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夏止看见郗白不耐烦的表情却带着一丝丝笑意,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比自己更先一步走出来了,他是真心希望小白可以幸福一些,毕竟他曾和自己一样可怜,一样卑微,只因为错爱了那个人。
借由两个人的帮忙,悄悄帮夏止定了回国的机票,帮夏止卖掉了焦扬买给他的别墅,而这一切都瞒着那个人。Diego总说我们这样不好,还是让Joshua知道比较合适,但是郗白一不高兴,他就傻眼了,最后还是只得乖乖的闭嘴。
夏止这次决心要离开了,他要离开深爱的焦扬,他要离开自己的心,就这样把心放在意大利这个美丽的国家又有何妨,身体总归是自由的,不管还能活多久,他想用自己最后的日子做一些跟焦扬没有一点关系的事情。
就在准备离开意大利的两天前,焦扬带着郗承去到了他的病房,因为手术的日期也临近了,他就是想让阿止见见他,让他放下过去那些心态,好好的面对手术。夏止从郗白那里听说到郗承失忆了,却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很感动郗承还记得自己,并且只是单纯的记得有这么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夏止苍白的脸色让郗承有些心疼,他知道他得了绝症,他也知道他没有办法活的太久了。就算手术成功,不复发也就是五到十年。
而现在,他还不到25岁。
“我做好了被Joshua打死的打算”Diego一边如是说着一边开车往机场狂奔。
三人竟像劫狱者和越狱者一般心跳速度极快,却更多的是兴奋。
焦扬,这是我第一次想要从你的身边逃离,想要挣开你随手套在我脖子上的锁链。夏止的手轻轻揉着自己还有些不适的胃部,吹着窗外冷冷的风,表情却好似在享受这场悄无声息的别离,他幻想着焦扬发现自己消失时的表情,他的心情大约是再也无法弥补自己了吧,又何来的爱呢。
如果早知道最后的结局,当初的我是否还会那样痴心妄想等你一句爱我?
“就到这里吧”夏止独自一人下了车,对Diego和郗白笑了笑,像是永别,二人目送着他骄傲的直起身子迈着坚毅的步伐走进机场,却没有勇气送他一送。
后来夏止的背影从他们的视线里逐渐消失,郗白忽然悲伤的问“为什么生病的是他?”
“白,别难过。”感受得到郗白的心情,即便Diego不能很好的去理解这层悲伤的含义,但他还是抱住了他。
“为了不让你被焦扬打死,我们去法国玩吧。”郗白的悲伤在他的怀里转瞬即逝,也许是佯装开心逼迫自己忘记,他神秘的掏出了两张今夜去法国的机票。
夏止乘坐的航班中转墨西哥,四个小时的候机时间他忽然好想离开机场去吃一次真正的墨西哥鸡肉卷,但想想方向感极差的自己若是迷了路就坏了。
一个人回到了国内,房子卖掉了,他有这所剩无几的生命里花不完的钱,却没有一个居所,忽然感觉身心俱疲。
他回了老家看一看,七年未曾回来这里,这里依旧清贫简陋,人比以前更少了,不少人年轻人去城市打工,不少老年人就在等待儿孙尽孝的时间里死去,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里结了蜘蛛网落了厚厚的灰,他绕到自家房屋后面的小土坡,那里有几个坟堆,姥姥的坟也在这其中,还有爸爸,只是爸爸的坟堆下面什么都没有,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有被带回来,夏止从包里拿出一沓钱点燃烧成灰,又把灰烬撒在父亲的坟上。
不知是被这火呛着还是着了凉,夏止咳嗽起来,断断续续一直停不下来,他蹲在地上堆了两个小小的土堆,用手指在旁边写着穆楚和夏止。这样,就有家了吧。
艰难的站起身子用冰冷的井水洗了手然后踉跄的往屋里走,冬天的寒气还是太重,他不断的咳嗽咳着咳着就开始呕,只是干呕,吐不出来东西。
离开的时候他特意围上了围脖避免风从领口灌进衣服里面,而后去机场赶下一班去XS机场的飞机,在机场吃了些胃部能承受的食物,几个小时的奔波他终于到了J市的W镇,这是一个为世人所称道的美丽古镇,1月初正是旅游淡季,没了奔流一般的人群这座城镇恢复了纯粹和静谧。却还是有人乐此不疲的做着小本生意,拿着相机的小伙子过来问他要不要拍张照,他笑着点点头,寒冬的夜里他让自己和这座光线暗的好似奄奄一息的古镇合影。忽然发现,自己几乎没有照片,从小家里穷连相机都没见过,经常有拿着相机的人挨家挨户询问要不要拍照,每次都有很多人围观,每次却都没有几个人舍得花钱去拍照。
后来,也从来没有人给自己拍过照。
拿着这张照片继续在古镇行走,一家亮着微光的特色小吃店铺传来叫卖声,光亮和热气吸引他过去,廉价的小吃勾起了他的食欲,便买了一个边走边吃。
回到旅店已经是深夜,把背包里带着的几种药都吃过,才洗漱靠在床上,翻开一个小本借着床头灯写下【第1天,第一站,乌镇】,在后面画了一个很满意的小表情,又小心翼翼的把今天拍的照片夹到这页后面。
夏止想在乌镇看一次江南水乡,想到三亚感受一下四季如春,想去鼓浪屿听一次波浪拍打巨石的声音,想到张家界见一见自然的鬼斧神工,想去布达拉宫感受一下庄严神圣,,想见一次黄河奔腾,想去攀登一次泰山顶峰,在那里看一次真正的日出……
他把好多好多他想做的事,想看的景都写在随身的本子上,想着自己死之前能完成多少。
浪费了好多时间在做无意义的事情,现在找到了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却偏偏没有时间和精力了。
很多中国的地方,他都早就想去亲眼看一看,却一直倔强的想等那个人哪天心情好了愿意陪自己走上一遭,却没想到荒唐等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一个人去实现。
整宿的胃疼似乎在嘲笑他自不量力,汗不断的从脸上滑落,直到枕头都有些湿漉,他死死压住胃除了喘息和翻身之外无他,他不会□□更不会哭,他从一开始就能平静的接受一个人去承受这样的疼。
断断续续的睡着,时间都格外短暂,他很疼,疼的很难入睡,他感觉自己的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细细研磨,一点一点磨碎,毫不被人在乎然后血肉模糊。
好漫长好煎熬的夜,他紧紧缩在被子里却还是冷的发抖,他伸手到床边拽了外套裹上再躲进被子里。
胃癌的疼,并不总是那么汹涌,只是喜欢纠缠一般的磨他,磨得他心力交瘁,干脆放弃抵抗安静的承受。
第二天的天亮的很晚,天亮之前他早就爬起来去厕所吐过两回,胃里还在一阵一阵的痉挛,他的手轻轻颤抖着去剥糖纸,靠着糖分来维持体力和缓解口中的苦涩。
他高烧烧到整个脸颊都泛着极不正常的红色,接近虚脱,觉得很冷,寒气从体内在往外冒。
打电话给大堂要了一碗粥,服务员送上来之后看见他的脸色惊异的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只说吃过药了很快就会好。
他热衷于喝粥只是因为这样的食物吞咽下去如果胃部有强烈反抗也不过是恶心,不至于太疼,这次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在吐的时候疼的几乎要昏过去,明明吞咽的那么细……
撑着墙从卫生间出来倒在床上,抓着被子重重的咳嗽。
他忘记难受了多久,也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真的好了一些,再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都已经是下午的时间。惋惜的拿出本子在下一页写上【第2天,起床失败】一个失落的小表情。烧在退烧药的作用下退下之后,他的脸白的像一张纸。
第22章 现实第十四章
焦扬几乎不能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夏止说喝腻了医院的粥要吃外面的,他就乖乖下楼买,在医院门口还偶遇了郗白和Diego,他应该从Diego与往日不同的明显有些不自然的神情里看出些什么的,他懊恼自己怎么会没发现异样。
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平面总是尤其的寂静,离开前的夏止更是乖巧可人,只是发呆的时间变多了一些。
他拎着粥回到病房的时候就看见空无一人的床铺,起初还以为只是他们带阿止出去走走,可却在渐渐拉长的时间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看起来淡定异常的他让人感到像冰一样冷的让人窒息的气息。不在郗承那里,不在宾馆,不在Diego家……他忽然开车直奔机场的方向,然而得不到消息,郗白和Diego的手机默契的一起关了机,焦扬觉得自己就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去找寻,怎么转眼间失了他如此重要的人的踪迹。
他不希望他真的坐飞机回去了,尽管直觉如是告诉着他。阿止的身体不能坐飞机,他的胃频繁的出血根本承受不了高空飞行。
焦扬让沈奇立马去看了一番才知道夏止连自己买给他的别墅都已经卖掉,他才意识到阿止真的对自己死心了。
在渐渐康复的郗承身边,焦扬却觉得心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他忽然发现,夏止几乎融进了他的生命里,尽管他总是那么淡然的模样,却总能让自己□□焚身欲罢不能,尽管他病的很严重,却还是一声不吭忍着难受待在自己身边,能让自己也变得平静下来。
连失忆了的郗承都看得出来焦扬的失魂落魄,看得出来他爱夏止,郗承不明白为什么当他问焦扬“你是不是爱夏止啊”的时候,焦扬会条件反射的跟自己说一句“不爱,你别瞎想”然后倏地愣住,独自沉思许久,又一个人苦笑。
他需要他,他很想他。
夏止发现止疼片其实是很有用的东西,因为自己之前一直都刻意去克制剂量才导致效果甚微,他发现疼得厉害多往嘴里放几片其实也蛮有用的,他在自己那个小本上又添了两张照片,加了两个景点。
买了一个相机挂在胸前,背着一个小的旅行包,加上高颜值,看起来也颇有文艺青年的范。
很想爬到泰山顶峰去看日出,但他并没有不自量力到那个程度,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体力没有办法支撑到山顶,若是停在半山腰那个地方真是有些尴尬。他往山脚的许愿池扔了硬币,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许愿:
愿来世,我可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他忽然比以前等待焦扬回来的时候更加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点,看看自己这荒芜的一生,没有孝顺父母,没有娶妻生子,没有完成学业,没有正式工作,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有的只是痛得刻骨铭心的单恋,痛得刻骨铭心的绝症。
带着相机,却没有拍照的同行之人。还是找了那些背着相机举着“泰山合影留念”的牌子的当地人给自己简单的拍了一张速洗照片。
他有幻想焦扬正满世界找他,他也并不觉得没有这样的可能,只是他并不那么在意了,五年前你把我丢在中国一次,我现在把你留在意大利一次,我想我们扯平了,等你,找我,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对方无关。
夏止觉得很自由,他坚信自己时长的胸闷跟心情绝无关系,偶尔会想起焦扬跟爱情也没有联系,只是这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徘徊的太久了,想他就变成了本能。
他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坐飞机,有时在飞机上感觉到胃里撕扯一般的疼,但他并不觉得撑不住了,只是安心的揉着上腹飞往陕西延安,去壶口瀑布看壮丽的黄河,去看西边浊浪翻滚东边白浪滔滔。
到预定的高级酒店休息一宿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难受的不得了,壶口瀑布那边又凉的不得了,不时还有瀑布的水击打下面的石头溅出来的水花,夏止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噤,却还是没动,固执的扶着冰冷的锁链看着祖国大好河山的壮丽。
夏止忽然有跳下去的冲动,锁链的这边到那边,不过是一弯腰纵身一跃的距离,下面是奔流的黄河水,大概就能跟着景融为一体了吧……当然,他不过就是想想,生无可恋还是恋着生,这才是人性最坚韧却也最可悲的地方。
难道自己的背影很明显的暴露了自己的想法吗,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对自己喊着“别冲动,不要跳”
顿时觉得周围不少看风景的人的视线朝自己看来,有些尴尬,他并没有真的要跳,而且哪个傻子会选择这么冷的地方自杀。
他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去看替自己赢得不少人关注的那对情侣,自觉好笑。
沈奇和倪馨月正健步往自己这里走着,夏止憋住笑意,伸出手阻止“不要再靠近了,你们靠近一步我就真的跳了啊”
“小止,焦扬很担心你,他回国了,他到处找你”他们不敢上前,倪馨月值得站的离他有一段距离好言劝说。
夏止一脸忧伤“就算他找到我,我们也回不去了”
还好初春来这么冷的地方看风景的人不多,虽然只有寥寥几个人的视线夏止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乐在其中的玩着。
“怎么会回不去了,小止你听我说,你先别冲动……”
夏止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他搞外遇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吗”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心痛的捂着胸口。
“外……遇……”沈奇一头雾水夹杂着几条黑线,焦扬这人怎么这么不检点,这都几个了还不消停,又外遇!
终于忍不住,夏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靠近他们,把脖子上的相机摘下来递给迷茫的夫妻“给我拍一张”
周围的人骂了句“神经病”就四散开了。夏止耸耸肩膀接受了批评。
夏止回到绳索旁边站着,长长的灰色风衣畅怀穿在他瘦弱的身躯上,他双手插在衣服兜里笑的有些寂寞,沈奇连拍了几张,对他喊“换个pose,这跟这风景不搭配”
夏止才意识到拍照还有pose这件事,忽然手都不知道放在那里,竟愣愣的抬起来比了一个剪刀手,笑的不太自然,沈奇和倪馨月却一致觉得这有些土的拍照psoe用在他身上意外的可爱,更凸显了他的干净和纯粹。
本想连拍几张,却在拍完第一张之后看见镜头里的夏止轻轻抬起左手捂着上腹。沈奇将视线从相机上移开,看着慢慢靠近的夏止“你胃疼了?”
夏止笑笑“不碍事”然后就去接相机想看看照片。
自打夏止看到夫妻二人的时候,就已经有很不好的预感了,就像是被他们看到就一定会被焦扬找到的感觉,中国比整个欧洲都小不了多少,为什么这种情况下都能被二人碰到!
夏止想着怎么逃跑,却发现似乎没有办法,只好低声下气去和他们说“奇哥,看着我死,你猜焦扬会多伤心”
“你怎么知道你的病治不好了”沈奇就像被触碰了神经线一般警觉起来,他觉得他随时会逃跑。
“疼啊”夏止这两个字,像是在回答这个问题,又像是低喃□□,声音很小很小,表情却带着些微妙的笑意,手温和的揉着自己的上腹。
“你不肯原谅焦扬吗?”沈奇问。
“原谅不原谅的,重要吗”他头轻轻歪着,像是小孩子好奇一个问题的答案一般地看着沈奇。
“我知道是他对不起你,可是你不能不给他赎罪的机会”沈奇忽然抓住夏止的胳膊,看起来有些激动。
夏止并不激动,一点也不,可他嗓子里特别不舒服,牵扯着重重的咳嗽起来,使劲抽回沈奇抓住自己的手捂住嘴,瘦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不激动,他只是很生气,自己孤军奋战了那么久,现在要死了都还有焦扬的朋友到自己面前来做说客。说的是他明明知道焦扬错了却只是冷眼旁观,在旁观了七年之后忽然紧逼自己原谅他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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