看着对方。
:“王妃要您过去一趟。”阿奴说。
奏歌听了一时间犯了难,王兄才离开不让自己出去,如今自己是该出去还是不该出去。
毕竟王兄才刚刚告诫自己。
一同生活五年王兄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神色的告诫自己。
他犹豫了。
窗外阿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他想他到底是该出去还是不该出去呢?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最终决定还是出去,一去散散心也好,二来自己只是离开一小会,王兄应该是不会发现。
他轻轻的对阿奴点点头,到底是自小跟在身边的人,阿奴立马就懂得主子的意思,转身离开。
奏歌将门拉开小小的一条缝,出来半个身子,四周看看,确定王兄不在,猫着身子,闪出百勤阁大殿,一路小跑出了百勤阁。 他微微喘了一口气,整理头发衣衫,稳住步伐,往母妃宫中走去。
人还没有进门,奏歌却是已经听到母亲的声音。
:“奏歌来了,母亲可是等了你许久呢,快来见玉真郡主。”说着临淄王妃就将一个十岁上下身穿桃花色锦衣梳着流云髻的小女子推到奏歌面前。
奏歌甜甜的笑起来对着母亲说到:“母亲好,玉真郡主好。”
虽然是笑的甜甜的,但是话语之间,只是简单的客套,并无其他。
王妃笑着拉过奏歌,一边牵着一个,又慢慢将两人的手放到一处,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到:“院子的桃花开的好,奏歌带玉真去看看桃花吧。”
奏歌看着玉真,玉真微微的底下头,却依旧拉着奏歌的手。
两个人并排站着,有说有笑的走向花园去看桃花。
花园里桃花夭夭,每一朵都仿佛藏了一片精魂,艳丽的宛如江南的绝色女子,婉转多情。
奏歌看着花园里的桃花,却不知怎么,突然想到百勤阁的桃花,一样的红如粉面,一样的明媚动人。
他就是觉得,百勤阁的桃花比花园里的桃花好看许多。
:“奏歌!”突然出现到面前的白衣公子,唇角的笑容不知被谁散去,像是被乌云蔽住的月光。
他面目黑沉,背着双手,在阳光下站着,可是通身上下却是带着三分火气三分伤心。
奏歌闻声看到王兄,抿抿唇角,想要道歉,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奏歌身后玉真郡主看到白衣的公子,牵着奏歌的手也更加用力,大半张脸也藏在他背后。
他轻轻拍拍玉真的手,双眼对上忧郁的目光,淡淡开口:“王兄。”
:“我跟你说过什么?!”赫贤看着玉真的小半张脸,看着奏歌拍过玉真的手背,咬紧了下唇,双手握拳已经是青筋暴起,就是如此问到。
他不懂说了不让他出百勤阁,他还是偷着出来了,五年了,他从来都没有冷下脸来对他说半句狠话。今日才告诫一句,怎么,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就不管不顾了,连自己的话都不听。
难道五年的温柔相待换来依赖信任,不过是一张白纸一片羽毛一缕青烟。
没有黑字的凭据任风吹吹就可以散掉?
难道自己重生一世,废尽心机,不过是一个人的全心全意,他人的笑眼旁观全当一场戏么?
难道自己所有的努力只是落日黄河,大江东去么?
破局破局,他不能隔岸观火,亦不能破局重生。
他的心在颤抖,他的怒火在燃烧,他看着他若无其事的叫他王兄,看着他跟她有说有笑没有半点疏远的样子,看着他没有半点惊慌愧疚的样子。
他很生气,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大殿之上,他说王兄,我喜欢玉真,王兄觉不觉得她,很好,是我的良配。
他不觉得,从来不觉得。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抑制住自己,压下内心的火气,告诉自己这里是是花园,耳目众多,得忍着一点。
他最终压低声音,对着奏歌说到;“现在,跟我回百勤阁好不好?”
他的语气中仿佛含了哭腔,带着卑微的请求。
;“我不回去!”可是他却听到了他反驳的声音,没有一刻犹豫的,反驳的声音。
他猛的回头,对上他坚定的双眸。
;“你,不回去?”赫贤的心碎了一地,脑袋里一片空白。
当你发现你信任的人背叛你,
当你发现你依赖的人厌弃你,
当你发现你保护的人想杀你,
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心碎?
想必是会的,而且还会碎的厉害,碎的疼到你的每一寸血管中都是伤心。
赫贤就是这样的心碎,可是他却不能说,他只能转身,一个人默默的离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去吧。”玉真却拉拉奏歌点点头,说到。
奏歌看了一眼玉真,放开手,慢慢的迈着步子,向百勤阁走去。
能灌醉英雄的只有好酒,能命令英雄的也只有美人。
可是奏歌还算不得英雄,玉真也不过是个小娃娃。
可是奏歌却听了玉真的话。
奏歌来到百勤阁大殿门前,门已经死死关住,。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
他刚才只是想跟王兄堵一口气,赌过之后,他却有点怕了。
他不想进去,不想看到王兄眼里的忧伤,不想看到王兄眼里的伤心。
可是他是男孩子,身为男孩子,就要有所担当。
他下了决心,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把门锁上。”赫贤看到走进来的奏歌,冷冷的说到,没有乞求也不在卑微。
只有一身的火气,只有一身的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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