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上篮,顾名思义,就是要在三步内完成投篮,当你准备三步上篮,先在心中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起跳,瞄准,抖动手腕将球抛出,便完成了。练好三步上篮,关键在于调整好步伐。当离着篮筐较远而开始三步上篮时,要把步幅迈大一些,否则第三步起跳会发现离篮筐很远,不容易将球投进。反之离篮筐很近了,要调小步伐,否则第三步跳起很可能跑到篮板后面。记住没?”
方文睿点点头。
秦明将球抛给他:“喏,你试试!”
方文睿接住球。篮球的气很足,硬邦邦的球面砸到水泥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秦明把方文睿脸上并不明显的兴奋瞧在眼底,清了清嗓子道:“球压低一点,不然球很容易被对手抢断,也不便于控制球路。”
闻言,方文睿右手的动作顿了一顿,“啪!”篮球撞上膝盖弹了出去。
秦明:“……”
方文睿站在原地尴尬地望了眼欲言又止的秦明,才慢慢地跑去捡球。
第二次尝试,也不顺利,方文睿起跳晚了不说,抛球还毫无章法。
秦明退后一步,稳稳地接住方文睿的“传球”,没好气地说:“你到底瞄准哪儿呢?”
方文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刚刚拍过篮球的手摸了摸鼻尖,小声嗫嚅:“我……我一跳起来就……就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往哪儿投了。”
秦明看着他白皙的鼻尖沾上浅色的灰,活像玩泥巴脏了一脸的小花猫,再大的火气也歇菜了,“成,大爷儿我手把手教你。”说话间,就自然地走到方文睿的身后。
方文睿察觉到身后带着热度的气息的靠近,一时有些紧张,意识都飘忽了,待他回过神来,秦明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覆在他的手背上,和他一起拍篮球,“认真点啊!球是这么拍的,不是越高越好!”
秦明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在他脖颈处敏感的肌肤上,方文睿讷讷地“噢”了一声。
“跟着我的指令做,慢动作,一步,两步,三,愣着干嘛,快跳啊!”
方文睿的运动神经本就不发达,被秦明那么一吼,起跳时没留意,踩到了秦明的脚。重心失衡,他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秦明对着自己脏了一角的雪白球鞋痛心疾首,但见方文睿都摔着了,也不好发火,闷闷地问:“你没事吧?”借力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摔伤了?哪里疼了,我给你揉揉?”
方文睿没摔得太重,只是右手手臂上蹭了点皮,屁股有点痛。他本想实话实说“就是屁股有点痛”,听见秦明的那句“哪里疼了,我给你揉揉”后,硬生生地把话憋了回去,改口道:“不……痛。”
秦明嗤笑道:“这么硬气?还是舍不得给我揉,觉得我占你便宜?”
方文睿:“……”
油嘴滑舌,秦明还算有点责任心,大课间拉着方文睿去了趟医务室。
不巧的是,医务室的阿姨不在。
“我……我们回去吧,就就是破了点皮,不碍事。”
秦明置若罔闻,径自打开药柜东张西望,找出一瓶红药水和一包棉签,“来都来了,哪能白跑一趟?不就是抹个药水,消消毒么,谁不会?伸出手!”
方文睿想了想,似乎有那么点道理,乖乖地伸直手臂。
秦明用棉签蘸了点红药水,就开始在方文睿的伤口附近轻轻涂抹。
药水很凉,轻薄的风拂过,肌肤微微战栗,变得愈发敏感,因而觉得越来越痒。
秦明低声笑问:“这是什么?”
方文睿眨巴眨巴双眼:“眼睛?”
秦明“哼哼”了几声,在他手臂上又添了一笔。
“眉……眉毛和眼睛?”
秦明继续画,这回画完了才问方文睿:“这是什么?”
方文睿盯着那小人左眼角下趴伏的那颗泪痣,吞吐半天,发出一个单音节:“……我。”
秦明大笑:“才不是你呐,你有他那么可爱?”
方文睿眨眨眼,疑惑地看自己花花的手臂,就听秦明得瑟地说:“他是我的傻瓜同桌!”
话音刚落,医务室的门被打开了,轮班的阿姨走进来,瞥见方文睿手臂上的小人,气不打一处出:“你们!真是浪费药水!”
佛说:凡事都有定数,不能强求。
秦明感同身受,比如方文睿的篮球,再比如他的语文作文。
方文睿那天摔伤后,秦明一把将他拉起来,嘴欠了几句,接着,故作正经地说:“读书人,还是回教室好好读你的圣贤书吧!”
方文睿拍了拍裤子上的尘,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还……还说‘包教包会’呢!”
秦明一下子哑火了,这小结巴话说不顺溜,有时还真是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如今,方文睿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重新长好了粉嫩的肉,教学楼旁的香樟树上的蝉鸣渐趋喑哑,月底的小测成绩也在高三段的全体主课老师的熬夜苦战下赶了出来。
方文睿出乎众人意料地考了全班第一。高三二班的男生女生对这名转校生的印象没有很深刻,方文睿平日里寡言少语,斯文内敛,他们和方文睿基本上没什么交流,自然不会关注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小男生,但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方文睿的总分比班上的第二名韩致高出十多分,让全班同学,包括秦明在内,对他刮目相看。
方文睿自己挺不好意思的,“其其实……理综有好几道题,我是蒙对的。”
不少人围在方文睿桌前,秦明这个做同桌的,脸上比方文睿还高兴,像是他考了第一似的,“谦虚什么?蒙也是一种本事,你蒙对的,还是理综,选择题一道六分,稳赚啊!”
方文睿摸了摸鼻头,这是他羞赧时无意识的动作,秦明渐渐发现了。起初,他还觉得这样的方文睿忒孩子气了,现下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顺眼,也特想伸手刮一刮他的鼻子。他从小随心所欲惯了,这回儿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他刚抬起手,班主任就来了。
刘昀芳每次上课都会提前三四分钟来到教室,秦明对此极为不爽。
“都坐回位置!”
围在方文睿桌前的同学纷纷散了,方文睿也坐直了身体,转头看向刘昀芳。
错失了最佳时机,秦明压下满腔牢骚,继续抬高手,状若不经意地往后拨了拨头发。
“考试成绩都公布了,相信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分数和排名了……”
陈词滥调,但秦明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刘昀芳在夸赞他同桌呢。饶是认真专注,他也忘了刘昀芳夸了多久,约莫是一分钟左右吧,他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有一件事,我是万万没想到的,这次月考,秦明的古诗文默写居然满分了。”
秦明:“……”拿到语文试卷,他草草看了一眼,分数怪寒酸的,也就没兴致仔细看卷面了,现在听刘昀芳这么一说,便耐心地看了看得失分点。
刘昀芳的语气忽地沉了沉:“不过,秦明,你那篇作文是怎么回事儿?等讲评完试卷,你重写一篇交给我。”
前一秒还在云端,后一秒跌入深渊,也莫过如此,敢情刘昀芳在和他玩欲抑先扬呢!秦明咬咬牙,泄愤般地手指发力,将试卷的两边攥得皱巴巴的。
方文睿壮着胆子,小脑袋凑了过去,瞄了眼秦明的作文分数。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明→油嘴滑舌的混世魔王,大家千万不要学他。
☆、第四章 作文
方文睿努力地让自己的动作幅度不要太大,秦明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看什么看呢?啊?”他压低了嗓音,依旧不减气势。
方文睿一下子就缩回了头。
秦明没有善罢甘休,扯过方文睿的卷子,不平衡地说:“你看了我的分儿,还不许我看看你的了?”
方文睿刚刚其实并没有看见老师的给分。
秦明将方文睿的语文答卷翻到背面,看了眼那大红色的分数,心里更不平衡了,“这老师都怎么给分的?太偏心了吧!”
他的抱怨声一时有点大,刘昀芳站在讲台上面色不佳地瞪了他一眼。
当事人不痛不痒,倒是方文睿心惊胆战,从练习本上扯下一小张纸,规规矩矩地写了句话,悄悄地递给秦明。
传纸条这事儿,秦明从来就没干过。不是他上课专心,只是他脸皮厚,不怕老师点名批评,素来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什么。
他接过纸条,指尖不经意擦过方文睿的手指,竟有几分油然而生的新鲜感。
方文睿的字一如他的人,端庄秀丽,小巧别致:下课后,我帮你看看你的作文问题出在哪儿。
秦明想也没想地就在他的话下面写道:谁稀罕你帮忙了?
方文睿看了眼纸条,眼底掠过几丝委屈,没再回复。
秦明的脸上阴云密布,居然就不接话了?更让他愤愤的是方文睿在语文课下课后就去擦黑板,擦完黑板后直接从教室正门走了出去,估计是去卫生间洗手。
快上课了,方文睿才从后门走回座位。
秦明扯了扯他被略微溅湿的袖口。
方文睿不解地看秦明。
在他看来,秦明似乎有些懊丧,他挠了挠头发,然后将一张试卷抛给他,磨牙道:“你不是答应下课后要帮我看作文么!”
方文睿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可可你不是说不稀罕吗?”
“谁说不稀罕了!那是用写的,不算数!”
方文睿知道秦明的嘴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不和他争,拿起秦明的试卷细心地看了起来。上课铃响了,凑巧是自习课,方文睿便接着看。
秦明不急着去赶作业,方文睿看着他花里胡俏的试卷,他则盯着方文睿白净的小脸。他看见方文睿的眉梢微微弯起,两眼亮晶晶的,双唇却轻轻抿着,坏心眼地踢了踢方文睿的小腿,“有那么好笑么?”
方文睿忍笑忍得艰辛,被秦明咬牙切齿地一问,实在忍不住了,但又怕扰了他人学习,尽量压低笑声,不提秦明联翩的错别字和病句,光是他“别出心裁”的立意就足以让方文睿捧腹了。“你写作文怎么能这么写呐?”
“我就这么写,还能怎么了?”
“你……你的论点完全跑题了,还……还有你举的例子,太旧了,说难听点,就是‘烂大街’吧!”方文睿讲得很用心,也努力地把话说流利:“还有这这里,”他用手点了点,“这里前后逻辑不通啊……”
秦明听久了,打了个哈切。
方文睿见他有些分神了,问:“你……你还在不在听啊?”
秦明忍不住用中指弹了他的前额一计,“听着呢!我告诉你啊,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认真听别人讲我坏话,而且听了这么长时间,还憋得住气,没动手,没爆粗。”
方文睿听着,心里没来由地一乐,好像自己于秦明而言是特殊的。他继续说:“你重写之前,先列个大纲,把行文的脉络梳理一遍,落笔时就不会漫无边际……”
“你说得这么简单轻巧,要不,你干脆帮我写了算了!”
“这……这样……”方文睿突然又磕巴了。
秦明乐道:“逗你的呢!不就是写篇作文么!议论文是恶心了点,但想当年写记叙文时,我可是信手拈来!”
方文睿眨眼看他,显然不信。
秦明提起了兴致,扯起谎来都不带一顿地说:“最好听的歌,最回味的书,最难忘的事,我都写过了,还被小学语文老师当范文在全班同学面前念!不过……”秦明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没写过最喜欢的人呐,我怕我写得太好了,老师当着那么多人念,暴露了该多难为情啊!”
方文睿幻想着秦明中意的女孩,微微低下了头。
他这一颔首,秦明又一次清楚地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眼睫,依旧不住地在抖啊抖,抖得他的心也颤了颤,不由地放软声音,秦明平日嚷嚷惯了,声音鲜有这么轻柔的时候。
教室中,别的同学都在埋头订正试卷,笔尖在白纸上摩擦,沙沙作响。秦明的声音几不可闻,方文睿屏住呼息,侧起耳朵听。
“他有一头乌密的头发,看上去极为柔顺,像上等的绸缎。”秦明的目光在方文睿漆黑的短发上流连片刻后缓缓移到他白净的面庞上,“他的眉毛又细又长,弯起来,宛若天边的月牙,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往往是含笑的,黑亮的双眸中仿佛落满了星光,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秦明也确实没再移开视线,继续娓娓道来:“他的左眼角,不知是哪位画师无意地蘸墨,点下一清艳的泪痣……”
方文睿的脸越来越红,他觉得自己的头上肯定热得冒气了。
“忘了说了,他特别容易脸红,一害羞就爱刮鼻尖,还不敢看我。”
话语未落,方文睿抬起头,望进那两只凝视他良久的眼眸。
秦明咧嘴笑:“可知道我在写谁了?”
方文睿的脸更红了,看着秦明没说话。他还记着医务室里秦明是怎么开他的玩笑呢。
秦明蓦然间毫无征兆地伸出了手,方文睿猝不及防,秦明则如愿以偿地刮了他的鼻子。
偷腥成功,秦明心中畅快,换了副乖学生的嘴脸,求知若渴地催促:“方老师,你继续!”
方文睿面上火热,磕磕绊绊地讲了一些常用的写作技巧。
秦明应该只是在逗他玩儿,方文睿暗自想,他有点难过,被人逗着玩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傻,他也确实不伶俐啊,连话都说不好,但他又有点雀跃,大概是因为秦明方才的话实在太甜了,直甜到他的心坎里。
临近下课,方文睿脸上的热度才降了下来。
韩致整节自习课几乎都能听见后桌传来的细如虫鸣的交谈声,偏偏又听不真切。他是那种在菜市场铺地铺栽头就能睡着却会被蚊子叫惊扰清梦的人,咬牙隐忍了四十多分钟,碰巧做到化合物推断题,抓破脑皮子也没算出符合的分子量,忍无可忍地在自习课快结束前转头怒瞪坐在他身后的大冤头。
秦明早有准备,一句话便把他堵了回去:“硫代硫酸钠,写你的化学冲刺卷去,别影响大爷写作,爷儿可是要写满分作文的人!”
秦明其实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哪会真地想好好写篇佳作,但方文睿却上了心,当天晚自习上自觉地监督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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