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扬有些不耐烦的把片子推开“不手术能活多久?”
“很难说,癌细胞在他体内增殖速度似乎比常人快一些,可能是病人本身体质不好或者饮食和心情状态引起的”
这老医生怎么这么磨叽,焦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医生立马不往后说了,他有些无奈,但既然病人家属都不关心病人病情自己还操什么心“如果不手术的话按照他现在的状况来说,很难撑过半年”
半年……焦扬皱了皱眉头。
“如果及时手术的话,因为浸染部位比较集中成功率还是稍高的,我建议……”
“好了我知道了。”焦扬懒得再听他废话。
夏止听得十分清晰,比起能活多久手术成功率多高,他更介意的是焦扬毫不在乎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态度。
很快疲惫的感觉又一次袭来,这次夏止才彻彻底底的睡着了,他睡了十几个小时,苏醒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稍稍适应了一下才看得清单人病房高档的布局,伸手艰难的把窗帘拉开,月光十分柔和的透进来。
病房里只有他自己,焦扬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解下胳膊上的血压器和手指上的仪器从床上坐起来。
靠在床头静静地看月亮,S市的空气质量在这几个极为发达的城市里算是干净的,他还看得见满天的星星围着月亮,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抬头看夜空了呢。
夜里的凉气有些重,他的手轻轻地附上胃部,保护起脆弱的地方,半年吗……医生是不是夸张了?这时间太长了。
记得疼晕过去之前,焦扬答应了自己帮陈逸的,大约也可以放心的交给他了。
忽然觉得脸上有什么液体,在一瞬间顺着瘦削的脸颊落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不想让眼泪再留下来,为什么会哭呢。
这个时间恰好是意大利的晚上八点多,于是焦扬这个国际长途墨迹了两个多小时,回到病房看见夏止竟然坐着睡着了,摸摸他的手十分冰冷,便把被子裹到他身上抱着他睡。
以为病情稳定了,早上六七点的生物钟也如约响了起来,一整天未曾进食却还是十分恶心,被焦扬这样搂住他是没办法悄悄地出来了,于是他动动身子吵醒他,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我想去厕所。”
焦扬第一反应是摸了摸他的额头,抱着睡似乎有效,额头不那么烫了。
夏止脸色极其的差,嘴唇也是苍白的不像样,却十分认真的看着他,表情有些愣,眼神中波澜着一些莫名的情绪,他觉得焦扬这个动作并不是在演,是真的关心自己。
“起得来吗?”焦扬看他看着自己,便关切的问。
夏止点点头,钻出被子下床,虚弱的往洗手间走,焦扬却跟了上来扶着自己,夏止把胳膊抽出来“没事”
强烈的眩晕以及恶心让他几乎忍不住,加快脚步往洗手间走,撑着水池便开始干呕,焦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早上经常会这样?”
夏止点了点头,几乎是每天早上,即便没吃什么东西,却也恶心的厉害。
因为没有吃饭,胃酸的分泌浸润着胃底,很疼,夏止却在焦扬关切的问自己疼不疼的时候笑着摇摇头。要是早知道现在会这么疼,要是早学会这么忍耐,那年焦扬让自己忍住不要告诉郗承就可以做到了。
焦扬拿了很多钱给慈善机构由好心人的名义给陈逸治病,手术安排在半个月之后,而夏止也打算永远从陈逸他们一家三口的世界里消失,毕竟在他们面前疼晕过去好尴尬,自己也不想解释病情让他们同情,当做自己死了也好。
反正也快了……
夏止要求出院回家,他知道自己不提这个要求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焦扬没有拒绝,只是推脱了一天。而这一天,夏止直到晚上才见到焦扬,问他去干什么了他也不作回答只是神秘的笑笑。
焦扬很平缓的开车往别墅的方向驶去,在离家不远的某个拐角夏止总能依稀看到奇怪的光亮出现在远方,越发靠近,觉得那光亮点缀起黑暗的夜空,整整一栋别墅的外围,愣是被装点得好似城堡一般,各样的斑斓灯光,若有若无的汇聚于一处,那是一颗很大很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铃铛娃娃和礼品盒。
焦扬绅士的为夏止拉开车门“少爷,请下车。”
因为十分的惊讶夏止的嘴唇微微发白,起身下车。
“喜欢吗?”焦扬带着想要被奖赏的口吻问。
“还好”夏止站在原地,愣愣的回答。
焦扬神秘的拿出一个眼罩,帮他带上“我有礼物送给你”
夏止随他慢慢走进屋子,什么也不问。
摘下眼罩,夏止看着独自住了五年的家被装点得好生精致好看,才意识到这些年自己住的如此空荡。
焦扬所谓的礼物,夏止一眼便看见了,那是一张焦扬新画的油画,画里面是站在一片向日葵花海中笑着的自己,那张干净俊俏的小脸说不上来的开心,夏止却觉得那有些不像自己了。
“平安夜快乐,阿止”
平安夜快乐,焦扬。
“傻瓜,你哭什么?”焦扬把他抱进怀里。
还有一顿丰盛却膳食搭配十分营养合理的烛光晚餐,加上一次极为暧昧和温馨的滚床单。
那么的惊喜那么的充实,夏止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只是强颜欢笑着。自己期待的不就是这些吗,他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太贪心不要太贪心。
夜里他的手附上自己的胃紧紧压住,不然即便疲惫不已却还是睡不着。焦扬突然从身后抱住他,手拿开他压迫胃部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手掌轻缓的帮他揉“睡吧,我在。”
夏止不太能淡定的接受焦扬如此的温柔,他不知道上次自己睡熟时他也给自己揉过胃,只是这几年他常常胃疼早已习惯了压迫着止疼,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
“这么演戏你累吗?”夏止平静的问他。
“其实还好,毕竟你很配合。”焦扬答的也诚实。
夏止许久未曾出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来反抗,他连剥夺掉现在焦扬对自己好的权利都没有。
“阿止,快睡吧。”
夏止心里难受,伴随着一阵一阵心悸,很不舒服,他说不上来自己在慌什么,还有比现在的状态更差的吗……
睡熟的二人被手机铃声吵醒,焦扬看见是望郗白打来的国际长途,很想挂断,却还是皱着眉头接听“喂”
“我哥出车祸了,情况很不好,要输血,他那奇葩血型血库里没有,你说我要不要输给他?”
“我现在就回去”焦扬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望郗白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得意,好像在抢救市里的人不是他的孪生兄弟。
“输”他坚定的回答他。
“你求我”郗白得意的笑了。
正当焦扬准备放下自尊去求他时,郗白改变主意了。
“算了,我要你把夏止也带过来。”
“带他干什么”焦扬一边打电话一边换衣服。
“你不带他我就不输血”
“不要再磨蹭了郗白,我带。”
夜里的寒气令夏止胃疼的厉害,他迷茫的看着焦扬慌乱的神情,却从他的话里猜不出什么,直到焦扬刚挂断电话就把还在被子里的他狠狠拽出来“跟我走”
夏止按着被突然的动作扯得生疼的胃部,却不敢问焦扬什么,只在他一再的催促下穿了几件单薄的衣服边草草出门,平安夜下起的雪积攒到圣诞节的凌晨,车轮都有些艰难的滚动,但焦扬顾不了那许多,也毫不在乎副驾驶那个脸色苍白的人,在路上疾驰着。
夏止还有些胃出血,贫血也很厉害,按理不能做飞机的,可是焦扬毫不在乎的给他买了机票,却没有给他一句解释,只有“郗承出车祸了。”
焦扬在飞机起飞之后独自慌乱了一阵,过了许久才想起来瞧瞧身边的人。
夏止双手环抱住腹部,很冷的样子,头偏向窗户似乎睡着了,昨天白天他还在住院,晚上跟自己做*,现在大半夜又被自己拉上飞机,似乎已经虚脱了。
焦扬要来了毛毯给夏止盖上,心里默默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却莫名平静了很多。
咳醒过来的夏止感觉到强烈的眩晕和乏力,他轻轻转过头看焦扬,恰巧焦扬也在看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神还带着些许的无助,于是夏止安慰他“别怕……他不会有事的。”
第15章 回忆第六章
叶桓的同情心向来不轻易施舍于别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每天在医院见惯生死见惯人情,要是同情心泛滥我大概早就被心态整死了。”
他只是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好好给夏止治病,虽然他很平静但叶桓还是给他开了些镇静的药。
叶桓郁闷的发现自己有些心疼起夏止来,或者是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怀,似乎心里的某一处变得有些柔软,甚至想要拥他入怀轻轻安慰。很快他把自己这个恶心的想法从头脑里清空出去。继续做他的高冷医生。
望郗承每天照顾夏止,然后焦扬也来了。看见夏止乖巧却无神的模样,不禁动容。
“郗承,你该累了,回去歇着吧我照顾他。”
郗承并不相信他“不必了,我不累。”
“不要胡闹,叶桓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睡。”
其实照顾夏止并不麻烦,他每天就乖乖靠在床上,饭也吃药也吃,可就是不肯睡觉,郗承不放心每天都陪他熬着直到他睡了才睡。
夏止不哭不闹,却是过于安静,比起悲伤,茫然无助的情绪更甚,明明害怕每天陪自己的郗承突然离开,却又想要一个人静静。
夏止并不想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可焦扬从来都不肯安静的来,他就像自带聚光灯一般,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郗承猝不及防的被焦扬搂住,焦扬把体力明显不太够的郗承的手禁锢在身体后面,就想要强吻他。
谁料郗承微微踮起脚竟用头撞开他靠近的额头,焦扬吃痛放开他,眼神却带着一丝火热的情怀。
“你他妈有病吧焦扬,滚出去,小止还要休息”郗承似乎真的生气了。
焦扬却痞子一般的坐到病房的凳子上“不滚”
夏止实在觉得吵,轻轻掀开被子下床。
“怎么了?”郗承问。
“小郗,我可以出院了。”夏止微微笑了笑。
焦扬假装关切的走过来“真的没事了吗?”却没等夏止回答就自己接道“那我让阿桓给你开出院证明吧”
当焦扬转过身子往病房外走的时候,郗承看见了夏止压抑不住的泪水从眼眶里淌下来,不知何种情绪他追上焦扬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转过来一拳就打了上去,焦扬被打的莫名其妙并且心不甘情不愿“疼……为了他你值当的嘛”
当郗承准备给他第二拳的时候焦扬妥协了“好了好了,我认输”他绕过他揉着自己的脸走回病房。
愣在原地的郗承都做好了跟他打个你死我活的准备,却没想到焦扬根本连生气都没有。在他愣神之后往病房走去,却看见焦扬坐在床上搂着夏止,而夏止毫不反抗的靠在他身上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似乎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们他妈都是贱,偏爱着不爱自己的人,然后去幻想根本不可能的未来。
郗承脸上淡淡的伤,是跟郗白打架时留下的,他多在乎郗白,即便性格差异如此之大他依旧是自己最亲密的弟弟,怎忍心看他为了焦扬这样一个混账男人作践自己,原本只想骂醒他却在说到焦扬多渣的时候被郗白攻击,郗白的眼神蔓延着恨意,他认为是从小宠爱自己的哥哥抢走了他的一切。
郗白不回家,不知道跑去哪里,夏止又病得这么严重,郗承真的力不从心了。
焦扬把夏止抱出院,送回家。
“阿止,你母亲的事其实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我找人安葬过她,不要太伤心了。”焦扬满口胡言,他其实不过是懒得告诉夏止,安葬这件事也因为那栋大楼是自己的势力范围。
夏止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爱焦扬的哪一点,可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也许是在夏止孤身一人的时候第一个闯入他的世界,也许是玩味的提出给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许是因为他给自己的温柔,也许是因为他第一次带他看到外面的世界,或者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上了自己……
夏止什么也不知道。
他更不会知道焦扬已经开始做带着郗承离开这里的准备。
郗承和郗白的母亲早些日子被检查出肝癌晚期,然而却只有郗承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连跟他们家毫无关系的焦扬都从郗白那里得到了消息。
焦扬这些时间的喜怒无常,让夏止很难受,只是他知道自己如果还想在他身边就必须迎合他,他觉得自己很贱,却在酒店里焦扬让自己滚的时候倔强的摇摇头,然后焦扬穿上衣服扬长而去。夏止不知道该怎么样和这个人相处了,好难,好累,可是偏偏不肯放弃。
郗承还在为母亲的消瘦担忧,每天想方设法给她做些好吃的。
望郗白并非是个坏孩子,起码在他母亲的眼里其实自己的二儿子也算懂事,就算闯了祸都会自己解决从不牵连家里,即便作为母亲她宁愿儿子向自己求助。知道了母亲的病情郗白几乎是趴在她怀里哭,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都忘记了多久没有趴在母亲的怀里寻求安慰。望妈妈拍着儿子的背轻声安慰,眼里满是不舍,她让他不要告诉小承,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徒添一个人的悲伤,即便别离的痛苦是一定会有的,但她相信自己有勇气面对病魔。
郗承并非看不出来母亲急剧消瘦和病怏怏的神色,也很是担忧可每当问道她又总是说大概是因为自己最近有些操劳。
后来他还是知道了,只是似乎已经太晚了,晚到他觉得这些时间都不够好好跟母亲告别。
夏止也曾来探望病中的望妈妈,异样的憔悴,而郗承看起来也很不好,看见了夏止他才觉得有些安慰,紧紧抱住他“小止”
夏止反抱住他“小郗,你要坚强一点。”
坚强一点,像你一样坚强吗?原来父母都要离开自己的感觉是这样的,阿止,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坚强的面对。
夏止用告诉他,你以为自己做不到坚强的面对,是因为你还没有失去罢了。
“小止,我可以吻吻你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寂寞。
夏止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如果这样可以给你力量,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郗承给母亲办了庄重的葬礼,郗白并未帮什么忙却也一直在他身边,没有过多悲伤的神色却是神情恍惚。
焦扬也来了,他也陪在郗承身边,到了天色渐晚时提醒他去休息,被拒绝然后就跟他一起坐在大堂里,许久。焦扬说了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他只是在想夏止那句话和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原来失去了之后,人都会在绝望中变得坚强起来,越来越坚强却越来越孤寂。他突然很想见见夏止,却没想到那日一别竟是那么多年。
夜里,郗白趴在母亲的棺材面前满脸委屈,半宿之后他才开口面朝着这副漆黑的棺材询问“妈妈,为什么你们都更喜欢郗承?”
这个问题终究是没有人给他答案,就连他自己对什么都没做就抢走焦扬的爱和母亲的爱的望郗承都恨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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