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陆府,嵇生便张罗着为弥子玉沐浴更衣,弥子玉心思单纯只当遇到了好人,一口一个大哥叫得感激不已。待弥子玉洗净尘土穿上绸缎踏出门来时,嵇生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双目瞪得都快跳脱了眼眶,大张着嘴巴贪婪地看着,口中竟真得滴下唾液来。弥子玉面上略有窘态,低低换了他一声。嵇生这才收敛了形容,惭愧道:“弥兄弟恕罪,大哥从未见过如此绝色之人,所以一时失了态。”弥子玉不以为意,仍旧向他笑了一笑。嵇生被他这一笑馋得动了心思,很快想入非非起来。与陆满金不同,他并不好男色,可是如今见了弥子玉,倒动了试试男色的念头,他甚至想将他藏匿起来独自享用。
弥子玉不知他的心思,见他面上红云一片,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真有些烫手,他纯真道:“嵇大哥,你好似发烧了。”嵇生被他一摸,馋虫都涌上脑来,他看着他衣间□□的如玉一般光滑细腻的肌肤,看着他纯真清透的双眸,看着他精致柔美的五官,忍不住伸手双手将他抱在了怀里。弥子玉犹自单纯道:“嵇大哥,你可是生病了?”嵇生见他并不反抗,一双手开始不安分地乱摸起来,他口中干涩道:“弥兄弟,我……我是生了病,你……你能帮我治一治吗?我这里……这里难受得很……”弥子玉听他话中略带喘息,正猜测他得了什么病,却冷不丁被他捉住了手往他腹下带,他手上摸着一物,惊惧之下挣脱开来。弥子玉涨红着脸大声道:“嵇大哥,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嵇生见他满面通红,更显得模样可人,忍不住又去抱他。
弥子玉是内力全失可并非武功皆废,他此时吃饱了饭恢复了些气力,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嵇生绰绰有余。嵇生很快被他撂在地下动弹不得,他见弥子玉就要逃出门去,心中焦急哇哇大叫起来:“弥兄弟我知错了!我的头好像摔破了,你快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你可不要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啊!”弥子玉方才确实下了重手,他听见忘恩负义四字又折回来,虽然嵇生是个无耻之徒,但他的一饭之恩他着实感激,若是自己真的失手打死了他岂不真成了忘恩负义?弥子玉不谙世事,忘记自己没了内力断然不会一下就将一个人的头打破,他怀了善良的心思折回来,却正中了嵇生的计。嵇生见他越走越近,握紧了身后的方凳。弥子玉才蹲下身来,脑后便挨了他一记。嵇生一招得逞,迅速骑在他身上,叠声向窗外喊人。
也合该弥子玉倒霉,窗外两个人听见喊声进得门来的正是功夫不弱的卫东卫西两兄弟,他们二人帮嵇生拿住了弥子玉,点了他的穴用绳子将他绑了个严实。卫东道:“嵇兄好手段,今回找来的竟是绝色!”卫西道:“果真是绝色,百花园里那些全不如他。”嵇生此时也不再装模作样,摸了摸弥子玉的脸蛋笑道:“得了得了!百花园里就属你们嘴甜!等你们主人回来,我得了赏赐,咱们二一添作五。”
弥子玉单纯善良但并不是个笨蛋,他此时听了他们的话,虽不知道百花园到底是什么,但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陆满金家产颇厚,在朝中亦有些势力,他仗着财势在陆府里修了一座园子,叫做百花园。百花园里没有牡丹芍药却有十几个容貌如花的俊美少年。他们或是自愿或是受人胁迫进到陆府里来,专门伺候好男色的陆满金。百花园里守卫重重,这些少年们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般没有自由。当然,也有两个特殊的,就是本事大模样好又忠心耿耿的卫西卫东两兄弟。他们两个是为了钱财自愿投奔来的,功夫不错得很,很对陆满金的胃口,所以出门时常扮作随从跟在主人身边。
卫东卫西自小吃惯了苦,跟了陆满金后又享惯了福,学得像主子一样也贪财好色欺凌弱小,陆满金不在时,百花园就成了他们的后宫。陆满金的亲妹子陆满玉前几日出嫁,与水上船霸结为亲家,谁知新婚那夜她竟服毒自尽,那新郎官穆慎也抹脖子死了,穆慎的爹穆万对此勃然大怒,一口咬定是陆满玉害死了他宠爱的独子,拉着陆满金不依不饶讨公道。陆满金与穆万生意上的往来颇多,一时也不愿撕破了脸。他死了妹妹没了生意伙伴愁苦得很,正在焦头烂额地处理这件事,所以抽不出身管府内的事。他走得急没带上卫东卫西,这两兄弟闲在家里正愁没处消遣,谁想嵇生竟带回来这么大一个乐子。此刻他们三个色鬼点了弥子玉的穴道,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风云变
秋末冬始天地肃穆,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一如江湖。
涂清澈的伤势在决明子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了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面上不再是病怏怏的蜡黄而是自然的白皙透着淡淡的红晕。此刻他面上红云一片,站在明月阁前张开双手,拦住了想要进去的决明子,他紧张道:“不怕死你就进去!这里面有七七四十九道机关!”里面是不是有机关决明子并不知道,但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却不像是在担心自己被机关害死,反倒像是在保护这一座书阁。决明子笑了一笑,装作无意的样子转身走开,机会多的是,并不急于这一时。
偌大一座府宅,仅有这一处进不得,决明子实在是好奇的很。此时天黑得透了,涂清澈喝了安神助眠的草药也睡得正沉,决明子踏着月色又一次来到了明月阁前。这座书阁建造得颇为隐蔽但石阶干净显然是有人常常打扫,决明子拾级而上,伸手推开了书阁的门。
门内是一排排的书架,藏书之多可比皇家书阁,决明子一愣,这书阁内的陈设竟与皇宫中天禄阁一模一样。他慢慢走着细细看着,发现这书阁中仅有一处是与天禄阁不同的,他在那空档处发现一个精巧的陈设,那是一块雕工精美的石刻。石刻上刻着的,是自己年少闻名天下的那篇《青天赋》,赋文中一笔一划都如自己亲自书写般,与自己的笔记有九分相像。那石块的中心有一段空白,该是漏了“明月如霜”四字,他仔细看了看石刻,见石刻后方有一凹槽,凹槽中有一只刻刀形状的石笔,他取出石笔,在那空白处落下笔来,那空余处就像是能活动一般,随着石笔刻下的形状现出“明月如霜”四字。轰轰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上来,决明子退后两步,见地下砖块活动,竟钻出来一排书架!
这机关做得太骇人,把决明子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自己就是写这青天赋的人,幸亏自己没有忘记自己的笔迹,难以想象方才若是自己写错了或是稍有差池又会触发什么样的机关!决明子定了定神,又去看那书架上的东西。那书架上有字有画,有的画在扇面上,有的写在绸缎上,有的书在竹简上,有的描在树叶上,各种器物千姿百态,笔墨间纵情恣意跨越许多年年岁岁,无一不是自己亲手写就。玄方“死”后,自己很少再用左手写字,本以为偶尔书写并不会被人发觉,就算发现也可算作他人模仿,没想到竟有人这样熟悉自己的笔迹,还这样颇费心机地收藏起来。这些年自己四处辗转,足迹遍布国土每一寸土地,能集齐这满书架的书画实在难得。更难得的是,每幅字画上都附着另外一张纸,那纸上写着字字用心的批注。这些批注或为赞许或为感叹或为异议,也有和诗和画,批注上的字清淡优雅,与自己的笔迹相得益彰相互辉映,就像是两个好友般一问一答推心置腹。这些肺腑之言他实在不该看,他并不愿意与这个少年有太多的纠葛,他怕自己此时心软来日便过不去擒龙道那道坎,然而他实在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看。他五味陈杂,盘膝坐于地上,一张张一幅幅一字字一笔一画认认真真看进了心里。
书架的最深处藏有一卷素色无名的书,正是自己年幼时藏在天禄阁的那一本。那书下也压着一张纸,纸上墨字沐浴在月光中分外灵动,写得是“君如明月,心向往之。”他想起那晚他对着他诉衷肠说的那番话,又想到以后种种,想起他曾对皇帝许下的那个誓约,心中起伏不已,提笔研磨,在那纸上写下一行字:浮生所欠,尘世无由。
寒冷的冬在决明子与涂清澈围炉对饮中匆匆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江湖已不再是先前所熟知的江湖,近来种种风波皆令两人相对唏嘘。
崆峒内乱又遭邪教掠杀,幸得端木闻玖出手相助化解争端;巫蛊教几易其主最后由慕容霜掌权吞并五毒教等一众邪教成为武林中最大反派势力;乾坤家中百谷王阁被盗,阁中所藏各大门派武功绝学尽皆丢失,乾坤武功荒废精神萎靡卧病家中;昆仑与峨眉宿仇新怨一触即发幸得端木闻玖从中化解矛盾;陆满金与穆慎彻底决断,陆满金家财散尽被人血屠满门,仆从牲畜无一幸免;各大门派武功秘籍接连被盗,又神秘出现在双仪城;有一支新兴门派迅速崛起名作西风,掌门人其丑无比手段凶狠残暴……
涂清澈蹙眉道:“近来发生的这些事都将慕容霜与端木兄推到风口浪尖,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像是有些什么人在幕后操控,端木兄的武功为何精进神速,慕容霜又怎会与邪教毒虫搅和在一起?”
决明子自然知晓这都是唐燮他们捣的鬼,他轻描淡写道:“以霜儿的性子,确实不会当什么邪教教主。”
“我前日才听到的消息,说各大门派准备推举端木兄做武林盟主,灭邪教,攻双仪城,联手要回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这江湖上的事,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涂清澈又道,“我有一事需向你请教,那个……眼盲的女子柳月眉,你为她看过眼疾,她的眼睛到底还能不能医好?”
决明子迟疑道:“这事说来也奇,她眼睛的毛病我已替她医好,看上去并没有其它病症,但她却仍说看不见。”
涂清澈话中不善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或许是假装自己看不见。”
“并不见得一定如此”决明子小心道,“也有极少数的人患上如此病症,明明眼睛耳朵舌头完好无损,可就是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话,这恐怕是心病,是病人自己内心拒绝去看去听。”
涂清澈微微一愣,很快想起了自己的胞姐涂绮罗,她便是毫无征兆就哑了口,致死也未曾说过一句话。她先前是个十分活泼巧嘴的姑娘,整日像只雀儿叽叽喳喳四处游荡,自从哑了口后性情大变,眼睛里也都是躲躲藏藏畏畏缩缩。只可惜自己当时年幼,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若能知晓详情,或许,或许……
决明子知他心思,出口打断道:“那个柳姑娘眼盲与不盲并无干系,端木小少爷与霜儿是再也回不去了,你不必费心思去修补他二人的嫌隙。”
涂清澈看了看他,斟酌道:“他二人有嫌隙,你应该开心才是,这样你就能趁虚而入了。”
决明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微笑道:“这又关我何事?”
涂清澈不敢看他,低头笑道:“得了吧,你对慕容霜的心思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虽然你整日里拈花惹草,但你看他的样子与他人不同得很。”
决明子笑道:“我对弥子玉和我对霜儿都是一样的好,你为何不说我看上了子玉?况且,你怎知我整日拈花惹草,我与你待得这些日子,可不是正经得很?”
涂清澈双眸澄澈在夜中晶晶亮亮清清凉凉,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的确有些不像你。”
决明子心念微动,手摸上了他的脸,整个身子也都靠将上来。涂清澈痴痴看着他火光中越靠越近的脸,心中一慌,双手将他推了出去。他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却强作镇定道:“举止轻浮和言辞下作都不过是你身上的伪装,你借着这伪装亲近慕容霜,自以为掩藏得很好,殊不知演技拙劣得很。”
决明子见他面红耳赤分外可爱,拍了拍他的脑袋哈哈笑道:“随你如何说。我倒是有句真心话要告诉你,我只喜欢女人。”
涂清澈面上红晕未消,却仍旧不依不饶道:“你敢说你对慕容霜没有半分真心。”决明子笑了笑不作分辨。涂清澈迟疑道:“慕容霜……他知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决明子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是王爷还是神医亦或其他,在他眼里并无差别。”
涂清澈一愣,随即道:“他向来以心待人不分贵贱,从不窥探他人的隐私,亦许他人对自己有所保留,在他眼里你就是你,并不会因为身份的不同而做出半分改变,怪不得你对他……”
决明子挑了挑炉火,淡淡道:“你身子调养得不错,明日便是惊蛰,草木复苏万物生长,你我也该启程了。或许……我们应该在动身前去见一见霜儿。”
绵延跳跃的火舌渐渐消瘦消失,涂清澈留恋的看着它,微微点了点头。
接连几日,两个人都忙着整理行囊,决明子收拾了许多药草,瓶瓶罐罐排在一起好不壮观,涂清澈却只收拾了一只包裹,里面装得都是些贴身衣物、银票和几本书。决明子好心提醒道:“我们此番去的可是天下第一险的密道,你当真就拿这些去?”涂清澈想起向时去红叶谷打包的那一只大包裹,去时恨不得将满宅院的工具都搬了去,到头来却一件也没拍上用场,他微微笑着颔首道:“正是。”
决明子犹豫再三,看着他打理的行囊道:“擒龙道的事,你一个字都未问过我,我们此番是去破密道的,可不是去送死的。你这番毫无准备,是否有些太过轻率?”
涂清澈停下手中动作,向他道:“你可知修这擒龙道的人是谁?”
决明子道:“是你的师父鲁祖之。”
涂清澈点头道:“是,这是我师父修的最后一条密道,他此生恃才傲物难逢对手,深恨人生苦短怕一身本领埋于地下,将毕生所学都用在了修这条暗道上。虽然他并不喜欢我,但他不能否认我是他最出色的徒弟。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条暗道。我没有问你,是因为我知道的擒龙道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破解擒龙道,定是非我莫属。这不正是你费尽心机来寻我的原因吗?”
决明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些。”
涂清澈错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去破我师父的密道,有违师徒之情有违鲁门门规,背信弃义不容于后人,此番前行乃是条有去无回的不归路。其间因果我心中有如明镜,我既然应了你,便不会后悔。”
决明子探究地看着他:“你不想知道擒龙道中到底藏着什么吗?”
涂清澈笑着摇了摇头。
决明子叹了口气:“你是怕知道了便不敢再去。我倒情愿你刨根问底问个究竟,免得日后悔之晚矣。”
“大不了便是一死,我无牵无挂孤身一人何来惧怕又何谈后悔”涂清澈笑道,“听闻双仪城极尽奢华仿佛人间仙境,此行终于可以一探究竟了。”
决明子见烛火下的涂清澈愈加单薄飘忽,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哀伤。他还欲再说,却发觉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
☆、双仪城
草长莺飞转眼又一年春,汉阳与晴川并肩而行,走过山谷淌过溪水穿过花丛攀上崖顶,坐在崖壁上的长石上光着双脚相互依偎着。崖壁上生着几株野桃花,落花簌簌如雨似雪打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听风声,看鸟群,尽情享受着春日时光,虽然许久不曾说话,面上却挂着相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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