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炽胸中一颗心肝扑扑乱跳,端汤入阁,一步一步地走到那青纱罗帐子旁边。步回辰乱披一件中衣,撩帐踏在脚踏之上,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举手在托盘上试了试凉热,将那碗盏端了起来。
南宫炽与他一道长大,对他的每一个眼神都熟悉万分。但是此时他一颗心落在冰凌之中,不知道究竟是那一道“去吧”的眼神让自己如此的绝望,还是因为那帐中的一抹红光?
他看见一只修长赤~裸的手臂从他的教主身侧滑落到了帐沿,手背上镶嵌着一颗军府中人早已看熟了的红艳艳珊瑚珠。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我萎了啊萎了啊!这俩简直就是调情BT!!!
还有我不知道这一章会不会河蟹所以就这样吧……
第98章 会盟定泰
此番步天与定泰会盟,其间的凶险与复杂,不逊于秦赵会渑池。步回辰调兵遣将,又与教中诸人详加谋划,方议定了方略。他虽只带千余骑兵入武都郡,但是两路大军己南北支应,左望武都,右慑长安,令天下人瞧一瞧这位新封的诸侯王的实力。镇守武威的宁王郑泽明白自己虽然在西北战局中略占上风,但却只是乘乱取势,并不能真的力压步天军。步回辰如此强硬做派,也不能不让其三分,因此也放下身段,亲至武都郡百里之外,迎接步天教主。
步回辰随行的军将不多,因此尽是精挑细选,非麾下才士,不能与会。连钟长源这样的教中长老也不得同行,谢家哥儿俩更是万万不能。但谢文朔瞧着危须公主就心里打鼓,私底下在沈渊面前吱吱吾吾地提了几次。但是沈渊那等万事不着意的,次次都懒怠听完他唠叨,就堵他道:“那小娘儿现下落架山鸡一般,你怕她做什么?步回辰一翻手,她在马衢城里讨饭还要看丐帮的脸色呢。你少管她的败兴事,自家打熬前程要紧。”又嘱咐他道:“步天教以教立势,但是现下已到了破除陈规,开国建功的时候了。教徒与否不十分要紧,象你这样的教外之人,一般的可以扬身立命。你这个作大哥的,照应好小望儿,为谢家重挣功名,才是正道呢。”这等眼界见识随口说来,便压得谢文朔心服口服,只能垂头称是。终于与小弟一道在马衢城的城墙之上,眼巴巴地瞧着轻澜公子在步回辰军中上马远行。天际线上兵甲生光,旌旗猎猎,不一时,已再瞧不见一直呵护着自家兄弟俩的那一抹削瘦青影。
步回辰与宁王郑泽在武都郡东南的都门泽中相会。郑泽选取此处迎候步回辰,亦是颇费心思。都门泽绵延百里,北绕西南数郡,南及武威山,泽中三水,山中一脉,正好四方拱卫住西北门户武威之地。定泰开国时在此立郡,便以山泽为名,取名武都。宁王军西突至此,正是打入步天军腹地的一根钉子。在这里会见纵横西北的步天军,既有耀武扬威之意;又能借山泽之利,防备大破危须,来如影去如风的步天骑兵。
两人在泽中相见,虽在政局战场上勾心斗角,暗中剑拔弩张势成水火,但是面上自然是一团和气。宁王郑泽乃是前代摄政王郑鹏的长子,倚仗父威,执掌定泰兵权,是势倾朝野,杖节把钺的权臣。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在军中威权赫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出行之间,势派惊人。步回辰一路军行入泽,见泽畔路边,漫山遍野的杏黄旗招展,两路甲士锦衣绣袍,甲胄鲜明,仪仗森严排开三十里军阵。领军将领威风凛凛纵马前来,躬请西秦郡王入阵会见宁王。
步天军诸人见状,明白是宁王在给自家教主下马威,无不心中生恨。步回辰也是心下不悦,但面上却不露声色,挽缰勒马,向上前行礼的定泰诸将挥一挥手,道:“既如此,将军为本座前驱。”
这话是将定泰的将军们全当作自已的底下人了。那将军也是宁王驾下心腹人物,哪受得了这样轻视,冷笑一声,应道:“是!”控马回转,便要率部自步回辰面前直插过去。看似前驱,实际上却是占了这位新封郡王的先。
不料他的马匹刚刚转过头来,右蹄踏出,正要从步回辰左近亲兵马前擦身而过。忽地一股巨力平地而起,向着那马身袭来。马匹最受不得侧推之力,当即前膝一弯,咴咴惨叫,失蹄跪倒在步回辰马前。另一边想要在马队前略过的两名军士,一般地也是马匹失足,人仰马翻。步回辰身侧四名宿主衣袖鼓若劲风疾吹,控马齐出,向两侧一让,齐齐躬身道:“教主请!”步回辰目不斜视,率部直从那几名摔倒在地的定泰军将面前疾驰而过,直入定泰军阵之内。那几名军将亦是骑术精绝的,早从马上跃起,站在地上,脸红脖粗地面面相觑。方知步天教由江湖而涉朝堂,果然是有惊人的业艺之故。
步回辰一军自军阵中穿进,见山泽之间,各有军旅杂陈,诸将都是个中人,已四下张望,看着这里其实可作埋伏,瞭望那里驻军却是要道。互相会意之间,已有批评。有将领驰近步回辰身边,道:“教主,你瞧他们这兵多将广的,可破么?”步回辰见是自己在此次南方战事中提拨起来的一名青年将领,名杨百安的。瞧他兴奋神情,已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这种百足虫一般的布置,只怕难不倒你杨将军。”杨百安咧着嘴压着声音笑道:“教主你又拿话激我。不过瞧着这些东一部西一队,装模作样的摆架势的,我倒真他妈的想带兄弟们冲上一冲。”另一名军中重将谢雁齐听说,也跟着笑道:“教主说百足虫,你就要断光虫子的脚么?”步天众将听见他们私底谈话的,脸上俱带笑容,彼此之间都对此番会盟之下的兵势考量,更有了几分把握。
待得步天诸将被迎入阵中深处,转过山林,到了一条小河之边,便见河边早备下船只迎候。那内殿司礼都监汪占泰早在此处等候多时,此时一见步回辰马到,立刻率着身边的数名太监迎将上来,满脸堆笑地道:“步教主,咱家盼了许多时候了。还道这一回的引见差使,步教主不赏识老奴才呢。”步回辰见他说的客气,拱手还礼道:“公公太客气了,其实全是本座偏劳公公才是。”汪占泰一搭手中云帚,向自己脸上轻轻作个掌嘴之势,笑道:“咱家一见故人,便欢喜得忘了神了。该称秦王殿下才是的。”步回辰微笑道:“不敢,名未正而言未顺也。”汪占泰听说,明白决不能惹着这位雄据一方的诸候,忙向河间一艘画舫处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宁王正在对岸相候。”
众将瞧对岸山岗之上,布了极大的一圈牛皮帐幕,中间数十杠杏黄帐盖露在高处,在阳光中耀眼夺目。又瞧河中船只只有数艘,决不能将步天军的骑兵们全渡过去。这般一来,步回辰等人在宁王军中更是孤掌难鸣。汪占泰看出众将心思,笑道:“不敢欺瞒步教主,宁王殿下天潢贵胄,在哪里都是这等宫里习性,随身侍候的不是太监,就是宫女。不许军府中人入内呢。里头决无防碍的。”又道:“步教主若不相信,请派人先过去瞧个明白,也是一样。”步回辰微微沉吟,摇头道:“不必。”滚鞍下马,率着心腹诸将,坦然登船。
汪占泰瞧着,不懂他为何如此毫无芥蒂,干脆利落地上船,连忙也跟了上去。便见步回辰登跳上船,舷边两人见他过来,同时躬身,平臂施礼道:“步教主请!”步回辰毫不理会,迈步上船,迈足之时,身不动,臂不摇,却见那两人忽地同往前跨了一步,立时又象被人狠推了一把一般,俱踉踉跄跄,往后退去,摔在船舷之上。步回辰微笑道:“果真是大内里的公公,本座失礼了。”他身后一名亲兵大步上前,喝道:“只会施暗算的阉货,滚!”一脚一个,竟将那两人扑通扑通,踢下水里去了。
汪占泰一张脸涨得猪肝样红,步回辰重兵压境,郑泽亦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早听说步回辰武功盖世,因此特意将内宦中的高手尽调了过来,隐隐然也有要挟步天军首脑之意。方才舷边二人,也是大内中的一流好手。不想还未能在这位步天教主手下走过一招,便双双被他的无上内力逼了回去,气血反激,麻木手足,如同废物一般。他生怕惹出事来,连忙跟过船来,奉承道:“这两个奴才果然侍候的不好,难怪步教主要让他们浸凉水醒醒脑子呢。步教主也不必耽心宁王有别意,泽中步教主的西军早搜过山了,一举一动,那瞒得过步教主的眼睛呢?”步回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赏识他知趣。便示意众将跟将上来。船上水手见诸贵客入舫安坐,连忙解缆开船。
那河道甚窄,不一时船只已摇近对岸。岸边码头之上,珠围翠绕,娇婢美鬟围着一个金冠绣服的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年纪,容长脸面,双眉斜飞,正笑意微微地瞧着渡河而来的画舫。岸边迎候着的两列戎装士兵,果然不是男人,却是百余名粉妆玉琢的女子。森严军阵之中,竟有如此绮丽风情,倒令刀箭丛中厮杀出来的一群汉子们目眩神迷。
步回辰凭栏遥看,眉头微微皱起。觉得身边两道仓皇目光射来,便转过头去,不动声色地盯了一眼无可奈何瞧着自己的南宫炽。见他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又转头看着目不转睛,面带笑容地瞧着自己迎下河岸的宁王郑泽。
——在他身近,杏眼桃腮,玉貌花颜,身着戎装小心翼翼护卫在宁王郑泽身侧的红衣女子,正是步天教中死伤无数人命的罪魁祸首,南宫炽在自己面前无地自容的根源,自己结发十年的妻子,南宫蝶。
第99章 宴会之辱
南宫蝶背叛步天教主,嫁与定泰宁王,令西南军政大变,隐隐然在天下人口中已有了“倾国倾城”的名声。在定泰皇家,亦称这位宁王侧妃容色殊绝,乃是定泰第一美人。此时她生产未久,身体丰腴而容颜端丽,偏又身披战甲,外罩猩红锦袍,滟如红云,色胜桃花,十分美貌中带着三分英气,在宁王身畔的群芳之中,更是艳光夺人。步天诸将之中,有见过这位教主夫人的,也有没见过的,但是俱被她的艳色吸引住了,各式各样的目光俱投在了她的身上。她仿佛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在宁王身侧巧笑睛兮,目光不离宁王身周,顾盼间极有风情。步天诸将有目眩呆看的,有尴尬怒瞪的,亦有冷笑蔑视的,种种不一。惟步回辰不动声色,南宫炽侧身护卫教主,缓步登上跳板,向满面堆欢迎上前来的宁王郑泽走去。
宁王郑泽业见步回辰气度轩然,又早已听得回报他方才在泽中连折自己手下军将武士之事,自知此时不能怠慢失礼,便趋步上前,拱手笑道:“步教主,小王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尊颜,三生有幸。”步回辰还礼微笑道:“岂敢,本座亦闻王驾威名久矣。”两人客套一番,携手登上高岗。
郑泽延请宾客入幕,在大帐中摆下盛宴,为步回辰接风洗尘,汪占泰等内庭贵监侧席相陪。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绝。宁王及下僚频频向步回辰敬酒,又大谈天下大势,偶尔恭维步回辰边庭纵横之功,言语间自有机锋;步回辰及诸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攻守皆备;汪占泰陪尽小心,使出十分手腕,两头拉扯。这般一来,倒令步天诸将将定泰朝中权臣震主,君臣猜忌之势,瞧了个八九不离十。
谈笑间又说到步回辰亲率骑兵,孤军深入危须腹地一事。这是步天军扬名天下的一场大战,本朝不世出的奇功,论起来在青史中必能留名。便是定泰军将也不好夹枪带棒地编排,宁王只得端起一满杯酒,含糊笑道:“这样险极之境,非步教主武功盖世,不能进退自如。本王当得替边关万姓,敬步教主一杯。”他麾下幕僚们听说,纷纷将面前酒盏举了起来。
步回辰捏着自己面前金爵,却不举至唇边,微微笑道:“这一节是宁王过誉了,本座不过自后增援罢了,建此奇功的,另有其人。乃是本座府中客卿,通识危须地理,胆略才识,冠绝天下。渡翰海而绝流沙,出生入死;烧王庭而绝国祀,危须震撼——非本座饰言夸口,边关十数万军民,谁人不识千骑闯王庭的沈渊沈公子?宁王这一杯酒,本座不敢代领其功。”说着,三指拈着酒爵,轻轻顿回了案上。
郑泽听得脸色变了几变,他与危须新王书信往来,尔班察若隐若显地提过几次“人符”之秘。他虽知道尔班察移祸江东之计,对“长生不老”之术也是将信将疑,却也有心一试端倪。但步回辰这般锦绣文章一作,沈渊名扬天下,自己再要伙同尔班察做些什么手脚,只怕天下悠悠之口,史书如椽之笔,在危须王庭一战之外,就要给自己加上个“嫉贤妒能,自毁国家干城”的名声!又想着自己正是经略天下的时候,怎能搅到这种咒术巫蛊的阴贱名誉中去?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瞟一眼步回辰,一看之下,更吃一惊。——金爵光滑的表面,已印出了三个深深的指痕,正对着自己,仿佛一张张口冷笑的金面具。金爵的三足如同被裁去一截一般,放在案上竟矮了一层,竟是被步回辰的指力硬嵌在了坚硬的花梨木桌面之中!
众人交头接耳,郑泽气得脸色铁青,他如何不明白这是步回辰示威之意?本也是年轻气盛,飞扬跋扈的性子,此番又是立意要压制步天军的气焰的,更忍不得。便假笑一笑,敷衍道:“那么,本王将来有机会,倒要见一见这位沈公子。”眉毛一扬,向身后亲随示意道:“寡酒无味,歌舞助兴。”那亲随屈膝领命,躬身退至帐边,向帐外传令。
不一时,鼓乐齐备,大帐的牛皮幕门向两侧拉开,两队珠冠绣袍,长裙锦靴的舞女鱼贯而入,排在厅间,向堂上宾主们屈身施礼。身上桃红衣衫翻飞,腰下绯白异色花间裙散落开来,如云霞曳地,美不胜收,看得酒至半酣的诸将都是眼睛一亮。却见舞女们拜倒在地,一动不动,连头上珠花也不曾摇上一摇,更是心痒难搔,个个都望着席上两位贵人,巴望立时开舞方好。
郑泽见众人有意,向步回辰微微一笑,道:“步教主,这支歌舞,乃教坊新制,唤作《飞龙引》。因有剑意,小王不得不先问尊意,以防有惊扰客人之嫌。”步回辰微微一笑,心道这等女子剑舞,能将见惯战场厮杀的军人如何?当即应道:“如此新奇歌舞,本座岂有不想瞧之理?”郑泽微微侧脸,向身后笑道:“步教主有令:卿卿献艺如何?”
他身侧陪席的南宫蝶娇声应诺,竟长身而起!众人目瞪口呆,这样两军云集的宴会之上,岂有令王妃献舞的道理?随侍在步回辰身侧的南宫炽脸色僵硬,瞧着自己的妹妹眼波流转步下席去,水袖一舞,从袖中舞出一条精光闪烁的银色绸带。刹那之间,庭中舞女娉婷起立,侧身挥臂,一时间数十条绸带在空中流光飞舞,宛若游龙——那竟不是绸带,而是数十柄寒光闪烁的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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