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河这才放了心。他倒是从来不担心他师弟会害他,就是……他这个师弟有点……不拘小节,让他不得不多问一句。当下便道,“师弟莫气莫气,我给你赔罪了。我这次闭关差点走火入魔,多亏了你的护脉心丹才救回一条小命,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这些药里面,哪几样是对我有用的,你给我挑出来瞧瞧,我过几日还要闭关,到时一定用上。”
李道无一听,兴致勃勃地开始介绍起他炼的丹。一说到炼丹,他的话就没完没了,又是介绍药方如何难得,又是介绍炼制过程如何坎坷,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
李道无走后,宋衍河拿起其中一瓶药。
精致的白玉瓶上面贴着一张小巧地纸片,工整地写着三个字。据说这是李道无搜集了许久的千年什么和万年什么才炼成的,配方他也没听明白,总之是世间难得一见,以宋衍河的修为,吃了再稍一运功就能马上飞升成仙,撇下世间杂念,故名曰“无情丹”。
若只是李道无这么说,宋衍河自然是不能全信的,但恰好他今日翻阅师父的闭关手札时,也见到师父提起过这种丹药,只可惜师父那时没能凑齐其中的药材,最终也没能炼成。
宋衍河又拿起师父的手札对照。师父在手札中记载了配方和炼制方法,但功效一栏写得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宋衍河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师弟,还真是可爱。
他打开瓶塞,倒在手中,只有几粒。屋内顿时药香四溢,还夹杂了灵霄丹炉特有的香气——这香气是李道无的灵力所化。宋衍河看着手中的丹药,仿佛看到了师弟的那张盈盈笑脸,从小到大,生动如许,除了有点粗心马虎之外,李道无对他可谓是无微不至地关切。
李道无虽然功力不如宋衍河,但是从小对炼丹十分喜爱,尤其是涉及宋衍河要用的丹药,常常不惜自损功力为他炼制。师弟是这个世上对他最了解、最交心的人,他又怎么能浪费他用灵力炼制的丹药和这一份拳拳心意呢?
第二天,宋衍河叫来了他的大弟子邵北。
“徒弟啊,听说你前些日子下山去收虎妖了,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回禀师父,弟子本得令下山收服虎妖,待到了山下查探后才得知,并非是那只虎妖作怪,而是有歹人嫁祸,弟子便做主放了那只虎妖,将为非作歹之人替天行道了,请师父责罚。”
邵北自小跟着宋衍河,为人刚正不阿却又温文尔雅,凡事都要捋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若不是穿着道袍、腰间挂了一把剑,说他是个读书人也没人会质疑。
宋衍河点点头,“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既然不是虎妖作怪,你放了它又有什么可责罚你的?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徒弟啊,最近我可能又要闭关了,派中事务还要你多花些心思帮你师叔打理。”
邵北拱手道,“请师父放心,弟子定当尽心竭力。”
李道无和宋衍河师兄弟二人,一个对炼丹执迷不悔,一个对奇门遁甲热衷不已,派中事务多交由邵北掌管。好在邵北少年老成,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将无量山派和其他门派的关系保持得一如既往地和谐。宋衍河一直觉得,他有这么个徒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交代完了徒弟,宋衍河心血来潮到澜沧江边散步。走着走着,看到江边不远处地上有烧火的痕迹,似乎还有些鱼骨残骸。宋衍河不禁莞尔一笑,年轻的弟子受不得山中斋戒,偶尔开开荤,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几年来他断断续续地一直闭关,虽然功力有所长进,但是疏于照顾师弟和徒弟们。一想到这儿,忽然心生愧疚,如果一个人连身边的人都照顾不了,还谈什么扬法四海,道济众生呢?这不是个笑话吗?宋衍河站在澜沧江边,望着奔流的江水,下了一个决定:如果这次闭关再没有突破,那就顺其自然吧。从今以后好好照顾师弟和徒弟们,将无量山派发扬光大,不是也很好吗?
当下便心念一动,行至南冥谷,开始了最后一次闭关。
宋衍河直接运转无量心法第十重。这个过程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这次的感觉也一如之前那般熟悉。但是这种熟悉,始终在一定的轨道内有序地运行着,他既不能强行突破这个轨道,又找不到一个顺应天时的突破契机。
无量山心法的这前十重都有历代掌门和高人的闭关手札,可以借鉴一二,唯独这第十层之上的突破,一旦成功,便是直接飞升成仙。即使前人有能成功的,也无法留下手札和心得,只能全凭自己领悟。
他心中默念师父的教诲,继续不急不躁地运转着,周身散发出一道道可见的灵力将他包裹起来。在灵力的包裹之下,他渐渐入定,耳畔不闻洞外的虫鸣鸟啼,只有师父的谆谆教导,和他从小到大诵读的那些口诀时的朗朗书声。他试图从这些记忆中找到与无量山心法契合的那一个点,他有直觉,无量山心法第十重的突破关键就在其中。
在入定之中,他回想起儿时和李道无同窗共读时的光景。忽然心念电转,想起李道无给他的“无情丹”。一想到这儿,他的灵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吃下那几枚丹药。好在那个玉瓶他一直贴身收藏,便平息功势,从怀中取出服下。
丹药入口,神清气爽,丝丝出自同门的熟悉灵力自他口中向四肢百骸散去,他顺着那一道道灵力再次运转无量心法第十重,只觉得这次包裹他的灵力比从前更甚。若说之前可见的灵力堪堪将他包裹成茧,这次便是彻底将他团团包裹住,并且层次越来越厚,越来越厚,终于,灵力结界突破山洞,射向天空,成为一道强烈的光束荡开云层,直冲九霄!
被包裹其中的宋衍河也觉得身体愈来愈轻,体内灵力飞速流转毫无阻碍。这种感觉与以往突破时颇有相似,难道,这次竟是要飞升了?!
宋衍河觉得自己身体在渐渐透明、升起,在消失前一瞬,他忽然想到了那一晚李道无走前说的一句话:
“掌门师兄,我前几日观日断川术又失了准头,给人指错了避难方向好生愧疚,借你这本观日断川心得回去看下哦!”
几个时辰之后,冲天光柱渐渐散去,无量山上的所有弟子都站在南冥谷的悬崖前,等待着他们的师叔李道无下去山洞中查看掌门师父的情况。
李道无循着灵力光柱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山洞查看,洞中已经不见人影,地上只留着一个空了的玉瓶,上面是李道无亲笔书写的三个端正小字:“无情丹”。
李道无出来之后激动而感慨地宣布,咱们的掌门,得道成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与一剑否》完结前,本文三日一更,欢迎收藏养肥~~~
☆、第三章
聂青岳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有片刻的失神。
指使王大桥去绑了黑道上其他几家的人,已经是他破釜沉舟的一招。
那几家的主事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也许明天,也许就在今晚的再晚些时候,就会开始动手了。
聂青岳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啊——呃——!”
正当他闭着眼睛躺在套房床上的时候,冷不丁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不,甚至砸在他整个人身上。聂青岳吃痛喊出了声,猛地睁开眼,居然是一个大活人!
妈的!楼下一大厅的保镖,走廊里也有保镖,都是吃干饭的吗?没有他的允许,居然放了个大活人进来?这人还扑到了他的身上?
聂青岳反应迅速,一个翻身擒拿将人压在身下,从腰间掏出一把精巧的□□抵住那人的太阳穴,大喝一声,“来人!”
门口站着的几个保镖闻声立即进门,看到聂青岳床上有另一个人在,也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纷纷拔枪对准。
聂青岳狠狠盯着床上的人,吼道,“把他捆了!”
宋衍河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这儿,这儿就是天界了吗?怎么和书中看到的不太一样?没有云烟缭绕,倒更像是个民居?不过也是,毕竟成仙的人怎么还会特地写书描写天界呢,那些书中的场景都是编撰的吧。
哎?这个人……不不不,这位神仙,为何衣着如此奇怪?又为何要压着我?糟了糟了!难道是因为我吃了“无情丹”飞升而来,没有位列仙班,这人要抓我拿去问罪?不好!又进来几个……神仙!看来真的是要抓我去斩仙台了!
聂青岳英俊的脸上布满阴翳,眼神冰冷刺骨又带着一丝难掩的兴奋,这个人此时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和他的弟弟的失踪有关!
“把他带到隔壁,我来审!”
宋衍河望着伸向自己的几双手心急如焚,他可是名门正派的修仙之人啊,虽然最后一关是借助了丹药的力量,但绝对不是投机取巧之辈!何况那丹药不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吗?各位仙友,何至于此啊?!
万一就这么被打入天牢,以后可都说不清了!宋衍河当下便对向他扑来的那几人瞥了一眼,施了一个灵台雪饮阵的简单阵诀,想着能把那几人定在原地,容他解释清楚就行了,可万万没想到!
那几个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人根本不受他的限制,下一秒就直接扑了上来,按着胳膊的按着胳膊,按着腿的按着腿,接着很快有人拿来绳子,宋衍河根本无法反抗,伴随着一声惨叫,“啊——”,就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带到隔壁套房中。
聂青岳冷着脸嗤笑一声。刚才那人是想干嘛?桃花眼一挑,难道是想当着他的面策反他的人?胆子是不小,就是脑子有点缺!
隔壁套房格局和刚才那间“竹”的套房差不多,只空间略小一点,主题是“绢”。房间内摆设和布置运用了大量的刺绣、丝绢类制品,古色古香,雅致婉转。宋衍河进屋后被一把推倒在客厅地上,他四下望了望,不禁感叹,果然是仙境,连审问犯人的地方都这般美如诗画。至于那几位仙兵,必定是仙资在自己之上,所以不受他阵法控制。
宋衍河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哇。
保镖进屋之后靠墙站成了一排,其中几个人将这间套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后,朝门口一点头。
聂青岳迈着大长腿从门口走了进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自腰后掏出一把匕首,“通!”的一声狠狠扎在了他面前梨花木茶几上。
宋衍河看了心叫不好!还未开审,就要准备对我用刑!这一定不是普通的匕首,当年传闻抽龙筋、扒龙皮,用的大概就是此物!
聂青岳靠坐在沙发上,冷冰冰地问,“谁派你来的。”
谁派来的?难道他是问,我是借了谁的丹药上来的?他不知道丹药是我师弟炼的?那可万万不能将师弟供出去!
“回禀前辈,没有人派我来,是我偶然得了几颗‘无情丹’,吃了之后便来到了此处。”
宋衍河这话一出,聂青岳就笑了。俊朗的脸上,阴霾仿佛一扫而空,眼睛望了望头顶和墙壁上的古风灯饰,眼中倒映着灯光流转,笑得如春日阳光一般和煦。
“哎——,‘无情丹’,”聂青岳重复着,像是咀嚼这几个字一般,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又恢复了刚才寒气逼人的气势。
俯身向前,盯着宋衍河的眼睛,问道,“你怎么不说你喝了‘忘情水’呢?”
聂青岳站起身来,“不想说?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过,那个时候,我就不一定想听了。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最迟明天我就能知道是谁绑了我的人,到时候你和你的主子,一个都跑不了。谁伤了我弟,我就干他老妈,杀他全家。”
聂青岳说完,朝门外比了个手势,马上进来了几个手中提着钢管的保镖。
“别打死了,留着条命。”
聂青岳兀自踱步回到了刚才的套房中,又开始打量这间房屋。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那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竹”的套房内,窗户是从里面锁着的,他是破窗而入?可现在窗户依旧完好如新。门口刚才站了十几个保镖,也不可能是从门口进来的。
聂青岳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用竹子做了个精美的吊顶,也藏不了人。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呢?
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两个套房的距离太远,聂青岳完全听不到隔壁传来喊叫声。这小子留着一头长发,穿着奇装异服,看着白白嫩嫩。本以为是谁家派了个面生的来打探情况的,竟然这么禁打?真是没想到,还有点骨气。
聂青岳没读过什么书,年纪轻轻黑道起家,杀出一条血路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墙头草、吃里扒外的软骨头。落到他手里的人,往往嘴硬骨头硬的还能得个痛快,越是那些临阵倒戈的还想向他邀功求赏的,他会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聂青岳心想,今天这个看着还有点风骨,可惜不知道是为谁尽忠。他要是不开口,明天就给他个痛快吧。
他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还是想不明白他是从哪进来的。忍不住又到了隔壁的套房。
宋衍河已经被几个保镖打得倒地不起,全身骨头不知断了几根几处,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意识还算清醒。
聂青岳一抬手,示意几个保镖停手,接着蹲在宋衍河身边,问道,“你刚才,是从哪儿进来的?”
宋衍河疼得倒吸凉气,刚才挨打的时候想运功抵御却怎么也运不起功,越发笃定这里就是仙界,自己那点凡间的灵力在这里根本施展无用。听到他问话,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前辈,在下自无量山派宋衍河,自南冥谷来。”
“送盐?你怎么不叫送外卖呢?”聂青岳语气轻柔,眼神冰冷,“再不开口,你今天就要送命了。我再问你一遍,我的人,在哪?”
“什么人?”宋衍河不明就里。
“我弟弟,聂青枫,在哪?”
“聂青枫?”宋衍河被打得晕晕乎乎,但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又重复道,“聂,青枫?”
聂青岳俯视着他,看到宋衍河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继续诱惑道,“对,聂青枫在哪,你好好想想,现在告诉我,我就放了你,不然明天我自己也能查到,到时你想说也没用了。”
宋衍河恍惚记起,前几日在山中的时候,有几个神色激动的弟子拿着玉牌来给他看,说是昆仑派出山了个什么剑,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好像就叫聂青枫?
宋衍河有气无力地回答,“好像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不在无量,在……”
“在哪?!”聂青岳暴吼一声,“快说!”
“在昆仑山。”宋衍河虚弱地答道。
聂青岳也算无恶不作,知道绑了票带到外地找个安全地方把人藏起来是惯用的手段,今天下午王大桥绑了人还知道拉到外省躲几天呢。但是要他相信有人绑了他弟弟,还送到了距离这里横跨了半个中国的地方,聂青岳觉得面前这个人在侮辱他的智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白白净净的,居然敢当着一屋子保镖的面调戏他聂青岳?叫他以后脸往哪儿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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