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披风披在身后,社稷神笔悬在腰侧,四火五禽扇在左手,倒海印在右掌……
午轩现在想想,还是感觉自己当时活像一座被供起来的神像,只是比一般神像多了各种飘渺氤氲的宝光缭绕罢了。难为许盛阳当时还看得傻头傻脑的脸庞发红。什么审美!
偏偏许盛阳自知失态,还掩饰着尴尬的肃容说道:“你有趁手宝物,要是再有谁敢追杀你,你转身一扇子把他抽飞!再用宝印砸他个满脸开花!还要用神笔在他背上画个乌龟压扁他……”
午轩翻着书页,平静的想着许盛阳那时貌似义愤填膺的郑重模样。
其实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再看着那家伙这样掩藏暗恋的模样也挺有趣的。
四火五禽扇、倒海印都是显化品阶,山河披风和社稷神笔合用也算是显化品阶,既是显化,便能化为神光。这四件宝物都被午轩催使着化为神光收在丹田之中,随着他的灵力运转而被渗透温养。
这边午轩温养宝物,闲来看书,那边许盛阳却时刻记挂着早日强大起来才能帮到午轩,看书时也是坐立不安,总是想席地打坐挤出所有时间用于修行进步。午轩用灵觉传音道:“你用灵力淬炼体魄也是修行。我有点累了,你陪我休息片刻,然后我带你去南海。”
南海那里的确有个人是午轩想要去收服的,与宝瓶一起。不过早一刻晚一刻也没什么关碍。
许盛阳一听,立即安定下来,他神情一换,淡定的挑眉笑道:“那就多休息一会儿。”
他们二人说话亲近自然,又都是修行者,改换后的容貌气质仍然出众,惹得旁人频频转头看来。许盛阳暂时放下刻苦修行的执念,见此情形,不由窃喜,偷偷心道:我俩很相配吧是吧?
许盛阳之前几天被午轩派去灭杀低阶邪鬼,或是跟低阶修行者虚与委蛇,甚至略微斗一斗法,表现得都还不错。可是一旦回到午轩身边,许盛阳又是那番毫无心机城府的二缺傻样。戒都戒不掉。
……
南海浩淼,波澜壮阔。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正是中午时分,午轩神魂化成的一道光华在广袤无垠的天空和南海之间隐形飞遁,显得渺小之极。
他已经在南海的上空、水中、海底飞遁探察了许久,像之前寻找藏宝禁制一样寻找一桩异宝。那桩异宝叫做“乾坤八卦瓶”,乾坤八卦瓶里面正有一名受困多年的修行者,名唤“水沧郎”。
午轩重生前,这一宝一人都属于南海二城里一位修行世家中的所谓太子爷。
南海富饶而且神秘,有多方修行者的势力在这里汇集。
午轩曾经为了寻药治伤而在这里待了大半年。他多次遁入南海艰难寻药,也经常帮人出力以便获取高额酬劳,他与某些人起过摩擦,斗过法,杀过人,也得罪过一位据说是神人后代的修行强者。最终,他不愿承受那位神人后代的威逼收服,孑然一身离开南海,去了其它地方另求生机。
那位据说是神人后代的修行者,姓符,名茂。
午轩自那以后便没与符茂打过交道。
午轩重生前,像符茂那样让他受挫的人有不少。毕竟他是独自一人,身后没有依靠,手中宝物也不够高明,他的身体情况又不容许他与人长久拼杀,他的许多本领手段也不能发挥出全部威能来。
那种人基本都不在午轩曾经自知将死时的必杀仇敌名单上,不是因为他们后台强硬,而是因为这个世上处处都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实例,午轩还不至于一旦与人发生矛盾并且受挫,转头就将对方视作生死仇敌。否则他也不用修行疗伤了,一生都要陷入无谓的仇怨厮杀之中。
不过,符茂那种威逼过他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他的“可以交好”名单上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对午轩而言行不通。
那时,符茂的得意之宝就是乾坤八卦瓶。符茂的座下第一干将就是显化境界的水沧郎。
第66章 道人何来
水沧郎是暮云城水音门的上任门主。原来,乾坤八卦瓶尚在南海之中埋没不为人知时,水沧郎不知为何,被困在宝瓶之中接近十年。水沧郎受困于宝瓶,无法将宝瓶炼化,好在宝瓶无主,他才能苟延残喘。水沧郎无法脱困而出,日渐被宝瓶困杀消磨,为求生存,他竟狠下心来迎合而上,将自己的神魂炼入乾坤八卦瓶中,作为一种类似器灵又不是器灵的存在,依附宝瓶,苟活于世……
类似器灵,是因为他的神魂依附并受制于宝瓶;他又不是器灵,因为他无法催使动宝瓶分毫。
他是为了求生而把自己炼成了宝瓶的附庸奴仆。
如此一来,符茂得了乾坤八卦瓶,炼化之后,水沧郎这名显化强者便直接成为任他驱策的忠仆。
而今,午轩提前来到南海,便是要提前找到那只宝瓶,将那件本将属于符茂的异宝和仆从收归己用。若是此行顺利,日后他再与符茂有什么矛盾,需要斗法时,他可以把水沧郎派去,再将乾坤八卦瓶取出,如此对敌,也能称得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报当年那一茬的恩怨。
“午轩,除了类似死火山的半生半灭特征,还有你说的那些奇怪迹象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迹象?”许盛阳将灵觉探出水墨洞天,努力帮午轩查找乾坤八卦瓶对其周围环境的衍生异状。
“有,但那都是细微迹象,你的灵觉不足以察觉,不说也罢。”午轩带着淡淡的笑意骗他。
“哈!你又打击我!”许盛阳握拳示威,笑得低沉悦耳。
“你以灵觉观赏海景吧,我自己慢慢寻找就够。但凡有意,那桩异宝寻找起来就不算多难。难只难在它能内敛灵性,如果不知道它的存在,极可能从它前面飞遁而过也只会把它视而不见。”
午轩与许盛阳说着话,逐渐变换着搜索地点。
乾坤八卦瓶是符茂家族的一位低级修行者在海底做工,开采新的药田时发现的。那位低级修行者或许是自知无法炼化宝瓶,生怕怀璧其罪惹来祸患,便将之献了上去,让宝瓶落到了符茂手中。
符茂家族日后将要开采的十几块新药田在什么方位,午轩基本知晓个大概,他便换着地点挨个搜寻。不过,海底地貌复杂,偶尔还有南海二城修行门派标记灵药的零散禁制,远处清晨过来的采药人也没有全都离去,午轩不愿惊动谁,所以搜寻得不仅细致而且谨慎,便费了不少时间。
日头逐渐西斜,海面上金灿灿的。
海底五彩缤纷,一道微光来回往复着无形无迹的飞掠而过。
“哎午轩!”
许盛阳灵觉扫过一处地方,突然莫名的心有所觉,他精神微震,却见午轩一如既往的径直飞遁了过去,他连忙叫住午轩,“午轩,你去看看那里,有紫珊瑚的那个地方。我瞧着有古怪。”
“哦?”午轩并没有察觉到类似乾坤八卦瓶存在的迹象,但他尊重许盛阳的意见,便反向飞遁回他刚刚路过的有紫珊瑚摇曳丛生的地方。他停顿下来,隐身显化,仔细探察,目光洞悉海底的细微纤毫,却只看到大片大片的嶙峋怪石。他并不取笑许盛阳,只认真的问,“你说的是哪里?”
“那块有点圆的石头下面。”许盛阳有点讪讪的,他凝眸用灵觉仔细扫探,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也没有刚才的那种奇怪的感应了。他料想是自己反应过度,但午轩问话,他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刚才感觉那块石头下面有什么东西。”又笑,“难道是我盯看得久了,眼花缭乱,产生幻觉?”
午轩见他神情,想起封印水墨洞天画卷的金色包裹,以及封印庚金降魔棒的阴暗黑石。
莫非乾坤八卦瓶果真又是这种状况?
午轩此前便想到过这一点,但乾坤八卦瓶能困住水沧郎,说明它不是被封印的状态。何况就算它是那般情况,午轩也没有解决之法,只能搜寻得加倍认真。
午轩当即施法,以气息隐匿的幻象覆盖此处地方,然后挥了挥手,便轻轻的把许盛阳灵觉所指的紫色珊瑚和嶙峋怪石移开,他的目光和灵觉一起关注着石头底部。而那些分明普通至极的紫珊瑚和怪石刚被他搬开,午轩便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隐匿之力消散不见。
许盛阳也在水墨洞天中凝眸盯着石屋地面,仿佛目光能够看穿地面似的,他的灵觉也细致的扫探着怪石下方,随着午轩以灵力将怪石搬走,他蓦地看到一物:“哈!真有一个瓶子!”
那里的确有一个瓶子被固化的泥沙包裹着,被厚厚的水底青苔覆盖着,斜躺在泥沙中,肉眼看去只能看到不怎么明显的长瓶轮廓,一只螃蟹正趴在瓶身半腰上悠闲自在的转动着两只突眼。
没了那股无法言说的隐匿之力,这只尘封海底的宝瓶便显露在午轩和许盛阳二人的灵觉之中。
午轩灵觉穿过泥沙青苔,看清瓶身:一尺三寸长,细长瓶颈,窄口窄底,中间拳头粗细。
许盛阳眼眸锃亮,也用灵觉打量着宝瓶,瞬间看清,这只瓶子是云雾缭绕般的玉白色,瓶身上若有似无的镌刻着玄奥的八卦符印。他心中有底:总算又帮到午轩了!这是他和午轩一起寻到的宝物!
这个认知让许盛阳通体舒畅,有些类似小羞涩的微妙兴奋。他暗暗欢喜着,脸上却淡定的忍着不露声色,只自浓眉微挑,轻笑着确认着问道:“午轩,这个宝瓶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
“嗯。”午轩已经在周围设下了防护符咒,正在谨慎的检察宝瓶周围是否存有陷阱。他脸上微显笑意,传音道,“这是乾坤八卦瓶,也是你的机缘。不过,你目前没有能力炼化它,待你晋升到出窍境界,有实力炼化和掌控其中的两三道禁制,我再把它交给你。努力吧。”
“以后给我?哦,好!我一定努力修行!”
许盛阳掷地有声的应着。什么机缘不机缘的,许盛阳根本没去在意,还是那句话,他整个人都是午轩的了,午轩给他的东西不也还都是午轩的吗?午轩都在他神魂上签下契约证书了……联想到其它地方,许盛阳还真有点小羞涩,但他随即看清现实,便又微觉黯然,转而斗志昂扬:拼命修行吧!
乾坤八卦瓶,瓶内自有乾坤,能收摄人畜妖邪鬼怪困在瓶中消磨炼化。
当年乾坤八卦瓶是那位低级修行者的机缘,却被那人献给了符茂。
如今它竟成了许盛阳的机缘。
午轩细致而迅速的检查完毕,确认乾坤八卦瓶周围并没有禁制陷阱,但它为何能困住过水沧郎?为防还有不知名的危机,午轩又在自己身上加持了几道符咒,而后才谨慎的隔空将宝瓶摄来收起。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看来当初水沧郎被困之事另有玄机。
午轩轻轻搬回紫珊瑚和怪石,完美的抹消掉所有痕迹,最终神魂化光一闪,飞遁消失不见。
这里的紫珊瑚和怪石依旧奇异的美观,苔藓遍布,自然而然,好像从没有谁到来过。
……
夕阳降落,夜色下垂。甫节城华灯初上。
甫节城西南临海的地方,伏蛟派和南山门的紧张局势一触即发。
“咦?”
一座高楼顶层,形貌优雅的美妇若有所觉,缓缓放下白子,舍了棋盘,踱步走到落地窗前。
“霞妃大人?”之前与她对弈的男子温文尔雅的唤着她,见她不理,便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方街道上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引人注目的情况。他温柔的轻笑着问,“您在看什么?”
那位名号为“霞妃”的美貌妇人秀眉轻蹙,似是被他所扰。
男子心中一惊,便不敢再出声。霞妃是甫节城“红莲会”的会主,也是显化巅峰的强者,仙子般的人物。男子虽然资质不凡,年纪轻轻便已有出窍境界,却也只敢默默仰慕霞妃这等仙子。
在霞妃眼中,远远的街道边,正有一名青年道人从容而来。
甫节城是南海二城之首,刚到傍晚便已亮起炫丽的霓虹,处处火树银花,显得光怪陆离。就在如此车水马龙的街边,这位道人犹如闲庭信步,形貌意态看不细致,只知他欣赏着人间夜景,看似缓缓而来,却几个转眼便走过数百米,路过这座高楼时还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道人后面还跟随着一名精健少年。那少年剑眉星目,眸光坚定,朝气蓬勃,行走时虎虎生风。
这两人应是师徒,身上都没有半点符咒掩盖的迹象,但在那道人的修为意境之中,他们却犹如夜色一般融入到这方天地里面,自然而然,和光同尘,所有修为不足的人都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霞妃右手优雅的托着左手手肘:华夏何时多了这么一位道韵气息皆都陌生的显化巅峰强者?他来得倒也算是光明正大,但若非我要来看南山门和伏蛟派的热闹,哪里知晓这等人物的到来?
华夏海陆之地,神人以下的修行者中,其它境界不说,因为显化境界的小成、大成、圆满、巅峰四个小层之间两两差距极大,相邻小层之间的瓶颈都难以突破,所以显化巅峰的强者都是有数的。
霞妃若有所思,那名男子静静地看着她,眼含痴迷之意。
霞妃转眼瞥他,微微一笑:“也不知是从哪个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老怪,偏要化作俊郎模样,真真是个好不知羞。我且看看他是要去伏蛟派,还是要去南山门。然后才有热闹来瞧。”说罢,她又是一笑,身上毫无征兆的微光一闪,瞬间便已化为神光,隐匿而去。
只留男子还站在窗前,没听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怔了一怔,怅然若失。
午轩这是首次正式在修行强者面前现身,也是首次正式走入灵异圈的某个争斗之中。
午轩没了曾经的灵根痛楚,重归显化境界之后,他在寻宝的同时,也在清静灵台沉心悟法,深入领会修行道理。渐渐的,如同拨开云雾看清重生前身在局中的模糊地方,他恍然发觉自己最初的隐世之念是多么的一厢情愿。
要在这方世界修行有成,就不可能一直与世无争的隐世下去。哪怕神人也难免需要在某个时候露出一面动一动筋骨,何况是他?
更别说他还要在世间堂而皇之的赚取愿力,要去通冥叟那里探一探极夜阴胎的相关内情,要应对即将来临的灵异圈风雨,要杀死恨之入骨的仇敌,要寻求堪可为友的盟友……
上次灵异圈的动荡开始于晚清,那次是凡俗间改朝换代,灵异圈也同时进行了一次大清洗。
自晚清末年到现在已过百年,下一次的灵异圈清洗不会像上次那么严重,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在再次到来的灵异圈风雨中,除非有神人庇护,否则只怕没有谁能完全独善其身,多多少少总会被影响到一些。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更不可能安然隐世不受牵连。
与其到时候被迫现身被动防守,还不如现在就现身出来未雨绸缪。
不过,他要现身,就必须以一个显得光明正大的方式,最多换个身份露面来掩护真身,不能有更多的隐匿了。否则,说的好听些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在强者眼中,他那般行为偶尔为之还是可以理解,始终那样的话就未免落于鬼祟,容易让强者心生防备,终究难以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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