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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飒飒和银筝

时间:2016-03-19 19:41:47  作者:飒飒和银筝

    步回辰稍定心神,忽听数声微响,足边落下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正是那条玉带。原来方才沈渊剑气已划破他的衣襟,怀中的玉带自然掉了出来。他反应甚快,立时伸足挑起。沈渊亦立时飞身而起,长剑点到,南宫炽,庄鸿轩同时自两侧扑上,沈渊怒道:“混帐,敢挡公子爷的路!”长剑晃出数道青光,分刺南宫炽,庄鸿轩身上数处大穴。庄鸿轩挥刀挡格,立时又被“岚气无锋”削断,南宫炽手中已无兵器,却双掌翻飞,直夺沈渊剑锋而去,拼着双掌不要,也要挡住他这一剑。
    步回辰见势不好,左足一勾,将那玉带踢向沈渊,沈渊见状,早放过南宫炽,伸剑轻挑,翻手急劈,只听刷刷数声,便将玉带斫为数段。那卷青岚武功亦被剑风斩得粉碎,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沈渊狂笑道:“爹爹,孩儿不孝……通天!”声音原本清越,后转嘶哑,逐渐幽咽无声。
    步回辰大怒,沈渊剑术自是精妙绝伦,更可畏处心思缜密,临敌狠毒刁恶,杀着无算。但自己却因瞧见他的眼睛,乱了心神,因而终不免手下容情,落了下风。他自成名以来,便不曾这般狼狈失措过;且沈渊出手便毁了青岚心法,他数年心力,兼雄心壮志,俱是功亏一篑!因此羞恼交织,一把握住腰间软剑,呛啷一声,银光闪烁,仿佛白蟒出洞,直奔沈渊胸膛而来!
    这软剑是前任教主,他的义父步天风在教他习武时亲手相赠,步回辰敬剑如敬严父。他武功高强,纵横江湖十余年,不曾遇着过敌手,因此从未用过这柄软剑。今日教中众人方见着了颜色,那剑软缠处如蟒蛇翻绞,锋利处如蝮蛇张牙;步回辰内劲透剑而发,点穴攻敌,当者披靡!
    沈渊自是不惧,清叱一声,仗剑相迎,剑气如虹,杀招迭出,二人生死相搏,斗了个难解难纷。庄鸿轩等人想要相帮教主,奈何黑白交错,剑影纷纷,其余人等莫说从旁相助,便是想要看个清楚,也不能够。
    南宫炽自步回辰为相救自己,因而将青岚武功毁于沈渊之手,便一直在自责不已。见教主与沈渊剧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伸手自怀中摸出数把飞刀,喝一声:“看刀!”使出金针手法,将飞刀散出,激射过去。
    他以暗器闻名江湖,有“连珠焰”之称,这几把飞刀自是非同寻常,乃是四面出锋,虽不曾焠毒,但一旦中着,便不是致命处,亦要血流如注,一样有性命之忧。像沈渊步回辰这样的绝顶高手,见此刀甚大,常以接连珠镖手法相接。步回辰方才破冰时戴的精钢护手并未取下,大可伸手来接,而沈渊却非空手相接不可,那便着了他的道儿。果听两声暴喝,黑白双影骤分,步回辰左手,沈渊右手,俱夹着两把飞刀!
    步回辰飞刀入掌,已明南宫炽算计,立时瞧向沈渊。却见沈渊正好整以暇地将指间夹着的两柄飞刀滑入手掌,那被飞刀锋刃割伤的纤长手指虽皮翻肉烂,却毫无血迹!飞刀甫入他手掌,那伤口便已缓缓愈合。众人瞧见,尽皆大骇,有人狂叫道:“僵尸!”
    沈渊笑道:“好蠢才,现在才晓得么?”说着,右手一挥,双刀带风,直射向南宫炽。南宫炽堪堪闪身避开。步回辰挥手扔掉双刀,软剑一抖,剑尖倒竖,想再与沈渊再斗个你死我活。忽听方汉慈大叫:“僵尸怕光,拿火把来!”
    沈渊呸道:“倒不说我怕黑狗血?”步回辰与南宫炽对视一眼,也觉得有些荒谬。沈渊自从苏醒至现在,在火把遍布的洞中来去自如,岂能怕火?但方汉慈既恼方才之辱,又兼侄儿惨死之恨,不顾许多,飞身跃起,自石壁上抓下一根火把,嗖地一声,向沈渊掷来。沈渊闪身避过,众人亦有样学样,火把上下左右,连珠价地掷将过来,奈何毫无章法。沈渊身法轻灵,左躲右闪,双腿连环踢出,衣袂飘飘,如凤凰浴火一般,在焰中飞舞,那些火把被他一一踢落河中,嘶嘶有声,一时间,洞中火把已所剩无几。
    步回辰正要上前,却见沈渊闪避过一支方汉慈掷出的火把,在尾焰青焰中一掠而过,身子忽地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眉头一皱,心道难道他真的怕火?他方才虽与沈渊厮拼生死,但却是毕生不曾经历过的酣畅淋漓,虽知不可操妇人之仁,但内心深处,却实不愿他折在宵小之手。
    方汉慈大吼:“再点火把来,烧死他!”忽然乱中一声大喊:“轻澜公子,这边来!”
    步回辰猛然回头,正见谢文朔抱着自家小弟,已经爬到了一艘小船之上。电光火石间,沈渊如风掠过壁间,足尖轻点,已踏上了船头。谢文朔早已解开了缆绳,抓着双桨,一划离岸。这几下变起仓促,岸边教众人等,无一人醒过神来阻止。步回辰一声怒喝,一足点地,腾身跃过人群,软剑破空,身随剑势,向沈渊方向全力一击,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惊天一步”!
    沈渊站在船头,见他来势猛恶,微微一笑,长剑一划,一式“衡阳雁归”,剑如矫龙而起,迎上步回辰软剑,双剑相缠,软剑如百炼精钢,而宝剑却化作了绕指柔波,一时间双剑胶着。步回辰身在半空,正瞧见那凤目冰冷,似笑非笑地瞧将过来,心中微动,正要变招与他以柔劲相缠。沈渊手腕急抖,剑尖在软剑上如急雨般数点,已将软剑甩脱开去。他双足牢牢撑定船底,借这一抖之势,已将小船滑入河道急流之处。步回辰翻身落下,落足不慎,一脚踩进河边浅水中,有些愣怔地看着小船远去,隐入暗道之中。
   
    第11章 山中逃亡
   
    谢文朔驾着船,沿着步天神教沿途布下的指引绳索,向河流下游划去。沈渊抱剑坐在船头,看了他们兄弟一瞬,并不打话,扭头去看水势。谢文望见过他吸血,心中害怕,惊恐地挤在哥哥腿边,不敢动弹。沈渊瞄他几眼,又看看谢文朔,终于道:“你是谁?”
    谢文朔一怔,冲口而答:“谢文朔。”沈渊皱眉道:“谢文朔又是谁?”
    这一问简单,要回答却是繁复至极。谢文朔磕巴道:“我爹是谢如璋……给你守陵……”沈渊眉间闪过一丝怒色,道:“给我守陵?我有什么陵要你爹来守?你爹守的是纪王陵吧?”
    谢文朔张口结舌,忽地扑地跪到在船底,连磕几个响头。沈渊一怔,问道:“这又是做什么?”心想这小家伙该不是失心疯了吧?若如此,倒又是一番麻烦。
    谢文朔大声道:“我与步天神教仇深似海,求轻澜公子收我为徒,我要……我要为爹娘报仇!”这一句话他不知已在心中想了几百上千遍,此时冲口而出,自是流畅至极。
    沈渊瞪眼道:“这般拜师倒真是少见的紧。”见谢文朔还想磕头,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出去之后,你将一切讲与我知晓,再作打算吧。”
    三人伏下身子,穿过暗道,一会儿已到了金井之下。沈渊耳力甚好,已听到了船桨水声,知道步天教众自后追来。见金井中绳梯垂下,立刻纵身攀爬而上,谢文朔背着小弟紧随其后。方爬上棺床,便见沈渊皱着眉头打量地宫四周,疑道:“如何没有守备?”见他们上来,不及多想,挥剑砍断绳梯,又一剑削断一截棺床围栏,将它移堵在金井之上,喝道:“阻得一时是一时,快走!”率先跳进墓道。
    谢文朔背着小弟,拼命奔进墓道,跑到步天教众打开的墓穴洞之下,见沈渊已攀爬上梯,知道他要杀净外边阻碍,便急忙将小弟放下,截了一段绳子,正想将弟弟在背上缚得紧些,忽听已攀至洞口的沈渊惨叫一声,跌落下来。
    谢文朔一惊,赶紧上前扶住,问道:“轻澜公子,你怎么了?”便见沈渊双手与额间,横七竖八地布满灼痕!沈渊痛苦呻~吟道:“光……阳光……”谢文朔心念一动:“他果然怕光。”见有教徒自洞口伸头来探,连忙将沈渊扶至上面看不见之处躺下,思索一番,自己转身折回地宫,从那些死去的步天教徒身上剥下一套衣袍鞋袜,又见有人戴着斗笠,连忙取过,又捡了一柄单刀,重回墓道。他在沈渊身边跪下,道:“轻澜公子,你穿厚实些试试?”
    沈渊勉力坐起,套上衣物,将手足俱遮严实,谢文朔将斗笠递给他。他接过来戴在头上,微微一笑,赞道:“你倒机灵。”说着重新爬上绳梯,嘱道:“与你弟弟别跟太紧。许是我出不了这座地宫……也说不定。”语意微带苦涩。
    谢文朔抬头见他攀爬,心中担忧,忽地想起:“爹爹与娘……去了哪里?”他内心深处实不愿承认父母已死,因此连“尸首”二字便是在心中也不愿提起。他正要重回地宫查看,一抬头,便见沈渊已攀至洞顶,一跃而出,外面立时传来惨叫之声,自是沈渊正在猎杀外面的步天教众。
    他虽挂念父亲,却也知道此处是非之地,不能久留。因此将小弟负在背上,绑缚周全,向上爬去。出了洞口,见外间遍地尸首。他心恨步天神教,自是快意。沈渊仗剑立在一棵树下,正极目远眺山下,见他出来,便问道:“这是哪里?”
    谢文朔道:“采凉山……这里是纪王墓顶……”沈渊道:“夜长梦多,先下山再说——你可认识路?”谢文朔点头道:“我认得。”
    三人沿来路下山。谢文朔背着文望,走得甚是艰难。沈渊不耐烦,伸指捏断他腰间绳索,一把将谢文望提过,负在自己肩膀上,威吓道:“小家伙,你只要哭了一声,我便吸你的血!”文望一吓,竟晕了过去。谢文朔急道:“轻……轻澜公子……”沈渊瞪他道:“放心,走吧!”
    他们自羊肠小道而下,七转八弯,拐至一道山口。沈渊忽然叫住谢文朔,问道:“这座山的路你可熟?”谢文朔一怔,答道:“我来这边砍过柴……”
    沈渊点头道:“那就好,咱们先避一避。”说着,一手抓住谢文朔左臂,负着谢文望,纵身跃上一棵大树,兔起鹘落,在树枝间穿行,直往山口深处奔去。谢文朔身在半空,见身侧无数树枝闪过,几化为虚影一般,直是快捷无伦。心下羡慕:“不知我几时能有这样的好功夫?若他肯收我为徒,我一定努力习学,无论他叫我做什么,我都要好好地做……”
    胡思乱想间,沈渊已东窜西拐地转过了几道山坡,在一处山坳间停了下来。他落在地上,随手就把肩上的谢文望塞还给文朔,喘着气道:“你自个儿照管他吧。”他方当醒转,便剧斗数场,又兼方才长途奔跑,实是支持不住,身子摇晃,依着一棵树缓缓坐倒,盘膝用功。谢文朔自照顾晕去的小弟不提。
    此时天已擦黑。谢文朔自早上吃过果子之外,还未吃过任何东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谢文望醒来,见大哥在身边,连忙一把扯住哥哥衣角,哭道:“哥哥,我饿……”谢文朔连忙哄他,又东张西望,想寻些填肚子的东西,却因天黑,也寻不着山果。
    一边的沈渊睁开眼来,气道:“当真麻烦。”伸手攀下身边一根树枝,劈下几根枝条,拔剑出鞘,削劈几下,将树枝削尖,指着一棵大树对谢文朔道:“踢一脚!”谢文朔不解其意,却不敢违逆,依言狠狠一脚,踢在树上,树中栖息的鸟儿哑哑大叫,振翅欲飞,沈渊一挥手,树枝激射而出,只听啪啪数声,几只被树枝射死的飞鸟已落在地上。沈渊示意道:“拣来烧熟便了——你是谢平章的后人?”
    谢文朔一愣,不知是自己方才一脚,不知不觉间使出了“八骏掌”中的“骄骧轻步”一式,自然被沈渊一眼认出。但既是沈渊相询,他连忙点头应是。沈渊正想再问,一眼瞧见谢文望挤在一边,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道:“先把你们两个饿死鬼的肚子填饱再说。”
    他虽说话刻薄难听,但谢文朔知他是一片好意,自然也不恼火。沈渊虽吸人血,但与步天教为敌,又如此相待他们兄弟,实是除爹娘之外,这两日他惟一所得的温暖善意,令他对沈渊油然而生亲近之感。他带着弟弟拣拾柴火,堆成柴堆,沈渊见他扎着手四处寻石头打火,便取过他手边钢刀,令他堆拾干草,自己掌中内劲微吐,将钢刀在一片石头上“呯”的一击,几点火星溅出,一会儿便将干草点着了。谢文朔喜道:“轻澜公子,你……你真厉害,什么都会。”沈渊不理,将刀丢还给他,让他自行剥制鸟尸烧烤果腹,自己便怔怔瞧着火苗出神。
    谢文朔将鸟儿拔毛破腹,插在树枝上炙烤,见沈渊定定瞧着火焰,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心中担心,冲口问道:“轻澜公子,你不怕火么?”
    沈渊被他这一唤,回过神来,听闻,漫不经心道:“我以前又没做过僵尸,怎知道怕什么不怕什么?能盯着火瞧,自是不怕的了。”他长叹一声,缓缓道:“怕不怕,活不活,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文朔听得他语意萧索,却不明白他语中之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沈渊也不须他回答,看他一眼,转了话题问道:“魔教那干人,是怎么寻到我的?”
    谢文朔见问,便从周近臣找上自家爹爹讲起,一一讲与沈渊知道。他口齿并不灵便,讲起来自有许多磕磕巴巴,辞不达意之处。沈渊倒也不着意,默默聆听,偶尔在关窍之处,探问一两句。听说谢家为自己守陵七代,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谢家,当真是忠心一片。”语气无波无澜,别说谢文朔,便是城府极深的成年人,也听不出其中有异。谢文朔自然以为他在夸奖自己,心中一热,便又再讲下去。待沈渊听得父亲为寻自己,三探纪王陵,只唔了一声,便侧过头去。谢文朔不明其意,唤道:“轻澜……公子?”
    沈渊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拂拭了一下嘴唇,问道:“后来呢?”他不能流血,因此谢文朔也不知道他咬破了嘴唇,便又讲述后事。待讲至步回辰破冰,沈渊嗯了一声,举手止住他道:“肉熟了,给你弟弟吃吧。”
    谢文朔见枝上鸟肉已被烤得香气四溢,弟弟瞧着直流口水。连忙取了下来,塞一只给弟弟,又奉一只与沈渊。沈渊摇头道:“我不要。”谢文朔不解,沈渊翻他一眼,道:“吃你的吧,口水要流光了。”谢文朔赶紧擦擦嘴角,方知是沈渊戏弄于他。脸一红,低了头自去咬那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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