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凌草立刻有了些内疚感,但见屋前的大蒜阵式又觉得解气。自从上次动了他的大蒜后,李涛变本加厉,在地上竖起了大蒜糖葫芦,五个大蒜串一串,插在了门前的绿地里,大蒜力max。
后来静静说走吧,冬凌草看了眼李家的门和遍地的大蒜糖葫芦,就跟着走了。
刚开始和静静在一起的日子充满了新鲜感,冬凌草每天都盼望着夜晚的到来,后来该学的都学会了,不仅夜晚变得无趣,没人相陪的白天更显得难熬。对李涛的怒气则是一点一点地消散,加上与父母的沟通问题,冬凌草决定不再赌气,而是低眉顺眼陪个不是,继续骚扰李涛去。
巧就巧在,在他下定决心的当晚,李涛就主动来找他来了。
那天静静正在与他讲解怎么发挥优势吓唬人的技巧:“上次我怎么做的你也看到了,首先你的外表要准备好。大家的潜意识里鬼不是穿白色衣服就是红色衣服,所以你就要选这两个颜色之一,这样才更像个鬼。要是能加些年代感效果就更好,比如我上次穿的红喜服,绣花鞋,虽然难看,但吓人啊。你是个男的,可以营造电锯杀人狂效果,穿得破烂一点,身上挂些道具,应该会吓人!你等着,我帮你试试妆。”
她激动地进了储物间,从一个桃木大箱子里翻出一堆破玩意儿,让冬凌草换上了一件破旧的长款白上衣——精神病院病服的同款,又找出一捆麻绳系他脖子上,说这就像吊死鬼了。冬凌草看着脖子上的麻绳说不行,万一被人撒上盐巴现了形,脖子上的这根绳子就是累赘了,想怎么勒我就怎么勒我。静静嘘了一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其实盐巴真的可以灼伤鬼魂!”
冬凌草吓了一跳,问:“真的啊?”转念一想,又说:“但上次我们都碰到了,不就打个喷嚏嘛。”
静静摇了摇头:“只要是厨房的粉类都可以让鬼现形,唯独白盐可以灼烧鬼魂的皮肤,要是量足够大,甚至可以将鬼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见冬凌草惊得长大了嘴巴,静静嗤笑一声,安慰道:“小徒儿你放心,只有最纯的盐才有杀伤力,现在市面上的盐可伤不了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她示意冬凌草将耳朵靠近了,才在他耳边说:“因为现在大家吃的是无碘盐!你可别说出去,特别是你的相好李官人,万一哪天他寻得新欢了,指不定找天然的纯盐迫害你。”
冬凌草呆呆地点头,静静上上下下地端详他,觉得他长相太俊不够吓人,转身又从箱子里取出条铁链脚铐绑在他的脚脖子上:“这可是我多年的珍藏,一般人我不给用。戴上这脚铐走一走,这声音,哗啦啦的,你再用念力现个行,我就不信还有人不怕的!”
冬凌草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一定要半夜去别人家里吓人,只看得出静静确实乐在其中,总之他稀里糊涂地被静静带出了老窝,静静要带他去练练手,吓吓真人去。
走了几步冬凌草不肯往前了,人家睡得好好的,干嘛吓唬别人呀,要得心里阴影的。静静以为他是胆小,拉着他脖子上的麻绳把他往前扯:“前几天这么辛苦不都为了今天么,你到底上还是不上?”
冬凌草还没回答,李涛替他回答了:“不上,他谁都不上!冬凌草,你和我回家。”
李涛一身睡衣负手而立,月光洒在他的身后,竟生出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冬凌草与静静同时看向他,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李涛的从怀里掏出一面黄色红字的纸符,快速地在他们面前亮了一亮,又收好了:“看清楚了么?”
静静摇头:“没看清。”
李涛沉声道:“若不是怕伤着我的朋友,我还想请你多看几眼,甚至摸上一摸。”
静静啊了一声:“莫非是那个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道长是我的朋友,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骗人,若是这样,为何等了这么些天才寻得此符?”
“他住在山里,不通快递!”
静静还想验证一番,但看他眼神坚毅,理由充足,不免心慌。想了会儿,她推了一把冬凌草:“师傅斗不过老秃驴,小徒儿你和他走吧!”又深深看了李涛一眼道:“既然你对他有情,我也不再夺人所爱。你得对他好些,他对你可是痴心,前两天还给你写了三字书信,念为:爱死…”
在“毕”字出来前,冬凌草及时打断:“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静静便在给冬凌草解下她心爱的铁链和麻绳后飘走了。
让我们暂停一下,先来看看李涛这些天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找到静静的老窝的。
话说那天冬凌草被红衣女鬼抓走,李涛在客厅站了许久才回房。躺在床上,双眼一闭,满世界的血红。他又起来回到客厅,打开电视,电视频道里深夜还放着广告,唧唧歪歪,不知所云。
李涛一夜未睡。
天亮了他踏出门去,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他以为天亮了女鬼消失了,冬凌草就会回来,但天又黑了,他还是没能回来。李涛心里的秤就斜了。
你说他担心冬凌草吧,明知道冬凌草是个鬼,不能再死了,也本不该存在,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说他愧疚吧,冬凌草是为了他被抓走的,但他又没让他帮他,连屋子都没让他进,他是自找的。再者说了,李涛这些天没少帮他,又是给他铺床又是给他开电视,关电视,放大蒜,收大蒜的,连大蒜钱都花了小一千了,大不了就算扯平了。
但李涛就是睡不着了,也集中不了精神了。好不容易屋子里又只剩他一人了,坐在电脑前愣是一个字没挤出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思路枯竭。
第二天晚上李涛终于睡着了,但他做噩梦了。梦里他到了一个黑幽幽的山洞里,红衣女鬼和冬凌草就在里面,接着各种恐怖片,小黄片就轮流播放了。一会儿他梦见冬凌草手脚被绑着来了个五马分尸,他想用针线把他缝起来,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一条腿了,于是急得满头大汗,醒了。擦了把汗继续睡,又梦见冬凌草被绑在了床上,红衣女鬼挥着鞭子啪啪啪地抽他,往他身上撒大蒜末末,惨叫声连绵不绝。再醒,再睡,就梦见冬凌草来找他了,好好一个鬼,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在那里哭着求他救救他。
这次醒了之后,李涛不睡了,在厕所抽了一夜的烟,觉得自己着了魔了。
早上踏出房门时,摆在院子里的大蒜不知何时集体变了方位,正对着他的方向排列成了两个大写英文字母——SB。
这不是鬼做的又是谁做的?
李涛忽然一阵心慌,慌的不是这鬼竟不怕大蒜又找上门来,而是她都抓走冬凌草了怎么还会来作怪?这是一种警告,一次威胁,抓走冬凌草只不过是另一次警告,所谓的杀鸡儆猴罢了。猴已经被警告了,那么鸡的下场会是怎么样的?
这时你再和李涛扯鬼不鬼的,亏欠不亏欠的已经没有意思了,他打了个电话给圈子里的百晓生,问了个地址就出发了。买了最近的班机连夜赶去四川找著名的青衫道长要符咒,好不容易爬上山却被告知道长云游去了,这下可真是完了。
李涛的心沉了下来,他不是不肯救,是没法救,这些天拖着,冬凌草可能早已灰飞烟灭了。他沉重地回家,去菜市场批了一大袋大蒜用竹签串起来,做成篱笆围在屋子外以作防御。果不其然,没多久恶鬼便再次来袭,毁了他的大蒜篱笆,振碎了一整面落地窗,李涛出门查看时竟听见了冬凌草的喘气声,这没听见也就算了,一听见他不能坐视不理了。李涛当下决定,趁着冬凌草还没灰飞烟灭前,要把他给救回来。
至于怎么找到女鬼老窝的倒是十分简单,介于鬼的活动范围有限,她必定藏在附近,而方圆十里内符合她古装打扮的就只有那栋作为国家遗产文物留下来的屋子。又听说那里有过闹鬼的传闻,则基本可以猜测那里是女鬼的根据地了。介于白天什么都找不到,他猜想女鬼把冬凌草藏起来了。
在一个天气干燥的夜晚,李涛思来想去睡不着,终于从床上一股脑地弹起,抓了床头刚到不久的黄纸塞进衣兜里出了门。走到女鬼老窝时,正巧碰见女鬼凶神恶煞地拖拉着冬凌草脖子上的绳索,逼他上她。与此同时冬凌草脚上的链条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怕冬凌草受不住这惨无人道的虐待,他一个冲动就跳了出去。
这便有了刚才驱鬼的一幕,而这时告别了女鬼,李涛正在侃侃而谈他如何有人脉,又如何轻易地从青衫道长那儿取得符咒的。说鬼沾了这符咒便会化为灰烬,故只能藏起,不能让冬凌草碰到。
冬凌草好奇极了,忒想看那张黄色的符咒,却没胆子,只在那里夸赞道:“你真厉害!”
李涛很是得意,想起什么,转头问他:“那女鬼刚才说了什么?什么师傅?什么徒儿?什么爱死?”
冬凌草胡编乱造地回答:“她说的不是师傅,是…是舒服!被你的符咒贴了她就不舒服了。那个徒儿嘛…她说的是我,但是,是秃头的秃,一二的二,前两天她把我给拔秃了两次…还有那个爱死,是我为了阻止她来找你,骗她说我们是一对,说我爱死你了。”
这下都通顺了,李涛毫不怀疑,用冬凌草从未听过的温柔口吻对他说:“别想这些了,走,咱们回家。”
☆、Chapter Five 不要拿鬼当人(1)
自李涛从黑夜里出现的那一刻起,冬凌草对他的怨念便烟消云散了。有什么比豁出自己的性命来救一个死人更让人感动的呢?
小时候就有人说过冬凌草是个“小没良心”,谁给他吃糖就和谁好,于是现在他对李涛忠心耿耿的,早把他的师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路上李涛问他这些天女鬼对他做了什么,他一时编不出这么多谎话来,只知他该保密与静静的关系,便皱着眉头摇着头,什么都不肯说。这时就靠李涛自身的想象力了,过了会儿李涛闷闷地说:“衣服都给撕得这么碎,你受苦了。”
虽然不知他脑补了什么情节,但他说这话的时候颤抖着嘴唇,满脸通红,眼里满是愤慨与同情,冬凌草知道他过关了,但实在不懂李涛到底在想些什么。
冬凌草死后从没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到了家里,李涛特地为他开了电视机,点击节目回放,就是他常看的那个电视剧,这些天少看的几集。明明大晚上的该睡觉了,楞是给他开足了音量,留够了灯。
在进房睡觉前,李涛还专程开为他拉上了窗帘:“外头的玻璃碎了没来得及配,你们做鬼的不会觉得冷吧?”
冬凌草心虚地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道:“玻璃好好的怎么会碎呀?”
李涛哼了一声:“恶鬼作祟!要是她还有什么动静,你就叫我。”
冬凌草知道他把玻璃的事情错怪给静静了,立马点头道:“这女鬼太可恶了!你去睡吧,她再来,我打她!”
李涛斜着一边的嘴唇笑了一笑,不知是觉得他自不量力还是空有勇气,而后打着哈欠进房睡了。这是第一次冬凌草能在客厅里过夜,也是他最后一次在大蒜的围绕中生活。第二天李涛就将家里的大蒜收起来了,做成了蒜泥,辣蒜泡菜,蒜香面包,蒜头拼盘,鲜蒜色拉…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说话是带着味儿的,幸好冬凌草对大蒜味儿并不像其他鬼一般敏感,不然就要吐成鬼干了。
几天后李涛换洗衣服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团团的纸巾,随手丢在一边,去操作洗衣机了。冬凌草正巧路过,见纸团里有一个黄黄的角,角上印着着显目的红——这不是那符咒么!
犹豫再三,冬凌草走了过去,用鬼神之力将边上的纸巾踢开,露出了那张符咒来。他假装自己还有气,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气便立刻从后面放了出去。他不以为然,捂着眼睛蹲下身子来观察这张传说中能使鬼哭能使狼嚎的符咒来。符咒的正面用红色水墨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恭喜发财!”
这…这不是符咒呀!
冬凌草想了想,又深吸一口气,将它翻了过来,背面也写了四个红色大字:“早生贵子!”上面还画了一副歪歪扭扭的观音像。
在他狐疑的时候,李涛端着脸盆走了过来,在他边上停了停,哈哈两声:“被你发现了,好吧,我没有拿到符咒,这我淘宝买的送子符,五毛钱一张,二十张包邮。”
敢情他是诈静静的,连鬼都敢骗。在觉得李涛无耻的同时,冬凌草更是对他钦佩不已,这心也忒大了点儿。但李涛和没事儿人一样,还和他说:“写字台抽屉里还有十九张,你要是喜欢,全送你了。”
冬凌草摆了摆手就飘走了。
这天李涛与冬凌草开了一个半正式的会议,宣布了他收养冬凌草的决定和契机。
“我正考虑给我的小说加个支线,单独给里面的桃哥出个外传。你看过我的小说吧,那部风靡大街小巷的《沧海捉鬼记》,里面的配角桃哥人气很高,应读者要求写一些他的故事。”
出乎他的意料,冬凌草摇起了头:“没听说过,有这几个字的我只看过《沧海》,《捉妖记》,《鬼吹灯》和《盗墓笔记》,你是参照这些起的名字吧?”
李涛面上一红:“总之桃哥是个深居简出的捉鬼人,颇具天赋,深藏不露,长相英俊,经常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主角于危难之中,是个极富魅力的角色…”
“桃哥?涛哥吧!你也忒不要脸了,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怎么不写自己是花果山桃哥呢?”
“咳咳咳…总之桃哥不拘一格,虽是捉鬼人却养了一只小鬼当式神,由此出入于阴阳两界,无所不能。你就是那个小鬼的原型,我需要你给我当素材,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让你住在我家作为报酬。”
听到这里冬凌草的眼睛终于亮了:“行呀行呀,那你写慢点…还有,把我写帅点。”
李涛便开始了他的写作,如醍醐灌顶一般,灵感滔滔不绝,打字声啪啪不断。
过了两天,冬凌草前去关心:“你写哪儿了?”
李涛说:“写你和我第一次见面呢。”
这时他忘了否认自己不是桃哥的原型了,冬凌草也毫不在意,追着问:“给我看看,怎么写的?”
“你被蜘蛛精抓去了蜘蛛洞,我恰巧路过救了你,你感恩戴德,就此成了我的仆人。”
冬凌草不理他,盯着电脑屏幕搜索着,终于找到了那段原文:
“随着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蜘蛛洞轰然倒塌,很快整个山洞成了一个碎石堆。桃哥手指间夹了一根烟,对尚未冷却的石头轻轻一擦,便点着了,神情自若站在那儿抽烟,仿佛那不是碎石,而是远古时代留下的古迹。
这时那只年轻的鬼魂从石缝中飘出,桃哥记得他是被蜘蛛精结网捕捉的,刚才险些成了蜘蛛们的食物——这些蜘蛛以魂魄为食。那鬼看向桃哥,感激地拜了一拜。桃哥却只对他微微点头,仿佛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微不足道。鬼却不肯走了。
‘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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