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森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愤怒疯狂的形象，过去的劳·范德雷一度也这么认为，可是现在不会了。现在的阿劳觉得，在自己的事情上，弗格森总显得异常平静接受了这一切，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抱歉，Boss。
这句话有很多人都跟他说过，实际上弗格森没那些人以为的那么希望别人对自己的道歉。弗格森其实原本也还是因为他不动声色的谋划气愤的，但这一切，在他那个Boss的称呼下，不自然地居然化为了一声叹息。
在他被加封爵位之后来到曼联的所有人，都会叫他爵爷，而不是Boss。就算是改口也只是偶尔那么称呼，瑞恩·吉格斯和加里·内维尔早在当初就跟着称呼了爵爷，斯科尔斯自从基恩那件事后就也改变了称呼。这么多年下来，自始至终一直称呼自己为Boss的，就像是多年前那样的，就真的只有劳·范德雷一个人了。
虽然自己和这个小子在一开始的时候感情不如92班那么深厚，但是不可否认，劳·范德雷永远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存在。就算到了后来，可能自己态度愈发强硬使得曾经的弟子对自己都有了畏惧，但是这个家伙虽然不至于没心没肺嘻嘻哈哈，但常常来自己家里拜访的，可能也只有他了。
凯茜说过，阿劳那个小子，虽然看起来对什么都云淡风轻，但实际上是极重情义的。当这家伙那时候因为过多的负累险些踏入抑郁症深渊时，弗格森在心里将凯茜这句话加了一点儿，阿劳那小子看着精明，实际上是个容易认死理的蠢蛋。
但哪怕是现在，弗格森其实都觉得，有一个认死理的蠢蛋，其实是不错的。
“你这么多年，场外生活干净、球队训练兢兢业业、队内和队友相处融洽，你想要的难道不就是这样一个毫无瑕疵的完美竞技生涯么？阿劳，我本是可以给你的，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弗格森的这个问题像是在问劳·范德雷，实际上也是在问自己。就像是原来他问过自己，为什么亲如父子的他和贝克汉姆会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骄傲的罗伊·基恩最终只能强行解除合同。这很多事情直到现在，他也不能说清。
阿劳听着弗格森的话，这句话这个老人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完美的竞技生涯。“可是或许……”阿劳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可是或许，我的竞技生涯，并不需要它变得那么完美的。”这句话说得有些无理取闹，他考虑着措辞，“可能是我觉得毫无瑕疵有些太虚假、太无聊了。罗伊也曾经说，我活的不那么像是劳·范德雷。”
“他在最后时刻居然也要给我添堵。”弗格森不无好气的说道，“阿劳，你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你太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阿劳，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被你弄糊涂了，你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的，而你几乎是活生生逼走了你自己。”
是的，他知道很多事情是被反感被抵触的，可是他还是那么去做了。像许多人一样，逼走球员的是球员自己，可是实际上，劳·范德雷又有那么一些不同。
阿劳叹了口气，“Boss——我、我喜欢——”他至今不确定老人是不是知道，于是话也变得犹豫，“我喜欢、我希望能让这支球队在我心中永远是好的，而我在这支球队也是美好的形象。您认为我很知道我想要什么，为了达到那个目标我会隐忍很多，我承认，但是那让我得到很多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我需要时时刻刻去反复计较思量每一步该怎么走，我怕一旦走错了，我就是下一个和曼联两看相厌彻底闹僵的罗伊·基恩。而且越来越的，我的性格也在改变，我认为那有极大可能。”被说敏感也好，杞人忧天也罢，但是在曼联这支他彻底深爱的球队，已经早不是单纯踢球那么简单的了。
弗格森的表情有些暗淡，苏格兰老人似乎因为他所说的事实有些受到打击。他看着阿劳的表情让人揪心，毫无疑问，劳·范德雷这个被亚历克斯·弗格森细心培养的球员，辜负了苏格兰人的期待。
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他想自己需要说实话，或者是把那个也算重要的原因说出来，并不是仅仅因为这有些伤老人心的理由就完全促使他离开，“不,Boss……”就算那是个一辈子也不会让劳·范德雷直接公开的事实，就算弗格森还没有完全看出来，“……我想，我喜欢罗宾·范佩西。”
喜欢这个词的程度很浅，但是亚历克斯·弗格森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是因为明白，他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决定走的会是什么样的道路，但是弗格森想说的并不是这条路是对是错，而是，“你知道的，你比谁都知道，假如让我选择第100次，我100次、101次选择都会是劳·范德雷，而不是罗宾·范佩西。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选择，阿劳。你根本不给我机会，你太明白做些什么事情是我、是俱乐部不能接受的了，你太明白自己做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你那个经纪人不得不安排你转会离开了。”
阿劳看着弗格森，他勉强张了几次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有含义的话。接下来这句话说出口，就一切都不能改变了，那将变成既成事实。他突然间想起了当初在舒梅切尔还在的时候，那个从曼联转会曼城的人说，这个荷兰人不是真正的曼彻斯特人。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不是能算作是了，他只是跟弗格森说，“我不做第二个丹尼斯·劳。”
“这是重点么！劳·范德雷！”弗格森看着劳·范德雷，半晌怒吼了一声，“我他妈的才不怕你会不会转会到死敌，我才不怕，但是你要是敢那么做我就打断你的腿，我说到做到！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劳·范德雷蹭过去那一刻以为自己会挨打，谁知道那个老人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很久没哭过的劳·范德雷骤然红了眼圈。
他听到耳畔弗格森的声音，那个老人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了笑意，“你这么有把握，搞定那个小混蛋？”阿劳眉眼原本的冷硬和疲倦骤然化作温和，那温和因为许多原因，“您至少要相信劳·范德雷的魅力。”
亚历克斯·弗格森宠爱一个人就是毫无原则的宠爱。
劳·范德雷从不羡慕。
因为他是其中之一。
第133章 告别之战【加
等劳·范德雷终于被弗格森从办公室里放出来，队中其他人已经走得干净了。阿劳背着自己的包，迈向停车场的脚步一顿，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看着自己面前熟悉地闭着眼睛都能描绘的一切，拿出手机打开录音。
“茂密的森林、狭窄的小路，对着某个前·卡灵顿基地方向吐口痰，然后经过十字路口拐弯，进入真正的卡灵顿基地。”这基本是劳·范德雷自己每个训练日的最开始。
“卡灵顿训练基地，曼联心脏。”这里于阿劳，是圣地，也是训练这噩梦之源。
“卡灵顿基地，和曼城的‘前’卡灵顿……”这是每个曼联人都会被普及的故事。
“还有那根本不是用来沟通感情的已经被禁止的入队仪式。”阿劳猜，那是用来膈应人的。
“在这片训练场上我曾经噎得阿尔达诺无话可说。”他现在想起那个德国门将教练的表情都觉得有些好笑。
“球队训练时最开始被其余主力队员友好相处。”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前途一片光明。
“基恩那个大炮仗虽然嘴不好，但还真的从没彻底跟我生过气。”那是个，其实真的尽职尽责的老队长。
“瑞恩和加里的故事能聊三天三夜。”我们的一二三队长是一个傻白不甜和两只狐狸的故事。
“看着大卫的脸，实际上那时候我都能多吃一碗饭。”这事情他可从没跟别人说过。
“鲁德刚来的那天，我开车带着他大半夜在曼彻斯特的公路上来回行驶，他是为了曼联和更好的自己而来的，所有人都知道。”只不过鲁德嫌弃自己开车太慢，后来就把方向盘的掌控权抢走了。
“克里斯，他来的时候其实我没以为他会是那样的性格，事实证明他撑过了低谷期，他会成为顶级巨星。”他让老特拉福德的红色七号之名持续远播。
“韦恩……”不行了想到那个小炸弹就想要笑怎么办！
“阿兰，我居然这么多年都那小子那小子称呼他。”实际上，他并没比他大多少。
“好了，曼联的回忆……”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他扭过头去看，映入眼帘的气喘吁吁的罗宾·范佩西，阿劳找不到除了这个家伙不放心自己的第二个答案。
范佩西看着劳·范德雷，他整个人是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淡然平和，像是一切困扰都已想通解决，视线移到他手里依旧在录音的手机，探出手去。阿劳无奈地耸了耸肩却没有拒绝，将之交到他的手里。
范佩西拿过手机，当着他的面将方才这个人的录音播放了出来。录音并不十分清晰，但是他也能够听清这个人究竟说了什么，甚至于都能够猜测到这个人在腹诽一些什么。直到听到最后，他说“好了，曼联的回忆”应该就是到此为止，范佩西沉默着关掉了它。
劳·范德雷面前这个男人但凡不笑的时候，一脸严肃向来是一本正经的帅气。虽然这个人在平常时候阿劳面前总是个傻白甜形象，但实际上气场一上来同样也是拽得二五八万。范佩西将手机递回给阿劳，他平静地问他，“这就是你的曼联？你希望记得的全部的好回忆？”
阿劳知道他想问的实际上是什么，正因为如此，其实他内心里有些想要发笑，但是他竭力忍住了，并点了点头。
劳·范德雷这个反应让罗宾·范佩西先是皱起了眉头，下一秒反应很大地挑起了眉。这个表情在阿劳看起来难度不小，但这家伙总是能把脸做出一些在阿劳看来违背常理的表情，比如那种一旦进球后总是爱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噘嘴的被形容为‘金鱼嘴’的样子，阿劳自己在家里学了无数次也没能成功，基本上属于这家伙的绝技。
拥有让劳·范德雷膜拜的绝技的金鱼嘴兔子少年幽幽问了一句，“没有我？”
阿劳终于忍不住地喷笑出来，眼见着范佩西脸色由黑转红又转黑，他终于说道，“你不同。”这句话有多么轻描淡写，对于范佩西就有多意义重大。
他没去问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没去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仓促决定离开曼联。很多事情其实不用明说已经心知肚明，但这并不包括替劳·范德雷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约翰·切莱森。
切莱森打电话过来时，阿劳和范佩西正要在停车场分开，阿劳看了一眼手机干脆地挂了电话，另一头的切莱森就觉得自己的一片热忱都喂了狗。然而不管切莱森因为他这个举动有多少烦恼，这个经纪人依旧厚着脸皮在几分钟之后给阿劳拨了过去，这一次劳·范德雷倒是接通了电话。
【爵爷找你谈话了么？】切莱森直接进入正题，阿劳嗯了一声，又将自己和弗格森说的话大致跟切莱森交待了一遍。
【你没跟弗格森说实话。】切莱森觉得刚才听到的好像是有什么不对，不过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跟弗格森隐瞒了没说实话。“我说的就是实话。”阿劳如此回答着。
【你跟他说的那些理由，只是用来让他责备你的。】切莱森说完，听到雇主嗤笑一声，“难道我要愚蠢的说，我对这支他耗费心血打碎重塑的球队，从人员到打法全都感到陌生？”
切莱森突然陷入了沉默，半晌他试探性问道，“等等……你等等……你刚才说，你跟弗格森说了什么？”
“哦，我没跟你说过么，我喜欢上了一个同性。”
——
英超圣诞赛程往往是让欧洲足坛都极其关注的，倒不仅仅是因为一定每场比赛都是焦点战役，而是因为这时候，别家已经早早呆在家里或者度假胜地休息了，其余联赛的球员们嘿嘿嘿笑得不怀好意看着英超众人在圣诞节前后还累得气喘吁吁在球场上跑来跑去。
真心酸，嘿嘿嘿。
曼联在07年的最后一场球，对手是他们永远的死敌利物浦，在自己的主场老特拉福德。圣诞大战的这场双红会格外引人注目，在比赛开始前几天，各式媒体就全方位报道了这场比赛。双方的首发名单就有无数种版本的猜测，比赛前总是显得比比赛后还要热闹。
但当比赛前公布的首发名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结果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发布什么看法为好。
只因为曼联方首发位置上，是已经好几个月被牢牢压在替补席上的劳·范德雷。而那象征着场上队长的袖标，正套在那个荷兰人胳膊上。
现场解说们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变化炸锅了，纷纷开始猜测劳·范德雷看起来终于和曼联完成了续约种种。球员通道内和阿劳并肩的是利物浦的队长杰拉德，两个人神情严肃直视前方，实际上杰拉德正没怎么动嘴唇地小声问着身旁人，“所以，你认怂了？”
阿劳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起，曼联和利物浦两个场上队长能这么和谐了。不过转念想起，自从维埃拉和基恩分别离开阿森纳和曼联，这两支球队也没了原来那么浓重的火药味，也就勉强接受了，“没认怂。”天知道这个芝麻陷包子是不是又改攻坚心理战了。
杰拉德瞬间因为这个答案皱起了眉头，那显得更加深刻的抬头纹映衬地他愈加苍老。阿劳眉毛一挑，心想我怎么得也需要夺下一场胜利，再者这也不算是耍手段，他颇为隐晦地跟杰拉德说，“真有些感触，我第一场在老特拉福德踢球，对象也是利物浦。”
杰拉德再顾不上是不是还有镜头扫过来了，他一脸震惊直接扭过头来看着劳·范德雷。两个人身后的人们根本听不见这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当是阿劳出人意料地甩给了杰拉德什么他难以置信的垃圾话。范佩西一直盯着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看到这里他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克里斯，阿劳把那只兔子送给你了你知道么？”
C罗一脸茫然看着突然提到这件事的好友，“这一年多不一直都是放在我家里养着么？我还以为Van已经是我的兔子了……”他说完范佩西硬是从他脸上看出了诡异的戒备神色，范佩西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你这场，能不能配合我，让我进个球？”
C罗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及，虽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你准备了什么特殊庆祝么？”看着他点了点头，C罗问，“你跟韦恩说了么？”
别去管前场三叉戟的一些谋划，当劳·范德雷走出球员通道，踏上老特拉福德球场的那一刻，他听到的，永远都只会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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