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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河汉

时间:2014-12-24 18:36:31  作者:河汉

    所幸夏渊伤得不重,只是上臂有些擦伤。荆鸿原本想带他回宫找太医好好医治,被夏渊阻止了:“这点小擦伤,不用那么劳师动众的。”
    荆鸿有些诧异,往日夏渊在他面前可都是不嫌事大的那种人,没事也能给他故意折腾些事情出来,就喜欢看他着急,几次三番让狗腿子骗他也是出于这种心态。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居然变得懂事些了?
    “这次怪我自己考虑不周,看他们比得爽快,一时手痒就想下去玩玩。校场中本就危险,我又不肯听王校尉的话穿戴护具,出了事当然是要自己担着,闹到宫里的话,不好解释。”夏渊替荆鸿解了惑。
    荆鸿检查了下他包扎好的伤口,确认万无一失后才道:“殿下这次实在是太莽撞了,以后切莫不可如此意气用事。”
    夏渊老实承认:“嗯,我知道了。”
    荆鸿叹了口气:“罢了,道理殿下自己都懂,臣多说无益,不过今日得见,殿下骑射之术的确进步良多,平时在宫里藏着掖着,也挺难受的吧。”
    夏渊一下来了劲头:“可不是吗,憋死我了!”
    “……难为殿下了。”
    荆鸿心生感慨,一年前,这孩子即便站定在十米之内也无法射中靶子,为此还在三皇子面前出了丑,如今却是能有这般作为了,不得不说,他是极有天赋的。若是没有自己那痴魇虫作祟,想必会更加出色吧。
    “对了荆鸿,我发现一个新兵,他的骑射之术非常精湛,我就是看到他那样的成绩才想下去会会他的,你问一下王校尉他叫什么名字,把他叫来,我想见见他。”
    夏渊犹自兴冲冲的,荆鸿看了看他道:“臣已去问过,那人名叫萧廉,不过殿下此时想见他却是不行了。”
    “为何不行?”
    “因为殿下臂上这一箭,便是他射的。”荆鸿如实相告,“现下他已被关押在军中囚室,听候发落。”
   
    第29章 不要钱 …
   
    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别说旁人,就连夏渊自己也说不清。但不管怎么说,射中他的那只箭头确实是属于那个名叫萧廉的新兵。
    选拔还在进行中,夏渊心内纠结,便放着那人在囚室中暂时不管。他自己负伤,虽不是什么重伤,但外伤带来的发热也让他十分不适,只能将诸事委托给荆鸿打理。
    各项考核下来,王校尉尽职尽责,所有人的成绩都梳理得清清楚楚,于是荆鸿按照当初的约定,给前四十名每人赏了十两。之后这四十人两两比武,荆鸿又给角逐出的二十人每人赏了五十两。
    二十人脱颖而出,选拔到了他们与顾天正比试的阶段。这算是个附加条件,目的是让顾天正探探这些人的深浅,出于安全和公平的考虑,规定不可以使用任何兵器,如果能获胜,就能得到一百两白银的奖励。
    为了那一百两,这二十人自然全力以赴,顾天正不愧是内宫侍卫中的翘楚,面对这二十人的挑战,出招干脆利落,不花哨,不炫耀,也不急着战胜,而是一步步试探出对方的实力,再以稳扎稳打的方式将其击败。
    他话不多,基本上每一场对战都只说“请”和“承让”两句,但与他交过手的新兵都了解到了自己的弱点和差距,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到了最后一人时,顾天正还是受到了一些体力的影响,动作略显迟滞,但要赢了这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众人只见他在场上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出掌稳而有力,将那名新兵的攻势牢牢压制住。
    本以为此战也会很快结束,却不料在两人一次推掌中,顾天正突然顿住,手腕猛地收劲,这是一个明显的失误,那人抓住可乘之机,右腿扫向顾天正的肚腹,将他击得趔趄。
    高台上的荆鸿眉头微蹙,但没有出声。顾天正那个失误之后,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攻击,只是不再直接攻击那人上肢,而是招招制其下盘,最终以一记漂亮的“落雁踏雪”将那人击败在台上,赢得满场喝彩。
    这二十人,终究没有一个赢得那一百两。
    挑战落败的新兵们依次上台,就在王校尉准备宣布他们通过选拔的时候,荆鸿把他拦了下来:“王校尉稍等。”
    “荆大人有何事?”对这个太子面前的大红人,王校尉不敢怠慢。
    “我有几句话要说。”荆鸿转向那二十名新兵,同时也对着台下的人朗声道,“实不相瞒,这次在新兵营的选拔,是为了给太子殿下挑选近侍,胜出的这二十人,将入编朝阳宫神威队,成为护卫太子的肱骨之力。”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太子近侍!这对他们而言是多大的殊荣!刚刚入伍的新兵能够进入内宫,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大好事啊!
    荆鸿接着道:“太子殿下特地为这次选拔提供了银两作为奖赏,本意是鼓励大家尽展才华,互相竞争,但是,若有人为了钱财不择手段,即使他本领再高,神威队也不会收。这样的人,为小利而动摇其根本,我如何能相信他会忠心护主?”
    王校尉心下一凛:“荆大人,您的意思是,有人舞弊?”
    荆鸿点头,踱步到那最后一个挑战顾天正的新兵面前:“我记得事先说过,与顾侍卫这一战,双方皆不可动用兵器。”
    那人咬牙硬是不承认:“我没有用兵器。”
    “哦?是么?”荆鸿淡淡反问。
    “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兵器了?”那人在他的注视下汗湿重衣,故意说得底气十足,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王校尉也很是不解,确实,这人与那名顾侍卫的比试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并没看出什么兵器来,难道这个文文弱弱的文官比他看得还要透彻?
    荆鸿见他抵死不认,不再多说,看了看他的手腕道:“腕上刺,我没说错吧?”
    那人脸色骤变,正待有所动作,岂料荆鸿比他要快,当下攥住他的手臂,挑开绑缚的护腕系带……
    所有人都看见,那里有一圈铁刺环于其上,的确是江湖中常见的兵器“腕上刺”。但这种兵器形态小、不易发觉,能在那几下过招中看出来,该说是这位荆大人见多识广、还是观察入微。
    “所以,神威队不能收你。”荆鸿也没为难他,只将他交给了王校尉。
    “荆大人当真慧眼如炬,末将带兵疏忽,还望恕罪。”
    “王校尉不必自责,带兵之事我们不便插手,而且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不过事已至此,皇上答应拨给太子的二十人,便还缺少一人。”
    王校尉有些不知所措:“这个……”
    荆鸿笑了笑:“是这样的,贵军营中还有一人,很得殿下的赏识。”
    “哎?是谁?”
    “就是那个因射伤殿下而被关押囚室的新兵,”荆鸿道,“我希望王校尉能通融一下,让他出来与顾侍卫比过。”
    王校尉原本还为太子受伤这事提心吊胆,琢磨两天了也没琢磨出来该怎么处置那个萧廉,这下听荆鸿说太子殿下对这人很有兴趣,倒是解了他一个心结。
    而且他对荆鸿的印象非常好,这个太子辅学大人来他们这儿,既没有摆官架子,也没有对他的军营指手画脚,事事都征求他的意见,尊重他对军营的管辖权,这让他非常受用,自然乐意答应他的请求。
    于是刚放出来的萧廉被带到了比武场上,解开镣铐,与顾天正相对而立。
    荆鸿也是第一次看清这人面孔,撇开满是尘土的军服和青青的胡茬,这人倒是长了一张俊朗的脸,剑眉星目,隐隐透着一股傲然之气。
    顾天正还是那句话:“请。”
    萧廉淡淡摆了个起手式,也是一个字:“请。”
    这两人一出手,荆鸿瞳孔就是一缩——这个萧廉,也是个高手。他看得出来,直接与他交手的顾天正更是深有体会,当即不敢大意,专心与他过起招来。
    顾天正的武技走的是扎实沉稳的风格,擅长在对战中发觉对方的破绽,然后一举击破。而萧廉的武技走得却是快绝洒脱一派,出招迅捷,变化多端,他手中是没有兵器,若有兵器,想来会更加缭乱人眼。
    两人瞬息间便过了数十招,顾天正始终寻不到这人可以攻破的弱点。这人不是没有破绽,而是所有破绽暴露出的时间都太过短暂,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顾天正战意渐起,一记“扶风掌”拍向萧廉,眼见萧廉要挨上这一击,却不料在掌风袭来的刹那,他偏身擒住顾天正的手腕,化去一半掌力的同时,向顾天正的胸口同样拍去了一掌,竟然也是“扶风掌”——他竟在这短短的一瞬习得了对手这一式。
    顾天正招式已老,后力不继,此时闪避不及,只能生生受了这一击。
    萧廉这一掌收了力,顾天正只被推得后退数步,但他看得出来,这人在让他。这场比试点到即止,顾天正压下胸口翻涌气息,看了他一眼,大方拱手道:“我输了。”
    萧廉收势:“承让。”
    胜负已分,这下连王校尉都震惊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军营里居然有能胜过宫中侍卫高手的人。台下的人也都惊得合不拢嘴了,这萧廉,平时也么觉得有多厉害啊,怎么今天……等等,他赢了那个顾侍卫?那岂不是能拿到一百两白银!
    荆鸿如约兑现:“这是一百两,请收下。这位兄台武技卓绝,可否愿意加入神威队,成为太子近侍之一?”
    这二十人中,他独独问了这人的意愿,是因为他知道,这人绝非常人,就算待在基层军中,假以时日也定能成大器,自己若想强留恐怕是不成的,不过萧廉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萧廉看了看顾天正道:“你已战了二十场,而且手腕有伤,我胜之不武。”继而转向荆鸿,“银两我就不要了,不过那个神威队,我愿意去。”
    台下众人立时倒了一片:银、两、他、不、要、了!这人有病吧!
    选拔近侍之事终于圆满落幕,这是夏渊在新兵营的最后一夜,荆鸿也留宿了下来。
    入夜,顾天正来偏帐中找荆鸿:“辅学大人,属下有话要说。”
    荆鸿像是在等他一般,示意他落座:“请说。”
    顾天正不肯坐,谨慎地斟酌了一下言辞,才道:“那日殿下中箭一事,属下再三回忆,认为并不是萧廉的过失。”
    “哦?何出此言?”
    “那时是一个新兵射中的鸽子快要砸到殿下头上,裸露的箭头很是危险,萧廉的那一箭应该是想将那只鸽子射离殿下身旁,但因为被属下的剑挡了一下,导致箭矢偏移,本该带走那只鸽子的箭这才擦到了殿下手臂,所以若要论罪,属下才有罪。”
    荆鸿沉吟半晌:“原来如此。”
    顾天正垂首:“属下愿领责罚。”
    荆鸿笑道:“仔细想来,到底还是那一箭让殿下避开了兜头而落的箭矢,不过是胳膊上的一点小伤,这件事殿下本就不想追究,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就暂且揭过去吧。”
    “可是……”
    “顾侍卫放心,我还是会向殿下禀明此事,殿下定会体谅。你与萧廉今后都是殿下身边的人,还是不要有误会的好。”
    “那就多谢辅学大人了。”
    “无妨,明日便要回宫了,早些休息吧。”
    “是。”
    顾天正走出帐外,碰到了等候多时的萧廉。
    萧廉此时已梳洗过换了衣服,阶下囚的颓样全然不见,显得愈发挺拔俊朗,他抱臂靠在一根旗杆上,声音清冷:“你这是什么意思?作为我的长官,卖我一个人情?我萧廉做的事,不需要旁人代为澄清。”
    顾天正从他身前走过,无波无澜:“不过是各不相欠。”
    萧廉白天让他一掌,敬他力竭负伤,他便敬他一个清白真相,各不相欠。所谓素昧平生,不正是这样么。
    次日傍晚,诸事安排妥当,夏渊带着他精心挑选的二十名近侍回宫了。
    他们走后,新兵营中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切,进宫伺候太子有什么好的,不都说了么,那太子是个什么也不会的白痴,指不定怎么无能呢。”
    这话刚巧让王校尉听到了,王校尉冷冷道:“你见过太子?”
    那人吓得一激灵:“没、没有。”
    王校尉:“不,你见过。”
    那人迷茫了:“啊?我见过?谁?”
    王校尉看了看夏渊他们的车驾远去的方向:“就那个检阅官,与你们一起比试骑射的那位。记得么?除去萧廉,他一个人射下的鸽子,比你们加起来的都多。”
    那人彻底傻了:“他……是太子?!”
    选拔期间,王校尉一直跟他们说那人是太子派来的检阅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就是太子本人,他们还与太子殿下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
    白痴?无能?那人不禁怀疑,是那些散播谣言的人眼睛瞎了,还是他的眼睛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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